華嬪坐在一邊沒吭聲,傅貴嬪倒是十分高興:「大祭司說的話,本宮都信。到底是知道天命的人啊。」
沈寒露微微一笑,原先她是不喜歡傅貴嬪的,甚至因為落水的事情懷恨在心,想著要報復她。但是現在風轉了向,她也不是那麼放不開的人。文國丈要她捧傅貴嬪上位,那也不是不可以。
本來還擔心皇帝找她算賬,但是文國丈將她保護得極好,她有「知天命」的能力,那就是本錢,得好好利用,為自己謀一條生路。
「晚晴,送大祭司出去。」
「是。」
沈寒露起身,跟著宮女出門,手裡就被塞了不少好處。在別人眼裡她可還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哪裡能對這些俗物感興趣?於是很高傲地拒絕掉了。
來幫傅貴嬪的忙,反正有特殊渠道給她發工資的。
傅貴嬪還不知道沈寒露是裝神弄鬼,只當天命真的改變了,沈寒露才會對自己這麼客氣。今日請她來這麼一說,很明顯是為了給華嬪聽的。
先前是她失誤,竟然聯合一個比自己強許多的沈歸燕,去對付一個什麼也沒有的華嬪。現在沈歸燕身孕都露出來了,她自然後悔,想與華嬪再次聯手。
怕華嬪還記恨,於是她今日請了她來。
「姐姐可聽見了?」傅貴嬪笑眯眯地問。
華嬪微微頷首:「是。」
見她這冷淡的模樣,傅貴嬪眼珠子一轉就知道,她定然還記恨著呢。
「不瞞姐姐,這回請姐姐來,是想說一說上回燕貴妃娘娘落水之事。」傅貴嬪揮退了宮人,十分乖巧地坐在華嬪身邊,拉著她的手道:「妹妹知道那件事是姐姐受了委屈,可是妹妹沒辦法幫姐姐,皇上在永和宮裡下旨貶了姐姐的位份,本宮當時還在合歡宮裡更衣呢。」
意思是,那跟我沒關係,是沈歸燕告你的狀。
華嬪輕哼了一聲,別開頭。
傅貴嬪跟著繞了個圈兒,賠笑道:「姐姐可別遷怒妹妹啊,妹妹與你不是一直一條心么?要是因著此事壞了關係,不就讓燕貴妃撈著好去了?」
「娘娘不必多說。」華嬪一臉冷色:「當日那撐船之人分明是妹妹的人,卻不知是誰誣成受嬪妾指使,這才讓皇上動怒。若不是娘娘從中作梗,燕貴妃為何會認為是嬪妾的錯?娘娘還在船上呢。」
「哎呀,姐姐你誤會了。」傅貴嬪笑道:「誣賴你的人,絕對不是妹妹我,燕貴妃現在想登後位,後宮的誰她都不會放過,害你也是正常。妹妹就是怕姐姐什麼都不說,然後誤會於我,所以今日才特意請姐姐來的。」
誤會么?華嬪心裡冷笑,面上卻帶著疑惑:「你沒有要害我之心?」
「怎麼會想害你呢?」傅貴嬪佯怒,輕輕拍了拍她:「你我一向交好,你都放棄了後位,我為何還要針對你?反倒是燕貴妃,利用這一招,既可以打壓你一頭,又可以離間你我關係,叫我孤立無助,沒辦法再與她爭。好一招一石二鳥!」
華嬪抿唇,又有些泄氣:「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嬪妾已經失了妃位,無力再做什麼了。」
「怎麼會無力做什麼呢。」傅貴嬪眼瞧著人上鉤,神色更加真誠:「姐姐方才也已經聽見了,大祭司說本宮是天命所歸,很有可能便可以坐上皇后的位置。姐姐只要繼續幫著妹妹,等妹妹上位,再拉姐姐一把也不難。」
華嬪有些心動地看著她:「娘娘此話當真?」
「當真。」傅貴嬪點頭:「姐姐也沒其他選擇了不是么?」
的確如此,華嬪垂了眼眸,低聲問:「娘娘要嬪妾如何幫忙?」
傅貴嬪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如今你被貶,行動都不再那麼打眼,剛好可以替本宮想想辦法,除掉燕貴妃肚子里的孩子。最好,就連她一塊兒除了。」
華嬪頓了頓,抬頭看著她:「要用什麼栽贓陷害,皇上都不會輕易罰貴妃娘娘的,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個救命符,不好對付。」
「本宮知道。」傅貴嬪眯了眯眼:「所以,直接下手為好。」
華嬪點頭,輕聲道:「貴妃娘娘身邊守衛也森嚴,就只能用毒了。但她宮裡的用具大多是銀的,一般的毒都會露餡。」
「本宮有法子。」傅貴嬪道:「本宮家裡有一味不會被銀具查出來的黃泉散。」
華嬪一愣。
那東西,便是前太子害死先帝的毒藥。在太子府里曾經搜出來半包,後來不知所蹤。
原來是被傅家拿去了。
「有東西就好辦多了。」華嬪道:「娘娘只管將東西取來,嬪妾願意為娘娘辦事。但是有一點。」
說著頓了頓,華嬪認真地看著傅貴嬪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嬪妾為娘娘賣命,娘娘萬一出賣嬪妾,嬪妾沒地兒去哭,所以若是要嬪妾去做此事,請娘娘寫張契約。」
傅貴嬪一愣:「契約?」
「只有你我知道的契約,嬪妾替娘娘除掉燕貴妃以及龍子,娘娘登上後位之後要允嬪妾妃位。」華嬪道:「這樣嬪妾才敢放心去做事。」
這樣的套路,倒是符合華嬪心計頗深的形象。傅貴嬪收斂了笑容,開始沉思。
華嬪是有**而且愛惜自己的命的,這樣一張契約,關係的是她們兩個人的性命,她倒是不怕華嬪出賣她,因為那樣一來,她自己也跑不掉。
本來還覺得華嬪也許不會與她合作了,但是現在看來,華嬪是聰明人,懂得保全自己,也有想要的東西,這樣一來,也就好控制多了。
一張契約,大不了事成之後,她想別的法子抹去就是了。
再次抬頭,傅貴嬪又笑了:「本宮允你就是。」
華嬪當即轉身,拿了書桌上的筆墨紙硯過來,放在自己與傅貴嬪的面前:「嬪妾寫一份,娘娘抄一份,各自按上自己的手印和印鑒,也就算成了。」
傅貴嬪抿唇,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照做。
兩人的契約,相互交換。傅貴嬪放了心,將契約妥善收好:「你也藏仔細些,這可是咱們的命。」
「放心吧娘娘,嬪妾很怕死的。」華嬪終於笑了。
顧朝東進宮十分迅速,因著後宮之事皇帝交給沈歸燕做主,故而他悄悄乘車從西涌門進宮,也就沒人察覺。
踏進永和宮的時候,顧朝東呼吸都有些不平順,心跳得很快,就像是小時候約她出來相見時候一樣。
「臣拜見貴妃娘娘。」
跪下行禮,上頭她的聲音溫和帶笑:「顧大人平身。」
顧朝東激動不已地抬頭,看見的就是穿著束身宮裝,挺著大肚子的沈歸燕。
他這兩天都關在府里不見人,外頭傳燕貴妃身孕之事傳得沸沸揚揚,他也是不知道的。如今這一眼看見,好似一桶冰水當頭淋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顧大人,請坐。」寶扇見他一直盯著自家主子沒反應,乾脆上去拉了他一把,將他扶到一邊的椅子上。
宮殿門緊閉,裡頭只有寶扇和他們兩個人,沈歸燕沒什麼好顧忌的,看著顧朝東便道:「這次請大人來,是想問問,大人可還記得沈氏歸雅?」
顧朝東獃獃地抬頭看她,日思夜想的人,離他這樣近,一身宮裝卻又像隔了九重宮闕。
「記得。」
怎麼能不記得呢,若不是她橫空冒出來插一腳,他現在應該與燕兒舉案齊眉,平靜地過日子了。
「那大人見過沈妃娘娘,也就是後來的大祭司嗎?」沈歸燕又問。
顧朝東一頓,頷首道:「宴會上見過幾面,長得和雅兒挺像的,以前在太子府也見過,要不是雅兒是臣親手放進棺材的,臣都要懷疑是她活過來了。」
他認真看過當時的太子側妃,後來的沈妃娘娘。無論面容還是神態,都與沈歸雅很像,連包氏都來問過他,是不是雅兒還活著。
但是怎麼可能呢,雅兒的確已經在池子里淹死了,世上的人,難免有相像吧。
「大人的懷疑倒是沒有多餘。」沈歸燕將許夢蝶拿來的宣紙遞給了寶扇:「大人還記得原先在顧府里,有一回傅學士到訪,讓眾人寫詩詞的事情么?」
顧朝東點頭:「那次娘娘沒有動筆。」
「本宮是沒有動筆,可是歸雅動了。」沈歸燕道:「而且,她寫得很認真,但是最後沒有給大家看,那寫的東西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顧朝東皺眉,接過寶扇遞過來的東西一看,瞳孔微縮。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道:「不…不可能吧?」
「這件事,本宮覺得大人可以去問問宇文厚德。」沈歸燕道:「當初送沈歸雅下葬的人,是他。」
中途有沒有詐屍之類的事情,誰也不知道。
顧朝東怔愣了許久,看著沈歸燕問了一句:「若那人當真是沈歸雅,娘娘會如何?」
沈歸燕笑了笑:「大人想如何?」
沈歸雅死之前便是出牆在先,與顧朝東的怨懟也是隨著死亡才被壓下的。
那麼現在這個人要是沒死呢?
顧朝東沉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