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漪有些窘。
頸間的絲巾隨著她急促的腳步飄起來,搔著下巴頦兒,痒痒的……心跳比他們的腳步還要快,硬是要把她逼的慌起來的調子。
陶驤邁著大步,一巴掌推開?房門,幾乎是將靜漪的人甩進了房,才鬆開手。
他從身上摸出打火機來,點燃了桌上的煤油燈。屋子裡亮起來,他才去關門。
靜漪揉著手腕子。看到陶驤關門的動作是那麼的緩慢,她抿唇。陶驤迅速轉身,眸子閃著精光,狼一樣的,看向她,靜漪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
「你為什麼來?」陶驤喉嚨啞了。
靜漪搖搖頭。
她不知道。只是想來。覺得必須來。以為看到他,她就能安心些。可真是見了,心裡還是不安還是難受……她只好搖頭。
「你這個蠢女人!」陶驤粗暴地喝道。
靜漪咬住了嘴唇。
陶驤從來沒有罵過她。他冷淡她、嘲諷她、有時也戲弄她……卻不曾責罵過她。這會兒他聲音大的,響雷一般。也跟響雷一般,這裡里外外必定都聽了個清楚的……
靜漪一時心裡泛苦。雖然沒指望什麼,譬如他見了她該是高興的,因為她來,就是按著自己的心思來的,並不是真要他怎麼樣……可是他這麼發火,她難免有點兒受不住。
她低了頭。片刻,她迅速地往門邊走去,伸手去拉那門閂,卻不料被陶驤一把按住了手。
「你放開!」她氣。
「去哪兒?」陶驤大聲。眼看著靜漪臉色由紅轉白,顯然被他的態度傷害了,可是他那裡忍得住不發火。「你竟然來這裡!你知不知道他們懸賞多少要你的人頭?」
「我不會拖累你的。」靜漪冷著聲音說,「我是蠢,不該來這裡……」
「程靜漪!」陶驤的大手握住靜漪的肩。
手勁兒大的簡直要把靜漪的骨頭捏碎了。
靜漪咬著牙忍著不出聲。
陶驤氣的臉色鐵青,額上青筋畢露,連呼吸都像是風暴,隨時會把人捲走……
「你不用發脾氣,我來錯了……那我這就走。」靜漪擰開臉,不看他。
她的短髮,被髮帶束著,這樣一甩,短髮飛起來。
可是她並沒有動。腳下像被黏住了似的,負氣說了要走也走不得。
陶驤看著她,手勁兒減了幾分,她明明可以掙脫了,卻也還是沒動。
她回過頭來,仰起臉來看他。
靜靜的眸子里,像是有千言萬語……這讓陶驤所有的怒氣和暴躁都開始往下沉。
他盯著她的短髮。
這短髮讓她看起來年紀小的很,若是穿上學生裝,簡直就是個中學生……他恍惚見過她有過這樣的相片子。雖然一時記不得到底是在哪裡看到過的,但還能記得相片里她乾淨的面容和溫雅的氣息。但是……
陶驤一把將她的髮帶扯下來,看看手上的髮帶,問:「你頭髮怎麼回事?」
仍然是帶著怒意,對她剪了長發的舉動似乎都極為不滿。
靜漪緊抿著唇,想把髮帶奪回來。陶驤非但沒鬆手,反而將髮帶繞了兩下,隨手將她的手也扯住,追問:「誰准你把頭髮剪成這樣?」
「你鬆手,我……剪頭髮關你什麼事!」靜漪極力壓低聲音,還是忍不住氣的更狠。她為什麼剪頭髮……還不是為了來這裡,能見到他?可是他……她一肚子委屈,看著他,越來越覺得難過。眼圈兒一紅,恨不得這就把陶驤踢到十萬八千里外去,再也不用看見他。可是陶驤就愣是不肯放鬆半分,掙扎間,她頸子上的絲巾鬆了,露出她細而長的美頸,隨著急促的呼吸,頸子在顫動……陶驤忽然狠狠地親了下去。
靜漪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愣了有一會兒,直到頸上被他弄疼,她才著急地去推他……她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又怕他這麼胡亂地來,有個萬一,就鬧了大大的笑話。心裡就只能冒出這樣的念頭來,她分外地緊張。可被他這樣親著,又實在不由自主地就軟弱了……門板發出響動;靜漪被這聲音嚇到,忽然一動都不敢動了,只是低聲地、輕細地說:「不要,陶驤,你別這樣……外面……」
她想說外面都是他的下屬。他再不管不顧,這是他的臨時指揮所,他不能在這裡失了形狀、失了威信。
陶驤低頭吻住她輕顫的雙唇。
靜漪只覺得自己的意識瞬間便被抽離了大半,呼吸都忘了……
好一會兒,陶驤放鬆她些,低低地說了一句:「來不及了。」
靜漪還沒有時間來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就被陶驤打橫抱在了懷裡,迅速地往裡間走去。她眩暈著,看到的光都似流火,在周圍旋轉起……她抓了陶驤的後襟,生怕在這個時候墜落。被陶驤放在窄窄的行軍*上的時候,她能感受到他那軍毯的涼意。只是她暈眩的厲害,人好像陷在了沙堆里,一時無法動彈,且沙堆滾燙,讓她全身都遍布著火一般的熱……她抬了抬下巴,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
陶驤俯身,繼續親她。
「你等等……等等,陶驤。」靜漪輕聲說。
陶驤撐著手臂,這麼看著她——靜漪停了一會兒,抬手解開了頸下的鈕子——陶驤眯了眼。
「這個不能弄壞……這是借人家的。」她羞窘。想要起身,被陶驤按了肩頭。
陶驤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我來。」
他靈活的手指開始從容地解著她的鈕子。從頜下第一顆開始,沿著衣襟,一顆一顆,若花蕾被春風吹拂,剎那間綻放開來……
陶驤的汗水順著他的腮在往下流,一滴、一滴……滴在她的臉上。
靜漪的目光注在陶驤的心口處。
他還穿著軍裝。
這麼瘋狂和慌亂的情況下,他依然齊整。
靜漪的手怯怯地按在了他的銅紐扣上。陶驤以為她要解他的紐扣,可是她沒有。
她彷彿是在確認什麼,摸著他的胸膛。她有點哽咽,還是輕聲地問:「你有沒有哪兒受傷?」
「沒有。」陶驤回答。
她頓了頓,才說:「那就好……沒受傷就好……我夢見你受傷……」
她聲音是發了顫,陶驤就好像被閃電擊中似的,背頓時僵了。他有一會兒沒動,也沒出聲。靜漪吸了吸鼻子,費力地擰著鈕扣。陶驤的大手按住了靜漪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處。他的心跳很急,她的手很熱,他的手就更熱了。
靜漪在等著陶驤。她以為他接下來,便要她了。可是陶驤沒有。
他迅速將她的衣襟掩好,順勢倒在了行軍*上。
這點空間狹窄而逼仄,他側著身子,費勁地將靜漪摟在了懷裡。
靜漪已經渾身發燙。他幾乎也難以克制。
他平抑著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洶湧的*潮……僅僅是低下頭來,在她額頭上一吻。
屋子裡靜極了,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偶爾外面有一點聲響,那聲響也不在他們心上似的。靜漪甚至覺得自己聽到汩汩的水流聲,是陶驤身體內的,血液在流動……她眼眶發熱,手按在他胸口處,感受他的心跳。
陶驤則撫弄著她的短髮。
些微的燈光里,看到她被他揉的凌亂散碎的頭髮,一團亂。他手指替她梳理著,卻怎麼梳理,都絕不是她原先的樣子了……她有一頭烏黑光亮的長髮,如雲如席。也時常會像一條墨水河,使人沉溺。
「很醜?」她問。
「嗯。」他應
靜漪推了他一把。
他將她摟的更緊,輕聲說:「丑一點倒也好。」
他說著,竟然微微一笑。
靜漪原本就有點兒惱,看他這樣微笑著,雖然笑容淺淺的,卻也呆了一下,出神地望著他——她從他離開的時候便開始心懸在半空中,不得安寧。惡夢之後,更是簡直要想不起來他的模樣了……好像也不敢十分地去想,生怕細細一想來,就是夢裡那可怕的樣子。此時看他是好好兒的,她也就暫時安心了。
不管他說什麼,她也可以不用在意……
陶驤看靜漪望著自己出神,一對大眼睛裡清晰地印著自己的身影,就有些喉頭髮緊,想說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來,他說:「靜漪,我得出去了。」
他好不容易涉險趕回來,就是要商議軍情的。誰知道一進門,她從天而降,壞了他的計劃。
氣也氣了,急也急了,該做的事還得去做。況且她人都來了,一時半刻,這事實也改變不了,軍情卻不能等著他和她把事情掰扯清楚再說……
靜漪點頭。
陶驤卻沒有立即放開懷抱,她只得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等了一會兒,陶驤仍然沒有要放的意思,她輕聲地說:「你要再不出去,外頭都該等急了……」
陶驤湊近些,輕輕在她額頭上又印了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