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話說出來後,尤淺就沒有想過後悔,因為她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想要瞞住宋知城,只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宋知城遲早會知道。
也許他早就知道了。
兩人相顧無言,沉默了很久。
安靜中,尤淺一刻不停地緊緊盯著宋知城,很想從他的反應里發現一絲端倪。但是很可惜,宋知城就像個經驗老練的獵手,總能在最緊迫的時刻保持足夠的鎮定。
他肅著一張臉,壓低眉眼,挺直了背脊端坐在床頭邊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尤淺,這讓尤淺剛升起的底氣,瞬間崩潰了不少。
尤淺很無措。
也許自己剛才的一切想法是錯誤的?
不不……
她拒絕這種假設。
情緒就像閘門突然泄露的河提,淚水猝不及防的噴涌而出,揉了一把臉,尤淺猛地抬起頭,紅著眼睛,瞪著他,張口質問:「不喜歡孩子,為什麼要讓我懷孕?」
宋知城卻沒有吭聲。
久等不到答案,胸腔里迅速積累起一股鬱氣,尤淺抓起一旁的枕頭,不由分說地向他砸過去,啞著嗓子,極力忍著流出來的眼淚,再次問:「為什麼要讓我懷孕?」
宋知城將枕頭接住,隨手放在一邊,抬眸與她對視,那眼神就彷彿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有著縱容與無奈,但這種目光卻讓尤淺更加的不爽。
「為什麼?」
「你倒是說啊?」
「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懷啊。」
「你只要說一聲不喜歡,我馬上就把去把它拿掉。」尤淺用手背揉著自己的肚子,賭氣的說了一番違心的話。
當然,上面那些話只是說說而已,尤淺心裡並沒有那麼想過,哪怕與宋知城決裂,她也不會做出傷害自己孩子的事。
宋知城綳著臉,垂著眸,不去看尤淺的臉色,終於決定開口了,很大方的承認道:「對,是我故意給你留下的孩子。」話說出來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以啟齒,宋知城並不想告訴尤淺的是為了讓她順利懷上孩子,自己仔細研究過她的生理期,幾個月下來將她的排卵情況掌控得分毫不差,並選在她最容易受孕的那一天結合。
然後撒下種子。
至於能否順利懷上,他起初也有一絲不確定。但耐心的等待了半個月後,他才終於敢確定尤淺是真的懷孕了。
不喜歡?
怎麼可能呢。
但宋知城沒有料到尤淺的反應那麼激烈,甚至有點歇斯底里。
想到此,宋知城微微擰眉。
終於承認了啊。尤淺紅著眼眶,又想哭又想笑,獃獃的怔了片刻,再抬眸望著宋知城時,眼裡掩飾不住的失望。
他總是這樣。
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擅自為別人做決定。
尤淺咬了咬唇,突然覺得跟他無話可說。
宋知城將腦袋扭到一邊,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說:「爺爺想要抱曾孫,我只是給爺爺一個交代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不會讓她打掉孩子。
攥緊手裡的被子,尤淺閉了閉眼,略無力地問:「那你問過我沒有?問過我想不想要這個孩子呢?」
宋知城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抿緊唇,肅著臉問:「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這是什麼理解能力?尤淺要被他氣笑了。
實際上,她真的扯了下嘴角,順便露出個恬淡的笑容,才說:「要,當然要!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我為什麼不要他?」
宋知城繃緊的神經,稍稍鬆懈了一些,但隨著尤淺的話音慢慢落下,他又覺得不太舒服,具體是哪點呢?
找不到緣由,因為哪哪都讓他不舒服。
宋知城忍著心中的彆扭與不自在,停頓幾次,最後還是問:「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就因為自己沒有事前告訴她,就留下了孩子?
尤淺狠狠地轉頭,瞪向他,幾乎是嘶吼道:「我生氣關你什麼事?」
宋知城輕擰了一下眉,沒在意尤淺的語氣,說:「醫生說,孕婦的情緒不宜起伏過大,對自己對孩子會造成不良影響。」
呵……尤淺嗤笑一聲,嘲諷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影響關你什麼事?」說完這句話時,她心裡忍不住又嘲諷起自己,特別鄙視現在的她……因為這種帶著酸味的語言,就差直接跟宋知城討要關懷與安撫了。
尤淺想,原來自己心裡對宋知城依舊存有這麼大的幻想與期待啊。
宋知城揉了揉額頭,那張常年泰山壓頂而色不變的俊臉,終於露出些微的煩躁,漆黑的眼眸靜靜地盯著尤淺問:「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說這句話時,宋知城覺得自己是發自內心的想問她,要怎麼做她的情緒才會轉好。
但是聽在尤淺的耳朵里,只覺得他的語氣很不耐煩,這讓尤淺更加生氣,平復一下心緒後,她才說:「我不需要你做什麼,孩子是我的,怎麼讓它健康良好的成長,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撈你費心了。」
畢竟,他要孩子只是給爺爺一個交代不是嗎?
宋知城的臉瞬間黑了,忍著暴跳的青筋,沒有再繼續說話刺激她。
尤淺無視宋知城散發的低氣壓,馬上扯了被子蓋到身上,翻轉身,背對著他。
夜很深。
尤淺的心卻始終靜不下來。
好不容易睡著,再睜眼時,床的另一側已經空了,尤淺爬起來,洗漱完就從管家哪裡得知宋知城一早就上班去了。
完全沒把自己的憤怒當一回事啊。
尤淺扯扯嘴角,強顏歡笑的陪著爺爺用早餐。
吃到一半時,她接到何寄語的電話。
「淺淺!」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電視劇殺青後,幹嘛這麼久不給我打電話?」
「為什麼不來我們劇組探班啊?」
「此時此刻饑寒交迫的我,是多麼需要同志們的關懷啊,你這個沒良心的……」
「嚶嚶嚶……我恨你!」
「我恨你!」
「恨死你了!」
電話剛接起來,就遭受到何寄語的一頓狂轟濫炸,尤淺將手機挪開一點點,等何寄語將心中所有的咆哮發泄完後,尤淺才問她有何貴幹。
果然,何寄語立馬就嬉皮笑臉起來:「淺淺,我說了後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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