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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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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有很好的朋友嗎?認識多久了?平時喜歡一起做什麼事?」

兩個人並沒有吵架,但也算是在冷戰了,任小名並沒有指望劉卓第會像以前那樣輕描淡寫地來求和。他的確沒有來,送了他的死黨陳君航約她出來吃飯當和事佬。任小名心裡便覺不太舒服,雖然她也管不著劉卓第和誰交朋友。

她對陳君航印象不佳,源自半年前的一次烏龍出軌事件。劉卓第平日里比任小名坦然多了,工作手機和私人手機都扔在家裡隨她看,她也無意中見到過很多次陳君航的來電顯示,但奇怪的是,劉卓第經常及時刪空跟他的對話框,聊天記錄什麼都不留。

她覺得奇怪,有一次不經意地問他,「你怎麼連跟陳君航的聊天記錄都總清空?工作對接的聊天和截圖什麼的,還是要多備份的好,保不準會用到。」

劉卓第難以察覺地愣了一下,點頭道,「放心,有備份的,他給我發的太多,占內存,我就刪了。」

當時她也沒當回事,但有一天他手機沒鎖屏的時候,她掃了一眼,突然看到陳君航給他發了一個可愛網紅寶寶的表情包。

她心裡頓時有個奇怪的警鈴響了起來。陳君航比劉卓第小几歲,雖然給他當助理幫他處理工作是能力沒得挑,但生活上一直是個典型的花心浪子,歷屆女朋友沒有一個能試圖逼婚成功,而且他平生最討厭小孩,更不可能跟劉卓第這種死黨好哥們兒發可愛寶寶的表情包。

難不成他是欲蓋彌彰?不跟女朋友結婚是因為他暗戀他的死黨好哥們兒?任小名腦洞大開,莫名其妙地琢磨了好幾天,覺得這可能性不太大,不管陳君航什麼取向,劉卓第她至少是清楚的,他勾搭的可清一色都是女的。那麼問題就只能出現在陳君航身上,她找機會又看了一眼劉卓第的手機,發現這個陳君航和她自己微信里加的陳君航根本不是一個人,雖然備註名一樣,但ID和頭像不一樣。

這就奇怪了,她覺得等待不如主動出擊,順勢就點進劉卓第手機里陳君航的對話框,發了一個可愛寶寶,然後給自己手機里的陳君航也發了一個類似的。

劉卓第的陳君航很快就回復了,也是一個寶寶的「么么噠愛你喲」。

任小名沒回,饒有興緻地等了一會兒,她手機里的陳君航也回復了,一串問號。「嫂子,發錯人了?」他問。

「發錯人了。」她回復。

然後她直接給他手機里的「陳君航」撥了語音通話,一個女聲在另一邊軟軟糯糯地響起,「剛想問你幹嘛不回復,怎麼直接打過來啦?」

後來劉卓第坦白,陳君航早就知道他把情人備註成助理這招,這樣情人頻頻在通話記錄上出現也不會被懷疑,問就是工作需要讓助理申請的小號,陳君航也學到了,平日里一樣移花接木應付女朋友的。陳君航還笑話他,情感導師當得風生水起,還不是回家要跟老婆用這種小花招。

原本任小名對陳君航幫劉卓第多年的情誼還頗有感激,這件事之後,對他是徹底失了好感,連聚餐都不願意去了,但又不能因此就讓劉卓第換助理,便總是如鯁在喉,不太痛快。

「我就不明白了,你們為什麼總是這麼團結呢?究竟是天生的基因還是後天的使命?」任小名面無表情盯著坐在對面的陳君航,問,「劈腿的時候互相打掩護,藏小三的時候互相分享生活小妙招,夫妻不和還要幫忙和稀泥?別以為我那麼多次晚上打電話給你你都說劉卓第在你家我就真的信了,我只是懶得多事。」

陳君航就笑嘻嘻地給她倒了茶水勸她消氣,「嫂子嫂子,我就知道你一向最通情達理了。劉老師你還不知道嗎,外人面前他是老師,在家裡,你可是他的老師,他對你那叫一個尊重加佩服,這一般人都做不到,真的。」

「不用捧殺我。」任小名冷著臉說,「他叫你來是什麼意思?」

「那還用說,你倆都這麼多年的夫妻了,誰不知道你們是神仙伉儷,要讓我這個局外人多嘴的話,當然是勸合不勸分了。」

任小名沉默了片刻,說,「劉卓第是不是沒跟你說我們為什麼爭執?」

「啊,說了啊,」陳君航連忙說,「這事呢,我很早以前就跟他說過,他沒往心裡去。我就說啊,嫂子不僅是賢內助還是你的靈魂伴侶,你怎麼說也得給她應有的待遇,對吧?只是天天口頭上說怎麼行?以後我盯著,把給你的致謝放扉頁,多寫點,再配一張你的美照。不會再落下了,包在我身上!」

「致謝?」任小名笑了笑,「算了,我可擔不起劉老師的致謝。」

「那就是了嘛,」陳君航說,「劉老師都說了,願意跟你道歉,你偷偷告訴我,想要哪個包,哪個首飾,我透露一下,等你回家就有驚喜了,好不?」

任小名嘆了一口氣,久久沒有說話。不出她所料,在他們眼裡,她就是這麼一個抓著不重要的小事無理取鬧但是可以用一個包一件首飾哄好的女人。

「你們倆真是好朋友。」任小名感慨道,「真適合一起工作。你倆才是靈魂伴侶吧。」

「那可不敢不敢,」陳君航連忙擺手,「狐朋狗友,狐朋狗友。」

「怎麼能說是狐朋狗友呢?你倆是忠實的盟友。」

「啥盟友?」

「婦仇者聯盟。」

自己怎麼就遇不到這種無條件三觀相合的盟友呢?任小名轉頭就跟梁宜吐槽。梁宜就笑,笑夠之後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怎麼沒遇到過?我啊。」

說起來,任小名和劉卓第當年在學校能捅破那層曖昧的窗戶紙決定在一起,還是因為梁宜。她考完研之後,有一陣子沒再跟幫她複習的劉卓第聯繫,覺得都已經考完了還三天兩頭打擾人家不合適,但等筆試面試成績都出來了之後,知道穩了,應該對人家表示真心實意的感謝,就特意準備了禮物,站在他宿舍樓下給他發信息。剛發完,發現旁邊站著一個陌生女生,手裡也拿著一個禮物,上面還有張卡片,漂亮的燙金字寫著劉卓第學長收。

女生注意到任小名打量她的卡片,立刻反應過來,大大方方地問,「你這不會也是送給劉卓第學長的吧?」

任小名有點不好意思,但對方都這麼坦誠了,只好點頭。

「你不會是他女朋友吧?」女生大驚小怪地問。

「不是不是。」任小名連忙否認。「我就是想感謝他一下,我考上研了,他幫了我挺多。……那你不會是他女朋友吧?」

「不是,」女生說,「他幫我改了一篇PS,我前陣子收到offer了,就想感謝他一下。」

話音落下,兩個人都沉默了,肉眼可見地尷尬起來,一模一樣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劉卓第回了她信息,說沒在宿舍,晚點再見面。

「哎,你送他什麼啊?」女生問。

雖然覺得這女生也過於直率了,但出於禮貌,任小名還是回答了。「是他喜歡的作家的書,我去簽售會排隊買的,要到了給他的簽名和題字。」

「哦。」女生若有所思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盒子。「我買了一副耳機,我們班同學都買這款,我也買了,平時打遊戲都戴這個。」

「他不打遊戲的。」任小名說。

「這樣啊?」女生有些驚訝,「真可惜,我都天天跟我們班同學開黑。那我要再考慮一下他適不適合當我男朋友。」

任小名大為吃驚。

「行吧,那我晚點再送他。我是法學院的,今年畢業,我叫梁宜。」女生說。「你要是想追他,隨便追,反正我說了又不算。」

後來劉卓第說他對任小名願意排簽售會好幾個小時幫他要簽名書這件事很感動。「你特別懂我。」他說,「我們才是一路人。」

從國外回來後,任小名和梁宜在校友活動上遇到,梁宜一驚一乍地大笑,「你們倆真成啦?我的天!」她沒心沒肺地自嘲道,「我現在遊戲都沒時間打了,工作太累了,早知道當獨立女性這麼辛苦,就應該在大學裡抓一個當隊友的。」

「現在想想,你要是後悔了,我還覺得挺過意不去。」兩個人聊起當年的傻事,梁宜笑道,「感覺陰差陽錯地像是因為我你倆才在一塊似的。」

「並不是。」任小名搖頭,「就算我後悔了,也跟你沒任何關係。」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而且我沒有後悔。」

人都是有私心的,她全盤接受和他一起經歷過的所有,也不想否認追著他走到今天的每一步,但這些不能成為她今天必須原諒他的條件。別的事可以,唯有這一件事不行。

「不後悔就好。」梁宜說,「不過,就算到了今天,我也還是看不透,你們倆到底是不是一路人。」

任小名沉默,她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不管你怎麼做,我站你這邊。」梁宜笑笑,「我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他的。」

「是盟友。」任小名說。

「什麼盟啊,正義聯盟?」梁宜打趣道。

兩個人相視大笑。

任小名是個不擅交朋友的人,她從小看起來就不太好惹,像是並不喜歡被別人當作朋友。而柏庶是那種,只要她想,任何人都不會拒絕和她交朋友的人,於是大家都覺得柏庶和任小名成為朋友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有何宇穹不會這樣想,他會很認真地告訴任小名,願意了解她的人,就會覺得她很好。

而任小名就會報以嘲笑。「那可不,只有你這種傻子會覺得我好。」

話是這麼說,但她還是有些卑微又有些好奇地問柏庶,為什麼會願意和自己做朋友。像她這麼完美又受歡迎的人,估計也是會用懂事又禮貌的回答來敷衍,就像班主任給學生的評價一樣,隨便講些品質優秀心地善良團結同學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套話。當然任小名通常得到的評價都是相反的。

柏庶倒是愣了一下,還思考了片刻,然後說,「我覺得你很勇敢。」

「啊?」任小名很奇怪,「我怎麼就勇敢了?」

「本來我也沒有太注意你,反正剛轉來的一般都不怎麼合群。你拿鉛筆扎那誰的那次,我就記住你了。」柏庶說,「我覺得你很勇敢。」

後來任小名每每想起,都啞然失笑。從小到大,她這種「刺兒頭」的行為已經成為了刻在骨子裡的習慣,可能老天爺覺得她該走運了,竟然藉機給她送來了兩個真正願意了解她的朋友。不過如果他們真的了解她,會明白她並不勇敢,相反,那是她最怯懦,最恐懼,最惱羞成怒卻又無能為力的時刻。

「不過,想給你個建議。」柏庶突然說。

「什麼?」任小名沒反應過來。

「下次鉛筆要削得尖一點兒。」柏庶說。

這種話不是她自己才會說的嗎,怎麼柏庶這樣完美的好學生也會說?任小名不可置信地盯住她好幾秒,忍不住大笑。

「你努努力,也可以考上育才的,」柏庶沒笑,認真地說,「我看你很喜歡周老師那支筆,要是她送給我了,我就給你,好不好?」

明明她是在不自知地炫耀,任小名也不覺得被冒犯,反正她成績確實沒有柏庶好,就算能夠公費線,離柏庶估計也差好幾十分,她倆誰會考得更好是不爭的事實。

「不要。」任小名搖搖頭,「送給誰就是誰的,怎麼可以再送。」

「白給你幹嘛不要,鋼筆尖是金屬的,可比鉛筆頭鋒利多了。」柏庶淡淡地說。任小名有些奇怪地看著她的神色,總覺得這樣的她和平日里甜美微笑著對待所有人的她不是同一個人。

雖然她從小沒什麼朋友,也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朋友,同班同學手拉手上廁所,上學放學一起回家,跟誰一起玩不跟誰一起玩,誰笑話她誰不笑話她,這些是不是朋友的標準,她並不知道。但至少在那個時刻,她開始相信柏庶是願意和她做朋友的,也許她們兩人的差異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大。

她真的覺得自己逐漸幸運起來了,她得到了朋友,連周老師也說她不一定夠不到公費線,她媽也沒說不讓她念高中,一切都在往充滿希望的方向發展。甚至何宇穹都在她的帶動下認真了起來,她每次去夜市攤上找他的時候,他都坐在攤子後面的麻袋上專心複習功課,放學後也很少一個人去踢球了。

「就算考不上育才,至少也考市裡的高中。你沒聽老師說嗎,高中先考出去,基本上本科就差不離了,真的。要是留在這念高中,那就完蛋了。」

「……念哪兒不都是念嘛。」何宇穹的回答有些猶豫。任小名知道他的顧慮,在市裡念高中就必然要住宿,他不僅不想多花那些錢,也擔心他不在家他媽一個人太辛苦。她身體不好,連進貨都得他幫忙。

但每一次任小名來找他的時候,只要他媽媽看見他倆一起寫作業,就會笑得合不攏嘴。她經常趁何宇穹走開的時候過來,拍拍她的手,問她餓不餓渴不渴。

「自從認識你之後呀,宇穹學習都變認真了。你們兩個小朋友呀,一定要互幫互助,這孩子呀,沒什麼上進心,我看他難得挺聽你話的,你替阿姨多督促他,指點他,好不好?阿姨謝謝你啦。」

任小名只好心虛地點頭,雖然她成績比何宇穹好,但她自己都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何來指點。

「你媽媽都希望你好好考。」她後來偷偷跟何宇穹說,「你自己為什麼不加把勁,考好點,讓她高興?」

何宇穹就搖頭。「她就是嘴上那麼說。」他少年老成地嘆口氣,「她一個人拉扯我長大,不管多難,我從來沒離過她身邊,要是以後我遠走高飛了,我不敢想她一個人怎麼辦。」

「可她也希望你好啊。」任小名努力用自己不成熟的邏輯去理解他,「就像我媽,雖然我家也花不起擇校費,但……她也沒說不讓我念啊。她也希望我好的。」

「是嗎?你昨天不還說你媽想讓你去讀衛校嗎?」何宇穹反問,「衛校離家近,出來做護士還可以賺錢養家。」

「何宇穹!」任小名生起氣來,「你到底是不是跟我一夥的?!」

「是是是,我當然是跟你一夥的。」何宇穹連忙服軟,「我就是說,咱們是小孩,什麼都決定不了。」

「怎麼決定不了?能考上育才,就能決定了。」任小名氣鼓鼓地反駁。「我才不是小孩。在我家,我弟才是小孩,我早就是大人了。」

總往夜市那邊跑之後,任小名就經常晚回家。偶爾趕上她媽回來早,她一進家門,就能看到她媽一邊給弟弟做飯一邊不滿地抱怨她的場面,但她就當沒聽見,還是照晚不誤。

那天她又回來晚了,敲了半天門沒人理,一翻書包發現自己忘了帶鑰匙。但她媽就算沒回來,弟弟也肯定在家,怎麼會沒人給她開門?她又敲了好半天,還扒著門縫往裡看,一點光都沒有,像是家裡沒人。沒有辦法,她只好回夜市去找何宇穹,打算在他那兒耗到夜市收攤再回來敲門試試。

可就在她還沒走近熟悉的攤位時,就看到前方擁擠的一大群人吵吵鬧鬧,還有人高聲大罵,似乎是在吵架。

她有些慌,努力擠進看熱鬧的人群,就看到何宇穹媽媽攤位上的衣服和其他擺設都被亂扔在地,一個渾身酒氣的中年男人正掐著何宇穹的脖子,罵罵咧咧不知道喊著什麼,他媽媽拚命想攔在何宇穹前面,哭著求男人鬆手。

任小名腦袋裡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眼前是什麼情況,是遇到了碰瓷的酒鬼還是搶錢的歹徒,她根本來不及多想,雖然嚇得腳發軟,還是靠著多年隨時隨地打架勸架的下意識,順手撈了旁邊一個塑料凳子,照著那男人背後就狠狠地掄下去,用了吃奶的勁兒。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塑料凳子廉價又老舊,脆得跟紙片沒什麼區別,這一掄下去砸到那男的後背,直接碎了飛出去,只剩她手裡半截凳子腿。

那男的倒是被這毫無殺傷力卻意料之外的一擊嚇了一跳,鬆開了掐著何宇穹脖子的手,何宇穹和他媽一下子失了力跌坐在地,四個人面面相覷。

「任小名,」何宇穹滿面通紅地咳嗽了兩聲,說,「這是我爸。」

任小名握著半截凳子腿僵在原地,腳發軟,手發抖,大腦一片空白。

那男的噴著酒氣反應了幾秒鐘,看了看何宇穹,又看了看任小名,呵呵笑了兩聲。「你誰啊?」他上前兩步,「我兒子出息了?哪來的小……」

何宇穹一骨碌爬起來,衝過去把任小名拽到身後,「你別碰她!」他啞著嗓子喊。任小名從來沒見他這麼大聲過,喊完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他真是你爸?」任小名小聲問。

何宇穹沒回答她。「我已經報警了,」他對他爸說,「你把夜市正常營業的攤子砸了,不止這個,還有隔壁,一會派出所的人就來,你等著賠吧。」

「賠?你老子我這輩子就他媽沒賠過!」他爸趔趄了兩步,靠坐在地,醉醺醺地揮著手,斜睨何宇穹他媽。「別他媽拿派出所嚇唬老子。麻利點。」

任小名把何宇穹他媽從地上扶起來。

「老子就是回來拿點零花錢,你們娘倆別磨磨嘰嘰的跟我在這扯淡!」他爸吼道。

何宇穹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爸哼唧了一會,變了一副臉,笑著說,「好兒子,你媽不懂事,你最聽話了,你帶爸爸去拿,爸爸好不容易回來了,別理她,咱們爺倆好好喝頓酒。」

何宇穹還是不動。任小名站在他身後,感覺他的背一直在抖。

「我沒成年,不能喝酒。」何宇穹說。

他爸的神色冷下來,臉上逐漸現出了凶神惡煞的表情。「給臉不要臉的小兔崽子,屁用沒有!我他媽當年就該把你射在牆上!……」

罵聲沒落,街角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幾個民警撥開人群,問,「誰報的警說這裡尋釁滋事?」

「我。」何宇穹說,「他砸攤子。這旁邊幾家都不能正常做買賣了。」

他爸還歪在地上沒起來,笑嘻嘻地對民警說,「警察同志,別誤會,別誤會。這我兒子,自己家人,沒大事。」

「不是。擺攤的是我媽,他回來搶我媽錢,我媽不給所以他把攤子砸了。」何宇穹快速地打斷他爸,說。

幾個人跟著警察去派出所做了筆錄,何宇穹他爸被拘留到明天早上。任小名跟著何宇穹和他媽回來收拾被砸壞的東西,他媽問,「你今天不是很早就回去了嗎,怎麼又回來?這麼晚不回家,你媽會著急的。」

任小名這才想起來自己沒帶鑰匙的事。她搖搖頭,說,「我媽不在家,不知道帶我弟幹嘛去了,我沒帶鑰匙。」

何宇穹他媽還是堅持讓他趕緊送任小名回家。兩個人走在路上,各自想著心事,一時無話。沉默了很久,何宇穹突然問,「你想不想看星星?」

「啊?」任小名一臉懵,抬頭看了看,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天,看不到什麼星星。

「你那天跟我說,周老師講過怎麼找北極星。什麼,北斗七星,什麼的。」何宇穹說,「雖然我不太感興趣,不過,你不是想看嗎?我知道一個地方肯定能看到。」

北邊有座小山,任小名雖然聽說過,但是從沒去過。這個無處可去的初夏的夜晚,兩個孩子一時興起,一口氣爬到了山頂。已近午夜,山風微涼,周遭不知什麼昆蟲有一下沒一下地叫著,反而顯得氣氛更加安靜。他們找了個沒有樹木遮擋的矮坡坐下來,一抬頭,就愣住了。

什麼星星都沒有,只有中天一輪圓得出奇的月亮。

「啊,老師好像說過,月亮很亮的時候,是看不到星星的。」任小名若有所思地說。

「……可能吧。」何宇穹撓撓頭,「好圓啊,比十五的月亮都圓。」

「說不定今天就是十五呢,陰曆,幾月十五?」

兩個人掰著手指頭算了好久,也沒算出來今天是陰曆十幾。

「不過,明天是六月一了,公曆。」任小名說,「現在估計過12點了,已經是六一了。」

「六月一怎麼了?」何宇穹問。

「兒童節呀。」任小名說。

何宇穹就笑笑,「是誰那天說自己不是小孩了,是大人了?」

任小名就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何宇穹哎呀一聲喊疼,她才發現他胳膊被擦破了好大一片,連衣服袖子都磨漏了。

「你怎麼不早說?剛才在做筆錄的時候應該問他們要東西消毒的。」任小名立刻拉著他就要站起來,「快走,回去洗一洗,家裡有葯嗎?」

何宇穹搖搖頭拉她坐下,「沒事,一會回去再說。」

兩個人重又盯著頭上那輪月亮,一時間都沒說話,卻又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你說,月亮這麼大,這麼亮了,那麼多星星,誰能看得到啊。」任小名說。

「看不到。」何宇穹說。

「可是它們也存在啊。沒人看得到,好不公平啊。」任小名說,「老師說,好多星星其實特別大特別亮,比月亮大好多的,只是它們離得遠,才顯得那麼小。」

「我好想走得遠一點啊。」任小名喃喃道。「走很遠,很遠。」

「你想嗎?」她問。

何宇穹沒說話。過了很久,她覺得他肩膀在抽動,就歪過頭靠在他肩膀上。他很瘦,瘦得骨頭都凸出來,靠上去硌得疼。

「我也想。」他說。聲音輕得她幾乎聽不見。

「明天早上回去怎麼辦?他從派出所出來,還會去找你和阿姨嗎?」她問。

「不知道。」何宇穹說,「他總是這樣,好幾年不回來,一回來就要錢。」

「你呢?你一晚上不回家怎麼辦?」他問。

「不知道。」她說,「我媽才不會找我,她一點都不在乎我。」

任小名摘了手邊的狗尾巴草,學著班裡同學的樣子編了一個小小的環,圈在何宇穹手腕上。

「你怎麼會弄這個?他們玩的時候從來沒見你看過。」何宇穹奇道。

「看過他們編剩下的,瞎琢磨了一下,弄得不好看。」任小名說,「但是,這個可以保佑你以後不受傷。好不好?」

「好。」何宇穹點點頭。

「送你的兒童節禮物。」任小名笑著說。

「啊,那我送你什麼呢,我什麼都不會編。」何宇穹望著天琢磨著說。

他想了一會兒,自己笑出了聲。「我知道了,」他坐起來,認真地看著任小名說,「我把我的名字送給你吧。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吧?」

任小名就笑了。「知道。」她說,「是很遠很大的宇宙。我喜歡你的名字。」

「是我奶奶給我起的。」何宇穹也笑,「你不喜歡你的名字,我還挺喜歡我的,送給你啦。」

「謝謝你送給我宇宙。」任小名也笑,「我要記住這個重要的日子。這是我收到的第一個兒童節禮物,來自一個很重要的——」

她看了看何宇穹。

「——朋友。」她笑著說。

她把手放在心口,裝模作樣地沖著月亮許願。

「希望我們都可以考上育才。」

何宇穹笑,「哪有過兒童節許願的,又不是生日。」

「別打岔。」任小名噓了他一聲,又接著喃喃道,「希望我們都可以走得很遠很遠。」

「希望我們都可以有美好的未來。」

帶著十幾個蚊子包和清晨的露水敲開家門的時候,任小名她媽站在門口,凶神惡煞地瞪著她,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媽就帶著哭腔沖她大吼,「你死哪去了?我都要去報警了!一個晚上不回家你想幹什麼你?!……」

還沒吼完,她媽看到了站在任小名身後的何宇穹,硬生生收住了聲,上下打量了他好久,鐵青著臉也不說話。

任小名只好示意何宇穹走。何宇穹小聲地說了阿姨再見,就聽話地溜了。

她媽砰地摔上門,也不讓任小名進屋,就抄起雞毛撣子,抱著手臂靠在牆上,一副等著她解釋,解釋不滿意就要家法伺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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