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歌行(奔月)
月神背負著拯救蒼生的使命,何奈命運之神將開啟這份責任大門的鑰匙放在了柳梢兒身上,柳梢兒——那個讓月神一次次打破原則不惜一切保護的女子。兩個人明明深愛卻不能以愛的名義守護,明明捨不得卻又不得不親手將她放在危險的境地。原本過著富家千金衣食無憂的生活,由於家變慘遭父母變賣為婢,好在後來遇到了陸離,一個處處保護她的男人,隨後相繼卷進一場場武道、仙道、魔道的風波中……在柳梢兒的心目中,她認為自己一直都是月神重興「魔都」計劃里的一顆棋子,她不知道月神也像她一樣深愛著自己。這是一場關於愛和責任的故事,月神將如何抉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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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楔子·要你三天
- 第2章 月的傳說
- 第3章 少年陸離
- 第4章 泥沼生存
- 第5章 仙音懾山
- 第6章 患難友情
- 第7章 天賦異稟
- 第8章 妖歌惑世
- 第9章 神秘部下
- 第10章 命運之手
- 第11章 冰釋前嫌
- 第12章 紫衣訶那
- 第13章 海上仙宮
- 第14章 貴妃玉容
- 第15章 食心之魔
- 第16章 南華洛歌
- 第17章 百鳥宴月
- 第18章 大典變故
- 第19章 魔劫預言
- 第20章 人心誰懂
- 第21章 卓然秋弦
- 第22章 山雨欲來
- 第23章 四族大戰
- 第24章 仙者無雙
- 第25章 內奸疑雲
- 第26章 堪憶當年
- 第27章 心魔種子
- 第28章 故事結局
- 第29章 魔之守護
- 第30章 虛天魔界
- 第31章 東華焚海
- 第32章 情義相隔
- 第33章 妖界戰火
- 第34章 大音清心
- 第35章 魔神禁令
- 第36章 寄水妖王
- 第37章 無跡妖闕
- 第38章 劍決浮雲
- 第39章 屍魔石蘭
- 第40章 魔神誓言
- 第41章 卧劍浮波
- 第42章 迷窟聞鈴
- 第43章 大荒風雨
- 第44章 滄海遺琴
- 第45章 邪仙報信
- 第46章 被囚禁坑
- 第47章 重歸魔界
- 第48章 為了守護
- 第49章 怨魔毒魘
- 第50章 □□魔宮
- 第51章 月神之源
- 第52章 逃亡之路
- 第53章 雪域逢生
- 第54章 學會威脅
- 第55章 霓草佳釀
- 第56章 草靈之心
- 第57章 大荒白衣
- 第58章 霜花舞動
- 第59章 恩情騙局
- 第60章 一無所有
- 第61章 魔浪妖歌
- 第62章 強破虛天
- 第63章 妙音弒神
- 第64章 今夕一諾
- 第65章 妖陵兄妹
- 第66章 初探蒲芒
- 第67章 月華妖木
- 第68章 亦真亦假
- 第69章 □□權欲
- 第70章 不念仙林
- 第71章 白衣訶那
- 第72章 罪業天怒
- 第73章 海中秘密
- 第74章 誰之救贖
- 第75章 將計就計
- 第76章 仙海魔蹤
- 第77章 神界地眼
- 第78章 最後試探
- 第79章 半途劫人
- 第80章 何為執念
- 第81章 六界三道
- 第82章 愛與錯誤
- 第83章 予你補償
- 第84章 迷戀如火
- 第85章 王者情義
- 第86章 月神傳說
- 第87章 神島地焰
- 第88章 神血滅咒
- 第89章 還你琴歌
- 第90章 飛蛾撲火
- 第91章 尾聲+後記
第1章 楔子·要你三天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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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園林,燈火處處,偶爾有三三兩兩的丫鬟來去,一對裝束華麗的夫妻坐在窗前。
「老爺,你看他會叫娘了!」婦人逗著懷中的粉面小娃娃,喜悅地道。
「小公子這麼聰明,將來定能中狀元。」丫鬟奉承。
年近不惑才得子,丈夫自得地摸著鬍鬚,口裡卻道:「眼下哪知道將來的事,須好好教導,知書識禮最重要。」
「老爺說的是,」婦人笑著,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哭聲,她登時無奈地扭頭,「唉,柳梢兒又怎麼了?」
一名四五歲的女娃哭著衝進來,大家小姐的裝束,戴著只金項圈,年紀雖幼,眉眼卻依稀有了美麗模樣。
丫鬟和奶娘匆匆追著她進門,見了婦人都低頭:「夫人。」
「娘,我要趕她走!」女娃指著丫鬟。
「好好的為什麼趕她走!」丈夫大怒,「你說,你都趕走幾個丫頭奶娘了?」
呵斥聲嚴厲,小公子驚得大哭。婦人登時嗔道:「老爺!景兒才吃了東西,你又嚇到他!」
丈夫便不言語了。
「我就是不要她!」女娃鬧得更凶,「我討厭她!趕她走!」
「好好好,不要她,」婦人怕吵到兒子,忙安撫女兒,「你不喜歡清池伺候,就換個人好了,清池你先下去,換碧草來。」
那個叫清池的丫鬟如釋重負,答應。
女娃還有些不滿,別過臉瞟見旁邊的玉如意:「我要那個!」
「真是煩人,這個就給你玩,不許再鬧了!」婦人搖頭將玉如意遞給她,吩咐奶娘,「把她抱回房去吧。」
女娃望了望她懷中的小公子,仍有些不樂意的樣子,卻也無奈,任奶娘抱起走了。
花園中,燈籠的光顯得分外昏暗,小石徑穿過幽幽的竹林。
風吹竹影,怪異如爪。
奶娘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見女娃已經趴在肩頭睡著了,不由得低聲抱怨兩句,加快了腳步。突然間,足下踢著軟軟一物,險些將她絆了個踉蹌。
「哪個不長眼……」
低頭看清那物事,奶娘登時魂飛魄散!
「來人啊!惡鬼又吃人心了啊!」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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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要你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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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四年,中秋,天子祭月。
陰城長街,人來人往。民間無處不佳節,百姓們都忙著準備向月神祈福,祈求親人平安康健,其誠遠勝天子,儘管神界早已在歷史上消失,祥和喜樂的氣氛沖淡了風中的涼意,仍給予了他們希望。仙門孱弱,導致妖魔再入人間,人修興盛,人間以武道為尊,善惡無定,六界混亂不堪,但他們依然相信,象徵著守護的神界遲早會重現,生活遲早會回歸原樣。
街市人頭聳動,熱鬧非常,鼓聲鑼聲談笑聲叫賣聲嘈雜,然而只要忽略各種聲音,眼中節奏就變得分外清晰起來。
匆匆腳步,不是行人,分明是流淌的歲月,瞬息千年。
長街盡頭走來一個人。
那是個男人。身材頎長,看不清面容,因為他渾身上下幾乎都藏在一件寬大的斗篷里。黑色的連帽斗篷長長地拖垂於地,帽沿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那線條優美的、略尖的下巴和薄薄的唇,皮膚蒼白,彷彿常年不見陽光。
除此之外,能見到的就只有左手。
那隻左手輕輕地拉著斗篷右襟,阻止它隨步伐擺動,指節有點僵硬,修長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紫水精戒指,散發著幽暗的紫色光澤,神秘,華美。
奇異的裝束,天生的優雅,像極了黑暗的貴族,又好似來自冥間的邪靈。
街上行人們彷彿完全沒留意到他的存在,無一絲目光投向他,就連迎面沖他走來的人,也會自動繞開他而無所察覺。悠閑的姿態,從容的步伐,襯得往來的行人們更加倉促匆忙,也使得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如幻影般不真實。他就那麼緩緩地走著,行走在長街的人群中,漫步在歲月的空隙里。
「近了,主人。」粗重的聲音不知自何處傳來。
身旁路人毫無反應,他卻開口了:「沒錯,你看我失去預知能力,一樣很容易找到。」
「那是你的氣息,你能感應它,與預知沒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預知是違反規則,這不算。」
「你很會作弊,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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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有座柳府,褐色高牆將院子和后街隔斷,院里草木蔭蔭,假山池塘,與尋常大戶人家的後園沒什麼兩樣。牆內此刻熱鬧無比,幾個丫鬟圍在假山旁,焦急地望著假山上那個小女孩。
「小姐,不能爬上面去!」
「快下來,會弄髒衣裳……」
女孩十來歲模樣,穿著鵝黃色衣裳,嫩綠裙子,雪白的臉,烏黑的發,杏仁眼,小尖鼻,精緻得像是畫兒里走出來的。
「要你們管!」她居高臨下看著眾丫鬟,語氣比幼時更囂張十倍,「再不走開,我就跳下去,叫娘知道了打你們!」
丫鬟們被迫照顧這個被寵壞的孩子,常吃苦頭,原本就不喜歡她,想她成日爬上爬下從未摔過,聞言也樂得不管,勸幾句便各自退走,圖個清閑自在。
女孩並沒意識到問題,她生得美,爹娘縱容,夫人們見了都誇讚,小公子們無不奉承,當然做什麼都不會有錯,趕走那些像蒼蠅一樣討厭的丫鬟,她只覺得意,站在假山頂伸長脖子往牆外望。
有時候人享受的其實只是追求的過程,得到結果,樂趣反而不如預期,牆外的風景並不新鮮,女孩很快就看膩了。
就在她百般無趣時,牆外出現了一個人。
奇怪的人,連帽黑斗篷將他整個兒都裹住,分不清是男是女,縱使如此,他依然很……好看,特別是那隻露在斗篷外的手,每根手指都修長又漂亮,紫水精戒指散發著蠱惑的光,將她的心逗引得一顫一顫的。
他顯然知道她在看他,薄唇勾起。
那樣的笑是大人們經常有的,也是小孩子們最反感的。女孩馬上重重地哼了聲,挑釁地瞪他,同時高抬下巴,揚起了那張令她頗為自信的美麗小臉。
下一刻,她就傻住了。
那人徑直穿過牆走了進來!
無形的結界里,主僕毫無顧忌地對話。
「怎麼是個女孩。」嘆氣。
「女孩不好?」半空中的聲音透著不解。
「若是男孩,我們會比較容易親近。」
「女孩也能親近。」
「男女有別。」
「主人,你居然能意識到這點。」
「好吧,」他終於笑起來,「我是說,我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哄住她,為我效忠,早知道是女孩,來之前我一定會多做點準備。」
「我認為,你知道男女有別已經夠了。」
「藍叱!你說我表演這個穿牆術,能引起她的興趣么?」
「你會嚇到她。」
事實證明他的辦法成功了,女孩非但毫無怯意,還滿臉崇拜地望著他,她曾經見過這種人,他們很厲害,會躍牆入戶,會許多奇怪的陣術,很兇很可怕,爹爹說他們是人修武道的,都很壞,可她才不怕!這個人穿牆進來,他也是武道的吧?還是……仙長?妖魔?
「終於見到你了,」他友好地朝她伸出那隻戴戒指的左手,「你沒那麼膽小,很好,我該叫你什麼呢?」
聲音死氣沉沉,卻帶著奇特的魅力,一點也不難聽。
女孩回過神。
雖然他的臉被斗篷帽遮住了,可是她從聲音感覺到,他是個男人,比她大,比爹爹要年輕多了。
她立刻從假山上跳下來,囂張地指著他:「你是誰?敢偷偷進我家來?」
「我叫月,月亮的月,天黑就會出來的月亮。」
「我才不喜歡月亮!也不喜歡天黑!」女孩鄙夷。
「是嗎?」他有點意外,「很多人喜歡月亮,尤其是今晚,你為什麼不喜歡呢?」
「我就是不喜歡!」女孩得意了,「你也像個壞蛋!再不走,我叫她們趕你出去!」
……
「主人,她真不討人喜歡。」
「我贊同。」
……
「喂,你怎麼不說話!」女孩惡意地踢他的腳,「你的眼睛都被遮住了,怎麼走路呢?」
「嗯……」他答道,「我把眼睛拿下來了。」
女孩完全不怕這種詭異的回答,嗤道:「你嚇我的!」
他稱讚:「真聰明。」
因為這句讚揚,女孩態度稍微好了點,轉轉烏溜溜的眼珠,甜甜地笑:「你不像是武道的壞人,你是神仙嗎?」
「算是吧。」他點頭,答對了一半,這不算欺騙。
女孩卻感到惱怒了,平日里只要她撒嬌,對方沒有不喜歡的,偏偏這個神秘的陌生人仍是無動於衷,連彎腰的意思都沒有,於是她再也不客氣,態度轉回惡劣:「你來我家做什麼?」
他仍是居高臨下俯視她,聲音多了幾分誘惑:「我來找你。」
「找我?」女孩疑惑,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啊。
他點頭:「沒錯,我來開啟你的命運。」
女孩聽不懂:「什麼命運?」
「或許我該換個說法,」他摸著下巴想了想,道,「就是……你不應該繼續留在這裡,我來找你,讓你走出這個院子,做很多大事。」
女孩高興了:「我可以出去玩嗎?」
「當然可以,」他轉移話題,「你願意接受就好辦了,在此之前,我還會給你相應的補償,唔,聽不懂嗎?簡單地說,你未來的命運由我開啟,我能給予你的補償是,你願意要我的三天,還是替你做三件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放棄這個交易,我將從未出現過。」
女孩不懂什麼開啟命運,可是她聽懂了關鍵的話:「三天?三件事?」
見她有興趣,他主動解釋:「我會替你做三件事,或者,你選擇要我的三天,這三天里我都會聽候你的吩咐,盡量滿足你,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
「要三天,你要聽我的話!」女孩沒有絲毫遲疑地作了決定,並為自己的聰明得意洋洋。
三件事算什麼,三天可以做多少事啊!毫無疑問,這是多數小孩子認為最聰明的選擇,如果換成個大人,也許就會考慮下了,可惜女孩還不會想那麼長遠,此刻她考慮的是如何刁難他,一定要是他辦不到的事!
「爹爹說上個月文昌公主渡海遠嫁,你知道海在哪兒嗎?」
「當然知道,」他鬆了口氣的樣子,「那麼,我們的交易開始生效了?」
女孩趾高氣揚地命令:「你是我的下人,我要你帶我去看海,像公主那樣!」
「好,你就是我的公主,」另一隻漂亮的手也從斗篷里伸出來,他俯身抱起她,「現在,帶公主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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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雲朵自身旁掠過,冷風自身旁刮過,黑色斗篷仍是靜止不動,他就這麼抱著她在雲間穿移,頭頂傳來沉重的嘆息聲。
「你嘆什麼氣,她自己選擇的,不關我事。」
「主人,你真是不擇手段。」
誘惑的目的達到,薄唇噙笑,無端透出幾分邪惡,可是女孩根本沒留意到這些,她不停地在他懷裡尖叫、大笑,眼前發生的一切是她從未經歷過的,令她感到新奇又刺激——他們在天上飛!像鳥兒一樣,飛得這麼高,都看不清地面的人!
「會飛呀,你真的是神仙!」
「我是惡魔。」
女孩馬上表示不屑,誰信啊,奶娘說惡魔長得很醜還會吃人心,她看不見他的臉,卻知道他長得一定很好看,也不會吃人,他就是故意嚇她的。
頃刻,腳底傳來奇怪的聲音,「呼——嘩——嘩——」空悠悠的,好象風吹過樹林,就是聲勢更壯些,還有奇怪而悠長的鳥鳴,不似普通鳥雀發出的。
女孩連忙側臉看。
水,好多的水!
不是平日見慣的池塘和湖,這裡的水很不尋常,遠非池塘江河能比,廣闊的水面望不見盡頭,一直連到天邊,映著天空,呈現出藍幽幽的顏色。
女孩獃獃地瞪大眼睛,她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麼多這麼美的水,波濤盪動,高高的白浪捲起,衝擊著岸邊的礁石,超出想像的壯觀,太令她震撼了!尖叫的也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水鳥,那些鳥兒生得都比別處的鳥兒有氣勢,它們絲毫不懼怕風波,在浪間拍著翅膀穿掠。
響聲聽在耳中越來越大,他抱著她穩穩地落在了一塊礁石上。
海浪拍打礁石,可以感受到來自地面的震動,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這麼多水,女孩感到畏懼,將探出的半個身子縮回了他懷裡。
「這兒真的是海嗎?」
「當然。」
女孩歡呼。
以往她吵著要來看海的時候,爹爹他們總說海很遠,教認字的先生也這麼說,可是現在他辦到了,他真的能帶她來看海!別人做不到的,他能!
想到他是自己的下人,女孩更加得意,膽子也壯了,她伸手接下一滴飛濺的水沫,然後抹到他的下巴上,哈哈大笑。
他沒有生氣,只是饒有興味地勾著唇角任她鬧。
貪圖眼前快樂的小女孩,渾不知自己在這場交易里放棄了什麼,那是擁有未來的權利。
「公主,海看過了,我們要回去嗎?」
這種請示的態度讓女孩喜歡,她哪裡捨得,抱緊他的脖子連連搖頭:「我不回去!」
「你爹娘會著急。」
女孩別過臉:「就不!」
面對她的任性,他沒有強迫,而是變出一葉潔白的小舟,抱著她坐上去,順著浪花盪到海的另一邊,那裡是一望無際的沙灘,潮水退去,沙灘上留下很多貝殼,礁石縫間還有很多大個兒的、張著大鉗亂爬的海蟹。這簡直是女孩有生以來玩得最盡興的一天了,在海灘上跑啊跳啊,還撿了很多美麗的貝殼!
他一直站在那裡看,紋絲不動,像塊黑色礁石。她去抓螃蟹,反被螃蟹夾住了袖子,嚇得尖叫著跑回來求救,他也只是彎腰替她拿掉螃蟹,然後就任由她哭。她哭了許久仍換不到半句安慰,賭氣又玩去了。每次她帶著螃蟹回來,他都耐心地替她拿掉,什麼也不說。她故意被螃蟹夾住了手指,疼得大叫,流了不少血,他只用手輕輕一拂,傷口就消失了,連道疤痕都沒有。
到最後,女孩終於覺得無趣了,生氣了,也玩累了。她左手抓著只螃蟹,右手拿著幾個貝殼,下令:「帶我回去!」
他順從地抱起她。
小小身體幾乎全被黑斗篷蓋住,這個懷抱沒有奶娘的柔軟舒適,有點冷,也有點硬,偏又帶著無窮的吸引力,令她打從心底里喜歡,於是她忘記了生氣,將頭深深地埋在他懷裡,睡著了。
回到院子里已近掌燈時分,女孩被喚醒,發現手上只剩了兩隻貝殼:「我的螃蟹呢?」
「你睡著的時候,它跑掉了。」他將她放到地上。
女孩責問:「你怎麼不看好它?」
他很有風度地解釋:「你沒有吩咐我那麼做,公主。」
女孩啞口無言,瞪著他半晌,恨恨地將貝殼藏進懷裡。
中秋之夜,圓圓的月亮已經升起,園中各處也掛起了燈籠,丫鬟們著急地四處尋找她,幾次從她面前跑過,都跟沒看見二人似的。
女孩見狀覺得有趣:「明天我們把她們也帶上吧。」
「不行,」他不客氣地拒絕,「交易只限你我,並且今日之事你不能告訴別人,否則我將不再聽你的話。」
女孩自小被寵壞了,有著極重的逆反心,別人說不許,她就偏要那麼做,但不知為何,她隱約察覺到這個人說的話是真的,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還捨不得失去這個稱心的下人,因此她沒敢堅持,只是不高興地撇了嘴。
他禮貌地抬起一隻手:「公主,你該去吃飯了。」
「小姐,你去哪兒了,夫人叫你吃飯,完了還要賞月呢!」
「總算找到了,啊,衣裳弄這麼臟!哪來的沙子!」
……
找到她,丫鬟們全都鬆了口氣,圍過來埋怨,刁蠻的女孩破天荒地沒有發脾氣,只拿眼睛盯著旁邊那個男人,她知道,這些討厭的丫鬟都看不見他。
肚子咕咕叫,女孩最終屈服了,不放心地囑咐:「你不許走,等我!」
「好的,公主。」
女孩這才滿意地仰起臉,大模大樣地走了。
「我還是喜歡善良乖巧一點的孩子。」他望著小小的背影嘆氣。
須臾,半空有聲音傳來:「我以為你會喜歡同類,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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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飯,女孩早早地逃離了賞月宴,反正爹娘只管弟弟,丫鬟們都不聽話,還不如去找那個「好玩的下人」呢!對於她的任性,所有人都見怪不驚,丫鬟與奶娘被她趕出房,反倒樂得省心,自去賞月吃果子。
月光如銀似水,千里一片白,他抱著她坐在房頂上。
對女孩來說,賞那個冷冰冰的無趣的月亮,遠不如眼前的神秘僕人來得有趣。她想到什麼,直起身問:「你真的叫月?月亮的月?」
「是的。」
「我叫柳梢。」
他「哦」了聲,顯然不太感興趣。
女孩感覺被忽視,再次強調:「你叫月,我叫柳梢,你不知道嗎?」
「這有關係?」
「當然,」女孩賣弄,「先生教過,月上柳梢就該安歇了,月上柳梢,月是你,柳梢是我。」
「月上柳梢……」他停了半晌,突然笑起來,「幸虧你是個小孩,以後不許在我面前念這種不純潔的東西。」
「怎麼了?」
「沒什麼,我想把你丟下去。」
房頂很高,摔下去肯定很疼,女孩心虛地朝下望了眼,抱住他的脖子:「嘿,你敢!」
「當然不敢。」他答得認真。
女孩得寸進尺,又開始折騰他,她突發奇想,指著天空命令:「我要下雨!」
他答了聲「好」,緊接著頭頂就有雨絲飛落,在燈光下細如牛毛,飄飄洒洒,晶瑩可愛,無數雨絲映襯天空,那輪圓月看上去就更加美麗了。
這也能做到!女孩張大嘴巴,接著板起小臉:「我不要下小雨,要大雨,全城下大雨!」
他有點為難:「許多人在賞月,怎麼能下大雨呢?」
「我就是要讓他們賞不了月!」女孩得意地堅持。
「真是惹人討厭的小公主啊。」他笑著揚起一根手指,瞬間,平地里便颳起了風,大片大片的烏雲朝這邊天空聚集過來,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月亮,四處開始傳來嘈雜聲,家家戶戶都在驚呼,園中丫鬟們也忙著搬桌子椅子收拾東西回屋,亂成一團。
「真的要下大雨了!」女孩歡呼。
「你讓他們多麼掃興。」
「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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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破空,雷聲滾滾,大雨傾盆。兩個始作俑者狼狽地逃下房頂,他抱著她進了房間,將她放到床上,她卻害怕打雷,拉著他的手不許他離開。
不多時,急促雜亂的腳步聲響起,至門外停住。
「柳梢兒?」婦人輕喚的聲音。
「夫人,門上了閂。」
房內,女孩緊張地豎著耳朵聽,示意他別作聲,小聲解釋:「是娘和奶娘。」
「她不是最怕打雷的嗎,怎的一個人關在屋裡?」婦人疑惑。
「是睡著了吧?」
女孩故意作出翻身的動靜,發出細微的鼾聲。
「果然睡了,這個惹事精,定然又有什麼不滿意了,」婦人笑道,「難得她不鬧,走吧,景兒今晚好像吃多了,我得快些回去。」
「那……小姐今晚一個人睡?」奶娘試探,小孩子獨自睡覺難免踢被子著涼,到時伺候的人恐怕會挨罵。
婦人惦記著兒子,想破門吵醒她恐怕又有一頓鬧,左右女兒胡鬧這麼多年都沒生過大病,於是頭疼地道:「罷了,你們就在隔壁睡吧。」
腳步聲消失,女孩確定眾人遠去,立刻停止表演,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然後便癟著嘴賭氣。
「你在騙她們。」
「我不喜歡她們!」
他很意外:「為何不喜歡?」
她更加意外,歪著腦袋瞧了他片刻,反問:「我為什麼要喜歡?」
「理由嗎,」他引導她,「她是你娘,她生了你。」
「她生我,是因為喜歡我嗎?」
「嗯……」從未遇到過這種問題,他斟酌片刻,給出一個自認為合適的答案,「應該是她喜歡你爹,願意為他生孩子,傳宗接代。」
她更加理直氣壯了:「她為我爹才生我,我為什麼要喜歡她?」
給予毫無教養的溺愛,整日將她拋給丫鬟奶娘照顧,這位母親更重視的顯然是將來當家的兒子。於是他笑起來:「我很驚奇,你這話還有一點道理,好吧,我承認,你有不喜歡她的理由。」
大不孝的話,換作別人早就嚴厲教訓了,但顯然,這種荒謬的贊同更對女孩的脾氣。
出乎意料,女孩也沒有就此得意,她低著頭想了半日,頗為鄭重地宣布:「我還是會喜歡她一點,她對我很好,會給我很多好吃的和好看的衣裳,還會來看我,雖然她經常不理我,只疼弟弟。」
「真是有良心啊,」他又笑。
女孩沒有精神去追究他說的真話假話,她真的困了,於是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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