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erlain最有神秘色彩的一瓶香水。只是看起來,陶太太並不像是會喜歡這瓶香水的。」方丹夫人笑道。她看看方丹先生,「或許是陶先生喜歡?比如我的皮埃爾,他只愛我身上的玫瑰香精味道。我嘗試任何香,他都說那是臭的。」
靜漪輕笑,不語。
她沒有去看陶驤,也知道陶驤一定是聽到了她們的議論。
她沒有去理會他的反應。也許他不會有任何反應,這才像是他。彷彿此時對她來說,唯一重要的事,就是聽方丹先生和夫人說話、向她介紹法國南部的風光是如何的美。他們的英文夾著法文,興緻勃勃地說著,金碧全長期在法國生活,陶驤又是到過法國的,談興一起,餐桌上的話題層出不窮……靜漪卻漸漸不出聲了。
她手邊那杯葡萄酒,逸出淡淡的酒香。
但除了方丹先生祝酒時,她輕輕抿了一口,她都克制住將這杯葡萄酒一飲而盡的想法。
她始終保持著優雅的微笑,適當的措辭。離開的時候不忘再次代表陶夫人邀請方丹先生夫婦屆時光臨陶宅。她同陶驤一道告辭出來,在大門口各自上車離去。
靜漪一路上都無話,閉目養神。許是喝了一點點酒,她總覺得心跳彷彿格外的快些,因而導致的不安和慌亂,有愈加嚴重的趨勢。
回到家中直奔卧室,看到睡的沉沉的麒麟兒,她才略安定些。
張媽見她匆匆忙忙地趕回來的,低聲道:「孫少爺好著呢,少奶奶。」
靜漪坐在床邊,手輕輕放在麒麟兒額頭上,仔細看著他,問道:「又哭過?」
麒麟兒睫毛濕漉漉的,三兩根黏在一處,顯見是哭著入睡的。
張媽點點頭。
靜漪摸了摸趴在床前的白獅,起身背對著卧床,張媽才悄聲道:「我們守著的時候不哭的,還跟白獅玩了好一會子,也肯吃藥……以為他睡著了,我們離開一小會兒,就哭的枕頭濕了大片……少奶奶換衣服吧,熱水也放好了,要不要洗洗澡?」
靜漪示意她先下去,依舊坐在床邊。
屋頂的電扇葉子呼呼地轉著,冰箱子放在屋子中央,隨著風起,裊裊白汽往四周散著,雲霧似的,飄渺無依……她給麒麟兒拉了拉身上蓋的薄被。
睡的朦朧的麒麟兒翻身,拉住了她的手,喃喃叫了聲「娘」,小臉兒貼在她的手臂上,牢牢抱住不放了。
靜漪摸著麒麟兒的額發,俯身親了親他。
她保持著那個姿勢,時候一久,漸漸也覺得困倦起來,伏在床沿上,不一會兒便跌入了夢鄉。
「娘,娘……」她聽著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心頭陡然一震,猛醒過來。她以為是麒麟兒說夢話,揉著酸麻的手臂,看著床上的麒麟兒,還在沉睡。
「小姐,」秋薇過來,給她遞上濕手巾,「去躺一躺吧,怎麼這就睡過去了?」
「不了。」靜漪說,「我該去太太那裡的。」
手臂酸麻的很,她揉了這半晌,手指仍針扎似的疼……照道理是該馬上去陶夫人那裡的,她卻有些懶怠立即動身。
秋薇看她在屋子裡有些焦躁地踱著步子,眉頭皺的緊緊的,知她心緒煩亂,便悄悄退到一邊去。
靜漪踱到窗邊站下。
紗窗外樹上的知了叫的不歇聲兒,鑽進耳中來攪的人頭疼。
她靜立良久,換過衣服出門去,下樓來恰好一頂小轎進了院子。緊跟著她下樓來的白獅先衝出門去,低低地嗚嗚做聲。
月兒正在外頭廊下,見狀急忙把白獅拉住,回頭望著靜漪道:「老姑太太來了,少奶奶。」
靜漪只看著隨小轎來的是蘿蕤堂的宋媽,轎子里乘坐的卻不知究竟是誰,忙出來一邊叫著姑奶奶,一邊快步走下台階,來到轎邊。
宋媽屈膝行禮,回身將軟轎竹簾一打,一隻拐杖先杵在地上,狠狠地戳了戳。
靜漪看到,忙上前去,叫道:「大姑奶奶。」
陶因澤顫巍巍地從軟轎里出來,站穩了,乜斜靜漪一眼,說:「剛睡起來?喝酒了?」
靜漪攙了她,抬手撫了撫發熱的面頰,說:「是呢,姑奶奶,晌午在外頭吃飯,喝了兩口葡萄酒。」
陶因澤哼了一聲,一行慢慢走著,一行說:「出息!」
靜漪微笑問道:「姑奶奶,這會兒還大日頭的,您怎麼就出來了?」
「惦記著老大的眼,我過來看看,順腳看一眼麒麟。這小子怎麼樣了?」陶因澤問道。
靜漪忙說:「麟兒還在午睡,姑奶奶。大哥怎麼樣了?」
「總算沒瞎了。大夫替他拆了紗布,現在雖看不太清楚,慢慢恢復是會好的。」陶因澤聽說麒麟兒睡著,便也不打算上去看他了。靜漪扶著她就在後廊下藤椅上坐了。她行走這一路頗有些累,坐下來氣喘吁吁。
靜漪命人給她端上來茶點,坐在她身旁。陶因澤不喝茶也不吃點心,卻歪在藤椅上看著靜漪。白獅就卧在靜漪腳邊。陶因澤看了看白獅,拿拐杖敲了敲它的頭,說:「還有這惹事的小畜生……想當初老七從青海把它抱回來,我就稀罕,可老七說什麼也不樂意讓我養。那麼跟他商議,還是給了他大哥……也不看看,老大出事之後,是怎麼個心性。」
靜漪從張媽手中接過一把扇子來,給陶因澤扇風。
「這麼好的狗,還不是險些在他手上也送了命么。譚園裡養個活物也不易。」陶因澤道。她看了看靜漪,「今兒是你把符太太送回去的?」
靜漪手中的扇子停在半空,看了陶因澤炯炯有神的眼。心裡轉著念頭,姑奶奶可是身居深宅,這等大門上的小事兒是如何知道的……心一橫,卻垂了眼帘,低聲道:「是,送她回去。還見到了符家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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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左右還有一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