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冬霜冽寒,屋裡爐暖溫香。蘇世獨與初念並頭而睡,絮叨說著話。初念見她沉沉睡去了,坐起身,將她被頭攏好,隔著帳子側耳聽了下外頭的動靜,四下里靜悄悄一片的。躊躇了下,終於慢慢又躺了回去,閉上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初念正覺一陣朦朧困意時,忽然聽到外頭傳來輕微叩門聲,格一下,又格格兩下。聽著似乎帶了些猶疑。一個激靈,立刻便睜開了眼。起身披了件外衣,輕手輕腳地下床,趿鞋悄悄朝門靠近了些。
「誰?」
「奶奶,大爺方才說,他那屋裡的被褥不暖,凍醒了——」
丫頭碧靄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今夜是她輪值。
初念借著微紅的爐火之光,返身到了靠牆那架攏納棉服的衣櫃前,抱出先前收起來的他的那床衾褥,開了門。
「拿去吧。」她低聲道。
碧靄瞧著有些為難,低聲道;「大爺還說,要奶奶你親自送去——」
初念看一眼廂房方向,見窗里還有燈火透出來。唔了聲,抱緊被子往他那屋去。推開虛掩的門進去,拐過用作隔間的屏風,見裡頭床榻上卻沒人。她一怔間,忽覺身後似有一道暗影壓來,忽地回頭,看見那男人身著鬆鬆的一件玉色中衣,正悄無聲息地立在自己身後。
她剛啊了聲,連人帶被地已經被他扛了起來大步往裡,丟到了床上,下一刻,他沉重的身體便壓坐到了她大腿上,整個人跟著俯身下去,與她四目相對。
「不把我的話放心上,嗯?」他的表情瞧不出喜怒。只慢吞吞地這麼道了一句,然後伸手摸了下他還沒來得刮的生出了層青色胡茬的下巴頦,目光微閃。
初念扭著被他壓住的身子,發現掙脫不開,終於放棄了。哼了聲,臉紅紅地道:「她剛睡著。叫我怎麼過來?況且,太醫不是叫你和我分房睡嗎?這不正好!」
徐若麟盯著她,忽然抽出她發間攏住了鬆鬆髮髻的那枚簪子,隨手拋在了枕邊。臉也慢慢壓到了她的胸口,完全壓了下去。片刻過後,他用齒叼住她胸口的中衣襟子和裡頭的肚兜往邊上撥扯,扯開之後,埋臉下去,深深聞了口那片盈軟肌膚上散出的幽幽暖香,然後,用他生了胡茬的下巴頦懲罰般地再狠狠蹭幾下,立刻,豐盈的雪白肌膚上被磨出了一片淺淺紅痕。
「造吧,你就可著勁地造吧!」
他一邊毫不留情地懲罰著她,一邊含含糊糊地這麼說了一句。
這是北地燕京的方言,他長居那裡多年,此時隨口道了出來,初念卻也聽懂了他的意思。
她的胸口裸-露在了冰涼空氣里,泛出一層細細疙瘩,遭他這樣的磨蹭,又是刺痛又是麻癢,整個人剛打了個哆嗦,又聽到他這樣的話,心中一下嗔惱起來。手抱著他的頭,用力把他的臉從自己胸口推開,綳著臉道:「我就是造!何時叫你忍我了?你不是說少床被凍醒了嗎?我送了來。你請自便吧。我也回去了。」
他低聲呵呵笑了起來,揮掌拂滅近旁的那盞燈火後,扯過被衾,將自己連同身下的她蒙頭蓋住。一片漆黑中,她覺他的唇溜到了自己的耳畔,貼著輕輕吸吮了下。
「你都過來了,還回去做什麼……」
他開始和她親昵。不是起先那種懲罰般的親昵。
西窗透入了一道月冷清輝。床榻之上,微微起伏翻動如同一片細浪的衾褥里,男人的唇舌和指掌在她滑若凝脂的身子上肆意上下游移,最後停在了那處花般的嬌軟之地,弄得她的纖指不停抓握著身下的錦緞。鬆開了,再抓住。
「不要……」
她一聲聲地拒絕,聽著卻凌亂而破碎,完全擋不住他繼續反覆地試探,耐心地撩撥。她光著的兩條腿最後無力地搭纏在了他的闊背之上,隨了自己不安扭動的身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胡亂蹬踢著。
「嗯……」
她纏在他身軀上的那隻纖足忽然弓了起來,腳趾緊緊地蜷在了一塊,喉嚨里發出一聲模模糊糊的悶哼聲,像是繃緊了的那根琴弦最後終於徹底被撥至高-潮,雖那撥弦之手已停,琴弦的餘韻卻久久震顫不歇。
她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蜷縮在他身側,還沒從方才那陣叫她陷入無比羞窘境地的折磨中緩過來時,他已經起身與她再次並頭而卧,摟住了她,便如什麼都沒發生過般地微微挑起她下巴,迫她睜開眼後,笑吟吟問:「說,往後是要跟我睡?還是跟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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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後發現床上少了初念的蘇世獨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到了晚上,徐若麟未回。她照舊抱了自己的枕頭要去找初念時,被宋氏給攔在了門口。
「姑娘,來來,回屋去,咱們說幾句話。」
宋氏親切笑著,關了門,然後領她進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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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攔了蘇世獨在房裡細細說話的時候,皇宮裡的春和殿,此刻寢殿被宮燈正照得亮堂一片。宋碧瑤額頭包了塊帕,披散著發,躺在榻上,對著前來探視自己的趙琚默默流淚。
「萬歲,娘娘這兩日食不下咽,奴勸了也沒用……您瞧,人都瘦成紙片了……」
春和宮大太監孫永是從舊日的燕京平王府里跟隨來的,此刻站在一邊這樣小聲地道,神情里滿是愁苦。
「愛妃……」
趙琚坐到了她身側,輕輕拍了下她露在被衾外的那隻冰冷的手,嘆道:「朕曉得你心中難過。朕也是。只是你不可如此糟踐自己。」
宋碧瑤嗚咽了聲,顫聲道:「萬歲,碧瑤有幸伴駕至今,得萬歲如此厚愛,便是死了也甘心。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年幼的衡兒……」
趙琚搖了搖頭。皺眉看向孫永:「林太醫呢?叫他過來再瞧下。這樣如何使得?」
林太醫是太醫院正六品的院判,擅婦人之症,宋碧瑤自入宮後,日常安胎診脈都是他經手的。
趙琚話問完,見孫永呆立不動,面上露出惶恐之色,心中疑慮,斥道:「怎麼回事?朕叫你去把他喚來!」
孫永小聲道:「萬歲……林太醫他,他數日前,便暴斃於家中了……」
趙琚一驚,咦了一聲,「怎麼回事?好好的便暴斃了?」
孫永看了眼宋碧瑤,躊躇著低頭下去。趙琚更增疑心,怒道:「大膽的奴才!如此吞吞吐吐,是想杖笞?」
孫永一個哆嗦,慌忙下跪,戰戰兢兢道:「萬歲,並非奴有心隱瞞,而是……」
「住口!大膽!不許胡說!」
一直躺著的宋碧瑤猛地直挺挺坐了起來,臉色愈發慘白,顫聲著道。
孫永看她一眼,再看臉色顯得愈發陰沉的皇帝,忽然撲倒在地,磕頭如同搗蒜,流淚道:「萬歲!是出了件事,只娘娘寧可自己熬著,也一直壓著不讓奴稟告。萬歲既開口問了,哪怕要掉腦袋,奴也斗膽說出來了!實在是看柔妃娘娘和那夭折了的小皇子可憐不過啊——」
趙琚眯了下眼睛,冷冷道:「講!」
「是,」孫永再磕頭,抹了把眼淚,道,「萬歲,林太醫精於婦人生產之事,先前數次診斷,都說娘娘的產期應在十一月中左右。今日才十一月初十。也就是說,還有數日才算十月滿胎。上月二十八那日,娘娘照舊請了孫太醫來。林太醫看了後,說要開副安胎的湯藥,叮囑娘娘服下。奴當時還多嘴問了句,道都快生產了,何以還要進服安胎湯。林太醫卻道我多嘴,說他自有分寸,叫奴親自隨他去太醫院取葯。奴便跟去,接了他的藥包,煎了給娘娘服下。不想次日,娘娘卻忽然提早發動了,苦熬三天三夜才生出了小皇子,那小皇子又夭折而去。娘娘自然傷心萬分一病不起。奴傷心過後,想起林太醫那日給的湯藥,心中生疑,便去尋他問個究竟。他起先吱吱嗚嗚,不想到了最後,竟萬般抵賴,一口咬定娘娘提早生產與他開的湯劑無干。奴萬般無奈只好回來了。不想數日後便得知他暴斃的消息。幸好奴當時多了個心眼。那副湯藥煎過之後,藥渣並未丟棄,一直留著。奴便攜了,去找生葯庫一個相識的大使請他辨認。他仔細勘驗過後,說這湯藥里竟有坤草!萬歲您自曉得,這坤草活血祛淤,用的都是胎漏難產胞衣不下之症,如何能用在娘娘身上?正是服了這坤草湯劑,娘娘這才提早催產,以致於生產不順,最最叫奴心痛的是,連小皇子到了最後也沒保住……」
趙琚臉色大變,「此事當真?」
「萬歲,這樣的大事,奴豈敢有半句不實?奴早就勸娘娘將實情相告,奈何娘娘生怕多事惹萬歲心煩,一直壓著不讓奴說出去……那副藥渣如今奴還妥善保管,萬歲可叫人當場來查驗。」
孫永說著,再次伏地嚎啕大哭。
榻上的宋碧瑤翻身下了榻,顫巍巍跪在趙琚腳前,嗚咽流淚道:「萬歲息怒,休聽這奴才胡言亂語。臣妾只怪自己和那可憐的小皇子命苦,怨不得旁人……」
趙琚勃然大怒,扶起了宋碧瑤,恨恨道:「怪道愛妃多日來一直水米不進鬱鬱寡歡,內里原來竟有這般的隱情!你放心,朕必定要替你和小皇子做主!若查出幕後主使,定不輕饒!去把那副藥渣取來。讓太醫院於院使過來。將林太醫的家人也拘至大明殿,朕要親審他的死因!」
孫永抹了把淚,忙起身匆匆而去。不多時,用白綾帕子包著的藥渣便送了來,於院使也匆匆趕來。聽到要讓自己辨葯,便一樣樣地取出,道出名字,內里果然便有坤草,且分量還不輕。
宋碧瑤再也忍不住,哭著搖頭,落淚紛紛:「萬歲,小皇子既歿,那意圖害我之人,臣妾便也不想追究了,免得到時因了臣妾,讓萬歲陷於為難境地……」
趙琚起先驚怒之下,脫口說出若查出幕後主使便不輕饒的話。此刻真相似乎呼之欲出,倒漸漸冷靜了下來。命於院使退出後,追遞人出去撤回了方才下的拘拿孫家人的命令,猶豫了下,最後對著宋碧瑤道:「柔妃,朕曉得你此次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又這般體諒朕,朕心實在欣慰……」
「萬歲,你口中不說,只怕心中,已經認定這幕後主使便是臣妾了吧?」
趙琚話還沒說完,正這時,寢殿口的垂地帳幕被宮人撩開,皇后蕭榮面帶冷意,出現在了殿中,朝著趙琚和宋碧瑤緩步而來。
宋碧瑤臉色微變,看了眼趙琚,見他定定望著蕭榮,強忍住面上的委屈之意,慢慢矮身,似要朝她下跪見禮。
蕭榮冷冷看著她,並不阻攔。趙琚猶豫了下,嘆了口氣,望著蕭榮道:「梓童,柔妃產後不久,需要清靜,有什麼話,朕去你坤寧宮說吧。」
蕭榮凝視他片刻,開口道:「萬歲,臣妾方才在自己宮裡時,忽覺一陣心驚肉跳。想到近日宮中糟心事多,臣妾怕柔妃這裡出事,便趕了過來。沒想到如此巧,竟叫臣妾在外頭聽到了些話。」她的目光掠過案頭那方綾帕里的黑色藥渣,最後落在宋碧瑤的臉上,冷冷一笑,「後宮主宮,就只臣妾與柔妃二人。如今柔妃遭人陷害,證據又確鑿,這幕後主使,不必說便是臣妾了,是也不是?」
宋碧瑤萬萬沒想到,蕭榮竟會這樣出現在這裡主動攬罪上身,心驚不已。方才還只做出下跪姿勢,此刻被蕭榮威嚴目光掃射,身子微微一抖,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
趙琚眉頭緊鎖,遲疑了下,道:「朕並無此意……梓童勿要多心……」
蕭榮凝視著他。
「萬歲,你在騙我,也在騙你自己……」她悠悠地長嘆了一聲,「萬歲,蕭榮與你少年結髮,至今晃眼已近二十年了。萬歲重情,蕭榮這才蒙萬歲之恩忝登後位。二十年來,雖離多聚少,只蕭榮以為,臣妾與萬歲之間,彼此早就心意互通,當深知對方所想了。如今看來,倒是臣妾自視過高。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後宮也是一樣。倘若萬歲心中真認定害那柔妃母子之人便是臣妾,即便萬歲顧念舊情不予追究,臣妾又有何顏面再居中宮?臣妾甘願自請辭位,以正規矩!」
宋碧瑤驚訝地盯著蕭榮,被她這一番自己先前做夢也沒想到的做派所驚。一動不動。
趙琚卻仿似被蕭榮的這一番話敲醒了,心頭忽地一跳。有些尷尬地道:「眉兒,快快收回這話!朕何時說過是你害了柔妃母子?你休要胡思亂想。」
蕭榮側頭看向他,「萬歲真的信我?」
趙琚點頭,道:「朕與梓童夫妻多年,風雨同舟。不信你還信誰?」
蕭榮微微一笑,目光掃過僵在地上的宋碧瑤,臉色漸漸冰冷了下來。
「萬歲,您既然信我,臣妾也仍是中宮皇后。若叫臣妾曉得後宮存有佞邪,該當如何?」
趙琚順她視線看向宋碧瑤,略一躊躇,道:「梓童所言何意?」
蕭榮回頭,對著寢殿外道:「把人帶進來吧。」
兩名力士押著個中年白面山羊須的男子進來,那男子臉色蒼白,被力士一鬆手,整個人便軟在了地上。
「林太醫!」
趙琚出聲。宋碧瑤臉色驀然大變,目中滿是驚駭之色,死死盯著林太醫,臉色白得真正成了紙片兒。
蕭榮道:「萬歲,這催產湯到底是怎麼開出來的,想來林太醫最是清楚不過。讓他道給您聽。」
林太醫抖抖索索地朝趙琚的方向磕頭,趴在地上閉了眼睛,顫聲道:「萬歲,罪臣罪該萬死——」
原來,自數月前柔妃入宮,林太醫替她安胎以來,把脈之時,便發覺胎相似乎有異,推測此胎病弱。他不敢隱瞞,確定之後,據實告知。宋碧瑤心驚之餘,一邊命他極力保胎,一邊賜他重金,嚴令他不許透漏出去。到了上月底,眼見臨盆在即,林太醫雖也極力保胎,只情況似乎並未有多大起色。宋碧瑤心知這一胎生下來,即便能養活,怕也是夭折的命,正逢月底皇帝下令替皇后大慶千秋之喜,此等榮耀,大楚開國以來,也就皇太后逢整壽才有。如鯁在喉。思量了一番過後,便設出了這一個連環計。命林太醫開出一副催產之葯,擬在皇后壽日當天發動生產。倘若產下的嬰兒無礙,也算奪了皇后風頭。倘若出了意外,那便用這一副催產葯來做文章。
林太醫精於婦科醫道,開出的藥劑自然恰如其分。果然在二十九那日,宋碧瑤如願開始腹痛生產。沒想到生了三天才生出來,小皇子果然夭折,自己命也差點去了半條。不忿之下,自然照了原先計策行事,這才有了先前在趙琚面前的一幕。
「萬歲……微臣被迫做了這等違心之事,自知難逃一死。數日前在家中時,深夜得一不明身份之人賜下的賞,內里便有一壺美酒。微臣曉得此為鴆酒,為求家人得活路,一橫心便喝了下去,當場便失了知覺。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過後又醒了過來,茫然不知身處何處,方才才被帶到了此處。微臣所言,句句是實。求萬歲開恩,饒我一命!」
林太醫說完,涕淚交加,不住磕頭。
趙琚臉色越來越青,猛地轉頭,不可置信地望著宋碧瑤。
「萬歲——臣妾冤枉——」
宋碧瑤已經不顧自己產後體虛,爬著到了趙琚腳前,一把抓住他的龍袍袂角,哀哀痛哭,「臣妾入宮方數月,與皇后娘娘相處亦不過數月,從來恭恭敬敬,如何敢這樣計謀於她?是這太醫被人指使了誣陷於我的……」
趙琚怒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狡辯!你倒是說說,這太醫是被誰指使誣陷你的?朕之後宮,就只蕭後與你二人。莫非你到此刻還指著她不放?」說罷一把拂開她手,對著蕭榮道:「梓童,你坐鎮後宮,此事該當如何,你一徑處置便是!」說罷怒氣沖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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