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灌滿山溝,流水聲聽在耳朵里也覺得冷,陰陰的天空飄起雨來,女孩們的聲音隱約自山坳里飄來,她們肯定還圍著陸離轉呢。
柳梢更加生氣,抓起塊石頭朝水裡砸去。
她才不要欠他,他根本不是在討好她,他只是故意接近她,幫她,保護她,最後讓她離不開他!他就是和那個人一樣討厭!
水珠飛濺,伴隨著輕輕的一聲「啊」。
「是誰?」多次發生搶食物的事情,柳梢已經形成時刻保持警惕的習慣。
大石旁,來者文雅地用袖子擦拭著臉上的水珠,神色間並無惱意,可知出身教養不一般。
他的年齡比她稍大,身穿淺綠色外袍,露出紫青的裡衣領口,腰間金玉佩飾華麗。不同於陸離的俊秀奪目,他的前額下頷都生得飽滿,雙眉不似陸離的上揚,而是平展著,顯得柔和溫順,這種帶著善意的氣度遠遠勝過了容貌帶給人的好感。
頭頂雨絲紛飛,那雙眼睛裡也霧蒙蒙的,隱藏著一絲與年齡不太相襯的憂鬱。少年公子站在草叢中,如同一株青青的蘆葦,又似一粒溫潤的珍珠。
他打量著柳梢,輕聲問:「你……是方叔叔的徒弟?」
面對這名親切的少年,柳梢竟感到一陣窘迫羞愧,不知不覺將往日的囂張盡數藏起,她扯了扯皺巴巴的衣襟,靦腆地「嗯」了聲。
見她乖巧可愛,少年公子頗帶好感地朝她笑了下:「我叫蘇信。」
蘇信?柳梢想了想,試探著問:「你不是和我們一樣的吧?」光看穿著,他就不可能是被賣進來的。
蘇信待要說話,遠處忽然傳來尖銳的哨聲,那是訓練開始的信號。
「要練功了,我先走啦!」柳梢慌忙道別,也不顧身後呼喚,飛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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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匆匆趕回院子里,見方衛長還沒到,不由鬆了口氣,很快將方才之事忘到了腦後。
監督的侍衛已到了,孩子們聽從指示盤膝練功,柳梢在凝氣方面有著出色的天賦,練起來格外順利,幾乎沒遇到任何阻礙,再看旁邊孩子們額頭冒汗似是艱難萬分,柳梢忍不住得意,明明一點也不難嘛。
不出所料,柳梢終於又獲得了豐富的食物,方衛長對待勝利者向來不吝嗇。
高興勁兒還沒退下去,柳梢就察覺了危機。
附近幾個男孩正慢慢地朝她移來,紅紅的眼睛泛著凶光,緊盯著她手中的肉。
這些男孩都是沒有按時完成任務的,也難怪他們選中柳梢為目標,女孩子好欺負是個原因,而別的女孩多數出身貧寒,自幼幫家裡做活,長得健康粗壯,唯有柳梢生得白凈纖細,平日里那叫嬌美可人,此刻就成了柔弱可欺。
他們想搶!柳梢急忙用雙手護住食物,慌亂地眨了兩下眼,忽然,她飛快抱起肉和餅,朝不遠處的陸離跑過去。
男孩們果然停住了,之前被杜明沖打傷的兩個孩子還生死未卜,誰敢去惹陸離?
見她過來,圍著陸離的幾個女孩子紛紛露出鄙夷之色,瞥開視線。
之前還要劃清界限,眼下卻不得已尋求庇護,柳梢紅著臉在陸離身旁坐下,默默地吃東西。
正在她走神時,方衛長陪著幾個人走進了院子,神色難得帶著三分恭敬。
蘇信!柳梢立即認出最前面那個少年,驚訝不已。
「世子來這裡,侯爺可知曉?」
「方叔叔放心,我就過來走走,不妨事。」
這位小世子對武道從不感興趣,且對自己行事頗有微詞,方衛長也沒想到他會過來,見他兩眼只往孩子們中間掃視,便出言試探:「世子看中誰,就叫他陪你玩耍吧。」
他是世子!不只柳梢激動,孩子們都兩眼發亮,他們不完全明白世子的地位,可是他們知道,這是武揚侯唯一的兒子,比方衛長厲害,連方衛長也要聽他的!
「世子救命!」一個女孩先反應過來,撲到蘇信面前。
蘇信驚得退了步:「你……」
「我不想留在這兒,我會死的,求求你們放我回去吧!」瘦弱的女孩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到東西,察覺這位世子溫文善良,所以不顧一切地衝出來乞求。
蘇信沉默。
身為侯府世子,他豈會不清楚父親和方衛長的手段,這群孩子是怎麼進來的,要做什麼,不問也知道,無奈他不能與父親作對,提過幾次就罷了。
方衛長面不改色,吩咐侍衛:「把她拖下去。」
女孩驚恐:「饒命!世子救救我!」
蘇信遲疑著,終是不忍,開口求情:「我看她體弱,留著也無用,方叔叔就放她回去吧。」
方衛長微微皺眉。放過一個放肆的,就會有第二個,這位世子的性格始終太過軟弱。他也沒有反駁,不動聲色地頷首:「世子仁慈,稍後我便派人送她回去。」
女孩大喜,連連磕頭。
孩子們都有些心動,卻無人敢效仿,因為他們都清楚地看到了方衛長眼底閃過的寒光——方衛長未必完全賣這位世子的面子,何況世子也不可能將他們都放掉,一個去或許能寬恕,太多了只會受罰。
蘇信很快在人群中找到目標:「方叔叔,叫她過來吧。」
方衛長點頭喚道:「柳梢,來見過世子!」武揚候對兒子疼愛有加,小事原該依著他。
眾目睽睽之下,柳梢多少有點虛榮,連忙走出隊,小臉上帶了絲明顯的驕傲之色。
蘇信很高興:「你叫柳梢兒?」
知道他的身份,柳梢沒之前那麼自然了,拘謹地答了聲「是」。
當著這麼多人,蘇信也不好多說,半晌道:「我回府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現在求他放了自己,他一定會答應吧!柳梢幾乎就要忍不住了,然而對上方衛長陰冷的目光,她最終沒敢說出口,將話吞回了肚子里。
蘇信見她神色有異,問:「你沒事吧?」
「沒,沒有,」柳梢連連搖頭,「你……一定要再來呀。」至少有他在,方衛長不好過分責罰自己吧。
蘇信哪知道她的心思,抿嘴笑了下,轉身道:「時候不早,方叔叔,我先回去了。」
方衛長吩咐兩名侍衛:「你們兩個,送世子回去。」
待到蘇信走出院門,柳梢心中得意,揚眉朝陸離看去——現在一樣有人能保護她!當她真的非要他不可呀!
不知白鳳問了句什麼,陸離側臉含笑回答她,全不關心這邊。
柳梢正憋悶,方衛長看著地上的女孩發話了:「打死!」
淡淡的語氣如同吩咐吃飯一般,許多孩子都沒反應過來,包括那個女孩,直到木棍重重地落在額上,頭破血流,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翻滾著躲避。
「我再也不敢了!師父別打!別打!」
「救我……」
不會立刻死,長長的過程代表著刻意的折磨,到最後那聲音已不再是人的聲音,凄慘尖厲如同小獸的嚎叫。
原以為她逃出生天了,哪知道會是下地獄!這比活活餓死更加殘酷!孩子們駭然,之前的羨慕全都變作了慶幸,尤其是柳梢,她獃獃地站在那裡,小臉灰白,方才她也打過同樣的主意,幸虧沒有說出口,否則下場也和這女孩一樣!
恍惚間,腳被什麼碰了下,柳梢低頭看,卻是那個女孩掙扎著滾到她腳邊,滿臉鮮血,柳梢嚇得失聲尖叫,跳得遠遠的。
唯有陸離,他一直靜靜地站在那兒,神情不變。
哭喊聲驟然停止,院中悄無聲息,女孩終於趴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拖出去扔了!」方衛長掃視眾人,狠毒的目光如同利刃,「這就是背叛侯爺的下場。」
女孩的屍體被拖走,方衛長帶著侍衛離開,地上殘留著斑斑血跡,孩子們這才如夢初醒,低低地哭出聲。
柳梢虛脫地坐倒在地,連哭都不會了。
半晌,她猛地撲過去抱住那高高的少年,顫聲道:「她死了!他們把她打死了!陸離,她被打死了!」
短短時日,她經歷了無數從前都不敢想的事,情緒變化太突然太劇烈,恐懼,恥辱,絕望……遠遠超出了小女孩的承受能力,她快要崩潰了,因此急切地想要尋求安慰,他身上的氣息讓她覺得不孤單。
面對她的索求,他僅僅皺了下眉。
「怕死嗎,柳梢兒?」
「怕。」
他嘆息了聲:「人總會死亡的,怕什麼呢,你要習慣。」
沒有安慰,只是陳述事實。
柳梢不可置信地仰起臉,為他的無動於衷而憤怒,他的態度告訴她,他不在意,根本不在意這種事,紫瞳里是見多之後的平靜。
終於,他拍拍她的頭,象徵性地哄道:「好了,去睡吧。」
看吧,他明知道她害怕,卻連一句安慰也吝惜!柳梢莫名地感到渾身發冷,倏地推開他,擦乾眼淚,轉身跑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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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多月過去,孩子們偶爾仍會被噩夢驚醒,有個孩子甚至嚇得病了,那一幕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讓孩子們清楚地意識到,他們的命運完全掌握在方衛長手裡。方衛長的訓練更加嚴酷,孩子們之間的競爭也更慘烈,平日里身上無一不帶傷。
柳梢居然僥倖堅持下來了,然而她以前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如今儘管已經很努力,仍是比白鳳她們落了一大截,好在有陸離護著她。陸離頗受方衛長看重,期間杜明沖又攛掇幾個孩子挑釁他,之後又有個男孩被拖走,從此就再沒人敢惹他了,柳梢在他的庇護下心驚膽戰地活著——她從那次事件中隱約察覺到陸離的冷血,或許比杜明沖更惡劣,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能保護她,也不會羞辱她,這就夠了。至少他是喜歡她的,不會那樣對待她吧。
深夜,柳梢費力地翻了個身,眼睛盯著不遠處的角落。
月光透過窗戶,照著一張死沉沉的臉,那裡躺的是一個兩天沒吃上飯、瘦得皮包骨頭的女孩,也許明天就會被侍衛拖走。
眼皮發沉,頭有點暈,身上發冷,不適感越來越重……
柳梢焦急萬分,為明日的訓練擔憂。
這種感覺很熟悉,可是現在她萬萬不能生病,她不是最出色的,方衛長不會給她請大夫,要是她病得沒有力氣訓練,他們同樣會把她拖出去丟了!
不能生病,千萬不能病!
柳梢抱著沉重的頭,驚恐地祈禱,她很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可是又不敢睡,她害怕睡著了明日起不來!
夜沉寂,房間里呼吸聲此起彼伏。
這時,她聽見了一道琴聲。
真真切切的琴聲,高亢至極,猶如裂石崩雲、鳴鉦碎玉,攜撼山倒海之力,衝破黑夜,橫空而至,瞬間響徹山谷!
空中氣流震蕩,地面劇烈搖晃,梁間塵灰簌簌落下!
耳膜刺痛,柳梢精神一振,下意識地捂住耳朵,其餘女孩子們亦紛紛驚醒,尖叫。柳梢趕緊爬起來衝出門,剛到院子里,就見隔壁幾個男孩子跑出來。
孩子們陸續聚集院中,在恐慌中亂成一團。
餘響未絕,威力猶在,頭頂氣浪滾滾翻湧,伴隨著「喀嚓喀嚓」的響聲,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要破碎崩塌了,連同月色都變暗淡了許多。
方衛長帶侍衛趕到院外,孩子們見到他立即安靜了,不敢再鬧。
須臾,琴聲復起,漸成曲調,比之前要平和了些,可是其中蘊含的壓迫感依舊半點不減,聲聲如同敲在心頭。
地面仍在輕微晃動,侍衛們知道遇上高手,都要上前。方衛長抬手制止他們,抬臉仰望半空,頗不客氣地質問:「閣下深夜拜山,不知有何見教?」
聲音洪亮,穿透力極強,孩子們聽得打了個寒戰。
琴聲忽轉低沉!
侍衛們同時悶哼了聲,方衛長面色大變,忙運功抵抗,這才勉強穩住身形,他轉臉看看安然無恙的孩子們,隱約料到此事棘手了,暗暗後悔——此等法力借弦發出,又不至傷害無辜,對方必定是仙門中人,且修為非凡,明顯是在警告自己,不作回答,只怕是嫌自己這些人沒資格與他對話,身份恐也非同尋常。
方衛長看身旁侍衛,那侍衛低聲回道:「已經去報侯爺了。」
青光里,一名侍衛現身稟告:「衛長,護山法陣要破了!」
「都隨我來。」方衛長一聲令下,帶著侍衛們行陣遁走。
等到他們離開,孩子們才重新議論起來,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到方衛長他們過去了,那些不安也就隨之散去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與興奮——敢來找武道的麻煩,連方衛長都對付不了,誰這麼厲害啊?
有人提議:「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一來孩子們早已息了逃跑的心,二來山外設了法陣,想逃也逃不了,因此他們活動範圍不再受到限制,這提議一出,膽大的孩子紛紛響應,膽小的孩子則縮到旁邊。
柳梢忍住身上不適,下意識地尋找陸離,發現人群里根本沒有他的蹤影。
「陸離,你去不去?」白鳳走到門口低喚。
陸離果然出現在門裡。
眾人都吃了一驚,原來方才他一直在房間沒出來,這也難怪,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給嚇慌了,哪裡會留意別人。
白鳳高興地邀他:「我們去看看吧,誰這麼厲害呢!」
「琴不錯,」陸離似笑非笑地望向夜空,「去看看他也好。」
還點評,裝模作樣!柳梢撇嘴,因為享受他的保護,她不敢遠離他,卻始終不肯像白鳳她們那樣去親近他,她故意站在原地不動。
陸離果然叫她:「柳梢兒,你去不去?」
就知道他不會忘記自己呢。柳梢如願看到白鳳眼中的怒色,暗暗得意,摸著額頭道:「我……不太想去。」
「我去。」陸離說完就走。
柳梢忙跺腳:「喂,你,你……陸離!」
陸離回身笑道:「好了,別任性,走吧。」
溫柔,卻沒有過分的遷就,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施捨,病中的女孩脆弱又敏感,身邊無一個可信的人,滿肚子委屈與害怕無處傾訴,她想他留下來陪她,他居然說她任性!柳梢站在那裡氣苦萬分,眼淚都險些泛上來了。
紫瞳微眯,陸離朝她伸出一隻手:「快來,再不來我走了。」
熟悉的聲音誘惑十足,柳梢咬了咬唇,終是和往常一樣,很沒有骨氣的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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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在山裡住了幾個月,已經熟悉了地形,陸離準確地帶著大家找到了方衛長的位置,他和侍衛們都聚集在主山山頭上全神護陣,孩子們連忙站住,遠遠地張望,始終不見那個來犯者的身影,只聞琴聲悠悠。
法陣閃爍,武揚侯帶著府中親衛現身。
「陰城蘇某在此,不知是哪位仙尊駕臨?」武揚侯開口,聲勢比方衛長又不同。
琴聲止,半晌,一個聲音自半空響起。
「南華山,重華宮門下弟子,領教武道妙法。」
聲音極其年輕,清晰冷冽,猶如秋風推雲,海上生潮,席捲千山,餘音悠遠。平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氣勢十足,卻絲毫不覺刺耳。
他既自稱弟子,身份應是不高,面對堂堂武道高人武揚侯的客氣,竟連句「不敢」之類的謙辭也沒有,如此不將武道放在眼裡,實在是輕狂囂張,方衛長等人聽得沉了臉。
武揚侯卻想起了什麼,面色一變,笑著朝半空拱手:「不知何事驚動仙駕,門下無知,多有怠慢,失禮。」
一聲輕哼,幾道黑影自空中砸下,竟是四名武道門人,身上裝束與侯府侍衛相似,此刻趴在地上,神情委頓,內行人一眼便能看出緣故,他們已被廢了筋脈,傷了根骨。
方衛長驚怒,待要上前說話,卻被武揚侯制止。
武揚侯沉聲問道:「不知我這門下如何得罪了仙駕?」
「敝派一位師弟奉命追蹤食心魔,昆崙山下偶遇貴門高徒,令徒四人覬覦其法寶,趁其不備暗下殺手,」對方停了停,「原是我這位師弟技不如人,然而令徒以多欺少更兼偷襲,我看武技用於此道,不如廢了更好,傷及高徒,特來請罪,兼為師弟向貴門尋個交代。」
此話一出,卻是嚴重了。
柳梢聽得幸災樂禍,就知道武道的不是好人,不幫忙抓妖魔,竟然還對仙長下手,真是壞透了!
聽到這番絲毫不留情面的話,方衛長等人都十分惱羞,暗中彙集靈力蓄勢待發。
也難怪,武道弟子眼紅仙門弟子的東西,偏又沒搶到,還被逮住廢了功夫,武道顏面盡失,照他們素日的行事,定然要殺人滅口維護面子。
武揚侯立即嚴厲地掃了眾人一眼,然後客氣地朝半空作禮:「仙門武道本有盟約,此事全怪蘇某治下不嚴,慚愧,仙駕若肯賣蘇某一個薄面,就請現身相見吧。」
想不到他會認錯,柳梢驚訝。
半晌,清淡的聲音傳來:「貪圖小利,自相殘殺,武尊創人修不過千年,武道竟已淪落至此。」
晴空月下,一道人影浮現。
足底踏一柄銀光閃閃的長劍,單手按身前一台浮空的古琴,背後月光映出深刻的輪廓,看不清他的面容與裝束,只見到那長長拖開的、起伏翻飛的廣袖素帶。
一月,一琴,一劍,一人。
剎那間,冷漠夜空變得璀璨。
畫面莫名地眩目,柳梢下意識閉了眼睛,依然能感受到那迫人的氣勢。
周圍只余抽氣聲。
面對斥責,武揚侯等人竟誰也沒有答話。
「仙門守護人間,爾等回報令人心寒,」語氣比之前更寒幾分,「如若再犯,休怪我無情!」
許久,耳中一片寂靜。
柳梢再睜眼時,半空明月依舊,只是已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