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
遠遠看去,帝都驃騎如同一道黑色的鐵柵,將羽林營和麓城援軍一分為二,且呈合圍之姿,迫得羽林營不得不再三向內收縮,就連遠遠追在夏靜石一行之後的一隊羽林軍也看出了情勢的緊急,放棄了追逐,調轉方向朝那邊趕去。
以蕭未然的足智多謀,仍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定定的看了一會兒,忽然吩咐道,「先上去將受傷的弟兄抬回來救治——小心點,若有異動,要以最快速度退回來!」
而這一邊,夏靜石沉吟了片刻,轉頭看向鳳隨歌,「你們留在這裡,若有異變,立即設法突圍……」,「不行」,不等他說完,鳳隨歌斷然拒絕,「情勢未明之前,不可輕舉妄動!」
一笑忽然猶豫的指點道,「他們打的是護國將軍的旗號,但並不全是護國將軍的兵馬,看,那些都是聖城的驃騎」,鳳隨歌挑起一道眉毛,「那又怎樣?」
夏靜石點了點頭,「拋開兩方的針鋒相對不談,若只是勤王,附近郡縣應當有足夠兵馬可以供羽林營調用,不管怎樣都不會出動駐守京畿的驃騎營的——所以我才想靠近些,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情形……」
「咦」,一笑忽然低呼起來,「朝這邊來了!」
那驃騎將軍隻身一路走來,一片死寂中,盔甲的摩擦聲撞在每個人心上,每一步都濺落一地疑問。
夏靜石止住幾員軍將抽刀相護的動作,平靜的看著他越走越近,鳳隨歌微勾著唇角,懶散的站在那裡,雖沒有顯出過於明顯的防備之態,但還是將一笑攬近了身側。
驃騎將軍在距離眾人丈余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恭順的跪下身去,「殿下……」,「起來」,夏靜石輕輕一笑,「我已不是鎮南王。」
驃騎將軍一愣,仍是執拗的跪著,清晰有力的說道,「臣下乃帝都驃騎營統領尚紜,奉丞相令前來平叛……」,夏靜石的眼迅速在他和遠處的大軍之間轉了個來回,「帝都出了什麼事?」
見那驃騎將軍欲言又止,鳳隨歌嗤了一聲,挾著一笑轉身向馬匹走去,「走了」,一笑掙扎著被他提走,一面低聲抗議道,「去哪!?」
「等等……」,夏靜石急促的喚道,鳳隨歌將一笑舉上馬背之後方才轉回身來,對夏靜石露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容,「我才沒興趣管你們錦繡的事情,我得上去接戲陽下來——你不打算一起去嗎?」,說罷,不待夏靜石有所回應便翻身上馬,輕叱一聲,率先向來路馳去,夙砂的軍士也都馭馬緊緊跟上,只留下夏靜石與幾名隨行的軍將立在原地。
夏靜石目送他們遠去,眼光方才回到驃騎將軍身上,「到底什麼事?」
「就這樣了?」一笑死死抓住鳳隨歌的腰帶,探頭探腦的朝後張望,「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鳳隨歌低低的抱怨了一聲,騰出一隻抓馬韁的手來將她扶住,「我猜是夏靜石的支持者趁羽林營傾巢而出的這段時間控制了朝局——這樣也好,至少目前不會有什麼危險了。對了,你應該知道最近的鎮子在哪裡吧?」
見一笑點頭,他才鬆了一口氣,但又皺起眉頭,「只希望能夠找到個好一點的大夫」,一笑猶豫了一下,仍是說了,「戲陽的傷,是我造成的……」,鳳隨歌一愣,情不自禁的勒了一下馬韁,駿馬一聲短嘶,速度頓時慢了許多,「你說什麼?」
一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她受傷,是我造成的,我追下去的時候,她和聖帝在一起,在我準備擒下聖帝的時候,她……」,「瞧」,鳳隨歌忽然打斷了她的話,微笑起來,「我早說過,戲陽天性不壞,只要讓她明白了聖帝的用心,她便會什麼都明白的。不過,我真沒料到她會那麼勇敢……」
「勇敢?」一笑有些轉不過來,鳳隨歌見她呆住,頓時疑惑起來,「我以為她是為了幫你才受傷的——難道不是么?」
「不是」,一笑一咬牙,一口氣說了出來,「她當時被聖帝推過來,我沒來得及收刀……是我傷了她」,聽到這裡,鳳隨歌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一笑見他臉上變色,卻仍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我覺得自己應要承擔起其中一部分的責任……」
不知什麼時候,馬匹已經停止跑動,立了一會兒未見馭者有所動作,便低頭在石縫中拔起一叢草葉,靜靜的咀嚼著,左右的護衛與軍士也陸續的停下,驚異的看著他們。
一笑只覺得箍在腰間的那隻手臂越來越緊,彷彿要將她勒斷一樣,她咬牙將幾乎要溢出喉嚨的□□聲咽了回去,倔強的看住面色陰晴不定的鳳隨歌。
過了許久,鳳隨歌忽然仰天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再低下頭來已經銳意全無,他隱約的笑了笑,「有話待救回戲陽再說吧。」
明明是平和的語氣,一笑心中卻刺痛了一下,忍不住追問道,「若救不回呢?」「若救不了她,你就必須留在錦繡了——或者你本就希望如此?」鳳隨歌下顎抽動了一下,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再無笑意。
一笑怔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
鳳隨歌,其實你不曾變過,一直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