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最近這些天的日子,憑她自己的良心說,只要她能過自己心理那一關,不去自我折磨的話,過得應該還算湊合。自打皇后的那日壽辰後,在外,有關她作為「司初儀」這可疑身份的各種駭人聽聞的傳聞雖可能早先入為主地深入人心了,但至少,漸漸不再有人提了。而在魏國公府里,她也開始極力引導自己去忽略背後來自上下各色人等的那些目光——心態要徹底改變,對於她來說,或許將會是一個長久的艱難過程。自憐自艾,想到恨處時,恨不得再撲上咬徐若麟一口,這些情緒仍是難免,但她已經開始學著去控制了。
事實上,事到如今了,除了讓自己往前走,她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
這一天和前些日過得也沒什麼兩樣。五更天還摸黑,徐若麟便離去早朝後,她睡至天明。起身後先去廖氏那裡問安,然後隨她一道往國太那裡去——嫁給徐若麟將近一個月了,對於自己以長子媳婦的身份向婆婆請安這件事,到了此刻,無論是廖氏還是她,其實早有了固定模式,甚至可以說心照不宣。蕭榮那日在九華樓為她補全過往的那一番話,旁人信了沒有不知道,但初念知道廖氏的疑心應該並未就此打消。做婆婆的不會,或者說不敢刁難她,但也絕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而做媳婦的她,在婆婆和婆婆身邊那個陰沉著臉的沈婆子猶如照燈般的洞洞目光之下,也就只能一直裝痴作呆。所以每天早晚的問安,雖短暫,於她來說,卻是最難熬的兩個時間段。
這天又到了晚飯的飯點,初念照例再次隨廖氏去國太那裡伺候。洗手後,服侍著擺上碗筷,默默站在一側。等國太用完飯,和往常一樣,正等著要告退時,廖氏到了司國太的身邊,笑道:「老太太,我那個外甥女兒,可憐她自家沒了倚靠,承蒙老太太不嫌,容我留她在家養了這麼些年。如今忽忽已是十六,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剛前些天,咱們本家裡有個後輩侄兒,名叫徐齡的,他家老娘上門來求親。我瞧著年紀人品都正合,便想著替她做主,做了這親事。老太太覺著如何?」
司國太聞言,便細細問了些有關徐齡的事,廖氏早有準備,便道:「他家兩兄弟,他為小。家裡雖窮了些,只父母都好,沒那麼多拉拉雜雜的事。」
司國太便點頭道:「窮倒不怕,只要人志氣,嫁去也好。那孩子是你家的人,我也說不上多少話。你既應了這門親,先打發人去跟吳家的族人說一聲,等出嫁時,好生替她備份嫁妝——也算全了你這些年對她的照拂。」
廖氏忙應下。初念以為可以走了,不想廖氏忽然叫屋裡頭的丫頭婆子都出去了。只剩她婆媳三人後,一改先前面上的笑意,露出悲戚之色,對著司國太又道:「老太太,一眨眼,小二兒便走了有三兩年了。旁人還有誰記得?自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過得不知道有多好……」冷冰冰看了眼初念,「真正心疼他的,也就只我這個親娘和老太太您這個親祖母了。我每回一想起從前的事,便挖心挖肝似地疼……」話說著,眼圈微微泛紅了。
國太也是面露傷感,嘆了口氣,「這也是命。咱們做母親做祖母的,也就只能行善積德,再多念幾聲佛,替他去孽消災,往生極樂了……」
廖氏拭了下眼角,勉強笑道:「我想的,又何嘗不是這個理兒?只是心中始終還是放不下我這兒子。老太太你也曉得,便是尋常小門小戶里,若有小二兒這樣的情狀,也不乏過繼個養子來,好維持住祭祀香火的,何況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從前家裡事多,一件跟一件地來,我也沒心思。如今可算消停下來,我便想著這事了。」
司國太看了眼一直低頭立與一側的初念,躊躇了下,道:「這也不是不行……只是這孩子,怕一時難尋到適合的。外姓自然不妥。本家裡卻又一時難有適合的。我記得從前,那個叫什麼來著的……那家人仿似願意送來那孩子。只如今過去這麼久了。畢竟是親生的骨肉,怕未必不會改了主意……」
廖氏忙道:「老太太放心,只要您點頭了,那便成。不瞞老太太,這孩子也已經有著落了。便是我方才提的那徐齡的
侄兒。他家的嫂子,去年裡沒了,丟下兩個男孩兒,大的四五歲,小的那個,才兩虛歲不到,願意讓出來過繼到咱們小二兒的名下。我先前也去看了,也是小門小戶的,那孩子卻生得極其俊秀,一見就是有福的。我便沒拒掉。想著先回來稟告老太太,你若點頭了,我再去辦。」
初念聽到這裡的時候,心裡已經明白了過來。廖氏說的這孩子,必定便是從前的那個蟲哥兒。
時人過繼,都是從宗族同姓里過繼到自家作子嗣的。她又不欲讓人知道這孩子是徐邦瑞的,想來這才費了一番周折,假託那家人之名將蟲哥兒抱進來,從此正大光明地養在二房名下,替徐邦達延續香火。至於那家的那個孩子,估計收了廖氏的好處,到時送養到別地去便是了。
司國太彷彿來了興趣。
畢竟,徐邦達是她一向上心的嫡孫。那般早逝而去,她也難過。如今廖氏既有這樣的念頭,人也有了,她自然沒反對的理由。再問了幾句後,想起一事,「老大媳婦,那孩子還小,這樣過繼過來,小二兒房裡沒個主事的人,往後只靠丫頭奶娘帶養也不合宜。我年紀大了,怕照管不來,往後你便要多勞神了。」
「老太太想的,我也不是沒想過,」廖氏瞥一眼初念,「好在這世上並非全是無情無義之人。譬如小二兒從前房裡伺候的翠翹。」
司國太咦了一聲,「翠翹?」
「是啊,」廖氏轉向司國太,道,「老太太你也曉得,她自小服侍小二兒的。小二兒走了後,我見她忠厚,服侍小二兒時又盡心,便將她調到了自己院里。如今也十八歲了。本想放她回去嫁人。不想她曉得了這事後,卻跪在了我跟前,求我讓她往後再去服侍那孩子,寧可自己一輩子不嫁,」
司國太終於想了起來,嘆道:「你這麼一說,我模糊便記起來了。竟有這樣矢志忠心的丫頭,也算難得。只是她有那樣的心意便是了,也算盡到對小二兒的一場主僕之義。終歸還是要嫁人成家的,不能耽誤了她。」
司國太話音剛落,門帘子被挑開,進來了個丫頭,正是翠翹。眼睛微紅地徑直到了司國太跟前跪下,磕了頭便道:「蒙老太太的贊,我不勝感激。我打小便伺候在二爺身邊,二爺待我的情分,我到下輩子都還不清。二爺沒了,我便時刻盼著有這一日。如今可算等到了,我只想著回去服侍那孩子。求老太太不要趕我走!」
司國太道:「你有這心便好了。豈可因此而耽誤了你的嫁期?」
翠翹道:「我此刻便在老太太、太太還有大奶奶前頭髮個誓,我這一輩子絕不嫁人。」
司國太驚詫,見她神情堅決。躊躇了下,看向廖氏,道:「老大媳婦,你怎麼說?」
廖氏搖頭嘆息一聲,「這世道,多的是翻臉無情之輩,唯獨少了這樣忠貞念舊的。老太太,您也瞧見了,她是鐵了心地要回小二兒那院了,咱們還能說什麼呢?倘若這樣讓她為那孩子耽誤一輩子,我也實在於心不忍。既然她自己方才起誓終身不嫁,心志堅決,我倒有個想法,何不將她提為貴妾,做半個主子?一來,讓她留在濯錦院也有個名分,二來,也算是成全她這多年對小二兒的一番主僕之義。」
司國太到了此刻,心中早已經雪亮了。廖氏想來早就做好了這打算,和翠翹應也是預先通過話的。想了下,便對著翠翹和顏悅色地問道:「你方才那些話,可真的出於你自己真心?這可是一輩子的事,馬虎不得。倘若你有半點不願,只管跟我說。你放心,我定會護你周全的。」
翠翹眼中流下了淚,哽咽道:「老太太,方才我所說的,句句出自真心。只是沒那個福分,不敢領受太太的好意而已。」
她既這樣應答,司國太也曉得,此事是板上釘釘了。搖了搖頭,「說句掏心窩的話,我是不樂意要你一輩子如此耗在我們家的。只你自己既然矢志不改,也就只能隨你了。你起來吧。」
翠翹曉得是被應允了,感激地朝國太廖氏磕頭,又朝一邊已經看呆了的初念也磕了個頭,這才起身,低頭退了出去。
廖氏又和司國太議了些有關此事的話,彷彿終於卸下了一樁大心事,長長舒了口氣,走了。初念怔了片刻,也朝國太告退。司國太看她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揮手讓她去。
初念往嘉木院去的時候,思緒還被方才那突如其來的消息所震,心情有些紛亂。
廖氏遲早會把蟲哥兒接進府里替徐邦達延續香火,初念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事兒雖來得突然,她倒也沒什麼。讓她覺到意外的是翠翹——這個從前在濯錦院里與翠釵一道服侍徐邦達的丫頭。從方才翠翹的神情目光來看,她能斷定她應該不是被廖氏所迫,這些都是她自己願意的。
初念知道翠翹對徐邦達情感深厚,這從先前葬禮時她的哀痛便可得見。沒想到竟深到了這樣的地步,甚至願意用自己的下半輩子去陪葬——當然,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或許在她自己看來,她能在二少爺去後被抬為貴妾,照看能延續他香火的繼承人,她甘之如飴也說不定。
初念長長嘆了口氣。
「奶奶,太太有話說。」
快到了往嘉木院去的分岔口時,沈婆子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無聲無息地出來,嚇了初念一跳。抬眼看去,見廖氏正立在前頭的一處亭子里。壓下紊亂的心跳,吩咐隨行丫頭等著,自己便過去了,朝廖氏見禮。
此時天已暗沉了下去。金紅色的一點夕陽殘光照在廖氏的一邊側臉上,配著她直勾勾盯了過來的一雙眼睛,整張臉都被蒙上了一層怪異之色。
廖氏盯著立在自己跟前的初念,忽然道:「老大媳婦兒,方才的事,你也聽到了。那孩子,乳名喚作蟲哥兒,你聽著,是不是有些耳熟?」
初念恭恭敬敬道:「名字糙,孩子才容易養周全。聽著確實有些耳熟。因我從前在庵里時,女香客燒香有帶孩子來,那些孩子大抵也被喚作諸如此類的乳名。」
廖氏一怔。勉強一笑,「你倒會說話兒。我家小二兒那院里的事,你想必也清楚。」她盯著初念,「這種事,不是我說話直,原本該是你那個姐姐的事兒。她不念與小二兒的舊情竟一走了之,不止叫我家被人背後恥笑,最最叫我心寒的,便是害得我家小二兒連個身後能替他撐門庭的人也沒了。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小二兒當初在世時,也是把她當寶一樣的。她便是不顧我們這些活著的人,看在沒了的小二兒份上,也斷不該做出這樣叫人要在背後指點一輩子的辣手事啊!你倒是說說,你那個姐姐,她也是自小念著女訓大的大家閨秀,怎麼的生就了如此的冰涼心腸,連個伺候人的丫頭都要比她記恩百倍?」
初念心知廖氏這是趁了機會在自己面前敲打、試探,甚至是發泄。她想看的,大約便是自己在她的咄咄逼人之下現出原形——一雙手在袖中不自覺地捏緊了。暗呼口氣,抬眼看著她,口中道:「太太說的這些,我原先回家時,略聽到過一些。姐姐作何想,未跟我提過。只我見識雖淺薄,卻也曉得婚姻之事,向來便是兩姓之事。姐姐當初嫁來,應是家長之言,後來歸宗,想來也並非她一個女子自己便能做主了的。太太氣不過,如今在我跟前罵她幾聲,那也是她當受的。只太太若真想要知道個中緣由,不如去問老太太。她想來應知道得比我清楚。太太自己若是開不了口,媳婦明日去向老太太問安時,覷個空代太太問一聲可好?」
廖氏一滯。
她先入為主地覺得眼前這個長子媳婦就是初念後,就算後來有蕭榮出面那樣闢謠,也無法徹底打消她的疑心。方才確實是想借了這事再試探下她的。沒想到沒說兩句,反倒被這個媳婦給反將了回來——她便是心裡再恨司家人,這事又怎麼可能問到自己婆婆跟前去?
眼前這個頗有幾分伶牙俐齒的長子新娶的媳婦,她到底是從前的那個人,還是真的是司初儀?
廖氏呆了片刻,終於勉強擠出絲笑,道:「我也不過是被翠翹所感,隨口說說而已。老太太那裡,就不必多事了。我叫你來,是有話要私下叮囑你幾句。這個家裡,先前呢,早沒了二房。等孩子過繼來,便又有了個門面。往後翠翹被抬為二房的貴妾,替小二兒養那孩子。她身份自然低下,只瞧在她這一番忠心的份兒上,你是大房的媳婦,在下人面前,好歹也要記得替她做場面。你瞧著是個伶俐人,該當不用我這當婆婆的多說吧?」
初念應是。這才終於結束了這一番對話,目送廖氏與沈婆子離去。
「太太,怎麼說?可被你問住露馬腳了?」
近旁無人時,沈婆子問道。
廖氏眉頭緊皺,只嘆了口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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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終於回了嘉木院。被方才那一番折騰,連吃飯都沒胃口了。只蘇世獨和果兒都同桌,擺了飯後,面上帶笑地陪著隨意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掌燈後,青鶯那邊的丫頭凝墨照舊過來請人了,說姑娘屋裡已經擺好了桌,請嫂子和蘇姑娘等過去,大家一道消食耍樂。
入夜後,因無處可去,做針線看書費眼,睡又嫌早,閨閣里便盛行一些逗悶的遊戲。先前這國公府里台腳不夠。如今多了初念和蘇世獨,加上吳夢兒,再來幾個各房中的大丫頭,這些天每晚便會聚在一處,或彈棋、或葉子牌,或抹骨牌打馬吊,熱鬧說笑間,時辰便過得飛快。
頭些天晚上,往往到了戌時出頭(晚上七八點),初念便會攜果兒起身回屋。曉得徐若麟大約便會回了。只今晚,她心中氣悶,氣又無處可撒,自然便記到了徐若麟的頭上,不想回去和他面對。過了戌時後,仍坐著不動。倒是手氣極好,不似前些日天天輸錢,坐下便贏,此刻跟前堆了一堆的籌碼。
青鶯笑道:「嫂子今日怎的還不走?仿似沒聽到我哥哥今日又外出不回的消息啊?」
初念笑了下,指指自己前頭的籌碼,道:「我今日心情好,難得手氣更好,自然要趁了這風頭,把我前些日被你們一道贏去的那些錢都贏回來才走。」
蘇世獨今晚一直輸,正恨不得留著初念到天亮,把錢贏回來才好,嚷道:「不準走。哪裡有贏了錢便走的道理?敢這樣,下回瞧我們還讓不讓你上桌!「
正說笑著,碧靄進來了,笑道:「奶奶,大爺剛回了,叫你回呢。」
初念唔了聲,只叫宋氏帶果兒先回去歇了,自己笑吟吟道:「你去跟大爺說下,說我今晚風頭正健,被她們留著一時起不了身了,等下再回。」
碧靄回去了,把話傳給了剛回的徐若麟。徐若麟不曉得初念今晚的那點子情緒,信以為真。雖心裡一直發癢,恨不得立刻就把她叫回來關門落閂,卻也忍耐住了。自己便先去洗了個澡。心想等他好了,想必她也差不多該回了。不想他出來後,屋裡迎他的,還只是那幾根靜靜燃著的燭火。獨自在屋裡轉了幾圈,終於忍耐不住了,穿整齊了衣裳,便往青鶯那院去。
徐若麟被婆子引進院里,剛到廊下,便聽見那間用作起居的廂房裡傳來骨牌丟桌的啪啪聲和蘇世獨「天圓、地方、櫻桃、九熟」的叫牌聲。叫婆子進去傳話,自己等候在外。婆子進去了,對著初念笑道:「奶奶,大爺來了,在外頭站著呢。」
蘇世獨越打,越輸,錢盡數都到了初念面前,曉得今晚翻本是無望了,改成巴望初念起身了,偏她一直穩坐釣魚台。正有些急眼了,一聽徐若麟來了,大喜,忙起身開了門,道:「徐大人,你可來了!你不曉得司家姐姐今晚手氣有多好。再不走,我連人都要輸給她了!你趕緊領她走!」
青鶯等人見徐若麟來了,忙丟下手中牌,起身紛紛見禮。徐若麟並未進去,只立在門外,笑著道:「叫你們大嫂子出來下,我尋她有事。」
初念並未起身,手中摸著張牌,瞟了眼門外的他一眼,懶洋洋地道:「什麼事這麼急?沒見妹妹們正和我玩得好呢。」
徐若麟摸了下鼻子,忽然便朝邁步跨過門檻朝她大步而去,到了桌前,拉起了她,在眾人驚詫目光之下,一邊帶著往外而去,一邊笑道:「你們繼續吧。」
蘇世獨瞟了眼桌上剩下的那一堆錢,道:「司姐姐,你的錢!」
「你們分了便是!」
徐若麟丟下這一句,轉眼便出了門。
蘇世獨歡呼一聲,也不管徐若麟和初念了,忙拉了青鶯吳夢兒去瓜分方才被贏去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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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被徐若麟帶回了屋,人到門前,氣惱地道:「我難得手氣好贏了錢,怎麼被你一句話便送作了人情?」
她倒不是心疼那堆錢,只是心裡不痛快,要找他碴而已。
徐若麟推開門,把她往裡搡進去,關上了門,撲一聲落了閂,笑道:「回頭我賠你就是!」話剛說完,一把抱起了人,徑直便往床上送去。初念被他丟在床上,見他在自己跟前飛快地脫衣解帶,幾乎是一轉眼的功夫,便已經脫得赤條條,放下帳子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床,弄得身下這張無比牢固的檀木大床也咯吱一聲,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看得目瞪口呆了,也顧不得自己那一堆剛被他分作人情的錢,往後縮去,口中道:「你要做什麼?」
徐若麟雙目放光,一語不發地撲倒了她,動手脫她衣服。
這一個月來,兩人雖也同床共枕,甚至不乏裸-裎相對,只似他這般的粗魯模樣還從未見過,有點被嚇住。反應過來後,急忙伸手推擋,卻哪裡擋得住男人的力氣,很快便被他強行架住手腳,剝的如去了殼的一段白嫩筍肉,只剩僅遮下頭羞處的一縷寸綢。
「徐若麟!你幹什麼!」初念又羞又氣。倒在床上,一手遮掩自己的胸口,一手極力護住那塊綢子,腿並得緊緊。卻仍被他一把扯住,沿著條被強行分開的白生生的腿腳卷了下來,丟到了一邊。
她再遲鈍,也看出了他的意圖。這是要把自己當場生吞活剝了的架勢。臉飛紅,心怦怦地跳,急忙伸手去扯一邊的衾被要裹住身子,口中嚷道:「你瘋了!你的傷不是還沒好全嗎?」
徐若麟一把握住了她手腕,整個人如泰山壓頂般地將她死死摁在了身下,「你放心,太醫說已經好了!」他在她耳邊呵呵一笑。
他很快便感覺到了她的抗拒。事實上,從他今晚回來在房裡見不到她,派丫頭去叫她也不回後,他便覺得她似乎故意在和自己鬧彆扭。不大明白為什麼。但這樣的時刻,卻實在沒耐性再去細細哄她了。他已經憋了這麼久,方才不過替她剝衣服的功夫,他身下的龐然便已經為她再次澎湃,急切地渴望著她——那種和她一起時的消魂滋味,久遠得他幾乎覺得只在夢中發生過,恨不得立刻便再重溫一次。他立刻握住了她的一團嬌軟,一揉,聽到她嚶了一聲,唇齒輕啟,他立刻趁機而入,深深地吻她。
漸漸地,當與他相形之下顯得嬌弱不堪的那具身子在他懷裡開始戰慄時,他的忍耐到了極限。他掰開了她的腿,一個挺身便要埋進去時,初念卻彷彿被他貼來的熱度熨得打了個哆嗦,猛地睜開眼睛,口中飛快地道:「等等,我有事先跟你說——」
她的話還沒說完,下一刻,發出的聲音已經成了扭曲的尖叫:「好疼,快拿出去——啊——」
徐若麟一怔。
他一直以為,這一世的她應該已經是婦人了。畢竟,與前世匆匆半月便結束的那次婚姻不同,這一回,她與她先前的夫已經處了數月,於情於理,她都應是婦人身了。所以才這樣無所顧忌。但是此刻覺到的,卻是讓他仿似再歷一遍從前第一次佔有她時的那種感覺。
但是他覺得自己已經收不住了。
不過是極其短暫的一個停滯後,他便一下再次堵住了她的嘴。聽著她發出的那種含糊的無助嗚嗚聲,整個人更是血脈賁張,不顧一切地徹底埋了進去。他只覺舒爽到了極點,滿足地哼了幾聲,開始憑著本能地連續動作,然後鬆開了她的嘴,氣息灼熱地在她耳畔呢喃哄著:「小心肝兒,多出點水,為夫好好愛你——」
初念已經疼得快要掉眼淚了。比前世第一次和他一起時還要疼上數倍,至少那回,他起初待她還小心謹慎,不似此刻這般如猛獸出籠。掙扎幾下,見他不但沒停止,反似更瘋狂起來,腦子簡直空白一片,終於停了下來,只恨不得他快些了事撤出。
男人的眼中,她的停止抗拒便成了柔順與屈從。徐若麟看著身下小臉潮紅的妻子,見她吃力地吞吐著自己,上面的一張小嘴兒也已經說不出話了,水汪汪的眼中隱隱含了委屈的淚光,小巧鼻頭微微張翕著,勾魂的妖艷之外,更是可憐可愛。他終於放緩了動作,俯下頭去,含住了她胸口那誘人來採的蓓蕾,交替愛著。待她放鬆了些,忽然毫無預兆地一記再次衝撞到底。初念挨了這樣狠狠一記,猶如直貫心口,頂得她連舌根都發麻了,眼神迷離,情不自禁嗚了一聲。
徐若麟一擊得手,立刻發動了愈發兇猛的衝撞。
初念自小家教嚴謹,便連端午、元宵這樣滿城別家仕女可以獲得出門遊玩的機會也不大有。她在男女之事上的開發和所有體驗,無不來自此刻這個正壓在他身上的男人。她受著他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實在挨不住他的兇猛貪婪,香魂幾欲出竅,恨不得擺脫自己這具隨他欺凌而顛顫的身體,只每每似欲要昏厥之時,又彷彿被那種百骸酥軟的快感扯回了——只與他親密相觸的柔軟之處,卻因了這不停的火熱摩擦,愈發地疼痛了。
「嗚嗚——饒了我吧——」
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發出含混的乞求聲,貝齒咬在了他的肩上,整個人幾欲崩潰了。
徐若麟放縱著自己饕餮享用著來自於她帶給他的甜美消魂,聽她這樣的乞憐,身下與她貼合之處愈發情動而膨脹,緊緊地撐滿了她,兇狠地貫穿她。初念再嗚咽片刻,只覺連聲音也發布出來了,只無意識地隨他衝撞而發出破碎不堪的各種悶哼嗯啊。嬌軀忽然戰慄不停,花瓣處溢出了蜜汁,她的聲音也淹沒在了他的唇下。她正歷著這一世的第一個真正因了親密接觸而帶來的□。
徐若麟不等她緩過來,雙目愈發赤紅,只想抵死地糟蹋她,狠命纏著她要攀上再一個高峰。初念被迫接受著一次又一次的來自於他的肆意荒唐,筋疲力盡,如水一般地癱在了他的身下。
「求求你快些——我不行了——」
她哆哆嗦嗦地再一次嬌哼了起來,一張小臉上滿是無助和乞憐。
「那你親我……」
他強忍住自己就要噴涌的衝動,趁機邀寵。
從他認識她以來,這麼久,她彷彿從來沒有主動親吻過他。他的心裡,不是沒有吃味。
她抗拒地皺眉時,被他不滿地再次狠狠一頂,啊了一聲,終於顫巍巍地朝他主動湊下來的唇上敷衍地親了一下,他立刻接住了她的唇,狂吻著她,「嬌嬌,我做夢都想你能替我生個孩子!」
他在她耳邊這麼說了一句,緊緊地擁住她。初念的手死死地扣住他汗津津的緊匝臂膀,身子不由自主地迎向了男人。他彷彿受了鼓舞,最後一次猛地沖向了她,毫無保留地把他的一切都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