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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菲律賓家族

所屬書籍: 一生一世

1

程牧陽姿勢沒變,可明顯迴避了致命要害。他用很低的聲音,問了凱爾兩三句話,凱爾被他卡住咽喉,很難再發出聲音,只是點頭,或者搖頭。

南北聽不懂。

她繼續瞄準凱爾的眉心,猜想這兩個人在說什麼。

最後,程牧陽從凱爾身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凱爾脫離桎梏,坐在沙地上,咳嗽了半天,終於抹掉臉上的沙子:「沒想到,你們會從白鯊海岸逃出來。」

「今晚的是什麼人?」程牧陽邊問他,邊把南北的槍口按下去,示意她安心。

「解放戰線。」

「解放戰線?」

凱爾「嗯」了聲:「他們想要殺的是我。這次大選,解放陣線想要和政府和解,爭取把棉蘭島變成自治區,可惜這裡的自由武裝不想妥協,只想從菲律賓獨立出去。」

他的話,信息量巨大,卻把今晚的局勢說得很明白。

凱爾究竟做了什麼,她並不是很關心,倒是程牧陽會因為什麼很快就相信他?南北找不到機會單獨問他。凱爾繼續用腔調古怪的中文告訴他們,自己本來就安排了從這條路走,沒想到能碰到他們兩個。

凱爾知道他們不可能回頭,也沒多廢話,休息了不到五分鐘,就示意他們兩個一起離開。

他很熟悉這一帶的路。

程牧陽和他一前一後把南北護在了當中,很快穿出無人地帶,走上了大路。或許因為今晚的交火,這條路上有不少走動的平民,開著汽車的,車內都有不少行李。

南北穿著的是在駐地的衣服,很尋常的平民裝扮。

「剛才,他和你說了什麼?」她走在程牧陽身邊,看著前面向人借煙的凱爾。

「剛才?」程牧陽回憶著,告訴她,「他告訴我,他是拉姆的人。」

「拉姆?」

「俄聯邦安全局第二局,反間諜情報局的頭目,」他輕聲說,「負責收集各國情報,同時在境外進行反間諜活動。」

她詫異看他:「凱爾是俄羅斯的人?」

如果不是程牧陽說,她曾一度以為,凱爾會是中情局出身。

程牧陽頷首:「凱爾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他只知道,他需要幫我們逃離危險。因為他的上司拉姆,是我的好友。」

他的答案,超出她的想像。

在旅程之初,她以為程牧陽只是為了搶奪礦床。落海後,她才知道,他對礦床根本就沒興趣,只是要抓自己家族的叛徒。

而今晚,程牧陽終於告訴她:他要抓的人不只是一個叛徒,而是中情局的人。

現在,她認定的事實,被他再次推翻。

腦海里,浮現出波東哈對他的評價:

程牧陽曾多次獲得俄羅斯媒體的公開讚譽,是俄羅斯人民的朋友,是慈善家。他作為最大的軍火商,不論國籍、膚色如何,都是莫斯科最尊貴的客人。

現在看來,程牧陽不可能只是「尊貴的客人。」

南北欲言又止,程牧陽似乎也不願意再說下去。兩個人在路上並肩走著,搶來的槍已經扔到向路人買來的旅行袋裡。

反正在菲律賓這種國家,連學生都能持槍,兩把槍並不會帶來多少麻煩。

反倒是沒槍,才是最大的麻煩。

凱爾很健談,很快他從經過的路人那裡買來了幾瓶水,扔給他們。他從路人的口中,也得知了更多關於今夜的消息。

在兩大組織交火的同時,棉蘭島的另外一股武裝勢力忽然對軍隊發動襲擊,並在臨近的村子扣留了400多名平民,同時,有人斷了臨近幾個村子的電力供應。

短短几個小時,已是天翻地覆。

因為是軍隊負責護送,所以不允許自由走動。

程牧陽他們只能跟隨著護送的軍隊往安全的城鎮轉移。現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大多數民眾都走累了,三五個地坐在路邊休息。

他們三個坐在路邊,凱爾刻意穿著帶帽子的外衣,此時他拉上了帽子,把頭髮遮住。

三個人的外形里,唯獨他最扎眼,自然要迴避些。

「菲律賓第一機械旅,已經派出士兵,專門護送平民轉移。」凱爾席地而坐,順便說出自己的想法,「我需要去首都馬尼拉,所以現在,我會說服他們的指揮官,送我去棉蘭島的國際機場。程,你應該可以如魚得水了。」

程牧陽不置可否。

程家有全球最大的貨運機群,只要到了機場就有機會悄然消失。

「不過忘了和你說,」凱爾忽然想起什麼,「在我到棉蘭島之前,中情局就開始在這裡對你實行逮捕計划了。」

南北看著凱爾和他,始終保持沉默。

她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受,縱然你在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有能力呼風喚雨,可是在菲律賓,手無寸鐵,不能和外界聯絡,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在這裡,程牧陽只能是個普通人。

面對小範圍圍剿,能夠自我防衛。

可真的碰上軍隊,或者是中情局的天羅地網,就如同螻蟻。

「南北小姐,」凱爾彎起眼睛,輕聲說,「不要這麼看著我,昨天,我問過你程是誰,你也沒有說實話。所以你和我,彼此彼此。」

「我沒有怪你,」她懶得理他,「我只是好奇,你有多少種身份。」

「很多,也很少,」凱爾笑,「你最好一個都不要知道。」

他說完站起來,開始四處溜達。

菲律賓親美,就連總統競選,也大多有美國人在背後支持。所以凱爾很聰明,他亮出自己的美國護照後,就開始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

他在試圖得到特殊照顧。

「我是個內科醫生,」凱爾從身上摸出證件,「我需要立刻去馬尼拉,我的病人在等我。」

那個指揮官拿過他的證件,有些半信半疑。

凱爾借了支筆,給指揮官抄了個電話號碼。

指揮官讓一個士兵去打這個電話,在得到答案後,他竟然親自從車上跳下來,把自己的軍用吉普車讓給了三個人。

方向是棉蘭島最大的國際機場。

接下來的道路很安全,所以只配了兩個士兵和一個司機。三人先一步離開這裡,向著棉蘭島最大的國際機場而去,如果路途順利的話,應該下午就能到達。

南北替程牧陽包紮好傷口,靠窗坐著,有涼風從窗口吹進來。

程牧陽的手,從她的腰後摟過去,輕聲用法語問她:「要不要和我回莫斯科?」

他說的話,只有凱爾聽得懂。

凱爾卻裝作不懂。

南北往他肩膀靠過去,閉著眼睛說:「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哥哥和中情局的關係。」

「知道,」程牧陽的聲音,很輕,也很冷靜,「所以,如果沒有必要,我不會讓你知道太多我的事情。尤其是這件事的內幕。」

「可我還是慢慢知道了。」

她猜到了。

這根本就是一個已經布局多年,開始進入最後收官階段的棋局。

程牧陽的背後,是俄聯邦安全局,否則凱爾不會幫他。而那個叛徒背後,是美國中情局。

這場巨大的陰謀,是為了什麼?會得到什麼?會失去什麼?

她跟著他出生入死,到現在,才終於看到了真正的秘密。可是她不能問,問得深入了,就需要作出選擇。

程牧陽在等她的答案。

南北靠了會兒,終於說出自己的決定:「等到了機場,你回莫斯科,做完你要做的事情。而我回畹町,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你再來找我。」

「好。」他沒猶豫。

她笑:「真會來?」

「一定會。」

「你不怕有來無回?」

程牧陽用下巴,抵住她的額頭:「我怕再也看不到你,就像在比利時。那時候,我已經在做交代,想要把生意徹底都給程牧雲,可惜你沒給我機會,忽然就走了。」

凱爾忍不住抬眼,看兩個人。

程牧陽對他,比了個手槍的手勢,指尖對著凱爾的眉心。

後者笑著偏開頭,繼續去裝聾子。

天快要亮起來的時候,車開到了一個分岔路口。意外地,他們聽到了槍響,很快就看到兩個年輕女人,倉皇地往這方向跑來。兩個士兵似乎很緊張,不斷讓司機退後。

顯然,來不及了。

程牧陽把槍從旅行袋裡拿出來,把南北那把槍遞給她,卻在和凱爾跳下車時,按住她的手,說:「不要下來。」

接下來的一切,是一場魔鬼似的戰鬥。很多的持槍人,跟著兩個女人一起撲上來,黑暗中,無法辨別他們是哪一路的人,可是顯然並非政府軍隊。程牧陽和凱爾的戰鬥模式就像是野蠻人,槍和刀在手中不斷交互,凡是有倒下的人,都會被他們補上致命的一刀,在敵多我少的情況下,完全不留活口。

南北和司機坐在車上。兩個年輕女人,已經鑽到了車下。

因為天黑,只能看到影子,聽到槍響和大聲吼罵。

這種看不到血腥,卻不斷看到人數減少的戰鬥,讓人連毛孔都開始發冷。

程牧陽從最後一個敵人身上站起來,把匕首隨手別到腰上,太陽已經從遙遠的地平線上升起來。很淡的日光,照亮了一切。

道路上,橫陳了三十幾具屍體,遍地的槍械和血。

車下兩個年輕女人,看上去是西方人的臉。凱爾捂著手臂,在彎腰詢問她們一些問題。

程牧陽滿身的血,他脫掉自己的外衣,光著上半身,回到車上。南北仔細給他檢查,沒有新傷,他比凱爾幸運。

他低頭,把她摟在自己懷裡,沉默而激烈地親吻她。

剛剛過去的這個夜晚,有太多的流血和太多的危險。似乎在太陽升起的一刻,烏雲終於暫時散去了。她用手摟住他的腰,感覺他身上有些微微的汗意,等到他放開自己的時候,輕輕喘著氣。心跳過了很久,終於平復了些。

她從司機那裡拿來乾淨的軍用繃帶。

她替他重新包紮著傷口,因為剛才的激烈戰鬥,比較深的傷口又有些崩裂了。她拿著綁帶,在他手臂上纏繞時,忽然想到什麼:「我聽人說過一些典故,有些很像你。」

「什麼?」

「有人的七情六慾,有神的能力,有鬼的兇狠。雖然終日聆聽佛法,卻不向善。這些話,像不像在說你?」

程牧陽想了想,很慢地笑了笑:「你是說阿修羅?可惜,阿修羅從不喝酒。」

她愣了下,也笑起來:「好吧,只有這一點,不像。」

「還有,」程牧陽湊在她耳邊,繼續反駁,「印度的佛教傳說里,阿修羅的男人都很醜,女人卻很美。你覺得我像嗎?」

2

「不像,」南北笑著用手摸他的眼睛,「你的眼睛,非常漂亮,在比利時的E40公路上,從我和你對視開始,就被你色誘了。」

琥珀的顏色。

在生氣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冰冷,可看著她的時候,卻有眷顧,有溫柔,有倦懶,也有種跨越很多年的讓人匪夷所思的深情。

他笑:「真的?」

「真的,」她說,「我記得,那天是二月十日,對不對?」

程牧陽有些意外。

他低下頭,鼻尖從她的額頭一路滑過她的鼻樑、嘴唇、下巴,最後落在她的咽喉上,呼吸可聞,甚至有牙齒印刻皮膚的刺痛。「在到機場之前,找個地方,隨便什麼旅館,或者就在這個車裡,我想要你。」

「色鬼。」她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我不只是色鬼,還是惡鬼,」程牧陽笑著回應她,「死後一定會被投到地獄,永不超生。所以,只有一生一世,能和你盡興地在一起。就這一生一世,你捨得拒絕嗎?」

她笑著,手從他的背脊滑下來,輕輕撫摩他的傷口。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抵擋一個男人總是用這樣自我詛咒的語言描述對你的痴迷。她覺得程牧陽的存在,本身對她就是劫。

而且是萬劫不復。

凱爾從那兩個女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這兩個女人是來報道菲律賓大選的英國記者,在如今大選的白熱化期,有人爆出傳聞,最熱門的總統候選人是倚靠了棉蘭島最大的家族。

為了獲得第一手資料,包括這兩個記者在內的五十多個外媒人員,都來到棉蘭島,想要跟蹤採訪這個家族,還有這個家族的敵對家族。

然後,就遇到了綁架屠殺。

據她們所說,同行五十多個人,只有她們兩個因為採訪遲到,才得以逃脫。

也幸好,她們遇到了凱爾。

南北不是很了解菲律賓,但顯然凱爾是個內行。他安撫了兩個記者後,寫了一封簡短的信,讓兩個士兵和司機都下車,帶著女記者回到大部隊那裡尋求臨時保護。

士兵和司機接到這個任務,非常開心。

經歷了黎明前那場惡鬥後,程牧陽和凱爾對他們來說,甚至比恐怖組織還可怕。

程牧陽的右手還在恢復期,昨夜輔助用槍後,又舊傷複發,所以只能由凱爾和南北輪流開車。

車開了十分鐘,凱爾忽然踩下了剎車。

面前的畫面,有些超出了他們的想像。他們曾經想到過,從這條路走下去,一定會經過事故現場,卻沒想到太過於血腥的場面,遠勝於早上的。因為這裡有老弱婦孺,很多都顯然是受過侮辱,身體殘缺。

和他們同時趕到的還有當地的警察車輛。

因為他們駕駛的是軍隊的吉普車,還有指揮官留下的通行證,當地警察拿走通行證,告訴他們需要等待驗證。很快,就有個警察高官,通過車窗,遞給程牧陽手機。

電話是接通狀態。

程牧陽有些意外,但還是接過來。

整個通話過程不長,程牧陽全程都沒有說話。等到把電話掛斷,交還給那位警官後,對他頷首說:「我很高興,能夠受到邀請,參加今晚的宴會。」

這是個很詭異的畫面。

他光著上半身,遍身傷口,卻被當作了當地最大家族的貴客,受到邀請。程牧陽在說話這一瞬的神情,完全有著東歐貴族的冷漠。

南北和凱爾都很驚訝,但都沒有表露在臉上,他們知道,程牧陽如果作了這個決定,肯定是事情有了另外的轉折,而且應該是很重要的轉折。

在他說完這話後,車內的人很默契地沉默著,聽從那個警官的安排。

很快就有人開車,為他們引路,往棉蘭島最大家族的莊園方向開去。

凱爾不問,南北不問,他也就不說。

直到車開進了莊園的大門後,窗外的風景開始變得異常溫馨。沿著主路的是一條不算很寬的河流,四周種滿了椰子樹和甘蔗樹。也因為這些,空氣里四溢的都是植物的清香。

保存完好的莊園生態。

甚至保留著西班牙殖民時期的風格。

遠處的建築如同中世紀的油畫。

他們下車時,迎接的人很多,穿著也非常正式。反倒顯得他們三個非常滑稽。南北在人群後看到阿曼,一瞬就明白了程牧陽這麼做的目的。

是阿曼,安排了這一切。

在她醒悟的瞬間,有個漂亮的東歐女人,提著自己的裙子朝著程牧陽走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同時用很生澀的中文叫他的名字:「程。」

不過這麼一個字,南北就聽出了各種味道。

有驚喜、等待、期盼,還有擔憂。

甚至,還有著淡淡的不滿。不過最後這種感覺,應該是對著她而來的。

程牧陽單手拍了拍那個女人的後背,笑了笑。

「你好,」那個女人換成了英文,對南北說,「我是喀秋莎,是程的朋友,很多年的朋友。」她簡短的自我介紹,卻讓南北忍俊不禁,難得認識兩個俄羅斯女人,還都叫相同的名字,這是有多巧合?

不過,她的笑落在那個女人眼裡,卻成了嘲弄。

尤其南北現在的形象,實在不敢恭維。經過一夜的奔波,她雖不像程牧陽似的,索性自己脫光了半身,卻仍舊狼狽得可以。

甚至身上有鮮血過夜的味道。

眾人走進大廳後,程牧陽始終在用菲律賓語和主人做著簡短的寒暄。那個女人似乎也是主人的好友,不停微笑著,和他們交流著什麼。

南北反倒是被冷落了。

不過她想起這麼美的莊園外就是屍橫遍野後,也對這個始作俑者毫無好感,只是跟在程牧陽身側,沉默著。

過了會兒,阿曼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邊,輕聲說:「聽不懂,也無聊,我帶你去洗個熱水澡。」南北很感激地笑笑,跟著她離開了那裡。

阿曼帶著她走上三樓,她住的客房,有很大的浴室。

浴缸是沉入式的,足足能容下三四個人。

阿曼交代兩句後,兩個菲律賓女人開始給她準備,一池的熱水,還有新鮮的花瓣,所有都讓人如入天堂。阿曼和她輕聲說話,詢問她這十幾天的生活,南北只笑著說是回歸原始生活,阿曼笑,摸了摸她濕漉漉的黑色長髮:「我弟弟,他一定很心疼你。」

她在水霧繚繞中,累得閉上眼,笑了笑,沒說話。

「喀秋莎從十幾歲和他一起長大,始終很喜歡他。」阿曼的聲音,繼續給她解釋,「這次也是多虧她的幫忙,才能安排你們進入這個莊園。不過,我剛才在電話里沒敢告訴他,怕他會拒絕。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現在中情局在菲律賓布下了天羅地網,如果沒有這個家族的幫助,他絕不可能到機場。」

阿曼的話,都很有道理。

所以她也沒說什麼。

不斷流動的熱水,恆溫,也清澈。

她甚至快靠在浴缸里睡著了,聽到有開門的聲音,也懶得睜眼,直到感覺有人入水,手撐在她的兩側,才眯起眼睛,看他。

有烈酒的香氣。

真是酒鬼。

升騰的水霧,讓她杏色的皮膚顯得很美,他的眼睛裡有醉意,也有情慾。

她笑,頭靠在他的左臂上:「這裡,好像比隨便找個旅館,或者在車裡好很多了。」

「的確是。」

「我很好奇,你怎麼捨得來找我?」

「吃醋了?」他的聲音,被酒色打磨得誘人極了。

「嗯,一點點。」

「能不能多一點?」他笑,「這樣我會開心一些。」

「真幼稚。好吧,」她也笑,「多一點。」

他的身體,貼上她的,竟然是穿著長褲下水的。

褲子的布料浸透了,摩挲她的皮膚,讓她不知道是舒服,還是難受。這樣的水溫和環境,根本不需要說話,程牧陽脫掉自己的長褲,閉氣到水下,輕輕咬住她的胸。

水的浮力,容易讓感覺加重。

她忍不住想要推開他,卻被拽到水面下,被吻住了嘴唇。

在沒有氧氣的水裡,他進入她,漫長的數十秒,都不給她呼吸的機會。直到她眼前白光疊加,有些發昏了,他終於把她抱到水面上。

「我剛才在想,」他舔著她的嘴唇,低聲說,「如果我放你走,你會不會嫁給別人?再見面,你會不會是某人的太太?比如,沈家明?」

南北被他的話氣得笑起來。

有沒有男人,還在你的身體里,就開始懷疑你會成為別人的女人?

「不會,」她想起剛才程牧陽給喀秋莎的那個擁抱,忽然想氣氣他,「起碼不會是沈家明。」她的聲音未落,已經換成了輕抽氣。

程牧陽摟住她的腰,在她身體里輾轉,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這麼自信的人,卻忽然像個初次戀愛的男人,反覆嫉妒她過去那一小段單純的感情。

只是這麼想著,她就已經毫無招架之力。

生平第一次,她不想回到畹町,回到自己想念的家。

3

晚宴很隆重。

甚至有傳聞,這次大選最熱門的總統候選人的謀臣,也會出席今夜的家庭晚宴。

這家的主人,讓人送來備好的禮服。

最貼心的是,再次送來了上好的外傷葯。

他的傷口,已經被人仔細清理過,而且上過傷葯。南北看到主人細心備下的傷葯,竟然有些尷尬,他是表現得有多明顯,才讓外人如此心領神會?

背上的傷口經過太多次劇烈打鬥,崩裂數次,癒合得很不好。再加上從白鯊海岸逃離,還有剛才浴缸里的縱慾,看起來很難不留疤了。

南北替他小心打理好傷口,一層層把紗布纏上他的身體。

她的手,從他的身後,慢慢繞到身前,再繞回後背:「剛才給你處理的醫生,有沒有告誡你,傷口不要浸到水?」

他很平淡地「嗯」了聲。

她無奈地笑笑,替他穿上了襯衫,自己卻仍舊穿著單薄的內衣。

程牧陽從移動的架子上把禮服拿過來,也耐心地替她穿上,甚至不允許她插手。

等替她戴上項鏈後,他才從整面牆的鏡子里看她,說出了稍後的安排:「今晚的宴會上,我會帶著你跳第一支舞,然後會有人帶你離開。」

「你呢?」

「同時離開。」

「你不用管我太多,」南北告訴他,「我哥哥和他們的關係很好。所以,你最該擔心的是自己。」

程牧陽比她高了不少。

她從鏡子里和他對視,感覺到兩人之間,有非常微妙的傷感情緒。

她轉過來,用掌心拍了拍他的胸口,笑著去打破這種氣氛:「我們這種人呢,日子過得太危險,永遠都只能活在現在這一秒里,多一分鐘都不能想。所以,我對你過去的事情,不會太介意。」

他不懂她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乖乖告訴我,」她話鋒一轉,刻意裝作刻薄,「除了喀秋莎,你還有沒有其他紅顏知己?嗯?」

程牧陽這才恍然。

他有些想笑。

南北笑吟吟地看他:「這麼簡單的問題,還要想這麼久?」

程牧陽從褲子口袋裡摸出酒,那個銀色的小酒壺丟了,現在他手裡的是個小巧的扁平玻璃瓶,裡邊裝著的是透明的酒。

他喝了口酒,低頭,又給她餵了小半口。

她蹙眉,卻很溫順地張開嘴。

幸好馬上就會分開,否則,她真的會被他灌成個酒鬼。

「你的問題和一個秘密有關,」他離開她的嘴唇,低聲說,「等我們再見面,我會告訴你答案。」

兩個人在舞會開始前夕,終於從房間里走出來。

不知道是主人,還是喀秋莎,太熟悉他嗜酒的習慣,讓等候在門口的僕人端著新鮮的薄荷葉,替兩個人去除嘴裡的烈酒氣息。她作為他的女伴,始終在他身邊,看著他高調地被主人介紹給每一個貴客。

兩個人不斷走動著,舉起香檳杯,頻頻碰杯,寒暄。

她的視線,始終在周圍的環境里不斷觀察著。在這華燈初上的夜晚,她相信,不止有一個中情局的人,在虎視眈眈。

程牧陽很聰明。

中情局不可能暴露在陽光下,他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就在人群的中央,在菲律賓軍政的人當中遊走,不給他們任何機會。

燈光漸暗下來,有人挽住喀秋莎的手臂,先滑入了舞池。

程牧陽輕握住她的腰,猝不及防地將她旋入了舞池。太過醒目的入場方式,引起了眾人的矚目。他的臉被暗色的燈光映得模糊,掛著一抹笑。她一隻手搭在他的手上,配合著他的腳步。

她忽然想起,那晚在游輪的酒吧里,沒有任何人,兩個人從深夜跳到了天明。

那時的程牧陽和自己無所顧忌,曖昧親昵。

她的思緒只飄蕩了幾秒,再回神,他已經在眾目睽睽下,如同那晚,低下頭,用鼻尖輕輕摩擦著她的鼻尖,旁若無人。

「南北?」

「嗯。」

「南北。」

她又「嗯」了聲。

她已經習慣了,程牧陽每次都這樣叫她。不斷重複,反覆求證,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讓她不厭其煩地答應著。

程牧陽扶在她腰上的手,移上來,扶正她的臉,要她看著自己。

「願意嫁給我嗎?」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她躲不開他的目光。

「認真的嗎?」

「很認真。」

她和他握在一起的手,能隱隱感覺到他掌心的灼熱。

兩個人同時都有些心亂如麻。

「看著我的手。」他的聲音很輕。

南北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裡,而他的手指,分明就捏著枚戒指。

剔透的綠。

近在咫尺,懸在她的無名指尖前。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腳步卻沒有停。南北看著他指間的戒指,很想伸手,給自己戴上。她相信,她不會再遇到像程牧陽一樣,讓自己如此心動的男人。很多次,當他和自己纏綿時,總會有辦法說些能敲入她心底的話。

他會說,莫斯科的雪,很適合讓人深入淺出。

而他要把她關在房間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壁爐旁,做一整天。

然後在深夜,他會陪她看整個莫斯科城。

南北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握成了拳。

輕輕地噓出一口氣。

「你每次都逼我作決定,」她把臉貼在他的胸口,「這次真的不行。我從四歲開始,就跟著哥哥四處逃命。他經常會在半夜,偷偷把我往陌生人家裡一丟,然後就消失很多天,才會渾身血淋淋地回來。他每次都帶著刀,大家都怕他,所以不敢不收留我,雖然大多是窮人家,卻總能吃飽。可他就不同了,每次都把自己當作誘餌,就為了讓我能好好睡幾天,吃飽肚子。」

「很辛苦。」他說。

「嗯,很辛苦。」南北閉上眼睛,聽著他難得有些焦躁的心跳,「所以,如果他說,南北,程牧陽是我們的敵人,那我絕不會再見你。」

程牧陽把戒指收回去,放入心口一側的襯衫口袋裡:「看來綠色不適合你,下次,要不要紅寶石?」他說得很輕鬆。

「聽起來不錯,我很喜歡紅色。」

她也答得輕鬆。

程牧陽笑一笑,不再說話,只是把她按到自己身上,讓她緊緊貼著自己。

舞曲進入高潮的節奏,兩個人配合得非常完美,到最後和一對男女交錯而過,是喀秋莎和一個陌生男人。喀秋莎彷彿意外地驚喜,叫他的名字,而她的舞伴,則用碧藍色的眼睛禮貌地看著他們,頷首招呼。

「我們換個舞伴,可以嗎?」喀秋莎在他們不遠處,忽然提議。

南北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非常自然地,兩對人交換了舞伴。

當那個歐洲男人的手,搭上她的腰時,她分明看到喀秋莎的眼睛裡,有著難掩的欣喜。南北移開視線,感覺到自己的舞伴在看著自己。

她看向他,那個男人用濃重的倫敦腔英文問她:「小姐,你是喀秋莎的朋友?」

她頷首,笑了笑。

餘光里,程牧陽已經擁著喀秋莎滑到了舞池邊沿,從身側招待的酒盤裡,隨手拿起一杯香檳,對著她的方向,輕輕地舉起杯子,悄然做了告別。

在交錯的燈光和沉浸在舞曲的人群中,他的告別,顯得特別不真實。

南北禮貌地陪著那個男人,結束了整支圓舞。

程牧陽按照計劃,消失在宴會廳,她默默祈禱他可以順利到達機場,同時也趁著舞池熱鬧非常時,悄然提著長裙離開了舞池。

這個建築的背後,就是巨大的天然瀑布。

那裡同樣聚集了很多人,相談甚歡的,曖昧不明的,明爭暗鬥的,都是政治,和她毫無關係。很多人說話,她都聽不懂,也和她沒什麼關係。

她記得,這並不是她第一次拒絕求婚。

在沈家明滿十八歲時,他曾經在自己的生日晚宴後,在她的睡房門口,非常緊張地拿出一枚戒指。也是突如其來的求婚,被她幾句話連消帶打地當成了玩笑。

她拒絕得很輕鬆,心裡卻有些愧疚。

可是今晚,拒絕程牧陽的那一瞬,她竟然也有很濃的失落感。或許,這就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他的求婚,是懇求她和自己一起回莫斯科。

她坐在瀑布旁的桌子上,用很隨意的借口和身邊的情侶借來了行動電話。

在撥出一串電話號碼後,聽到了熟悉的等待音。

在瀑布的水聲里,她安靜地等著南淮。

這是南淮和她的專屬連線,所以在電話接通的一瞬,她沒有開口,南淮已經先說了話:「北北。」聲音不是很清楚,應該是在休息。

「嗯。」

「玩夠了?」

南北笑了聲:「嗯。」

「我安排人去接你回來,」南淮的聲音,出乎她意料地冷靜,好像早就洞曉了很多事情,「有什麼事情,等到畹町再說。」

南北笑了聲:「嗯。」

「至於程牧陽——」

她的心驟然被提起來。

聲音驟然消失,手機被人從手中抽走。

同時,有槍口頂住了她的後背。

「南北小姐,」不算太陌生的倫敦口音,竟然是最後共舞的那個男人,「我想,這個瀑布的聲音太吵了,我們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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