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北抱著雙手看著他:「知道錯了不認錯有什麼用?朕不逼你,你不就要讓你母后一直操心?」
大皇子別開頭,嘀咕道:「是她先騙我的…」
「騙你還不是怕你受傷難過。」顧朝北冷哼道:「你母后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害你的人,這點你給朕記清楚了。現在你年紀小,朕不同你說什麼大道理,就一句,你不能讓你母后傷心難過,知道嗎?」
大皇子沉默,小臉低著,眼睛左右看了許久才哼哼道:「知道了。」
顧朝北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接替了後頭宮人的位置,親自將他給推了進去。
「大皇子。」諾兒一見他進來,開心地就撲騰了過去,扒拉著木輪椅道:「您來接諾兒嗎?」
明思歸紅了耳朵,抬頭看著一邊站著的沈歸燕道:「本殿下來給母后認錯的,不是來接你的,小宮女注意規矩,站旁邊去。」
「哦。」諾兒垮了臉,乖乖地鬆開輪椅站到一邊。
沈歸燕看得哭笑不得,自家兒子這是學誰的?這樣彆扭。
「母后。」大皇子坐在輪椅上,咬牙低頭:「兒臣知錯,以後定然****來同母后請安。」
當娘的,哪個不疼愛兒子啊,難得自家兒子肯主動來認錯,沈歸燕什麼架子都不要了,上去就摟著他道:「母后不怪你,母后也有錯,騙人是不對的,皇兒以後也莫要和母后學。」
「嗯。」大皇子乖乖點頭,好久沒被自家母后抱著了,這一抱,大皇子就恢復了小孩子的樣子,在母親懷裡撒嬌亂蹭。
解決了一樁心事,就可以無憂無慮地上路了。顧朝北心裡佩服自己,他覺得自己是個天才。
然而第二天。
「兒臣來給母后請安。」
晨光熹微,請的是哪門子的安?顧朝北急急忙忙起身讓宮人更衣,溫存都沒溫存夠。
午膳剛過,顧朝北帶著沈歸燕想去太液湖上泛泛舟,畢竟明日就要離開皇宮了,還是四處走走為好。
結果還沒出永和宮的門,就聽得寶扇稟告:「大皇子來請安了。」
顧朝北黑了臉。
「母后,諾兒抓的蟋蟀,你看,這麼大一籠子,厲害吧?」
「母后,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嗎?可以帶上諾兒嗎?」
「母后,兒臣親手做的花環,您看…」
外頭的太陽從正中偏到了西邊,顧朝北撐著下巴,一臉獃滯地看著外頭和兩個孩子玩成一片的自家媳婦。
說好的泛舟,說好的在宮裡好好溫存一天,說好的郎情妾意收拾行李,全部被這臭小子給破壞了!
嘴上說著認錯,其實還是記恨他了吧?啊?不然為什麼非來折騰他?
大皇子坐在院子里,得意地看了一眼宮殿裡頭的父皇。母后說過,若遇強敵,不正迎,迂迴圖之,等己方之力足夠強,再反而擊之。
他聽得明白,也終於在這次與父皇的實踐戰爭中,總結了經驗。
打不過父皇,權力沒父皇大,那就不跟他正面衝突,他有母后,母后可是牽制父皇的利器。
莫欺兒郎幼啊。
沈家貪污北方旱災的賑災糧餉之事被揭穿,皇帝大怒,貶了沈家十幾人的官職,將皇后沈歸燕打入了冷宮。與此同時,番邦挑釁,皇帝決定御駕親征,帶年幼皇子一同率領精兵,前往鄴城支援。
年太后與顧丞相分管朝政,宇文將軍同沈歸武一起守衛京城,沈家一蹶不振,除了沈歸武之外,都消沉了好一陣子。
沈歸燕放心地跟著皇帝上了馬車,一路往西邊而去。
諾兒和大皇子都跟帝後同乘,所有人都是輕裝簡行,馬車裡尚算寬敞,諾兒就在大皇子旁邊滾來滾去地蹦躂。
「走兩個月就會路過西山。」沈歸燕看著大皇子道:「到時候,母后就帶你上山去。」
大皇子點頭,諾兒的身子卻頓了頓,看了沈歸燕一眼,小聲嘀咕道:「西山很可怕的。」
「你去過西山?」沈歸燕挑眉。這孩子應該是在京城長大的吧?
「奴婢沒有去過。」諾兒低聲道:「但是這次走的時候,奴婢娘親來幫奴婢收拾東西的時候說了,不可以去西山,西山是個很可怕的地方。」
桂蘭說的?沈歸燕微微一愣,伸手將諾兒抱過來:「你娘親怎麼給你說的?」
諾兒想了想道:「娘親說從前有座山,叫西山。山上有野獸,會吃人,裡頭的路,上去了就再也繞不出來。不過旁邊的嬤嬤說,西山沒有那麼可怕,娘親是在講故事。」
沈歸燕看了旁邊的帝王一眼,帝王眼裡也是同她一樣的疑惑神色。
伸手在坐榻下頭的柜子里翻出許夢蝶給的地圖,那圖畫得十分仔細,走那條路上山,什麼方位是什麼山頭,連哪邊山上長什麼樹都花出來了。
有這樣一張圖,完全是可以直接上西山,都不用問路。
諾兒這話,會不會只是孩童戲言?
離開京城的時候沈歸燕還去見了高錦繡一面,錦繡身子不太好,臉色也比較蒼白,聽聞她帶著諾兒出行,還笑著說:「諾兒是個機靈的孩子。」
旁邊的嬤嬤道:「那孩子偶爾喜歡胡言亂語,別給娘娘添麻煩了才好。」
「怎麼會。」沈歸燕笑道:「本宮很喜歡諾兒。」
那時候高氏是笑著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有話不能說一樣。如今回想起來,沈歸燕背後有些發涼:「寶扇呢?」
顧朝北道:「在後頭的馬車上吧。」
「停車!」
大喝一聲,外頭的車隊都停了下來,顧朝北還沒來得及問她怎麼了,沈歸燕就跑到了後頭寶扇坐的馬車上去。
「寶扇,你還記不記得,每次陪本宮去看高氏,她身邊有沒有站著一個藍衣嬤嬤?」
寶扇被主子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有些困惑,卻還是想了想,道:「前兩年還沒見過,從今年開始好像就在了,奴婢覺得那嬤嬤有些奇怪,還特意去打聽了,聽聞是管家聘請來照顧高氏的,奴婢也就沒多問。」
去年?沈歸燕皺眉,今年她就去看了錦繡一次,錦繡話也沒跟她說幾句,她就急匆匆走了。
「燕兒。」帝王在前頭喊她:「不要耽誤了大家的行程。」
還要去調遣士兵呢。
沈歸燕提著裙子回了前頭的馬車,抓著諾兒就問:「到底是誰送你進宮的?」
諾兒被嚇了一跳,直往大皇子身邊躲,小聲道:「是娘親來送的諾兒啊,府里嬤嬤說諾兒機靈,跟著宮裡的嬤嬤學好規矩,將來說不定還能用得著…」
桂蘭去送的,那主意是誰出的?沈歸燕抿唇,柔和了聲音道:「別害怕,本宮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隨意問問。如今有大皇子護著,諾兒也不用害怕。」
明思歸正閉目養神呢,聞言就將自己的袖子從諾兒手裡抽回去了,誰要護著她啊!
諾兒眨巴著眼,總覺得今日的皇后娘娘笑容很不對勁。
顧朝北也感覺到了,但是他沒問,等著休息的時候燕兒會主動告訴他的。
「那諾兒,你遇見大皇子那日,是為什麼會在御花園呢?」沈歸燕笑著問:「本宮可是下了令,御花園裡不可以有小孩子的。」
諾兒抿唇,雙手背在身後,小聲地道:「奴婢什麼也不知道,奴婢只是跟著其他大宮女走,然後到御花園,她們就讓奴婢在裡頭玩。」
小宮女要是不懂事,隨意闖了御花園,那還情有可原,畢竟不知者無罪。但是大宮女就是該知道規矩的,故意推了諾兒去御花園,是什麼意思呢?
許夢蝶曾經說,諾兒這樣來歷不明的宮女,可能心懷不軌,為了保護大皇子,不如直接除去。
她當這是忠告,但是現在想想,若是她當日就順手將諾兒給殺了,皇兒與她之間隔著的就不是善意的謊言,而是人命。
眼神沉了沉,沈歸燕將那地圖放在袖子里,拉著皇帝的胳膊道:「不用去西山了,直接去鄴城吧,西山那邊,請皇上派人去畫張地圖回來。而京城…臣妾想斗膽請皇上,派可靠的人回去,救一救錦繡。」
顧朝北訝異地挑眉。
顧朝南與許夢蝶正在半路,駐軍在了一個小鎮,許夢蝶拿著密信在看,顧朝南從身後輕輕環住她:「夢蝶。」
「嗯?」許夢蝶頭也沒回。
顧朝南輕嘆一聲:「你這樣會不會太累了?如今我們有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再去謀劃這些幹什麼?」
許夢蝶皺眉,側頭看著他道:「你當皇上皇后都是傻么?很多事情已經做了,就回不了頭,與其等他們抓住我們的把柄,將我們置於死地,還不如我們先發制人。」
「可是…」顧朝南皺眉:「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勾結番邦,可是等同賣國,會被天下人唾罵的。」
「誰要賣國?」許夢蝶輕笑一聲:「我從一開始就只是想利用他們而已。他們有鐵疙瘩,但是兵力不足。我們可以把他們的鐵疙瘩收為己有,那樣的兵力,還怕皇上再對我們如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