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香雖然已經開門,生意卻依然冷清。
許平君瞟了眼四周,見周圍無人,湊到雲歌耳邊小聲問:「你忙完了嗎?忙完了,今日我們早點走。」
雲歌詫異地問:「大哥不是囑咐過我們,他來接我們一塊回去的嗎?不等大哥嗎?」
許平君臉有些紅,低聲說:「我想去看大夫,身上已經一個月沒有來了,我懷疑,懷疑是……」
雲歌皺著眉頭想了會:「估計是你日常飲食有些偏涼了,應該沒有大礙。這個月多吃些溫性食物。」
許平君輕擰了雲歌一把,「真是笨!我懷疑我有了。」
雲歌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獃獃問:「你有了什麼?」
許平君翻了個白眼,先前的幾分羞澀早被雲歌氣到了爪哇國,「有孩子了!」
雲歌呆了一瞬,猛然抱住許平君,卻又立即嚇得放開她,好像抱得緊一些都會傷到孩子。
雲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許平君的腹部,興奮地說:「待會大哥肯定高興死。我現在就找人去找大哥。」
許平君拉住雲歌的手:「我還不敢肯定,所以想自己先去看大夫,等確定了再告訴病已。說不定是我空歡喜一場呢!」
雲歌點頭:「也是,那我們現在就走。」
當大夫告訴許平君的確是喜脈時,許平君和雲歌兩人喜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一向節儉的許平君更是破天荒頭一遭,給大夫額外封了一些錢,一連聲地「謝謝,謝謝,謝謝……」
謝得年輕的大夫不好意思起來,對著許平君說:「不用謝了,不用謝了。要謝該去謝你家夫君,這可不是我的功勞。」
一句急話又是一句錯話,大夫鬧了個滿面通紅,不過終於讓許平君的「謝謝」停了下來。
雲歌捶著桌子險些笑倒。
雲歌和許平君出醫館時,天色已黑。
兩人都十分興奮,雲歌笑著說:「好了,從今日起,你的飲食我全權負責。安胎藥最好不吃,畢竟是葯三分毒,我回去仔細看看書,再讓孟珏給你診脈,一定……」
雲歌忽覺得巷子異常安靜,幾分動物的本能讓她立即握著許平君的胳膊跑起來,卻已是晚了。幾個蒙面大漢前後合圍住了她們。
雲歌顧及到許平君,立即說:「你們要誰?不管你們出於什麼目的,抓我一個就夠了。」
一個人微哼了一聲:「兩個都要。」
許平君抓著雲歌的手,身子抖得不成樣子,「我們沒有錢,只是普通百姓。」
雲歌輕握住許平君的手,「我們會聽話地跟你們走,不要傷到我們,否則魚死網破,一拍兩散。」
領頭的人聳了聳肩,似乎對自己如此容易就完成了任務,十分詫異,向其餘人揮了下手,命他們把雲歌和許平君塞進一輛捂得嚴嚴實實的馬車,一行人匆匆離開。
許平君摸著自己的腹部,哀愁地問:「他們是什麼人?」
雲歌搖了搖頭:「你沒有錢,我沒有錢,你沒有仇家,我沒有仇家,這件事情只能問孟珏或者大哥了。姐姐不用擔心,他們沒有當場下毒手,反而帶走我們,就證明是用我們向孟珏或者大哥提要求,既然如此,就暫時不用擔心。」
許平君無奈地點了點頭,靠在了雲歌肩頭。
也許因為孩子,許平君比平時多了幾分嬌弱。雲歌突然之間有一種她需要保護兩個人的責任。
雲歌忽然摸到孟珏當日贈她的匕首,因為這個匕首打造精美,攜帶方便,割花草植物很好用,所以雲歌一直隨身帶著。
雲歌低聲和許平君說:「假裝哭,不要太大聲,也不要太小聲。」
許平君雖莫名其妙,但素來知道雲歌鬼主意最多,所以嗚嗚咽咽地假裝哭起來。
雲歌嘴裡假裝勸著她,手下卻是不閑,掏出匕首,掀開馬車上的毯子,沿著木板縫隙,小心地打著洞。
等鑽出一個小洞時,雲歌把匕首遞給許平君,示意她收好。
掏出幾個荷包,打開其中一個,裡面裝著一些胡椒子,她小心地握著胡椒子,胡椒子順著小洞,一顆顆滑落。可是馬車還未停,胡椒子就已經用完,雲歌只能把荷包里所有能用的東西都用上。
看馬車速度慢下來,雲歌立即把毯子蓋好,抱住了許平君,好似兩個人正抱頭哭泣。
雲歌和許平君都被罩著黑布帶下了馬車。
等拿下黑布時,已經在一個屋子裡,雖然簡陋,但被褥齊全,沒多久還有人送來食物。
雲歌囑咐許平君先安靜休息一夜,一則,靜靜等待孟珏和劉病已來救他們,二則,如果孟珏和劉病已不能及時來,她們需要設法逃走的話,必須有好的體力。
許平君小聲問:「你的法子能管用嗎?」
「不知道,看孟珏和大哥能不能留意到,也要盼今夜不要下雨。」
許平君本來心緒不寧,可看雲歌睡得安穩,心裡安定下來,也慢慢睡了過去。等她睡著,雲歌反倒睜開了眼睛,瞪著屋頂,皺著眉頭。
怕什麼來什麼,想著不要下雨,雲歌就聽到風聲漸漸變大,不一會,雨點就敲著屋檐響起來。
雲歌鬱悶地想,難道老天要和我玩反的?那老天求求你,讓我們都被抓起來吧!轉念間,又不敢再求,萬一好的不靈壞的靈呢?還是自力更生,靠自己吧!
許平君被雨聲驚醒,發愁地問:「雲歌,我們真能安全回家嗎?」
雲歌笑說:「會呀!孟珏和大哥應該早就發覺我們失蹤了,也許已經發現我丟下的胡椒,即使不能直接找到我們,至少有眉目可以追查,而且下雨有下雨的好處,下雨時,守衛就會鬆懈,方便我們逃走。」
第二日。
雨仍舊沒完沒了地下著,看守她們的人不跟她們說話,卻會很準時地送飯菜。
雲歌看出這些人都是經過訓練的人,並非一般的江湖人。
她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想要用她們要挾孟珏和大哥去做什麼,可身體內的一點動物知覺,讓她從這些人的眼神中,感覺到了殺意。他們看她和許平君的眼光像狼看已經臣服在爪下的兔子,恐怕不管孟珏和大哥是否按照他們所說的去做,他們都會殺了她和許平君。
雲歌本來更傾向於等孟珏來救她們,此時卻知道必須要自救。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雲歌讓許平君退開幾步,小心地打開一個鹿皮荷包。
一隻嬰兒拳頭大小的蜘蛛從裡面慢悠悠地爬出。
雲歌靜靜退開,只看蜘蛛不緊不慢地從窗口爬了出去。
許平君小聲問:「那個東西有毒?」
雲歌點點頭:「前兩日我花了好多錢向胡商買的,是毒藥卻也是良藥。這種蜘蛛叫做『黑寡婦』,偶爾會以雄蛛為食。這隻蜘蛛是人養的,為了凝聚它體內的毒性,自小的食物就是雄蛛,下午守衛進來送飯時,我在兩個守衛的身上下了雄蛛磨成的粉,它此時餓了兩天,肯定會聞味而去,剩下的就要看運氣了。」
許平君悄悄伏在門邊,緊張地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雲歌用匕首,把被子小心地劃開,被面給許平君做了雨披,里子全部劃成布條,一節節打成死結後,連成了一條繩子。
因為雨大夜黑,除了偶有巡邏的守衛經過,其他人都在屋裡飲酒吃菜。
看守雲歌和許平君的兩人卻要在屋檐下守夜,心緒煩躁中,根本沒有留意地面上靜靜爬著的危險。
黑寡婦在分泌毒藥的同時先會分泌出一種麻醉成份,將被咬的獵物麻醉。
一個守衛不耐煩地搓著手。
一個低聲說:「再忍一忍,今天晚上就會做了她們,說不定過一會,頭兒就會來通知我們了。」
兩個人忽然覺得十分睏倦,一個實在撐不住,說了聲「我坐會兒」,就靠著門坐下,另外一個也坐了下來。
不一會兩人都閉上了眼睛。
許平君朝雲歌打手勢,雲歌點了下頭,先讓許平君拿了大蒜往鞋子上抹。
「黑寡婦很討厭大蒜味。不知道它鑽到哪裡去了,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許平君一聽,立即往手上、臉上、脖子上都抹了不少。
雲歌笑著把自己做好的雨披罩在許平君身上。
許平君知道自己有孩子,也未和雲歌客氣,只重重握了下雲歌的手。
雲歌拿匕首小心地將門有鎖的那塊,連著木板削了下來。
一開門,兩個守衛立即倒在了地上,許平君驚恐地後退了一大步:「他們都死了嗎?」
「沒有,沒有,大概只是暈過去了,許姐姐快一點。」雲歌哄著許平君從兩人的屍體上跨過去,把匕首遞給許平君,指了指依稀記著的方向:「你向那邊跑,我馬上來。」
「你呢?」
「我要偽裝一下這裡,拖延一些時間,否則巡邏的人往這裡一看,就知道我們跑了。」
雲歌強忍著害怕將門關好,將兩個守衛的屍體一邊一個靠著門框和牆壁的夾角站好。遠看著,沒有任何異樣。
雲歌追上許平君時,面孔蒼白,整個身子都在抖。
許平君問:「雲歌,你怎麼了?你嘔吐過?」
雲歌搖頭:「我沒事,我們趕緊跑,趁他們發現前,盡量遠離這裡。」
兩個人貓著腰,在樹叢間拚命奔跑。跑了一段後,果然看到當日馬車停下來的高牆。
雲歌的武功雖差,可借著樹,還能翻過去,許平君卻是一點功夫沒有。
「我先上去,把繩子找地方固定好。」
雲歌匆匆爬上樹,借著枝條的盪力,把自己盪到了牆頂上。將匕首整個插入牆中,把布條做的繩子在匕首把上綁好,雲歌垂下繩子,「許姐姐,快點爬上來。」
許平君看著高高的牆,搖了搖頭,「我爬不上去。」
雲歌著急地說:「姐姐,你可以爬上來。」
許平君還是搖頭:「不行!萬一摔下來了呢?」
雲歌想了一瞬,跳了下去,蹲在地上,「許姐姐,你拽著繩子,踩在我肩膀上。我慢慢站起來,等我全站起來時,你的頭已經離牆頭只有兩人高的距離了,你一定可以爬上去,我會在下面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摔著。」
許平君的手放在腹部還在猶豫,雲歌說:「許姐姐,他們會殺我們的,我感覺到了,所以我們一定要逃。」
許平君咬了咬牙,站到了雲歌肩膀上。
做了母親的人會格外嬌弱,可也格外勇敢。
雲歌在下面緊張地盯著許平君,她看到許平君的害怕,看到許平君才爬了一半時,已經力氣用盡的掙扎。
雲歌一面緊張地伸著手,一面不停地說:「還有一點就快到了,還有一點就快到了。」
隱隱聽到紛亂的人語聲和腳步聲。
雲歌不能回頭看,也不能爬上牆,只盯著許平君,一遍遍鼓勵許平君爬到牆頂。
許平君叫:「雲歌,他們追來了,你……你快上來,不要管我了。」
雲歌罵起來:「許平君,我要管的才不是你,誰喜歡管你這個沒用鬼?我管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還不爬,你想害死孩子嗎?大哥會恨你的。」
許平君聽著身後的人語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一面哭著,一面想著孩子,體內又有了一股力氣,讓她爬上了牆頂。
雲歌立即說:「把繩子拽上去,然後順著繩子滑下去,這個很簡單,快走!」
許平君居高臨下,已經看到一大群手持兵器的人,她哭著問:「你呢?你快上來。」
雲歌朝她不屑地撇了下嘴:「我走另外一條路。我有武功,沒了你這個拖累,很容易脫身,你快點下去,別做我的拖累!」說完,就飛掠了出去。
追兵聽到雲歌在樹叢間刻意弄出的聲音,立即叫道:「在那邊,在那邊。」
許平君一邊哭著,一邊順著繩子往下滑。
雙腳一落地,立即踉踉蹌蹌地拚命跑著,心中瘋狂地叫著「病已、病已、孟珏、孟珏你們都在哪裡?你們都在哪裡?」
臉上的淚水,天上的雨水,漆黑的夜,許平君滿心的絕望。
都是因為她要偷偷去看大夫,如果不是她要去看大夫,就不會被人抓走;都是因為她這個拖累,否則雲歌早已經逃掉。全是她的錯!
漫天的雨,四周都是漆黑。
許平君只知道跑,卻不知道如何才能跑出黑暗,想到雲歌此時的境遇,許平君再難壓抑心中的悲傷,對著天空吼了出來:「病已,病已,你們究竟在哪裡?」
不料竟然聽到:「平君,平君,是你嗎?」
「是我,是我。」許平君狂呼,大雨中,幾個人影出現在她面前。她看到劉病已的瞬間,身子軟了下去。
劉病已立即抱住了她,她哭著喊:「去救雲歌,快去,快去,要不然就晚了……」
孟珏臉色煞白,將身上的雨篷扔給劉病已,立即消失在雨幕中。
劉病已看了看孟珏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虛弱的許平君,頓住了欲動的身形,對身後陸續而來的遊俠客們大聲說:「病已的朋友還困在裡面,請各位兄弟配合孟珏兄先救人。」
有人一邊飛縱而去,一邊笑問:「救了人之後,我們可就大開殺戒了,老子許久沒有用人肝下酒了。」
劉病已豪爽地大笑道:「自然!豈能不盡興而回?」低頭間,語聲已經溫和:「我先送你回家。」
許平君搖頭:「我要等救到雲歌再走,我們是一塊來的,自然該一塊走。」
劉病已問:「你身體吃得消嗎?」
許平君強笑了笑:「就是淋了些雨,我是恐懼、害怕更多。」
劉病已未再多言,用孟珏的雨篷把許平君裹好,抱著許平君追眾人而去。
劉病已護著許平君站在牆頭一角,俯瞰著整個宅院。
許平君只覺突然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
有人胖如水缸,慈眉善目,有人瘦如竹竿,凶神惡煞,有嬌媚如花的女子,也有冠袍齊整的讀書人,卻個個身手不凡,一柄扇子,一把傘,甚至輕輕舞動的綢帶,都可以立即讓敵人倒下。
有兩三個是她認識的,更多的是她從未見過的面孔。即使那些熟悉的面孔,現在看來,也十分陌生。
許平君小聲問:「這就是傳說中隱藏行蹤的江湖遊俠客、嫉惡如仇的綠林好漢嗎?」
「嗯。」
「都是你的朋友?」
「嗯。」
許平君和劉病已認識已久,雖然劉病已的脾氣有時候有些古怪,有些摸不透,可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是了解劉病已的。
可現在她有些困惑,她真的了解劉病已嗎?
劉病已眉目間有任情豪俠,可流露更多的卻是掌控蒼生性命,睥睨天下的氣勢。許平君忽然覺得即使當日看到的廣陵王和劉病已比起來,氣勢也差了一大截。
突然看到何小七手中的長刀揮過,一個人的人頭飛了起來,許平君不禁失聲驚呼。她猛然意識到,那些倒下的人不僅僅是倒下。她胃裡一陣翻滾,身子搖晃欲墜。幸虧劉病已一直摟著她的腰,才沒有跌下去。
劉病已輕輕把她的臉按到自己的肩頭,用斗篷帽子遮住了外面的一切:「不要看了,也不要多想,這些人都是壞人,是罪有應得。」
劉病已卻是淡然地看著越來越血腥的場面,甚至看的興趣都不是很大,只是目光在人群中移動,搜尋著熟悉的身影。
待看到孟珏懷裡抱著的人,他輕吁了口氣,笑著將手放到嘴邊,打了個極其響亮的呼哨,底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呼應聲,緊接著就是一人不留的血腥屠殺。
劉病已抱著許平君落下了牆頭,「雲歌受傷了嗎?」
孟珏搖搖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有些擦傷,都不要緊。她是自己把自己給嚇暈了。她殺了個人,估計是第一次殺人,本來就嚇得要死,結果那人沒死透,雲歌跑時被他拽住了腳,她一看那人狀如厲鬼的樣子,就暈了過去,幸虧二月及時找到她,否則……」
「我以前和她去過墓地,看她膽子挺大,沒想到……」劉病已搖頭笑起來,孟珏身後的隨從也都笑起來。
許平君此時高懸的心才放了下來,又是笑又是哭地罵:「還說自己會武功,原來就這個樣子!」
正說著,劉病已的朋友陸續出來,沖劉病已抱抱拳,大笑著離去。
許平君不怎麼敢看他們,眼睛只能落在孟珏的方向。幸虧孟珏的侍從也如他一般,個個氣度出眾,女子若大家小姐,男子像詩書之家的公子。
劉病已笑望著已經再無一個活人的宅院:「這場大雨,什麼痕迹都不會留下。」
孟珏對劉病已贊道:「快意恩仇,王法若閑,殺人事了去,深藏身與名,難怪司馬遷會特意為刺客和遊俠列傳。」
馬車已到,二月挑起了帘子,請他們上車。
上了車,孟珏笑向許平君說:「我給你把一下脈。」
許平君臉紅起來:「孟大哥知道了?」
孟珏笑著點頭:「猜到你的心思,知道你肯定想自己親口告訴他,所以還替你特意瞞著他。」
劉病已笑問:「你們兩個說的什麼謎語?」
許平君低著頭把手伸給孟珏,孟珏診完後,笑說:「沒什麼,雖然淋了點雨,受了些驚,但你身體往日很好,回去配幾副葯,好好調理一下就行,不過以後可不能再淋雨了,不是每次都會如此幸運。」
許平君猶有餘驚地點頭,「你們如何找到我們的?」
劉病已回道:「要多謝雲歌的胡椒子。胡椒是西域特產,一般百姓見都沒見過,除了雲歌,還能有誰會把這麼貴重的調料四處亂扔?雖然我們發現得晚了,但畢竟給了我提示。」
雲歌現在才悠悠醒轉,眼睛還沒有睜,已經在大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許平君剛想笑著提醒,孟珏卻示意她別吭聲,抓著雲歌的腳笑問:「是這樣抓著你嗎?」
雲歌身子在抖,聲音也在抖:「別抓我,別抓我,我沒想殺你,是你要先殺我,我不想殺你的……」
孟珏本想捉弄一下雲歌,此時才發現,雲歌真被嚇得不輕,不敢再逗她,輕拍著她的臉頰:「雲歌,是我。」
雲歌睜開眼睛看到孟珏,害怕的神色漸漸消失,怔了一會,猛然打起孟珏來:「你怎麼現在才來?你怎麼那麼笨?我還以為你很聰明!我殺了三個人……嗚嗚……我殺了三個人……我還碰了他們的屍體,軟軟的,還是溫的,不是冷的……世上究竟有沒有鬼?我以前覺得沒有,可我現在很害怕……嗚嗚……」
雲歌打著打著,俯在孟珏懷裡哭起來。
孟珏輕搖著雲歌,在她耳邊哄道:「我知道,不怪你,不怪你,這些人命都算在我頭上,閻王不會記在你帳上的。」
許平君不好意思地撇過了頭,劉病已挑起帘子一角,把視線移向了窗外。
雲歌把第一次殺人後的恐懼全部哭出來後,漸漸冷靜下來。等發現馬車裡還有別人時,立即鬧了個大紅臉,用力掐了下孟珏,瞪著他,怨怪他沒有提醒自己。
孟珏笑抽了口冷氣,拽住雲歌的手,不讓她再亂動。
雲歌笑瞟了眼劉病已,看向許平君,許平君笑搖搖頭。
雲歌一面看著劉病已,一面笑得十分鬼祟,劉病已揉了揉眉頭:「你們什麼事情瞞著我?」
雲歌斂了嘻笑,兇巴巴地問:「我和許姐姐究竟是因為你們哪一個遭了無妄之災?」
劉病已隨手幫許平君整了下她身後有些歪斜的靠墊,胳膊交握在胸前,懶洋洋地側躺到許平君身旁,笑著說:「沒我的事,問我們的孟大公子吧!」
孟珏先向許平君行了一禮賠罪,又向劉病已行了一禮賠罪,「燕王狗入窮巷,想用你們兩人要挾我幫他刺殺霍光。」
雲歌不解地問:「那抓我不就行了,幹嗎還要抓許姐姐?」
孟珏早已猜到原因。燕王曾看到過他和許平君在一起,而自己當時因為幾分私心,故意混淆了燕王的視線,沒有料到雲歌后來會自己跑到燕王面前去。雖然許平君已經嫁了他人,但燕王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就把雲歌和許平君都抓了起來。
孟珏雖心中明白,口上卻只能說:「大概你們兩個恰好在一起,怕走漏消息,就索性兩個人都抓了。」
雲歌問:「刺殺霍光還不如刺殺燕王,燕王已經無足輕重,霍光卻是只手可遮天,你們怎麼辦了?」
孟珏和劉病已相視一眼,孟珏說:「我和病已商量後,就直接去見了霍光,將燕王想借我之力刺殺他的事情告訴了霍光,我配合霍大人儘力讓燕王早日放棄頑抗,病已則全力查出你們的所在。下午接到飛鴿傳書,燕王已經畏罪自盡了。」
孟珏輕描淡寫地就把一個藩王的死交待了過去。
「啊?」雲歌十分震驚:「燕王不像是會自殺的人,他更像即使自己死,也一定拼一個魚死網破的人。敵人死一個,他平了,敵人死兩個,他賺了。何況皇上不是沒有賜死他嗎?他自盡什麼?要不甘心,就索性開始打,要想苟活,就認個罪,然後繼續好吃好喝地活著。」
孟珏和劉病已視線交錯而過,孟珏笑著說:「皇上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燕王大概因為做皇帝的夢破了,一時想不通就自盡了。雲歌,你想這麼多做什麼?他死他生,和你都沒有關係。」
雲歌哼了一聲:「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我今晚怎麼……」說著又難受起來。孟珏握住了她的手:「都過去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
雲歌朝孟珏強笑了笑:「我沒有怪你。」
孟珏淡淡笑著,眼睛裡卻幾分心疼:「我怪我自己。」
許平君咳嗽了幾聲:「我胳膊上已經全是雞皮疙瘩了。」
雲歌立即紅了臉,閉上眼睛裝睡:「我困了,先睡一會。」
雖然吃了孟珏配置的安神葯,可雲歌一時間仍然難以揮去第一次殺人的陰影,晚上,常常被噩夢驚醒。
孟珏和雲歌都是不管世俗的人,見雲歌如此,孟珏索性夜夜過來陪著雲歌。
兩人隔簾而睡。雖一時間不能讓雲歌不再做噩夢,但至少雲歌做噩夢時,有人把她從噩夢中叫醒,把她的害怕趕走。
劉病已知道許平君懷孕的消息後,又是悲又是喜,面上卻把悲都掩藏了起來,只流露出對新生命的期待。
買了木頭,在院子中給嬰兒做搖籃,還打算再做一個小木馬。
他不許許平君再操勞,把家裡的活都攬了過去,做飯有雲歌負責,洗碗、洗衣、打水、釀酒就成了他的事情。
許平君嘮叨:「讓別人看見你一個大男人給妻子洗衣服該笑話你了。」
劉病已笑著說:「是不是大丈夫和洗不洗衣服沒有關係,再說,怎麼疼妻子是我的事情,和別人何關?」
許平君心裡透著難言的甜,常常是劉病已在院子中做搖籃,她就在一旁給嬰兒做著衣服。
陽光透過樹蔭灑進院子,清麗明媚。
她做累了,一抬頭就能看到彎著腰削木頭的劉病已,不禁會有一種幸福到恍惚的感覺。
從小到大,在苦苦掙扎的日月間,她總是盼著實現這個願望,實現那個願望。第一次,她心滿意足地渴盼著時光能停在這一刻。
手輕輕放在腹部,她在心裡說:「寶寶,你還未出生,就有很多人疼你,你比娘親幸福呢!不管你是男孩還是女孩,爹和娘都會很疼你。你會有一個很疼你的姑姑,將來還會有一個很能幹的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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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孟珏就出門而去,未到中午又返了回來,要雲歌陪他去一趟城外。
孟珏未用車夫,自己駕著馬車載著雲歌直出了長安。
雲歌坐在他身側,一路嘀嘀咕咕不停,東拉西扯,一會說她的菜,一會說她讀到的哪句詩詞,一會說起她的家人。講到高興時,會自己笑得前仰後合,講到不開心時,會皺著眉頭,好像別人欠了她的錢。
孟珏只是靜聽,笑容淡淡,表情並未隨著雲歌的談笑而起伏。可他會遞水囊給雲歌,示意雲歌喝水;也會在太陽大時,拿了斗笠罩到雲歌頭上;還會在雲歌笑得直打跌時,騰出拽馬韁的手,扶著雲歌的胳膊,以防她跌下了馬車。
等馬車停在一座莊園前,雲歌才反應過來孟珏並非帶她出來遊玩。
門匾上寫著「青園」兩字,園子雖維護得甚好,可看一草一木、一廊一柱,顯然頗有些年頭,雲歌低聲問:「這是誰家園子?」
孟珏握住雲歌的肩膀,神情凝重:「雲歌,還記得上次我帶你見過的叔叔嗎?」
雲歌點頭。
「這也是他的產業,風叔叔病勢更重了,藥石已無能為力,今日怕是最後一次見他。過一會,不管風叔叔和你說什麼話,都不要逆了他的心意。」
雲歌用力點頭:「我明白了。」
孟珏握住了雲歌的手,帶著她在迴旋的長廊上七拐八繞,不一會到了一座竹屋前。
孟珏示意雲歌在外面等著,自己挑了帘子先進去,到了裡屋,他快走了幾步,屈膝半跪在榻前,「小珏來向風叔請罪。」
有小廝來扶陸風坐起,放好軟墊後又悄悄退了出去。
陸風凝視著孟珏半晌都沒有說一句話。孟珏也是一言不發,只靜靜跪著。
陸風似有些累了,閉上了眼睛,嘆了口氣,「挑唆著燕王謀反,激化上官桀和霍光的矛盾,該死的都死了,現在霍光一人把持朝政,你可滿意?小珏,你的心真大,難怪九爺不肯把西域的產業交給你。」
陸風聽到屋外女子和小廝說話的聲音,「你帶了誰來?雲歌嗎?」
孟珏回道:「是雲歌,怕叔叔病著不願意見客,就沒敢讓她進來。」
陸風打斷了他的話,怒道:「不敢?你別和我裝糊塗了,叫雲歌進來。」
雲歌進來後,看孟珏跪在榻前,也立即上前跪了下來。榻上的人雖然面色蠟黃,可眼神仍然銳利,也沒有一般病人的味道,收拾得異常乾淨整潔。
陸風看著雲歌,露了笑意:「丫頭,我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麼跪我?」
雲歌紅著臉偷瞟了孟珏一眼,雖然是低著頭,語氣卻十分坦然:「你是孟珏的長輩,孟珏跪你,我自然也該跪你。」
陸風笑點了點頭:「好孩子,你這是打算跟著小珏了嗎?」
雲歌搖了搖頭:「不是。」
陸風和孟珏都是一怔,孟珏側頭看向雲歌,雲歌朝他一笑,對陸風說:「不是我跟著他,也不是他跟著我,是我們在一起,是我們一起走以後的路。」
陸風大笑起來:「真是玉……和……女兒……」話說了一半,陸風劇烈地咳嗽起來,孟珏忙幫他捶背,又想替他探脈,陸風擺了擺手,「不用費事,就那個樣子了,趁著能笑再多笑幾回。」
陸風看了看孟珏,又看了看雲歌,從枕下拿出了一塊墨鐵牌,遞給雲歌。
雲歌遲疑了下,伸手接過。
陸風笑對雲歌說:「雲歌,若小珏以後欺負你,你就拿這塊鉅子令找執法人幫忙。」
雲歌說:「鉅子令?我好像在哪裡看到過。啊!墨子,墨家學徒都要聽從鉅子的號令。」
陸風說:「我雖非墨家學徒,卻十分景仰墨子,所以執法人的組織的確仿效墨家組織而建。人雖然不多,可個個都身手不凡,平常都是些普通手工藝人,可一旦鉅子下令,都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因為做生意時,常有下屬為了利益出賣良心,所以設置執法人來監督和處決違反了規矩的下屬。長安、長安,卻是常常不安,你拿著這個,護你個平安吧!」
雲歌把鉅子令遞迴給陸風:「我用不著這個。」
陸風溫和地說:「雲歌,這是長輩的一片心意,聽話收下。」
雲歌還想拒絕,卻想起孟珏先前叮囑的話,這些話恐怕都是陸風最後的心愿。雲歌雖和陸風只見過兩面,卻因為陸風對她異常親切,他又是孟珏的叔叔,雲歌已把陸風視作了自己的長輩,此時聽到陸風如此說,再不能拒絕,只能收下了鉅子令,「謝謝風叔叔。」
陸風凝視著雲歌,「看到你和孟珏一起,我很開心。可惜九……」陸風眼中似有淚,「雲歌,你先出去,叔叔還有話交待小珏。」
雲歌磕了個頭,出了屋子。
陸風對孟珏說:「以後漢朝疆域內所有產業都是你的了,任你支配。」
孟珏俯身磕頭,「謝過叔叔。」
陸風板著臉說:「一是因為你姓孟,二是因為雲歌,三是因為我們都是男人,我也曾年青過。小珏……」陸風半閉著眼睛,斟酌著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伸手輕拍了下孟珏的肩,「你跟在九爺身邊多年,多多少少總該受了幾分影響。既然決定交給你了,我就不必再廢話。」
陸風閉上了眼睛:「你回去吧!小珏,你不用再來看我了。我大概今日晚些時候就離開長安,一直想念小時候走過的地方,也一直想得空時再遊歷一番,卻一直拖到了現在,希望還能有時間,正好去看看小電、小雷他們。」
小廝進來,服侍陸風躺下。
孟珏連磕了三個頭後,起身出屋,掀起竹簾的瞬間,聽到屋內低低一句,「不要再錯過。」
孟珏的手停了一瞬,輕輕放下竹簾,走向了在廊下等著他的人,「雲歌。」
雲歌立即跑過來,孟珏笑握住了雲歌的手。
他們和陸風的感情不深,而且告別時,陸風的精神也還好,所以並未有太多傷感,可兩人的心情還是十分沉鬱。
孟珏牽著雲歌的手,沒有下山,反倒向山上攀去。
兩人一口氣爬到山頂。俯瞰著腳下的群山,遙望著一望無際的碧空,心中的沉悶才消散了幾分。
山頂上的風很大,吹得雲歌搖搖欲倒。雲歌迎風而站,不禁覺得身子有些涼,正想說找個風小的地方,孟珏已經把她攬到了懷中,背轉過身子,替她擋住了風,頭俯在雲歌耳側問:「有人剛才的話是說願意嫁給某人了嗎?以後可以和兒女說『當年是你娘追著你爹喊著說要嫁的』。」
雲歌剛才對著陸風落落大方,此時只和孟珏在一起,反倒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去鑽,再被孟珏一嘲,立即羞惱成怒,掙扎著要推開孟珏,「誰追著你了?剛才說的話都是順著風叔叔心意說的,不算數。」
孟珏的胳膊未松力,反倒抱得更緊,「好,剛才的都不算數。現在重新來過,雲歌,你願意嫁給我嗎?」
雲歌立即安靜了下來,恍恍惚惚地竟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有人在星空下和她說「我收下了。雲歌,你也一定要記住!」「以星辰為盟,絕無悔改。」
「雲歌,你願意嫁給我嗎?」孟珏抬起了雲歌的頭,他的眼睛裡有微不可察的緊張。
昨夜的星辰,只是兒時夢。今日眼前的人,才是她的良人。
雲歌笑低下了頭,輕聲說:「你去問我爹,我爹說可以就可以。」
孟珏笑著打趣:「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我已經說可以了』?」
雲歌沒有吭聲,孟珏輕挑起了雲歌的下巴,在孟珏的唇親到雲歌的臉頰時,雲歌閉上了眼睛。
蒼茫的高山頂,野風呼呼地吹。
不知道是孟珏無意碰落了發簪,還是狂野的風,雲歌的髮髻鬆散在風中,青絲隨著風聲起舞,輕打著她的臉。
孟珏以手為簪,將烏髮纏繞到手上,替雲歌綰住了一頭的發,而雲歌的發也纏纏繞繞地綰住了他的手,孟珏笑咬著雲歌的唇喃喃說:「綰髮結同心。」
面頰是冷的,唇卻是熱的。
雲歌分不清是夢是真,好似看到滿山遍野火紅的杜鵑花一瞬間從山頭直開到了山尾,然後燃燒,在呼呼的風聲中噼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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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這幾日常常干著干著活,就抿著嘴直笑,或者手裡還拿著一把菜,人卻獃獃地出神,半日都一動不動,滿面潮紅,似喜似羞,不知道想些什麼。
許平君推開雲歌的院門,看到雲歌端著個盆子,站在水缸旁愣愣出神。
許平君湊到雲歌身旁,笑嘲著問雲歌:「你和孟大哥是不是私定了終身?」
雲歌紅著臉一笑:「就不告訴你!」
許平君哈哈笑著去撓雲歌痒痒:「看你說不說?」
雲歌一面笑著躲,一面撩著盆子里的水去潑許平君,其實次次都落了空。
兩人正在笑鬧,不料有人從院子外進來,雲歌潑出去的水,沒有澆到許平君身上,卻澆到了來人身上。
雲歌的「對不起」剛出口,看清楚是霍成君,反倒愣在了當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許平君立即警惕地站到了雲歌身旁,一副和雲歌同仇敵愾的樣子。
霍成君的丫鬟在院門外探了下頭,看到自家小姐被潑濕,立即沖著雲歌罵:「你要死了?居然敢潑我家小姐……」
霍成君抹了把臉上的水,冷聲說:「我命你在外面守著,你不看著外面,反倒往裡看?」
丫鬟立即縮回了腦袋:「奴婢該死!」
因為來者是霍成君,是霍光的女兒,雲歌不願許平君牽扯進來,笑對許平君說:「許姐姐,你先回去,我和霍小姐說會話。」
許平君猶豫了下,慢慢走出了院子。
雲歌遞了帕子給霍成君,霍成君沒有接,臉若寒霜地看著雲歌,只是臉上未乾的水痕像淚水,把她的氣勢削弱了幾分。
雲歌收回帕子,咬了咬唇說:「你救過我一命,我還沒有謝過你。」
霍成君微微笑著說:「不但沒有謝,還恩將仇報。」
雲歌幾分無奈:「你找我什麼事情?」
霍成君盯著雲歌仔細地看,彷彿要看出雲歌究竟哪裡比她好。
她有美麗的容貌,有尊貴的身份,還有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父親。
她一直以為她的人生肯定會富貴幸福,可這段日子,姐姐和上官蘭的慘死,讓她從夢裡驚醒。
作為霍光的女兒,她已經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可她不甘心。她知道她生來就是屬於富貴的人,她已經享受慣了榮華富貴的日子,她不可能放棄她的姓氏和姓氏帶給她的一切,可她又不甘心如她的姐姐一般只是霍氏家族榮耀下的一顆棋子,婚姻只是政治利益的結合,她既想要一個能依然讓她繼續過高高在上生活的人,又不想放棄內心的感覺。而孟珏是她唯一可能的幸福,孟珏有能力保護自己和保護她。她絕不想做第二個姐姐,或者上官蘭。
雲歌被霍成君盯得毛骨悚然,小小地退開幾步,乾笑著問:「霍小姐?」
霍成君深吸了口氣,儘力笑得如往常一般雍容:「孟珏是一個心很高、也很大的人,其實他行事比我哥哥更像父親,這大概也是父親很喜歡他的原因。孟珏以後想走的路,你根本幫不上他。你除了菜做得不錯外,還有什麼優點?闖禍,讓他替你清理爛攤子?雲歌,你應該離開長安。」
雲歌笑著做了個送客的姿勢,「霍小姐請回。我何時走何時來,不煩你操心。漢朝的皇帝又沒有下旨說不准我來長安。」
霍成君笑得胸有成竹:「因為我的姓氏是霍,所以我說的任何話都自然可以做到。只希望你日後別糾纏不休,給彼此留幾分顏面。」
院門外傳來劉病已的聲音,似乎劉病已想進,卻被霍成君的丫鬟攔在門外。
劉病已揚聲叫:「雲歌?」
雲歌立即答應了一聲,「大哥。」
霍成君笑搖搖頭,幾分輕蔑:「我今日只是想仔細看看你,就把你們緊張成這樣,如果我真有什麼舉動,你們該如何?我走了。」
她和劉病已擦肩而過,本高傲如鳳凰,可碰上劉病已好似散漫隨意的眼神,心中卻不禁一顫,傲慢和輕蔑都收斂了幾分。霍成君自己都無法明白為何一再對這個衣著寒酸的男子讓步。
「雲歌?」劉病已試探地問。
雲歌的笑容依舊燦爛,顯然未受霍成君影響,「我沒事。」
劉病已放下心來:「你倒是不妄自菲薄,換成是你許姐姐,現在肯定胡思亂想了。」
雲歌做了個鬼臉,笑問:「大哥是說我臉皮厚吧?一隻小山雉居然在鳳凰面前都不知道自慚形穢。」
劉病已在雲歌腦門上敲了下:「雲歌,你只需記住,男人喜歡一個女子,和她的身份、地位、權勢、財富沒有任何關係。」
雲歌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