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中一嗡,隨即有些發昏,不過宋郎生的話倒是聽得清清楚楚,恍然之間只覺得天地一色,黃葉被夜風直捲入了黑幕,「你……是說,煦方就是你派來故意接近我的人?那些、那些……他為我做的一切,為我流淚,為我奏簫都是假的演出來的么?」
宋郎生蹙眉,「他還給你奏過簫?
我伸手拽起他的衣領,觸手之間無一物卻恍似有千斤之重,「既然他知道我是誰,知道一切,又為何要裝作不認識我?他明明記得為什麼看到我中箭、看到我跌落深淵也不救我?」
宋郎生似乎有些被我嚇到,怔道:「他……他竟如此對你?」
我死死盯著他,眼睛眨也不眨,水霧就這樣奪眶而出:「他怎麼可以那麼心安理得的對我下毒手?他怎能夠在我被大水沖走以後若無其事的到國子監來?這也是你授意的么?」
宋郎生臉色白了白,道:「國子監?國子監近日並無新進監生,莫非你說的煦方便是新來的司業,夏陽侯世子聶然?所以那日你突然跑回府,是因為見了他么?」
這下輪到我發傻了。我眼淚沒幹,腦中彎也沒繞回來,「他,不是你指使的么?怎麼你會不知他是誰?」
宋郎生頗有些局促的別過頭,淡淡道:「我不過是在公主昏迷時聽到煦方這個名字,料想定是公主失蹤時相伴之人,方才隨口一說,怎會知公主如此激動。」
隨口一說?我啞然望著宋郎生,他避開我的眼神,冷然道:「我豈有那麼大的本事去指使夏陽侯的人?我若要公主消失,在京衙與公主重遇時大可說你不是金枝玉葉,何必接你回府?」
我鬆開他的衣袖,轉身就走。
宋郎生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公主說我從一開始就有心留在公主府做這個駙馬,可你有否想過,婚姻大事若無你首肯,若你沒有這個意願,我從何算計到公主的心思?」
我無心細想他的話,索然揮手:「我不願再追究這些,是說對了也好,是誤會了你也罷,我實不喜歡這般猜忌的相處,算了,不談了。」
宋郎生快步上前攔住我,道:「我如何待你,我為何留下你不介意,可那個聶然那般瞞你傷你,你還心心念念著他的虛情假意,莫非你要與我和離,是圖著和他重歸於好么?」
我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
宋郎生道:「你這是默認了?」
我抬袖摁住眼帘,任憑袖口吸干淚水,放下,嘆道:「我不願連回到自己的家裡都要和家人勾心鬥角,和自己的駙馬話中有話。」
宋郎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依舊是往日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邁開步伐繞過他,他在我身後跟了許久,一路上任憑夜風襲襲,他越是這樣淡漠,我就越覺得自己悲慘,唯一一個以為能夠依靠的人都這樣心懷城府,積壓的疲憊像攢了個釘子直往我心裡鑽。
到了門前,宋郎生忽然拽住我,問:「若我告訴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公主願意在恢復所有記憶以前,信我一次么?」
我道:「或許你真的有許多的逼不得已,許多的身不由己。可那些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是你的身世也好,責任也罷,要保護家族要維護承諾,還是報仇雪恨,不管是哪一條,都不代表是我可以諒解的理由。我有屬於我自己的生活軌跡,因為你的打亂已經很讓我困擾,若再讓我知道了你的苦衷,讓我寬容這一切,豈非是對我自己的殘忍?」
宋郎生慢慢放開了我的手,一雙眼緊看著我,「如此,公主是非要與我和離不可了?」
我用勁拍了幾下府邸大門,門房好半天才打開門,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一個勁瞎嚷嚷,在看到我和宋郎生時再次嚇個屁滾尿流,我回頭朝宋郎生擠出一個笑:「你只需動動筆,其他的事,我自會處理妥善。」說完後我也不再看他,自顧回房和著衣躺下,精疲力竭的睡去。
第二日很舒適的睡到自然醒。
醒來那陣子腦子茫茫然了許久,喚來侍女更衣洗漱,到了吃早膳時才想起和駙馬昨晚經歷的那一番曲曲折折。
前面的前面我貌似提過,我是個屬於睡一覺就會把不良情緒掃清的人。昨夜從潛伏康臨府到抓住黑衣人到發現是宋郎生到和他一路唧唧歪歪到被強吻,我的思維處於一種十分不穩定的狀態,今晨靜心一思慮,覺得自己最後那番話有些太過咄咄逼人,宋郎生聽了只怕也懶得再和我磨磨唧唧,沒準放妻書已然擬好,就等著我去簽好字從此各奔東西了。
侍女說,駙馬爺一大早就往大理寺去了,留下一封信說是要交予我。
我啃著餐後小甜瓜,暗嘆宋郎生果然才高八斗,隔一夜就把休監國公主的休書給完成了,不知會以什麼理由詮釋我們的婚姻已經破裂的無可挽回呢?我空出一隻手展信,見子曰:休書……(空三行)……我是不會寫的,公主趁早死心罷。宋郎生駙馬上。
那駙馬二字尤為明顯。
我:「……」
所以昨晚對話的欺負那麼煽情那麼悲痛那麼決然是為哪般……說了半天宋郎生全視若浮雲飄過一封信就灰飛煙滅了有沒有……
我揉著額角,有種莫名的泣血衝動。
等到衝到大理寺時,宋郎生的副手,也就是比他略年輕一點兒的大理寺少卿徐寧之道:「宋大人今晨交代好京中諸項事物便趕往鄭州處理刑獄動亂案,歸期未定,怎麼,他未同公主殿下說起?」
昨晚我們在聊和離謝謝。
我在宋郎生辦公的書房裡兜了一圈,確認他沒有躲在某柜子里躲人後,有些意興闌珊的翻著他桌面上的案卷,每一卷案例審核明確有秩,朱紅的丹跡字字珠璣。
我愣了愣,問徐寧之:「這裡每一樁案件,該不會都是由宋郎生親審的吧?」
徐寧之道:「循例逢重案要案自當親審,普通刑案轉交給下屬們便可,不過眼下京中局勢不比往日,總有各方的人明裡暗裡要保人。有時案子看去小,這人犯若處理了,是得罪了人,若不處理,另一方眼睛又盯得緊,反會告上一個徇私之罪。這種時候還是得由宋大人這個駙馬出面才擺得平啊。」
我看徐寧之說話順序顛倒錯亂,面部表情僵硬扭曲,顯然是在抑鬱接下來這段時間的重擔全都要壓在他身上了。不過總算從他話里聽明白一層意思,就是除了宋郎生辦事能力比較強悍以外,礙於他駙馬的身份,即便做出一些決斷得罪一些人也不會有什麼大麻煩。
基本上,誰敢辦了駙馬就等著被給公主辦掉。
換句話說,駙馬這個身份對宋郎生而言,也是他在大理寺維持公義的鐵令牌么?
我不由猶豫是不是真的要如此堅定的與宋郎生和離……話說,我怎麼老是站在他的立場思考問題,他如何斷案與本公主的終身幸福有一文錢關係么?可……大理寺讞天下奏案,此職何等重要,身為監國公主豈能坐視不理?是了,反正只需讓大傢伙知道大理寺卿是本公主罩著的不就得了,至於是誰有何干係?
就拿旁邊這徐寧之來說,模樣生的儀錶堂堂,宋郎生能把這一大攤事丟給他相比他的能力不錯,看上去純良老實,如果換他做駙馬……
好吧。我純粹開個玩笑。
宋郎生這一逃之夭夭和離是辦不下來了,若是千里迢迢追去算賬,反倒顯得我太過沉不住氣。走了這麼一遭,我心底頭最大的疑惑是,宋郎生平日里天天忙著處理公務,哪還有精力去籌謀那些算計我的事?不然,去皇弟那兒挖個底兒?
人有時候就會這樣,想什麼來什麼。我這前腳剛踏回府,太子殿□邊那英俊高大的成公公便來請人了,他一出馬我就知道沒什麼喜慶事,權也懶得更衣,轉個身便隨成公公入了東宮,一眼就瞄見了靜坐偏廳玩抑鬱的我的太子弟弟。
他看上去也是個熬夜黨,一見我來更是耷拉著腦袋,道:「皇姐,你可算肯來看我了……」
我把凳子拖到他身旁,望著他桌上堆積如山的奏章道:「你這話我聽著忒彆扭,合著我進宮是探監來著的……」
太子蹂躪著自己的頭髮,道:「也差不多了,天災*沒完沒了,為什麼我就不能在一個清平盛世當這個太子……」
我斜眼:「你知足吧,當年父皇做皇子的時候那可是戰事連連,動不動就要御駕親征,全是真刀實槍的干,我們好幾位皇叔都不幸歸西了,整就是一個悲慘世界。你呢無非就是坐這兒寫寫字動動嘴皮子,還有那麼一大班子人伺候著,埋怨多了就太虛偽了……」
太子道:「皇姐,你忘了么……你才是監國公主……」
我拍了拍他的肩:「太子,你長大了,明兒個把監國印璽交給你,當著早朝宣布一下就完事了,皇姐老了,是時候歸隱了。」
太子道:「皇姐你的笑話真是太冷了,我覺得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我:「……」
太子道:「你究竟把韓斐擺平了沒有?」
我:「……」
太子不再說笑,正色道:「江浙監察使司一職懸著快半月了,那時你在這兒駁了趙首輔舉薦的聶然,恰逢國子監司業這空缺,就先應承他頂上,平息一下他們的憋屈。回頭我思來想去還是覺著韓斐是不二人選,皇姐不是說了說一聲就成了么?怎麼到現在都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因為我完全不能理解韓斐的思維構造,無法領會他話裡頭的韻意。
我隨手捻起一份奏章翻道:「他就是死活不肯去,我總不能逼著他吧。」
太子奇怪的看著我:「為何不行……」
我手一頓。
對啊,為什麼不行?怎麼說我也是個有實權的監國,委派他小小一個面首下江浙完全合情合理。我說,我這個顧及他人感受的毛病敢不敢改一改啊?
「不過……」太子後半句道:「要是他不願意卻被你強迫,只怕是要魚死網破啊。當年他可是連父皇都不怕,連拒你的婚都幹得出來……」
我忍住把奏摺丟到他臉上的衝動:「你能不能說話一次說完……」
說到這裡,內侍進來啟稟說吏部尚書求見,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奏摺,這不正是吏部尚書大人呈上的么?以及,這個尚書大人不就是當初要死要活跑我府里要兒子的韓大人么?
韓大人看樣子是來彙報吏部這回驚心動魄的案子。
幾日前,吏部侍郎莫名其妙的死在辦公書房裡了,各種不利證供證明韓尚書是兇手。好在刑部尚書不是個白領俸祿的,從一些蛛絲馬跡上查出真兇的嫁禍手法又緝拿到真兇——吏部一個掃地的小弟,因為各種冤屈各種心酸往事各種無可奈何反正就是下手了。
當然這案子韓尚書看來是驚心動魄,若沒抓到兇手他就是最大的疑兇。
太子安慰了他幾句:「本王從未懷疑過韓大人,韓大人秉實公幹,乃是當朝老臣中的典範,豈會做出如此行徑?」
我朝太子翻了個白眼,這話說的太虛偽了。
韓尚書很是受用的恭維了幾句,我看他們君臣間聊的很開懷也沒捨得打斷,臨末了才問了韓大人一句:「刑部若沒查出真兇,韓大人此回恐怕脫不了罪啊,今後萬事總是要留個心眼。」
於是整個氣氛就寂靜下來了。太子看著我的眼神寫著「哪壺不開提哪壺」。
韓尚書輕咳了一聲,不置可否。他看本公主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眼下雖不敢造次,權當沒聽到。
我繼續道:「關於令公子的事,還請韓大人幫個忙。」
韓尚書狐疑的眼神投過來。
我道:「如何把他從本公主府趕出去……還望大人略盡薄力。」
韓尚書很願意辦這趟差事,他盯著咱府上那門早就望眼欲穿了。這事不難辦,吏部一案鬧得沸沸揚揚,但刑部最新搜集到的證據卻是鮮有人知,韓尚書只需到兒子跟前哭訴一番,說老爹現在惹了一身麻煩,太子和公主說了,他如果願意做這個監察使,就可以網開一面,否則……否則的後面充滿著很大的想像空間。
總而言之,韓尚書一踏入我公主府就往韓斐住的南苑方向奔去了,我思量著這種場合還是遁地為上,省得被韓斐用眼神殺死,自取其辱。索性一回身吩咐侍女把太子那兒帶來的一大疊奏摺隔書房裡,挽起袖子準備開工。
我總覺得太子是個奇怪的少年,如今這種父皇病倒皇姐摸魚正是他掌權的最好時機,他究竟是哪根筋不對要拉著我不放呢?要說這小娃子沒本事,我失蹤一年他也沒出什麼岔子,要說他沒野心我就更不信了,現在這年頭笑的越純潔的內心越邪惡,這一點從宋郎生身上已經得到充分證實。
這亂七八糟的彈劾奏章看到晌午都沒看完,也不知韓尚書事操辦的如何。我隨手揀書桌上的一卷書,正是上回從韓斐那兒拿來的李煜詞集,開頭一首謝新思,什麼「徹曉紗窗下,待來君不知」,就是那「下」字寫成「嚇」,也不知是哪個文盲抄錄的。再隨手翻過兩頁,中間那首長相思里「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的「飛」字寫成了「非」字。
我凜了一凜。
韓斐是不可能對著這種缺心眼的詞集賞心悅目的。
我坐直身子,忙從第一頁認真看起,果不其然,這冊詞集每一頁都有一個錯字,糾正過來的話便是「下、葯、者、並、非、駙、馬、而、是、另、有、他、人。」
我想起來了。
那日正是我昏迷初醒,韓斐那在池邊看書看得聚精會神,分明就是演給的我看的,是故意要告訴我個信息?可,那時我還並不知中毒一事,他豈會知曉?他為何要用這種迂迴的方式告訴我?他在公主府扮演的,難道並非是面首這麼簡單的角色?——
嗯哼,你們懂得——
我將詞集攏在袖子,待趕到南苑韓尚書已經走人了,就剩下韓斐一個靜坐院中撫琴,琴聲喜怒難辨。
我進院的動靜不小,韓斐頭不抬地道:「公主這麼好興緻特來此處看我?還是擔心我爹沒辦好你交待的差使?」
我支開下人,將手中詞集放到他琴面上,直言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公主若是早一些來問我,我也許還能解答一二。」
「你是惱我利用你爹強迫你當江浙這個監察使?」
韓斐挑眉道:「有何可惱,我爹若真有什麼事,絕不是我做監察使可以解決的。怕只怕是你和太子給我下的套,等著我往裡頭鑽吧。」
我微微一笑,道:「韓斐公子,既然你什麼都猜到了,本宮不想和你明嘲暗諷。在公,我是監國你是臣子,君要臣為臣不得不為;在私,你韓斐始終都是欠我襄儀公主的,我讓你還你不得不還。」
韓斐的目光終於落到我面上來,一雙眼睛,沉如暮色,藏了一切不顯山不漏水,「公主想起來了?」
「關於你的,想起來的鳳毛麟角。」我如實回答,「你我一年多前似乎有過什麼約定,不過,僅憑一些模糊的片段,我無法了解整個事情的過程,過去的事暫且不論,我想知道,你既已知我失去記憶,為何要裝作什麼也不知?」
「我又怎麼知道公主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若是假的,是要瞞誰,若是真的,緣由為何?」韓斐淡淡道:「自然是要費一番功夫去查,見公主有難,自當略盡一些綿力解公主之惑。」
我蹙眉:「你成日呆在這府里足不出戶,竟能查出如此多的事情?」
韓斐勾了勾嘴角:「各憑本事了。真假公主別人分不清楚,韓某還是可以辨別一二的。公主失憶這一年府里上是個什麼意思我還是看的明了的,可這並非是我與公主約定範圍內之事,我沒有與公主交涉的必要,一切遵循約定,我替你查人,你,替我保人。」
我想了一想,恍然道:「莫非我一早就懷疑過駙馬,所以托你暫寄府中查證?可……我為何會選你……」
腦中恍惚了一下,記憶深處一個蒼老的聲音浮現:「公主殿下天性純良,從小被過於保護,察覺力太過羸弱,雖說衛清衡能夠授予你處事大智,然而此人心胸過於寬容隨和,難以讓公主做到真正的見微知著,若沒有絕佳洞察之能豈可在朝堂縱橫捭闔?老夫收徒眾多,要說此節自以韓斐最為卓絕,再不起眼的一個線索都能讓他透過分析聯想成一張巨大的網,此乃天賦異稟。你可與他多多接觸,未必要超越他,能學其一二,便是日後傍身的本事。」
韓斐摸著琴上刻紋,道:「公主是又想起了什麼嗎?」
我問:「你說下毒的人不是駙馬,是何人?」
韓斐道:「公主只讓我查出駙馬是不是下毒的人,至於是何人,我可以選擇不答。」
現在,是在比拼還是鬥智呢?我專註地看著他的眼眸,無波無瀾。
「你不願意說,我也無可奈何了。不過這趟江浙你是去定了,太子說的對,監察使,沒有人比你更適合。」
韓斐悠然道:「我若不願意,天下間沒有人逼得了。」
我聞言道:「如果你把這件事當成一個任務,也的確是沒有叫你前往的必要了,就當是我和太子看錯了你。」
韓斐面上一滯。
我道:「人各有志,若你覺得這般吃好喝好長長久久風風光光盡享人世是你的意願的話,我無所謂,就當是養了一條寄生蟲。」
韓斐冷笑:「公主這是在激我么?」
我道:「韓公子,我為什麼要激你?不錯,我起初是因為太子委託才來詢問你,後來也的確只是想擺平這件事,用計逼你做這個監察使。直到方才,我才發覺到可笑,江浙水患不止,朝中有異心者趁虛而入,有多少無辜百姓深陷其中,我們是要選一個有智有謀有賢之人擔此重任,救重災、送軍糧、斗權勢、斗惡徒、斗寇匪、安民心,不是去體驗民間遊戲,更不是用那些算計人心的法子去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如果是趕鴨子上架,要麼死於非命,要麼獨善其身,要麼同流合污,這趟差使還有什麼非你不可的必要呢?」
韓斐咬唇片刻,閉目焦躁道:「既然如此,公主何需多言。」
我看他這般,只點點頭,道:「本宮確是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想了想又道:「對了,你方才問我,關於你我究竟想起了什麼,說真的,你我之間的事我是真忘個乾淨。不過,我還記得當年的瓊林宴上,金榜題名的學子俱是眾星捧月,,獨你一言不發,看去狂傲不羈,可當父皇一一問起你們的志向時,你只答一句:『只求無愧天地,做個好官』。這種陳年往事或許你早就忘了吧,可我還記得。那時你不過是一襲青衫,卻比誰都要耀眼。」
說完這番話我沒有再猶豫,轉身離開。我走的不緊不慢,心中一步步默數,直到百步時,終於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公主。」韓斐撇了撇嘴,道:「雖然明知這是公主的計謀,不過,公主這個賭,贏了。」
我回過頭,韓斐的眸烏灼灼的,那股不可察覺的光芒逐漸浮出。
我笑了笑。
韓斐補充道:「不會是趕鴨子上架。」
他居然還記著這句話。我啼笑皆非:「我明白。」
韓斐見我死瞧著他,哧地笑了,「公主還惦記著,究竟下藥之人是誰吧?」
我輕咳一聲,道:「能知道當然能防著點,你不想說也不打緊。」
韓斐近前兩步,低聲念了一個人。
我幾乎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不可置信地道:「誰……你說誰?再、再說一遍……」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