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裝神弄鬼!」柳梢完全不怕他,滿臉鄙夷與不屑。
「還是這麼膽大。」他果然笑著收回手。
「你是魔?」
「算是。」
柳梢冷冷地望著他,彷彿要透過那斗篷帽看到他的眼睛:「我家那場火,是不是跟你有關?」
「哎,什麼火呢?」
「你換走了我的命運,沒過多久我家就失火。」
那場火,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魔經常做壞事,」柳梢緊緊地握著拳頭,「我落到這地步,是不是你搗的鬼?」
「怎麼會,你錯怪我了,」他的語氣似乎很無辜,「當年是你的父親解僱了一個下人,那人懷恨在心,所以才放火報復啊。」
柳梢反駁:「哪有那麼巧!」
「是啊,真是太巧了。」他嘆氣,「但這就是事實,你去打聽就知道我沒說謊,那時候你還是小孩,我怎麼會欺負一個小孩?」
柳梢盯著他許久,輕哼:「我才不信!」她嘴裡這麼說著,拳頭已是漸漸地鬆開了,「你明知道他要報復我們家,為什麼不阻止?就算……幫幫忙不行嗎?」
他搖頭:「我有不能插手的理由,否則我怎麼會不救你呢,柳梢兒。」
「我不信!你那麼厲害!」
「嗯,有時候厲害也沒用。」
聽著如此真誠的辯解,柳梢已信了七八分,還是扭臉哼了聲:「我才不信!」
他也沒計較:「抱歉了,當初沒能救你,所以我這次正是好心來提醒你啊。」
「誰知道你是不是好心!」柳梢嘀咕著,將信將疑地看他,「提醒我什麼?」
「當然是留意你身邊的人。」
「什麼?」柳梢失聲。
「柳梢兒,你身上有讓許多人垂涎的秘密,接近你的人或許是別有目的呢,」他故意壓低聲音,「他們也許會喝你的血,還會將你煉成修鍊的靈藥。」
「你知道我身上的秘密?」柳梢更加驚疑,「我身上到底有什麼?」
他搖頭:「這我不能說。」
柳梢怔了半晌,將眼一瞪:「你當我傻呀!我們的交易早就結束了,你為什麼還要幫我?」
他笑:「一日夫妻百日恩。」
柳梢已能聽出話里的戲謔,立刻「呸」了聲:「誰跟你是夫妻!」
「哦……」他拖長了聲音,「對了,你喜歡陸離。」
柳梢感覺他不懷好意,警惕起來:「關你什麼事?你到底是誰!不管我家的事和你有沒有關係,你最好別再打壞主意!我的命運也不會由你作主!」
「你忘記了交易的內容。」
「是你先騙我的!」柳梢理直氣壯,「反悔又怎樣,我才不怕你!」
他「哦」了聲。
柳梢煩躁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只是想保護你啊,柳梢兒,」他無奈地嘆息,「我保證不會做什麼,我向魔神發誓。」
他抬手之間,紫水精戒指再次露出斗篷外,光華依舊美麗醉人,柳梢不由得想起了那夜摘星星的場景,飄渺的星光,修長好看的手……一切僅僅是個簡單的幻術,女孩卻真正把自己當成了最幸福的公主,他親手為她織就了一段最美麗的回憶。
如今的她,才知道世上永遠沒有人能為她摘星星,昔日種種,不過徒留感慨。
面前的他就如同他的名字,月,神聖尊貴的月亮,永遠在遙不可及的天空,散發著看似柔和、實際冷漠的銀輝。
可就算體會過破滅的殘酷,聽著那親切的聲音,聽著他的辯解,她還是忍不住想要相信。
「我才不用你保護!」柳梢看他兩眼,裝作不屑地扭頭,大步走了。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月仍站在礁石上,他身邊多出了一個人,空蕩蕩的衣衫在海風中搖擺,正是魔宮右聖使盧笙。
盧笙望望她去的方向:「你的辦法不錯。」
「在乾淨的人心上播下懷疑的種子,等待吧,它會在適當的時機催生心魔,」月沉沉地道,「我再次強調,這一切並不是為你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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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月,柳梢慢慢地朝仙驛走,遠處傳來喧鬧聲,許多青華弟子匆匆御劍飛往同一個方向,應該是之前的屍體被發現了,柳梢也沒在意,猶自想著方才的會面。
留意身邊的人。
訶那這麼說過,為什麼連他也這麼說?他是真的來保護她嗎?他們到底是要她防備誰?
仙驛近在眼前,燈火燦爛,可那片光明並不屬於黑暗中的人。
食心魔藏身仙門,魔宮也有人在仙門,但洛歌那麼厲害,還有仙尊掌教,總不會有事的!她早就不再是他的公主,他也不再是她的僕人,所謂的保護有什麼稀罕!
柳梢回頭望了眼,大步走進門。
可巧白鳳從樓上下來,見她臉色不好,白鳳便隨口諷刺:「成天這副晦氣相!」
「關你什麼事!」柳梢心情出奇的壞,頂回去。
之前她一直在忍耐,此刻突然爆發,白鳳倒意外了,冷笑:「讓人看見,還以為我們武道都是廢物,你不怕丟臉,我還怕呢!」
柳梢也諷刺:「你更廢物!你以為謝令齊好哇,他……」想到洛歌的囑咐,她總算及時打住。
白鳳警惕:「他怎麼?」
他差點害死蘇信和你我四個人呢!柳梢隨口道:「他不計較你念著陸離,通風報信唄,可惜也沒見陸離多看你一眼!」
「你找死!」白鳳大怒。謝令齊近日才答應找武揚侯說情,如今柳梢嚷出她之前迷戀陸離,還不管不顧地帶出報信的事,氣得她直接動上了手。
柳梢被震退幾步,差點吐血,這才知道白鳳就算跟了謝令齊,仍是一刻也沒忘記修鍊,如今又勝過了自己。
「這只是小小的教訓,叫你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白鳳陰狠地警告。
柳梢也知道不該說出報信的事,幸虧周圍無人,可誰叫她先諷刺自己!柳梢也是滿肚子委屈,嘴硬:「啊呸,我偏要說!」
「你!」白鳳上前。
「夠了,」洛歌的聲音忽然響起,「時候不早。」
見他來了,白鳳立刻收招,恭敬地道:「洛師兄,她胡說八道!」
洛歌「嗯」了聲:「你是師姐,教訓她乃是應當。」
白鳳忙道:「聽說外面出事了,我去看看,說不定可以幫上忙。」說完她得意地看柳梢一眼,出門走了。
「是她先罵我的!」柳梢跺腳,「她就會裝!」
「她為何動手?」
柳梢也知道自己亂說話了:「她本來就看我不順眼,我憑什麼要忍呀!你就會說我錯!說我任性!我是不如洛寧,她又沒餓過肚子中過毒,沒被逼著幹壞事,你想護她,就故意哄我……都是騙我的!」說著,眼淚又往上涌。
連答應的事都不記得了,還要來罵她,既然不在意,又何必給她希望呢?
「你可記得瞬息之蟲?」洛歌突然問。
瞬息蟲?柳梢愣了下,腦海中立即浮現出那一點點綠瑩瑩的小蟲,和漫天夜露中阿浮君的身影。
「它們僅有半日性命,從來無人在意,」洛歌道,「但它們救了阿浮君,讓你記住了。」
瞬間的精彩,也足以讓人讚歎。
柳梢似懂非懂,反駁道:「我又不是蟲,也不止活一天!」
「活得卑微,無人相救,你便委屈,」洛歌停了停,「那麼,別人又為何要救你?你又可曾有過救人之心?」
「我……」柳梢竟無言。
「命運待你不公,然而,命運為何要待你公平?它將好運給予他人,不曾眷顧你,你便怨憎?」
「我……」
「你羨慕寧兒,認為她比你幸運,」洛歌道,「但先母懷孕時適逢仙劫,耗盡修為生下寧兒便仙逝了,寧兒天生命魂殘缺,先父找上長生宮宮主,用封靈衍生之咒將她鎮住,十六年前,先父受琴魔重創,在自己的命魂中抽出魂元修補,寧兒方才醒來,成長至今,稍有勞神便會觸動魂傷,所以她不能修習術法。」
幸運與不幸,總是反轉得這麼突然,所有羨慕與嫉妒剎那間變得可笑。
柳梢怔怔地望著他。
洛寧修為淺薄,幾乎從未出過仙界,以為是他過於愛護的結果,原來他沒有將妹妹變成堅強出色的仙子,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自己只知道羨慕那個看似幸運的女孩子,殊不知,她或許也在羨慕著自己呢。
沉默中,洛歌看著羞愧的少女,道:「現在,沒人來救你,你便活不下去么?」
柳梢渾身一顫,大聲道:「才不是!」
杏眼泛起神采,脊背更挺直了幾分。
對呀!她還有陸離,有上好的根骨,有令食心魔垂涎的神秘力量,只要她修鍊到夠厲害,武揚侯還敢不給解藥嗎!真不給,她就同樣對付他!
「你所中之毒,並無解藥。」
「啊?」
「失望么?」
原來他記得。柳梢沒有回答。
當然是失望的。原來武揚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自己,每次給的葯僅僅是壓制毒性發作,他要永遠控制自己和陸離,好生狠毒。
可不知道為什麼,得知這個結果,柳梢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害怕了。
洛歌走到她面前:「要解毒,不是沒有辦法。」
「啊?」
「沒人希望自己被放棄,但你不放棄自己,便沒人能放棄你。」
柳梢還是似懂非懂地「哦」了聲,看他一眼,馬上低頭看腳尖,接著又悄悄抬眸看他,咬唇再咬唇,終究是扭扭捏捏地說不出個什麼。
有個弟子匆匆走進來道:「洛師兄,這次像是魔宮的手段。」
洛歌舉步就走。
「哎……」柳梢小小地叫了聲,卻見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門外,於是只好嘟著嘴,悶悶地上樓去找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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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的房門外竟站著個人。
「謝師兄?」柳梢警惕,「你怎麼在這兒?」
她對謝令齊已全無好感,這次若不是洛歌,魔嬰就被魔宮或食心魔得到了,還差點害了蘇信性命!
謝令齊依舊溫和:「我來找陸師弟,誰知……」
話沒說完,忽然傳來「吱呀」一聲,剛關上的房門從裡面打開了,陸離披衣散發地出現在門內。
「陸離!」柳梢鬆了口氣。顯然他是藏匿了氣息,才會讓謝令齊誤以為房間沒人。
謝令齊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拱手贊道:「武道潛息術果然名不虛傳,陸師弟不愧是箇中高手。」
陸離含笑道:「過獎。」
謝令齊正要再說,可巧萬無仙尊與原西城上樓來,他連忙迎上去。
原西城仍是寡言,只吩咐道:「加強戒備。」
謝令齊回道:「外頭的事,洛師弟已經去看了,我剛送信往青華宮,請葛長老派人來接應。」
原西城點頭不語。
地近青華宮,沿途護送的弟子已經各自回去了,就怕魔宮趁機冒險出手,讓青華宮接應也好。
萬無仙尊倒是關切了柳梢二人兩句,又和藹地看謝令齊:「這一趟你和小歌也累了,早點歇息吧。」
顯而易見,老仙尊對這位徒孫極為滿意。
柳梢望著萬無仙尊清瘦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麼。
以洛歌的智謀,要設計揭穿謝令齊不難,他之所以容忍,更多是顧及老仙尊的感受吧。老仙尊一生為南華,無妻無子,聽說他唯一的徒弟、謝令齊的師父陽劫真君當年為除屍魔,身亡聚屍池,如今老仙尊身邊僅剩了這個徒孫,算是他這一脈的正宗傳人,要是他得知謝令齊做出這等事……
柳梢也有些不忍心了。
「在看什麼呢?」陸離掰過她的臉。
柳梢回神:「你去了哪裡?」
陸離答:「我當然在房間。」
他睜眼說瞎話,柳梢也沒生氣,認真地望著他:「之前你根本沒在房間,我進去看過。」
陸離「哦」了聲:「我就隨便走了走,看看月亮。」
柳梢也掰著他的臉,指外面天空:「我怎麼沒看見今晚有月亮?在哪裡呀?」
陸離微笑了,將她的手扯下來握住:「好吧,我出去辦很重要的事情去了,但現在不能告訴你。」
柳梢也沒像往常那樣糾纏,眨眼:「我知道了。」
「我回來後,就一直在等你,」陸離反問,「你去了哪裡?」
柳梢抱住他的腰,故意拖長聲音:「我呀,隨便走走看月亮去啦。」
陸離忍俊不禁:「這麼記仇可不好。」
真的看月亮去了呢。柳梢跟著笑了會兒,突然道:「不管你做的事多重要,都要回來找我呀,陸離。」
陸離拍拍她的背安慰:「我不是回來了嗎。」
她仰臉:「嗯,謝謝你。」
他看了她半晌,一笑:「別客氣,柳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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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華宮接到信,立即派弟子前來迎接,不過魔宮似乎真的放棄了,沒採取任何行動。洛歌率眾人順利回到青華宮,又是一番熱鬧。洛寧見蘇信安然無事,自是喜悅,蘇信拉著她細細地講這一路經歷。
商玉容在旁邊搖著團扇:「洛小寧,虧得玉容哥哥對你那麼好,你也不惦記我。」
洛寧笑道:「我惦記著呢,聽說你跟我哥哥都沒事,我才放了心。」
商玉容看蘇信一眼:「我怎麼看著,我們洛小寧要被蘇師弟拐跑了。」
洛寧滿臉通紅地拉洛歌:「哥哥你聽……」
洛歌神色無波:「他再胡說,你就過去踢他。」
商玉容拿扇子指他:「噯喲,還不是妹夫就這麼護著,連老友都不顧,少爺這偏心病沒得治!」
眾人哄然。
「商師兄!」蘇信面一紅,洛寧便作勢要踢他。
商玉容笑著作揖後退:「早知道有少爺撐腰,我就不敢了。」
洛寧見他這樣也忍不住笑出來:「我才不跟你鬧!我有一瓶花兒送給你。」
柳梢默默地站在旁邊,看他們鬧。
看似幸運的少女,能贏得仙門上下發自內心的喜愛,不是因為長得美麗,也不是因為哥哥的光彩,命魂的缺陷使她永遠不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魂傷撕裂何其痛苦,她從不曾露出半點痕迹,對命運毫無怨憤之心,堅強的少女珍惜著哥哥的愛,用快樂回報著身邊所有人。
是的,自己不如她。
洛歌這次拜訪武揚侯,也是定下了兩人的事,他摸摸妹妹的額頭,對蘇信囑咐了句:「用心修鍊。」
蘇信是極崇拜他的,恭聲應下。
商玉容又插嘴:「妹夫就是不一樣。」
「沒個正形,也不怕討人厭。」有人冷冷地諷刺。
「秋姐姐!」洛寧注意到那人,歡叫著撲到她懷裡,「是你呀!信上說你回來了,你方才都不叫我!」
「這麼多年,我都快認不出你了,」卓秋弦表情也柔和了些,任由她抱著鬧騰,用摺扇比划了下,「上次看到你,你才這麼高。」
洛寧點頭不止:「你更好看了!」
卓秋弦道:「就你會說話。」
「真的!」洛寧拉商玉容的袖子,「玉容哥哥你說是不是?」
商玉容微微一笑:「是。」
卓秋弦也不看他,拉著洛寧到旁邊說話。
這邊洛歌安頓好魔嬰,沒過兩日,商鏡也率眾掌教仙尊從南華派趕回,同時帶回了取到的六界碑靈氣。洛歌先前已送信將此行經歷告知了商鏡,並未隱瞞設計食心魔的事,商鏡與眾掌教見到魔嬰都極為滿意,各自嘉勉弟子,又設宴謝武修者們,同時開始籌備煉製凈化靈器。
洛歌的成功在眾人看來只是尋常小事,倒是卓秋弦的歸來讓青華上下興奮不已,女弟子們看柳梢的目光都帶著幾分得意。
「卓師姐總算回來了。」
「聽說那人修女跟著陸師兄啦,可惜陸師兄人還不錯……」
「卓師姐和洛師兄去映秀湖了!」
……
最近閑著無事,柳梢一直想著月的話,又不敢出宮去找他,只好到處亂逛,剛到二重殿外就聽到幾名女弟子在議論。柳梢忍不住撇嘴,自己喜歡誰關她們屁事,再說洛歌也不喜歡卓秋弦,真不知道她們有什麼好得意的!於是柳梢心情又好起來,跑去找洛寧。
洛寧自幼常來青華宮玩,商鏡喜歡她,特意將她的房間安排在商玉容的潮音峰,是知道她有魂傷,好讓商玉容照顧。柳梢剛到潮音峰,就發現謝令齊獨自站在洛寧的院子外,似乎在想什麼。見到她來,謝令齊微笑著點頭示意,然後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他又想打什麼壞主意?柳梢警覺,目送他消失在小徑盡頭。
「柳師姐!」洛寧在門口喚她。
柳梢忙回身招手:「哎,我來找你玩啊。」
洛寧已知道她和洛歌沒什麼了,大方地道:「今日秋姐姐跟我哥哥比劍術,玉容哥哥也在那邊,你要去看嗎?」
柳梢本來很有興趣觀戰,但想到此刻過去又要被那些弟子嘲笑,何況那日她曾親眼見到洛歌劍斬食心魔,足夠震撼,卓秋弦出手她也見識過,如今只是切磋,估計也不會比實戰精彩多少。於是柳梢打消念頭:「算啦,我們別去打擾他們,不知道誰會贏呢?」
「當然是我哥哥!」洛寧驕傲,「秋姐姐每五年就要找我哥哥比劍,你知道我哥哥說什麼?」
柳梢好奇:「什麼?」
洛寧學著洛歌的語氣,淡淡地道:「秋小仙就是愛出風頭。」
「秋小仙?」柳梢捂嘴笑。要論出風頭,誰有他大少爺的風頭強勁啊!
洛寧道:「秋姐姐修為還不如玉容哥哥呢,哪能跟我哥哥比。」
「商貴妃?」柳梢真意外了。她和多數人一樣,對商玉容的印象都停留在青華少宮主這個名號上,雖然有見識過他出手,可他實在太隨和,渾身紈絝公子氣質,全不像個脫俗仙者,論應酬手段他是一等一,論起術法,柳梢來仙界這麼久,每常聽人提起仙門高手,從來都沒有他的名字。
洛寧悄聲道:「是我哥哥說的。」
洛歌的判斷,柳梢毫不遲疑地選擇了相信,她又想起一事,忙囑咐洛寧:「你別理謝令齊,他不是好人!」
「謝師兄?」洛寧莞爾,「掌教師叔原本是讓哥哥當首座弟子,但謝師兄從沒計較這些的,只是不知後來為何……我哥哥與他有些誤會,也不讓我接近他,有一次我與謝師兄出去玩,我哥哥都有半年沒理我。」
柳梢「哈」了聲。不接近是對的,謝令齊差點害死蘇信呢!看來不用提醒,洛歌早料到了,他沒將謝令齊的真面目告訴妹妹,是不願讓她知曉仙門這些醜惡之事,他用自己在妹妹心裡的地位來保證她的安全,寧可讓她以為自己器量狹小。
不知為何,柳梢突然想起了那個打自己手心被趕走的嚴厲的先生。
「有很多壞人會裝好人,你一定要留神,」柳梢語氣老成,「謝令齊很會使壞,聽洛師兄的沒錯!」
洛寧「嗯」了聲:「多謝師姐提醒,我會記住的。」
見她聽進去了,柳梢頗有些當師姐的欣慰感,全不在意方才那番話是否有小人嫌疑。兩人閑聊至午後,洛寧擺出幾盤子仙果,柳梢隨意吃了些,料想她可能會去找蘇信,便沒有多留,告辭離開。
潮音峰下小徑,卓秋弦沉著臉,握著摺扇大步走來,藍袍都隱隱帶著風聲。
「卓師姐!」柳梢忙讓路招呼。
卓秋弦只點了下頭。
看樣子她果然是敗了。柳梢很喜歡她,想安慰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猶豫間,卓秋弦已經遠去。柳梢怏怏地回頭,又見商玉容與洛歌走來。
洛歌步幅較大且步速快,商玉容落在他身後直嘆氣:「她就那個性子,你讓讓她便是。」
洛歌淡淡地道:「不是讓了百招么。」
「多讓她過幾百招也無妨,何必這麼不留情面,」見他止步看來,商玉容連連拱手,「包涵包涵,改日我讓你教訓,如何?」
「她也有些長進,」洛歌道,「但修行本無止境,她過於爭強好勝,一味讓下去對她不是好事。」
知道他說的對,商玉容無奈地點頭:「罷了,我也想見識你的極天之術,倘若運氣好打敗了洛大少爺,也讓人拜服拜服,小柳梢兒你說是不是?」
見他招呼自己,柳梢笑起來,絲毫不給面子:「才不是!」
洛歌突然緊盯著他,語氣暗含告誡:「秋小仙這些年出夠了風頭,你也該考慮晉陞突破,我知你不想搶在她之前,但事關仙劫,再拖不得。」
他親口提醒,必然是對天機有所察覺,商玉容正色道:「她晉陞也快了,我會有分寸的。」
洛歌便點頭,朝洛寧的居所去了。
商玉容沒有跟著回潮音峰,繼續沿著路往前走,柳梢知道他要去哪裡,馬上跳過去攔住他:「哎呀,貴妃娘娘走錯路了!」
商玉容搖搖扇子,直接伸手拎她的後領:「我說小柳梢兒,我哪裡得罪你了?」
柳梢裝不懂:「沒有啊。」
「別裝了,你會唇語是不是?」
他果然也知道了!柳梢得意地揚起臉:「嘿,不然我怎麼知道你跟洛師兄那麼卑鄙呢!」
商玉容丟開她:「少爺還想收你當徒弟,你倒罵他卑鄙,好哇,我告訴他去。」
柳梢知道說錯話,馬上抵賴:「我哪有說他!你才奸詐,到處做好人,還招惹那麼多師姐師妹,卓師姐才不會喜歡你!」
「小孩子懂什麼,」商玉容毫不客氣地用扇柄敲她的頭,「她沒你嘴甜,沒幾個朋友,我不多認識點人,將來有事誰去幫她?」
柳梢嫌棄地道:「那也不用穿成貴妃!」
「誒,」商玉容後退幾步,「正是她不會打扮,有我這麼俊的男人站在旁邊才好呢。」
有這麼華麗的他站在她身邊,看上去就不會那麼冷清了吧。
柳梢想要嘲諷,卻說不出話。
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其實並不了解眼前這位風騷逗趣的少宮主。
半晌,柳梢嘀咕:「那你怎麼不肯跟她走啊?」
商玉容搖頭不答,只是微笑。
柳梢撇嘴:「你都不肯陪她,能叫喜歡呀?卓師姐可認識更好的……」
「小柳梢兒,洛歌很厲害吧?」商玉容突然問。
柳梢愣了下,道:「那當然!」
「你為何這麼想呢?」
「洛師兄術法高,又聰明!什麼事他都知道!」
「他無所不能,你一定以為他過得很自在吧?」商玉容示意她湊近,「來我悄悄跟你說,這一路,他處理的大小事有上百件。」
柳梢嚇一跳:「他不累嗎?」
「你說呢?」商玉容嘆了口氣,百年前仙魔大戰死傷太多,魔族修鍊速度快,時常滋事,若不是他站出來,仙門早就不堪其擾,這麼多弟子哪能安心修行,「大約他也該歇一歇,找個姑娘去遊玩哦!」
「那食心魔呢?」柳梢望著洛歌去的方向,忍不住道,「食心魔還沒抓到呢!」
「是啊,」商玉容用扇子拍她的肩膀,「所以是不是強,不是看他過的多好,而是看他承擔了多少,有些事是必須要有人去做的,明白么,小柳梢兒?」
柳梢看看他,半晌還是嘀咕:「我就不想看卓師姐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