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瀝瀝的,把西安弄得如同煙雨江南。
明明是三秦大地,卻已不見長安古城。
時宜靠在窗邊,看車窗外剛才掠過的路牌。
「你想要吃什麼?」身邊的宏曉譽,笑著將疊成小冊子的地圖展開,用手機邊翻著美食攻略,邊規划下榻後的路線。
「先把你的採訪搞完吧?」
時宜笑著提醒她。
三人下了車,繞過安靜的街,輾轉數個錯落的平房,終是找到了地方。
開門的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只有二十歲出頭的模樣。而宏曉譽的採訪對象,就是這個女孩的老公,一個憨憨厚厚的男人。
幾個人進門後,夫妻倆都有些羞澀,招呼著時宜他們坐下。
「不用緊張,就像隨便閑聊。」曉譽笑的和善,示意男人坐在自己面前。
陰雨天,房間很暗。
只有黃橙橙的一盞燈,放在被訪者和受訪者之間。
在一問一答的訪談中,時宜漸漸了解了這樣一個故事。
面前的男人來自非常貧困的地方,勤勞數年,賺了些錢後,卻一分不留,投資到家鄉的教育,幫助比他更窮的家庭。
沒有家產,沒有房子。
是個人格高尚的人。
而這個故事之所以吸引媒體,卻是因為他的小妻子。面前這個眉目清秀的女孩子,是個大學畢業生,也是這個男人的同鄉,只因在報道里看到了他的故事。
就找到他,然後嫁給他。
故事的前半段很感人,而後半段才是真出人意料。
陰雨天,這房間里又沒有什麼取暖設備。
時宜和宏曉譽始終坐著,早已手腳冰冷。
幸好採訪已到結尾,最後,宏曉譽終於轉向那個姑娘:「按照普通人的標準,你丈夫真不算好歸宿,你們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那姑娘笑笑,看了眼男人:「我們都有賺錢的能力,身體也健康,等過兩年回家後,一定會過很好的生活。而且,」姑娘低聲笑了會兒,「我不怕他做任何傷害我的事,他是好人。」
小妻子的話,為今天的採訪收了尾。
工作結束。
他們就近去了米家泡饃,非常小的店面,人挨人,環境嘈雜,卻生意格外好。時宜邊吃,邊看四周,竟發現還有人捧著碗,站在一旁邊用手掰饃,邊耐心等著有人空座位。
宏曉譽也有樣學樣,掰了塊饃:「看今天的採訪,有沒有什麼特別感觸的話?」
時宜嗤地笑了聲:「是不是想寫博客,缺引言?」
「死女人,」宏曉譽瞥了她一眼,「快說。」
時宜喝了口湯,想了會兒,才說:「世人大多眼孔淺顯,只見皮相,未見骨相。這個小姑娘很少見,能一眼看到這個男人的本質。」
宏曉譽唔了聲:「這話聽著有味道,我喜歡,」她往湯里加了辣,忽然想到了什麼:「你昨天說,那個在廣州機場認識的什麼研究員,這幾天也在西安?」
時宜嘴裡還含著東西,唔了聲:「他的大學最近在和中科院做項目交流,在這裡出差。」
「說實話,我看不出那個人有多特別,長的也普普通通。沒想到你竟然主動去認識他,」宏曉譽笑嘻嘻看她,「這就是所謂的看對眼了?」
她翻著眼睛,瞅了宏曉譽一眼:「我只是想認識他,沒有任何不良企圖……」
話未說完,肩上微微一沉,搭上了只男人的手。
宏曉譽順著那隻很漂亮的手看上去,不禁暗暗笑起來,真是巧呵,來的正是兩人談論的人。
這個男人眉宇間書卷氣極濃,面容普通,說不上難看,卻是過目即忘。他穿著實驗室內通用的白大褂,卻沒有繫上鈕扣,只是這麼敞開著,露出裡邊的襯衫和長褲。
非常整潔,沒有任何的不妥,就是和周圍的環境極不搭調。
時宜則含著口湯,傻愣愣看著他。
她很偏執地覺得,他這樣的容貌非常好,不會有太多的攻擊性。除了在書卷氣中,有淺淺的距離感外,這張臉真的是再好不過,再舒服不過。
他不緊不慢地收回手,坐下來,把手腕搭在桌子邊沿,說:「好巧。」
話音未落,就對老闆輕輕招了招手。
「世人大多眼孔淺顯,只見皮相,未見骨相,」待老闆應了聲,他這才又去看時宜,「這話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