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許沁抱著爆米花桶往放映廳走時,突然才意識到,那個巧克力是她讀高中時的最愛。
這個遲來的認知叫許沁心裡有了一絲顧慮,可看看宋焰,他似乎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
檢票進場後,才坐下,宋焰先擰開一瓶水再擰上,放在她手邊,然後擰開另一瓶水,仰頭喝了幾口。
電影要開始了,許沁把爆米花桶遞給他,問:「吃嗎?」
「不吃。」他說,沒有看她,看著出口的方向。
不知怎麼的,他皺了眉,半晌後低聲說:「你先看,我有點事兒。」說完,人就起身走了。
許沁看著宋焰離開,他走到安全出口那裡推了一下門,推不開,隨後,他就消失在進影廳的入口樓梯處。
許沁大概猜到了。
果然,沒過多久,宋焰再次進了影廳,一位工作人員跟在後邊,拿鑰匙開了拴在門上的鎖鏈,還抱歉地對宋焰鞠了躬。
宋焰這才走回來,坐到許沁身邊,自嘲一句:「職業病。」
許沁:「安全通道封死了?」
「嗯。」宋焰身子微微朝她這邊傾斜,低聲問,「電影開頭講了什麼?」
許沁:「……」不知道啊。
她看著他,忽然發現兩人的臉離得異常的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他認真地看著她,等著她回答。
而她長久的沉默讓氣氛變得不可言說起來,他看她幾秒,或許是意識到這樣的對視漸漸有些危險,他果斷地將眼神移向熒幕,人也坐了回去。
許沁也慢慢坐好,心裡頭的滋味可謂是七上八下,難以言喻。
……
宋焰和許沁都沒有再看對方,各自望著熒幕。好在電影足夠精彩,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地看完了。
出了放映廳,宋焰看見女生們都往洗手間走,問許沁:「你要去嗎?」
「嗯。」
室內暖氣足,她剛才脫了外套,攬在手中。此刻不方便帶進去,便問:「你呢?去嗎?」
「我給你拿著。」宋焰說,接過她手中的大衣。
許沁把衣服和包包交給他,去了洗手間。
宋焰靠在牆邊,拿出一根煙,無意瞟她背影一眼,剛才她穿著長款大衣他沒發現,此刻才看見,她下邊竟穿了條裙子。
他嘴裡含著尚未未燃的煙,忽然就笑了一下。
出商場時,天已經黑了。
而雪果然下大了,抬頭可見大片大片的雪花映在黑色的天幕之中,洋洋洒洒,如鵝毛柳絮。
不少路人在雪中奔走,歡聲笑語的。
下雪,總是件叫人高興的事。
「就兩站,走回去吧。」許沁說。
「好。」
兩人各自雙手插兜,走進了雪中。
沒有風,只有雪花飄舞。
「電影好看嗎?」宋焰問,點燃了那根煙。
「好看。」許沁點頭。
「那我得感謝導演了。」宋焰淡笑,呼出一口煙。
「為什麼?」許沁抬頭,看見雪花落在他烏黑的發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好。
「以後回想起,算是好的回憶。」宋焰說,「而不是,那天跟宋焰一起看了個大爛片。」
許沁抿唇笑一下,隨口問:「你特意挑選過的?」
「嗯。」他說。
她微怔,再度抬頭,看見雪花在他呼出的煙霧中縈繞,莫名的,心中泛起一陣暖意。彷彿走在雪夜裡都不覺得冷,而那冰涼的空氣吸進身體都格外清冽似的。
「很好看。」許沁又說了一句。
路人快樂地跑過,兩人慢慢地走著,低頭看著路。片片雪花降落,瞬間融化在濕潤的地面上,了無痕迹。
或許,要是能一直這樣走下去就好了。沒有這世間別的一切,只有雪。
可兩站的路原來那麼近,一會兒就走到了。
他送她到了小區門口,那棵榕樹下。
路燈照射著乾枯的樹丫,投影在地上,畫出不規則的紋路。
許沁停在路燈下,隔著紛飛的雪花望他:「到了。」
「嗯。」宋焰站定了,眼神迅速在她周身掃一遍,像是檢查她和來時一樣完好,說,「進去吧。」
許沁鞋底在地面輕微地蹭了一下,人沒動:「你先走吧,我都已經到家了。」
「嗯。」宋焰點一下頭,「走了。」
她望著他轉身,突然間不舍,突然間想要喚他,名字尚未出口。他身形微頓,人退後一步,重新退了回來。
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路燈的光,將她罩在他身下的暗影里。
她微微喘著氣,看著他,
他薄唇輕抿,也看著她。
忽然,他身子傾斜過來,很緩,很慢地靠近她的唇。
許沁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差點停跳了,整個人一動不能動。
可他在離她咫尺之近的地方停住,近距離的,黑色的眼睛注視著她的眼睛。
她嗅到他臉上好聞的氣息,還有雪花冰涼的味道,讓她思緒混亂成了一片。
說不期待,是假的。
她渾身緊繃著,想著他下一秒會做何動作時,他卻直起身了,說:「進去吧。」
第39章
路燈昏黃,雪花輕舞,
許沁望著宋焰,輕聲問:「你要上去坐坐嗎?」似乎是怕他拒絕,很快又加了一句,「還沒吃晚飯呢,吃完飯了再走吧。」
宋焰突覺有些好笑:「你會做飯?」
許沁:「……」
宋焰又問:「你家裡有做飯的材料?……除了醫院發的大米。」
這回許沁反應很快,轉身指街角:「那裡有超市。挺大的,裡邊什麼都有。」
宋焰:「……」
「現在去買吧。」許沁提議。
宋焰下巴往街角抬了抬:「走吧。」
要到聖誕了,連超市門口都立著一棵聖誕樹,上頭掛幾串彩燈,孤零零站在暖氣和風口之間的過渡地帶。每每顧客進來,推一次門,那樹就哆嗦一陣。
宋焰走進超市入口,隨手拉了輛推車,先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安全出口標誌,判斷最近的逃生路線。
許沁見了,道:「你這職業病還挺嚴重。」
宋焰拉著推車,問:「你呢?」
「啊?」
「你的職業病。」
「有點兒潔癖。」
「因為潔癖,所以家裡乾脆什麼東西都不放,看著清凈?」
「……」
許沁說:「只是愛洗手而已。再就是,有時候會覺得……」看一眼冰櫃里的冷肉生鮮,片羊肉片牛肉碼得整整齊齊,「有些廚師的刀工不是很好。」
宋焰瞟一眼:「那應該是機器切的。」
許沁意外:「還有專門切肉的機器?發明這種機器幹什麼?」
宋焰:「切肉。」
許沁:「……」
宋焰站在冷凍櫃邊,問:「想吃什麼肉?五花肉?」
許沁遲了一秒,點頭:「嗯。」
宋焰把那盤五花肉放了回去,側頭看她:「到底想吃什麼?」
「……牛肉。」
「雪花?」
「嗯。」
宋焰放了兩盤牛肉進推車,說:「你口味變了不少。」
十年前,她最愛吃五花肉,回回帶她下館子,青椒炒五花她一人能吃大半盤。回回去,回回點,跟吃不膩似的。
許沁跟在他身邊,手指勾著推車,說:「在國外,除了牛肉,別的肉都做得不好吃。久了就習慣了。」想起電影院里的巧克力,也跟著一道解釋,「巧克力也是。國外甜食太多,膩了。」
宋焰不置可否地笑一聲:「多了會膩,少了會忘,你丫夠不好伺候的。」
許沁聽著這話,後腦勺一緊,像被人敲了一下似的,總覺他這話意有所指,似乎在暗哂她對感情的態度。
可他風淡雲輕的過了,又說:「那今天正好,看看你還有什麼喜歡的,不喜歡的,哪些變了哪些沒變,一次性弄個清楚了。」
許沁心頭又陰轉晴了,上前一步,跟緊了他。
她的口味的確變了,不能吃辣了,她說這是一種退化,又問他:「你呢,和以前有什麼變化?」
他說:「能吃辣了。」
「哦。」許沁不再問了,發覺自己總踩雷點。轉了半個超市後,看見人偶,又沒忍住問,「你還喜歡打遊戲嗎?」
「不喜歡。」宋焰說,「主要是沒時間。……你還記得我玩遊戲?」
「記得啊,你玩的遊戲名字我都記得。」
「哦?」
「魔獸,還有穿越火線。」
他笑了一下,看一眼推車裡的菜,問:「家裡也沒有油鹽醬醋?」
「……沒有誒。」
最後買了一推車,結賬的時候,許沁本想拿錢,但看宋焰已掏出錢包來,想想又止住了。
她靠在櫃檯邊,小聲道:「調味料都存在我家裡吧,哪天你想做飯了,可以再來。反正是你買的,都是你的。」
宋焰正低頭掏錢包呢,聽了這話,眼神瞥過來看她。她抿著嘴,淡定從容的樣子。這一刻,他忽又覺得她暗地裡耍小心機的樣子和當初並無二致。
收銀員掃碼的間隙,許沁貼在櫃檯邊看架子上的小食品,無意間看見一根豎條的長長的東西,她不知道那是什麼,盯著看。
下一秒,視線中,宋焰的手把那根奇怪的長豎條抽出來,問收銀員:「這什麼?」
「糖。但和一般吃到的糖不一樣,是酸甜的,口味很清新。」
宋焰看許沁:「想要這個?」
許沁點頭:「沒吃過。」
宋焰正要把糖遞給收銀員掃,發現包裝上寫著草莓味,再一看,架子上還有橙色,紫色,綠色的,分別是橙子味,葡萄味,蘋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