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驤的唇滾燙,有煙草的苦味。被她柔軟的唇黏上,他有片刻的停頓,才繼續親她。
陶驤這回親的極兇狠,到後來就幾乎是在咬她。彷彿是哪裡來了邪火兒,非要這樣發泄一下才行。靜漪覺得唇上像被放了火種,漸漸燒地疼痛。她本能地想要躲避下。他意識到,放開她的唇,向下吮著她的頸子……再向下,敞開的領口內,雪白的肌膚,薄薄的肌膚下包裹的鎖骨,因為緊張還有些顫……在他似火一般熱烈的攻勢當中,她是想要閃避,卻沒有閃避。漸漸的,雪白的肌膚都染上了櫻花色……她似乎能看到如雪一般簌簌急落的花瓣,她則是花瓣雨中被他噙著的。
房門是怎麼進來的,她也不清楚。
她趁著他放鬆一會兒,急忙說:「我去洗一下……」手被他扣著,指節也扭的生疼,卻不得不忍著,抿了下唇。薄薄的、粉到幾乎是透明的唇,被他親的濕潤潤的……她是這麼打算的。如此糾纏中,她一身黏膩的汗意,滿身的不舒服,急需要放鬆一下再來。他卻沒出聲,手上的力氣又加了幾分。她幾乎擔不住那疼,眼裡就起了霧,頓時覺得委屈起來……她咬著牙關,手指簡直都要被他扭斷似的疼。
陶驤將靜漪按在南炕上,兩人姿勢都彆扭的很。他似乎就要這樣的彆扭。靜漪動不得,終於疼的低呼出聲,旋即又忍住。陶驤終於將她的下巴托住,看她……黑黑的瞳里,映著他的影子。長而彎的蝶翼似的睫毛,微顫。他的手指貼著她的面龐,柔膩的肌膚粘著他的手,似乎是停在那裡越久、越讓人離不開。臉是紅馥馥的。今晚她的臉始終紅馥馥的……
靜漪本是在等著接下來的暴風驟雨,不想陶驤就這麼看著她,竟像是在看著什麼讓他捉摸不定的東西……她忍不住抬手,還沒夠到他的手,陶驤低聲說:「我走了。」
他行動極快。說著走,立即就起了身。
南炕上一派凌亂,只有她仍在凌亂之中,他彷彿迅速地置身事外了。就像剛剛那暴風驟雨的前奏,瞬間便揭了過去,了無蹤影。
「這……就走嗎?」靜漪問道。
他整理著衣服。其實他的衣服足夠整齊,搓揉這半晌,只將她的衫子弄的一團糟了……靜漪輕按了下領口,細巧的手指在湖藍色的衫子上一印,手指白皙到透明。
他看了她一眼。
「什麼時候回來?」她問。
陶驤問:「你真想我回來?」
靜漪被他問的怔了片刻,微笑道:「你這是什麼話……」
陶驤也微笑了下,說:「今晚不回來了。你睡個好覺吧。」
靜漪站起來。
裙擺向下一垂,齊著腳面。裙擺還在抖抖索索的……她聽到陶驤說:「你這麼曲意逢迎,我倒不習慣了。廣叔會安排冬哥去七號。」
靜漪被陶驤的話說的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咬著牙關沒有吭聲。
陶驤沉默片刻才說:「我倒也有一事。不過得等父親的決定下來,才好和你說。不用怕,應該也不算太為難你。」他說完,也不再看靜漪的反應,回房去換了衣服。
靜漪發了半天的呆,分明是意會到了哪裡不對勁,待要解釋,看他重換上軍制服要走,卻將話都咽了回去。也明知道此時他應該不想對著她,還是下去送他走。
看他帶人快步離開,她忽然有點意識到,他下次回來,不一定是什麼時候了……
白獅叫了兩聲,她牽住白獅。
陶驤回了下頭,看到牽著白獅站在院中的她,皎皎月色下,身子纖長而又柔弱……他走著,靴子下的馬刺,叮叮作響。
整棟宅子在這時都已經開始進入睡夢,這樣的響聲未免有些突兀。
靜漪直到聽不見任何聲響,才拍了拍白獅的頸子,說:「我們回去吧。」
她仰頭望了下天空。
天很晴,不像陶驤那忽然間陰雲密布的臉。陰的像是馬上就會打雷下雨一般。
一陣暖風吹過來,靜漪又拍拍白獅的頸子。
不過還好,他不在家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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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珠隔了兩天便離開了陶家。靜漪聽聞冬哥將她安置在他姑媽家中,到底還是讓張媽出府去看了看草珠。張媽回來說草珠被照顧的很好,靜漪才放心。
原本草珠只是個粗使的丫頭,在琅園裡本是可有可無的。但草珠這一離開,靜漪竟覺得這園子里比先前更加安靜了些似的。
秋薇說這是因為姑爺總不會來的緣故。
秋薇說,張媽就附和,月兒似懂非懂的,跟著點頭,靜漪看到她們就心煩,一個個都打發了下去,沒事不准她們出現在眼前……她葯是日日吃,身體恢復的很快,沒多少日子,出入都不用乘轎了。
這日去陶老夫人房裡,她正看爾宜試改日畢業式上要穿的衣服,銀萱進來說,大少奶奶帶符太太來給老夫人請安。
陶老夫人說著請。金萱來攙她,她擺手,拿了一把團扇就出去。靜漪要隨著去,爾宜拉著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靜漪看她雪青的洋裝同色的鞋襪,已經很齊整,就說:「大嫂娘家媽媽來呢。」
爾宜見祖母也瞪她,笑嘻嘻地說:「就來啦。」趁祖母不注意,追著問靜漪這身衣服怎樣。
靜漪已經看她換了一頭晌的衣服,的確沒有一件她穿著不好看的,一句很好委實不算敷衍了。爾宜高高興興地跟她一道出來見客。靜漪便看到坐在陶老夫人下手的一位婦人,衣著樸實無華,就是首飾也並不浮誇。一看便也知道符氏雙姝是如何得來如今模樣的了。她和爾宜過去給符太太見了禮。
符太太是見過爾宜多次的,倒不怎樣,看了靜漪,就有些發怔的樣子。她發怔,靜漪倒笑了,問道:「伯母可是見我也覺得像二小姐?」
符太太文雅一笑,道:「哪裡。彌貞與七少奶奶怎麼能比……慢說不像,就是像,也是不能比的。還是婚禮上遠遠看了看七少奶奶,近了看太真切,我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符黎貞微笑道:「七妹別見怪。母親是見了真人喜歡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吧?」
符太太點頭,對陶老夫人道:「老太太瞧著也得意的很吧?」
陶老夫人看看靜漪,微笑道:「親家太太別一味地誇她。她年紀小,當不得這麼誇。」
靜漪對老祖母微笑。
聽起來老祖母雖是說著不讓符太太誇她,語氣反而像是在鼓勵。符太太很識趣,當真是又贊了她一番,才同老夫人閑話家常。
在靜漪聽來,符太太言談間也是十分有分寸。雖說都是家常話,在她說來竟沒有一樣不生趣的,符黎貞又在一旁幫著母親提點,倒讓陶老夫人聽的高興起來,不住地笑。
爾宜在一旁枯坐,並不像靜漪這樣聽話,但見靜漪分明滿眼的羨慕,便扯靜漪的袖子,讓靜漪拿點心給她吃。靜漪被她一鬧才分了心。
爾宜趁她拿點心,低聲在她耳邊說:「七嫂你快點懷個娃娃吧,自己做娘。」
靜漪皺眉道:「你又亂講話。」
「我哪兒有亂講?你問問奶奶,你問問母親,要不你問問七哥……」爾宜說的越來越大聲,這姑嫂倆的對話便驚動了那幾位,陶老夫人就問她們倆說什麼呢,爾宜剛張開嘴,靜漪便將一塊綠豆糕送到爾宜唇邊,笑道:「奶奶,八妹讓我給她拿點心吃呢。」
爾宜也知道這話不便當著符太太說,當下就著靜漪的手咬了一口綠豆糕,笑而不語。
符太太笑道:「八小姐也要畢業了吧?」
爾宜點頭說是的,然後對祖母道:「奶奶,我真怕讓七嫂去我畢業式,大家都看七嫂了。」
「怕你七嫂搶風頭?那正好。天氣熱了,我們還捨不得你七嫂出去曬太陽呢。」陶老夫人便說,「好了,靜漪免了這趟差事。」
靜漪笑著看爾宜,爾宜故意嘟了嘴。
符黎貞笑道:「爾宜淘氣。這麼美的嫂嫂去給你助陣,該多得意啊。」
「大嫂也取笑我。」靜漪笑道。
「哪裡是取笑你。我們文娟和八妹同級,也說了要我們去觀禮呢。我不能出門,文娟硬是要彌貞去。她和彌貞感情向來好。只是不知彌貞肯不肯去。」符黎貞笑道。
「我知道符文娟,也是有名的漂亮小姐。」爾宜說笑著。符文娟是符黎貞哥哥的長女,比她小一歲,上學卻早一年。
「連文娟都這樣大了……」陶老夫人留符太太用飯。
符太太只說家中還有事,藉機告辭。
靜漪因要去陶夫人那裡,同爾宜一道送符太太出來。早有車子在外等候,符黎貞送母親上車之後,和靜漪她們一道往陶夫人這裡來。她像是忽然間想起來,說:「對了,七妹,有件事,我險些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