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六界因人間而連通,作為六界的主要戰場,人間儼然是最複雜精彩的活動地帶。只是這數不完的紅塵美景,道不盡的人間氣象,主宰它的人類又幾時欣賞過它的美麗?
雪峰草地,雲深雁影,幽谷飛瀑,清溪鳥鳴,更有那落月千江,黃沙萬里;
繁華城池,長街車馬,荒村邊鎮,阡陌雞犬,再說這興亡聚散,離合悲歡。
處處可見艷陽,處處可聞風雨,日夜春秋,愁容笑顏,歌聲悲聲,共同譜寫這一捲風雲俗世,畫出這一片煙火大地。
武道的興盛使人間變得更加熱鬧,人修者成為六界里一股獨特而混亂的力量,他們會幫助仙門對付妖魔,也會與妖魔暗中勾結,愚蠢又可愛的他們總是在追逐自身利益,全然忘記了守護大地的責任。
中秋節後,天氣漸涼,細碎的馬蹄聲響過,古道上留下一串長長的塵煙,引得路旁小店裡的客人紛紛抬頭觀望,卻只來得及見到賓士而去的幾個黑點。
涼風吹起髮絲,柳梢在馬上回首,只覺天空地闊,所有前塵往事皆如一場噩夢般成為過去,她甚至有點不敢相信,這麼容易就離開了那個黑暗的地方。
五年前,她失去所有,被賣進侯府;
五年後,重新富裕起來的柳家已經又有了一個女兒,比她乖巧可愛,而她身中奇毒,前途未卜。
經過現實的淬鍊,柳梢早就沒工夫去悲哀了,只是隱隱地感到不安,因為未知的「未來」——她的命運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盧笙的出現證實了那個人的存在,他們有交易,更提醒著她也曾經有過一場交易。
交易命運,從沒聽說這麼荒謬的事,也許那僅僅是一場遊戲而已。
柳梢自我安慰著,她心情不好還有另一個主要原因——同行者除了陸離,還有白鳳和杜明沖。四人的關係十分微妙,武揚侯的目的正是讓他們彼此監視,從而更用心地保護蘇信,他這片愛子之心是半點不假。四人顧及命令,加上注意力暫時都被仙門吸引了,這一路下來相處還算平靜。
仙門沒落,為了防止魔族混入仙界,仙界通道大多關閉,只在幾個大門派開放。此去青華宮路途遙遠,行陣需要大量靈氣,也很耗費體力,凡胎*承受力有限,所以四人選擇騎馬。自從食心魔現世,百姓都不敢獨自出遠門,多結伴而行。途中,柳梢時常會遇到御劍仙長和武道同修。比起仙門,武道各派之間的關係極差,人修者彼此懷著深深的忌憚戒備之心,基本互不搭理。
這日黃昏,天忽然下起雨,四人估摸著來不及趕進城,便就近找了個村落投店,各人早早的吃過晚飯歇下。
柳梢躺在床上,想著白天的所見所聞。她對六界局勢有了些大致的了解,仙盟首座商鏡,魔尊徵月,妖君白衣……柳梢特別留意魔尊徵月的消息,據說他在百年前現身一統魔界,不過聽了關於他的描述,柳梢放心不少,因為那些特徵與月半點不像。
不管怎樣,沒有跟魔做交易就好,柳梢絕不相信誰能強大到操縱自己的命運。
迷糊中,雨聲越來越大,睡意越來越濃……
山村的夜,風聲、雨聲、秋蟲聲交替,反而更讓人感覺到寂靜冷清。
半夜,柳梢是被一陣歌聲喚醒的。
歌聲穿透雨夜飄至枕畔,空靈魅惑,魔力不減,與風雨聲交相應和,居然出奇的和諧,凡是聽過的人,此生絕對不會忘記。
夢境被輕易地擊碎,柳梢一個激靈,倏地睜開眼。
又是這種歌聲!唱歌的究竟是誰?是不是殺害姜雲的那個食心魔?
柳梢緊張地豎起耳朵聽了半晌,翻身跳下床,赤著腳跑去敲隔壁陸離的門。
裡面遲遲沒有回應。
陸離極少設防護陣,柳梢索性遁進房間查看,發現床上被褥整齊,並無人影。
陸離竟然不在!
柳梢吃了一驚,試探性地又去敲白鳳與杜明沖的門,房間外的防護陣還在,裡面卻同樣沒有動靜,整個客棧內都一片死寂,好像除了她,別人都睡沉了。
詭異的歌聲似乎近在耳畔,柳梢更加害怕,直覺當前處境危險,又不敢叫喊。
為什麼歌聲只叫醒自己?難道對方已經注意到自己了?能造成這種大範圍的影響,對方修為必定很高。還有陸離,大半夜的,外面又在下雨,他會去哪兒?會不會出事了?
四周靜得可怕,柳梢心跳如鼓,站在階前仔細聽了半晌,到底是擔心陸離,壯著膽子躍出了院牆。
——如果對方是針對自己,留在房裡也未必安全,不如過去看個究竟。
.
小客棧位於村口處,右側院牆外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斜斜划過,歌聲正是起源於此地。柳梢循聲而至,悄悄地落在河畔大石後,警惕地觀望。然而映入眼中的,是她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場景。
河面,一名俊挺男子立於水上,負手輕嘯。
白衣如雪,腰系銀絲,足踏白緞銀紋履,身畔千萬雨絲連接天地,如同晶瑩透明的簾幕,他身在簾幕間,足邊點點水花濺開,美如畫卷。
雨夜歌聲,奇怪男子。
他是食心魔?柳梢仔細聽了聽,搖頭——這歌聲初聽耳熟,實際上與之前聽到的歌聲仍有區別,當日引誘姜雲的歌聲更加柔和空靈,令人倍覺親切,而眼前這男人的歌聲雖然有相似的魔力,細聽之下卻透著一股子冷意。
柳梢正在忐忑,歌聲忽止。
男子朝這邊走來,凌波而行,雨中漫步,白衣冷清。
被發現了!柳梢一慌,縱身要逃,乍聞清嘯聲再起,一道銀光自河中飛出,快如閃電,準確地纏上她的腰。
晶瑩的繩子,柔軟帶彈性,竟是水的力量!
柳梢被水繩縛住,周身靈氣再也不聽使喚,想開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柳梢頓時駭然了。
以歌聲魅惑人,此人定非善類,且修為深不可測,他引自己出來是想幹什麼?
眨眼的工夫,柳梢已經被水繩拉到河中央,想起姜雲的遭遇,她嚇得直哆嗦:「你想做什麼!」
男子只是打量她,雙眸平靜無波。
柳梢等了半天聽不到回答,硬著頭皮叫:「陸離呢?你把他怎樣了?你就是食心魔?」
「不受妙音影響,」男子皺眉,卻是自言自語,「難怪主君會留意。」
他應該不是人,會不會也是魔?柳梢正在考慮要不要說出盧笙的名字,突然聽到男子「哼」了聲。
又一道冷光自左側飛來,直斬水繩!
「嘭」,水繩斷裂!
變化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男子未及阻止,雖驚不亂,握左手,無數水刃自河中飛出!對方亦無所懼,不避不讓硬擋,「叮噹」數道金鐵交擊聲過,水刃盡數粉碎!
來人也不弱!柳梢驚喜萬分,知道自己多半是得救了。
自知遇上強敵,白衣男子不願戀戰,趁機沉入水中失了身影。
雨點拍打河面,嘩嘩作響,茫茫一片。柳梢低頭看著河水,詫異無比——河水清淺僅沒至大腿,全無水遁的氣息波動,他果然不是人類。
「那是寄水妙音族的阿浮君,」背後傳來溫和的聲音,「別找了,寄水族寄水而生,擁有控水之能,天下水脈是連通的,他已經不在這裡了。」
「啊?」柳梢反應過來,飛快地跳上岸。
來人居然也是一名年輕男子。
雙眉彎如月,雙目清如水,整張臉頗為恬靜。黑髮用三支式樣複雜、異常精美的銀簪束起,彎曲的藻形大簪尾斜在右側,其上點綴著小珊瑚寶石,兩排紫絲流蘇自簪尾處長長地垂落,直拖至肩頭背上。
雨下得不小,他獨立半空,渾身卻無半點濕跡,紫色長袍鮮艷,腰間掛著幾件小銀飾,沉沉黑夜因此明朗。
柳梢驚訝不已,她方才還以為出手相救的是盧笙,這位又是誰?
思緒尚未理清,眼前變化再起。
地面出現了個白點,越來越大,越來越高,逐漸有了形狀,一朵銀色蓮花憑空盛開,三尺來高,寒意隱隱擴散,竟是凝雨成冰。
年輕漂亮的紫袍男子無聲地落下,站在了那朵冰蓮花上,似乎不願下地,不肯沾染半點塵埃。
柳梢回過神,忙道:「多謝仙長搭救,不知道仙長大名?」
「在下訶那。」男子在蓮上微微欠身,聲音也清澈悅耳。
.
果然是位仙長!柳梢暗暗高興,她自小就對仙門存著尊敬嚮往之心,多年前的琴聲與那位無名仙長的風采猶未自記憶中遺忘,如今再見到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又不像之前那位有壓迫感,柳梢頓時感覺親近起來,作禮道謝。
「舉手之勞,」訶那莞爾,絲毫沒有架子,「看來你被阿浮君盯上了,好在寄水族行不離水,今後一個人少到水邊行走便是。」
他的眉眼都很秀麗,鼻子卻生得挺,整體才不至於顯得太女氣,善意的囑咐更透著關切,令人想厭惡也無從厭惡起。
柳梢對他好感大增,忙問:「寄水族是妖魔嗎?」
「是妖族,」訶那看著河面輕聲嘆息,「因其祖先造下一樁深重罪業,致使全族遭受天罰,從此寄水消罪,離水便會氣竭而亡,他們勢薄力弱,幾番險遭滅族,面對欺凌唯有低頭隱忍而已。」
與象徵守護的神仙相對,妖魔在人間常充當反派,柳梢原本無好感,然而她認識了盧笙和可能是魔族的月,他們似乎並沒有傳言中那麼可怕,這讓柳梢很矛盾,如今再聽到寄水族的故事,不由得更加意外——原來妖魔跟人一樣,並非都是強大兇殘的,弱小的族類也同樣會受欺負,會為了生存而卑微地忍受屈辱。
柳梢將姜雲之死講了遍,問:「會不會是寄水族做的?」
訶那搖頭:「應該是食心魔所為。」
柳梢將信將疑:「可她是受妖歌吸引才進樹林,被挖了心。」
「那應該是巧合了,」訶那道,「寄水族入罪之前原本叫妙音族,族中善妖歌,能惑人心智,仙人妖魔多少都會受影響,阿浮君修為非同小可,方才我都險些被其妖音擾亂心神。只是,寄水族輕易不會與人類衝突,修鍊遵循正途,並不需要取人心,偶爾作歌戲弄人,卻無心加害的。」
說到這裡,他話題一轉:「我見你似乎不受妖歌影響,怪不得阿浮君會找上你。」
柳梢其實早就察覺了,當初親眼見姜雲被妖歌迷惑,連「收神術」都失去作用,眼下白鳳杜明沖他們也著了道,修為不深的自己卻兩次都能保持清醒,難怪會引起寄水族的注意。
「我也不知道。」柳梢如實回答。
「可否容我一觀?」
「好啊。」柳梢大方地伸出手。
見她毫無防備,訶那倒有點意外,伸出兩根手指搭在她的脈門上。柳梢只覺一道柔和的靈氣順著手臂蔓延入體內,像是細細的水流,隨周身經脈反覆轉了好幾個圈才散去。
訶那緩緩收回手,神色複雜。
柳梢問:「怎麼樣?」
訶那搖頭:「此事果然蹊蹺,你可曾察覺有異常之處?」
柳梢立即想起身上那時有時無的奇怪力量,待要說出來,轉念間卻又強行忍住,搖頭道:「沒有。」
訶那微微眯了眼。
此女修為不算深,本以為她身上有克制妖音之物,誰知探尋下來全無發現,這未免太不可思議,難道她是天生與妖音相剋?
百思不得其解,訶那嘆道:「罷了,此事再說,我要走了,你快些回去吧。」
柳梢看腳邊雨水流淌,仍心有餘悸:「要是那個阿浮君再來……可怎麼辦呀?」
訶那莞爾:「寄水族行動力量皆受水限制,水多法力便強,水少便弱,何況雨乃無根之水,非寄水族能掌控,你不必害怕。」
除蘇信之外,他是第二個令柳梢見面即生好感的人物,柳梢依依不捨地問:「你在哪座仙山,我閑了去看你。」
訶那道:「尋常散仙,無門無派,雲遊四方。」
真是個自在的神仙!柳梢高興地邀請:「我們去青華宮,你要不要去?」
「大門派規矩多,我就不去了,」見她失望,訶那含笑道,「倘若你不介意,我有空便去青華宮看你。」
「一定呀!」柳梢喜得拉住他的衣袖,「真的,你一定要來!」
訶那不著痕迹地皺了下眉,微笑點頭:「雨大了,快回去吧。」
柳梢看他一眼,「哦」了聲,縮回手:「那我先走啦。」
說完轉身跑了。
.
院子里,白鳳和杜明沖不知何時都起來了,站在檐下看雨。杜明沖認定柳梢是在隱藏實力,每見到她便覺又懼又惱,沒吭聲就回房間睡覺了。
陸離對柳梢情意不減,白鳳原就妒火中燒,如今柳梢與陸離半夜同時消失,難免引人多想,白鳳因此挨了杜明沖幾句刺,正煩躁惱怒,見柳梢獨自回來,語氣便不太好:「陸離呢?」
殊不知柳梢也窩著一肚子火,習慣性頂回去:「我怎麼知道,有本事你自己看著他呀!」
白鳳惱怒:「柳梢,你莫要得意!」
柳梢這回真的是無心之言,倒沒有諷刺的意思,看樣子阿浮君並沒動陸離,他不在房間,多半又是出去鬼混了!柳梢哪有心情理白鳳,伸手就推門,冷不防一股大力自門上傳來,整條手臂有如被火灼燒,軟軟地垂了下去。劇痛之下,柳梢反應得快,想到房裡的杜明沖,忙咬緊牙硬生生將叫聲吞了回去,怒視白鳳:「你!」
「廢物。」白鳳不屑地低罵,忽然又住口。
頎長身影自颯颯風雨中走來,黑色長袍與夜色融為一體,極難辨認。
白鳳立即展顏笑了,迎上去問道:「陸離你去哪兒了,害我們擔心許久。」
柳梢沒心情看她作戲,只痛得冷汗直冒,她趁兩人說話的工夫試著運氣,察覺筋脈未損,這才暗暗鬆了口氣,畢竟白鳳還知道分寸。
白鳳自知出手重了,既得意又心虛,生怕被陸離懷疑,忙假意關切柳梢幾句,借口歇息回房去了。
「柳梢兒,」陸離走上階,借著燈籠光細看她,「怎麼了,臉色很差呀?」
「沒什麼。」柳梢若無其事地從他身側走過,進屋關門。
陸離用手撐住門,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
「不小心弄傷的。」柳梢忙將手藏到身後,加了句「要你管」,便「砰」的踢上門。
她再依賴他,也從不拿這些小事去鬧,縱使所有人都罵她是廢物,她不能讓他也這麼認為,有了幼年時的經歷,嬌縱的女孩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經常拿小事鬧,任何人都會厭煩,從最開始的緊張變為最後的敷衍。陸離向來不太與女人計較,他能任由她折騰自己,卻未必願意聽她告白鳳的狀,在他眼裡,她就是嬌縱任性。
忍的次數多了,白鳳篤定她不會說,小動作越來越多,越來越過分,這次終於讓陸離給察覺了。
.
天明時分,雨終於停了,四人上路。柳梢一夜沒睡,儘力運功療傷,右手已能抬起來了,只是使不上力氣,她故意磨蹭著遲遲不上馬,有心落在後面。白鳳輕蔑地瞥她,也騎在馬上不走。柳梢知道她的意圖,頂多受她幾句嘲笑罷了,畢竟她還要在陸離跟前裝好人。
杜明沖先上馬去遠,陸離忽然回身喚道:「柳梢兒,過來跟著我。」
他今日披了件黑色連帽斗篷,背影更加頎長好看,這季節披斗篷的人不少,也不至於太引人注目。
「誰要跟你!」柳梢生硬地拒絕,反正都知道她任性,不差這次。
她正忍痛抬臂準備上馬,一雙手臂伸來將她抱到馬上,緊接著他也坐在了身後。
見兩人共騎,白鳳神情一僵:「陸離,這樣走得慢,會影響行程的。」
陸離拉著兩匹馬的韁繩,道:「你先走,我們隨後就來。」
白鳳紅著眼圈盯了他片刻,將唇一咬,打馬而去。
「達達」的蹄聲響起,陸離放馬徐徐前行,柳梢沉默不語,那雙手臂將她穩穩地圈住,斗篷擋去許多涼風,本沒有什麼溫度的懷抱也因此變得溫暖了。
他終於開口:「疼嗎,柳梢兒?」
柳梢悶悶地不作聲。
「她經常這樣對你,你可知道緣故?」
來了,從小到大每個人都只會教訓她!雖然這些年他從未說過她半句不對,可柳梢能感覺到他的態度,聞言將臉一扭:「知道知道,都是我的錯!反正在你眼裡,她才是對的!」
「哎——」陸離笑起來,「是呀,就是你錯,你太弱了,才會受她欺負。」
自古忠言逆耳,指責你是希望你變得更好,好話敷衍你是因為你不重要,時刻哄你開心則是寵壞你的罪魁。
然而,有這麼一個願意寵壞你的人,是不是也是另一種幸福呢?
他的態度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被寵壞的柳梢只覺得這些話無比順耳,心頭如吃了蜜。
「柳梢兒要變強啊,」陸離嘆氣,「你現在把她得罪了,她可是會狠狠報復你呢。」
「有你在呀,反正她不敢!」柳梢得意,忽然一臉神秘地側臉對他道,「其實我才不怕她,我很厲害的……」
身後的他彎著嘴角聽她說話,斗篷帽低低地壓下來擋風,遮住了眼睛,只露出高高的鼻樑與蒼白完美的下巴。
柳梢頓時住口,臉一沉,想也不想就抬手掀掉斗篷帽。
紫瞳立現,光華幽幽,奪去所有風景。
陸離也沒介意,笑著問:「你怎麼厲害了?」
「沒什麼!」柳梢重新轉回了臉,想那神秘力量出現的時機根本不受控制,說出來他肯定不信,於是柳梢掐掉這個話題,將昨晚阿浮君與訶那的事告訴他,問:「真的有寄水族嗎?」
陸離果然知道:「祖先罪業,後人受難,寄水而生的妙音族。」
神仙是好的,妖魔是壞的,這個觀念幾乎已深入人心,柳梢見他沒有反感的意思,心喜:「你也認為他們不壞?」
「善與惡,從來都無關種族,」陸離道,「但你也不必擔憂,如今已無人敢輕視他們了,因為妖君白衣就是出身寄水族。」
「妖君白衣是寄水族的?」柳梢驚訝了。寄水族受水限制,離水必亡,連法力都依賴水,這樣的族群再強大也有限,怎麼可能產生統率萬妖的妖君?
陸離嘆了口氣,語氣里居然有一絲憐憫:「以犧牲為代價,換來希望,他擺脫了水的控制。」
柳梢聽不明白,嘀咕:「可我為什麼不怕妖歌呢?」
「因為柳梢兒厲害啊。」
「呸!」
兩人加快馬速,許久仍不見前面有白鳳與杜明沖的影子,柳梢疑惑地取出地圖看,發現腳下根本不是預定的路線,她連忙詢問緣故,陸離才解釋說是走的另一條捷徑,天黑前就能與杜明沖他們會合。柳梢本就不想與杜明沖他們同行,於是放棄追問。
陸離選的這條路是廢棄已久的舊官道,雨後山間輕雲薄霧蒙蒙,少有人跡,唯聞鳥雀低鳴,兩旁野草侵道。
「噯,再過兩日就到東海了,」柳梢碰碰陸離的手臂,想像,「聽說青華山上有祥雲紫氣,日夜仙音不絕,九重殿就跟皇宮一樣,真好美的!」
陸離附和:「是啊。」
柳梢轉臉瞪他:「你又沒見過,怎麼知道?」
「聽你說的。」
「你根本沒聽我說話!」
……
二人正在馬上說說鬧鬧,前方忽然傳來打鬥聲。
「什麼動靜!」柳梢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
陸離勒馬停下:「過去看看。」
他說完就輕身躍走,柳梢連忙追上去:「我也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