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沒有浪漫細胞,那就只能我來了。
原本斯斯文文一本正經的顧醫生戀愛後漸漸原形畢露,以端莊之姿行調戲之實,美其名曰:「既然你沒有浪漫細胞,那就只能我來了。」
據說調戲是會上癮的
導師常教育我們: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不好,怎麼學習?怎麼工作?怎麼談戀愛?於是每周我和小草都會以出汗為目的搭夥做運動。
周五下午剛打完球,顧魏就到了,接我去醫生爹娘家吃飯。上了車,汗濕的外套黏在身上不舒服,於是脫下來準備換件乾淨的襯衫,身上只剩一件背心。顧魏突然湊過來,低低地叫了聲「校校」,我扣好襯衫紐扣,一抬頭就被突襲了。
等兩個人吻完,顧魏極具流氓特色地問:「你不會以為我只吃素吧?」
我看著已經開了兩顆紐扣的襯衫,發現我沒什麼想說的——我也沒反對你吃葷啊……但是作為一個矜持傳統的女孩子,還是強做鎮定道:「你的定力真的是越來越不好了。」
晚上,這廝洗完澡,鬆鬆垮垮穿著浴袍,鎖骨胸口若隱若現地在我面前晃。
我說:「醫生,麻煩你注意著裝嚴謹。」
醫生回一句:「你的定力真的是越來越不好了。」
我:「……」
我近視但度數不算高,除了工作學習時間,日常生活中並不常戴眼鏡,而醫生的眼鏡是一直架在鼻樑上的,於是我曾經好奇地問他:「兩個戴眼鏡的人,kiss的時候會磕上嗎?」
醫生餘光斜了我一眼,沒吭聲。
First Kiss之後,趁我還暈的時候,醫生很嫵媚地在我耳邊說:「你要不要戴上眼鏡試試?」
那句話說得好,正經人耍起流氓來,連平時流氓慣了的人都吃不消。>___<) 哪有用吻交流的啊!
然後在我沒完全回過神的時候,他貼在我耳邊:「中午吃的帶魚?」
我一驚:「我吃完刷牙了!」
顧魏:「哦,那就是嘴唇沾上的?」
我羞憤地一把推開他沖向衛生間:「流氓!顧魏你個流氓!」
漱口的時候,顧魏往我身後一站,笑得氣定神閑:「嘖,自己中午打電話的時候跟我說吃的帶魚……」
有了名分,我和顧魏就順利邁入了「調戲與反調戲」的人生新階段。
顧魏:「今天有五個加護。」(要不停查房,基本就不怎麼能睡覺了。)
我:「睡不著就躺床上閉目養神。然後想想我。」 ^ _ ^
顧魏:「這麼熱的天,你讓我躺床上想你?」
我:「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剛才是……」
顧魏:「你不要思想猥瑣。」
我:「在撒嬌嗎?」
顧魏:「……」
我^ _ ^:「思想猥瑣的是你吧?」
顧魏:「……」
患者家屬詢問護工要注意什麼忌口,要怎麼幫患者做飯,護工忙不過來,就指指我說:「問她去。」於是我被迫答疑解惑。
一次,顧魏下班去洗手換衣服,我在他辦公室等,一個患者家屬(第一天來陪護,還不認識醫生)手上拿著掛水記錄單,過來特別激動地拉住我:「醫生啊,這瓶是什麼?黃色的,幹嗎的?」
我看了一眼:「啊,啊……生脈,軟化血管,化瘀抗凝的。」
患者家屬:「那我爸現在能不能吃飯?」
我東張西望,顧魏怎麼還不回來:「嗯……半流質,乾飯不能吃,稀飯可以。」
好不容易,正牌醫生回來,耐心答疑解惑完。
該患者家屬看著我縮在顧魏背後,突然冒了句:「你們醫生和醫生談戀愛啊!」
我:「我……不是醫生。」
家屬:「那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總不能說我曾經也是一名患者家屬吧,那樣顯得顧魏太「監守自盜」了。
顧魏笑道:「夫唱婦隨。」
我:「……」
醫院幾乎全年開空調,尤其冬天,暖氣一開,醫生又是忙起來會忘了喝水的人,於是嘴唇起皮了,乾裂了,出血了。
買了男士唇膏給他。
醫生抗議:「我是男的!」
我說:「這就是男士專用的。」
依舊不肯用。
我說:「你就這麼由它去嗎?」
醫生:「我喝水!」
我說:「一天中,你有幾小時是和你的杯子待在一個房間的?」
醫生想了想:「兩小時。」
我說:「那好,一天八杯水,你兩小時解決,一小時四杯,平均十五分鐘一杯。」
醫生:「……」
我說:「林老師也用的。男士用唇膏很正常。」
醫生不情不願地接過去。
晚上洗完澡。
「林之校!這黏乎乎的怎麼擦啊!」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女同志怎麼抹口紅,你就怎麼抹唇膏。速度!」
醫生遊魂一樣晃出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抹),我正在抹唇膏(我在他公寓床頭櫃里放了一支),他往我旁邊一坐,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把我手裡的唇膏拿過去:「我覺得這個比較靠譜。」
結果,那個冬天兩人合用一支唇膏。他的那支,就拆了個包裝。
寒假陪娘親一個同事阿姨的侄女去招聘會,回到家給顧魏打電話。
「醫生,我這個專業是不是有點冷門啊?」
「嗯,有點。」
「Y市形勢太嚴峻了。我覺得我有當無業游民的潛質。」
「……」
「我要是畢業找不到工作,我就投奔你去吧。」
「X市形勢也很嚴峻。」
「沒事,我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
「您是來度假的吧?」
「……」
畢業前夕有個去Z市的機會,職務待遇各方面都很好,導師和師兄師姐都建議我過去。
我問顧魏:「我能去Z市嗎?」
顧魏:「不能。」
我:「為什麼?」
顧魏:「你去了我怎麼辦?」
我:「你來投奔我啊。」
後來,顧魏給表姐打了電話問Z市那邊的情況,得知確實不錯之後,就沉默了。沉默了許久,對我說:「你想去就去吧。趁年輕積累兩年經驗再回來也是可以的。」
最後,我沒去Z市。
導師有些惋惜:「條件真的是挺不錯的,不過女孩兒嘛,一般都不想離家太遠。」
顧魏問起,我說:「不去了,再好的待遇,也不夠周末來回坐飛機的。」
顧魏:「想好了啊,以後不要後悔。」
我說:「唉,你怎麼一副很捨得的樣子。」
顧魏:「選哪條路,是你的權利。我不妄加干涉。」
我瞬間感動無比:「那我要是一衝動去了呢?」
顧魏摸摸我的頭:「沒事,我有的是方法把你騙回來。」
其實你就是篤定我不會跑吧!
大學期間,雖然也有個別人追,但是絕大部分時間是無人問津的。遇到顧魏之後,突然桃花運就起來了,還都是一些非常態的桃花。
顧魏:「反正所有權在我這裡。」然後就淡定地想怎麼收拾戰場就怎麼收拾戰場。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他是介意還是不介意。
三三:「你長得就一副招人調戲的樣子。」
我驚:「啊?我長得這麼不嚴肅?!」
三三:「就是長得太嚴肅了,有種禁慾美,才招人犯賤想挑戰一下。」
顧魏對於兩個人身邊的桃花的態度一向是:「隨他們去,他們會知難而退的。」
在這件事上,他簡直自信心爆棚。
平凡生活里的浪漫
不知不覺,戀愛邁入第三個年頭,我們的感情進入了小火慢燉的悠然階段。
兩邊的親友都不把我們當外人,顧魏對這個狀態很享受,我就比較窘迫了,因為每次他跟我回Y市,都有一群「自家人」完全無視我,主動向他爆料我小時候的黑歷史。
林老師:「林之校小時候,說話特別早,而且很突然,說整句,把她外婆都給嚇著了,但是她走路特別晚。蕭珊比她大不了兩天,走得很溜了,她還在以爬行為主,能坐著不站著,能躺著不坐著,能睡覺那當然是最好的,特別愛睡覺,我們一不注意,她就睡著了,哪兒都能睡,不挑時間不挑地兒。」
顧魏看了我一眼,眼角一挑:「嗯,這習慣保持得挺長久的。」
我:「……」
猴子:「小時候,印璽、蕭珊、林之校她們仨一起被送去學跆拳道,家長們想的是女孩子學著以後能防身,結果她們仨第一天去就把教練給掀了。一個人跳上去勒脖子,剩下倆一邊一個,踢膝蓋窩,鉤腳踝。教練直接說,不用教了,再教就要翻天了,哈哈哈哈哈……」
顧魏:「沒看出來啊,小林同志,原來你還有這麼熱血的時候。」
我:「……」
表哥:「人家小姑娘上化學課,都琢磨什麼小試管啊小氣泡啊小反應啊,她在琢磨怎麼配王水啊硝化甘油啊,就一危險分子。」
我吐槽:「難道你喜歡兩小時光盯著高錳酸鉀吐泡泡嗎?」
顧魏摸摸我頭:「乖,我知道你就是一個小拉登。」
我:「……」
印璽:「她二十年前就說自己要嫁給醫生。」
我驚:「我怎麼不知道?!」
印璽:「我們這一撥人她小時候身體最弱,三天兩頭去醫院,回來就跟林叔叔說以後要嫁一醫生,打針掛水通通在家搞定。」
顧魏聽得津津有味,偏過頭調戲我:「林之校,真是驚喜不斷啊!」
我:「……」
晚上,我坐在床上嚴肅地思考人生問題。
顧魏要笑不笑地問:「想什麼呢?」
我幽幽道:「要麼嫁給你,要麼就得殺你滅口,你知道得太多了……」
冬天,我的腳總是涼冰冰的,於是聽從醫生娘的話,睡覺前用薑片熱水泡半個小時。
顧魏坐我旁邊看電視,視線時不時往我這邊飄。
我:「怎麼了?」
他目光轉回電視。
過了一會兒。
我:「你老看我的腳做什麼?」
顧魏:「自己家的看看也不收錢。」
我:「……」
隨後他索性扭過頭來直勾勾地看,看得我後背都出汗了,他才冷不丁冒了一句:「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腳很漂亮?」
我汗:「您……不是戀足癖吧?」
顧魏抬頭,眼角一挑,那叫一個波光流轉、流光溢彩。他每次出現這種妖妖的不奸不殺的眼神,我的心跳速率就往上飈,然後就條件反射地「你你你」結巴,一般還沒結巴完一句話,他就開始耍流氓了。
顧魏的眼睛很漂亮,目光清亮深邃。自從他發現我對他的眼睛完全沒有抵抗力之後,便善加利用,我常常一回頭就撞上他一雙美目流轉,直直地看著我,於是我看著看著,就不知道把自己看哪兒去了。
一次出項目是在野外,正兒八經的風餐露宿,我們都習慣了。但是那次不知道是被當地什麼蟲子咬了,回來之後小腿上起了一片一片的疹子,不敢撓,因為林老師說女孩子身上不能留疤,但是又癢,於是就拽拽顧魏的袖子:「顧魏,你講個笑話,我轉移一下注意力。」
顧魏:「徐韜他們醫院急診推進來一個被車撞了的老太太,狀似昏迷,徐韜剛過去撥開她的眼皮,就被老太太一把抓住:『撞我的就是你!』」
我:「……」
顧魏:「……」
我:「好冷。」
顧魏:「唉。來,看著我的眼睛——」
我:「……流氓!」
後來每次我出去,不論遠近,走之前顧魏都會打電話提醒「記得帶上防蚊噴霧」。
我在顧魏面前一直是比較放肆的,不怎麼掩飾情緒,想幹什麼幹什麼。
顧魏:「林之校,你在我面前稍微穩重一點。」
我:「我都沒嫌棄你幼稚。」
顧魏伸手抓我:「誰昨天晚上在床上360度打轉說不想考試的?」
我閃開:「誰今天早上趁我洗蘋果的時候偷喝我牛奶的?」
顧魏再抓:「然後你就在我麵包里抹辣椒醬?!」
我繼續閃:「就一點點!」然後就被他借口「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吃豆腐。
最後我們倒在沙發上互相揭對方的囧事笑了一晚上。在極其有限的相處時間裡,我們的快樂往往簡單得沒什麼技術含量,卻又無比踏實。
我整理顧魏臟衣服的時候,從他襯衫口袋裡摸出了他當月的工資條。
顧魏進門看到我坐在床上一臉嚴肅,走過來:「你拿著我的工資條怎麼跟拿著病危通知單一樣?」
我鄙視他造比喻句的能力,然後無比惆悵地說:「我發現我們的工資是一樣的。」
顧魏的眉毛挑了一下。
我:「數字都一樣,就是順序不一樣。」這是多麼悲催的巧合。
我嘆了口氣:「我拉低咱們家的收入水平了。」其實我知道助教的工資基本就是個形式,沒有什麼實質內容,但是對於這個詭異的巧合,我實在是——
顧魏看了看兩張工資條:「這麼巧。」
情何以堪……
顧魏:「我剛當助教的時候,也和你差不多。」
我瞬間原地滿血復活:「真的?!」
顧魏:「嗯。你現在又不以掙錢為目的。」
我:「我心裡平衡了。」顧魏當年比我辛苦了三倍不止。
後來和娘親說起,她一針見血:「顧魏是06年,你是12年。人民幣貶值的好伐?」
我:「……」
「醫生,你有一根白頭髮。」
「拔掉。」
「不拔。」
「那就留著吧。」完全沒有「我正值青年怎麼會有白髮」之類的感慨,「留著提醒你,你都是怎麼氣我的。」
「我哪有……」
「聽著怎麼這麼心虛。」
=_=
「醫生,我長了一根白頭髮。」
「你最近是不是用腦過度?哪兒呢?」
「這兒呢。」
然後醫生迅速地拔掉了。
「你怎麼拔了?!」
「不然呢?」
「留著做個紀念啊!」
「這種暴露年齡的紀念品還是算了吧。」
「哦。」就被這麼帶過去了,完全忘了之前想要很拽地說「你看,被你氣的,你要對我好點」。
我喜歡把手繞到顧魏脖子後面,那裡的皮膚溫暖光滑。 每次我一摸,顧魏就一眯眼睛:「我想睡覺。」特別像只貓。
一次我洗完澡靠在床頭看書,他洗完澡出來,往床上一倒,枕在我肚子上就不動了。
「顧魏,把頭髮擦乾再睡。」
一條幹毛巾塞到我手裡。
我無奈地擦擦擦,擦完:「去把頭髮吹乾。」
顧魏含含混混地嘟囔一聲「困」,依舊不動。
我撈過電吹風給他吹吹吹,吹完,他已經睡著了。
我也動不了,結果那天兩個人呈T字狀睡了一晚上。
那時候,顧魏剛發現我會一點擒拿。
「身手不錯。我不用擔心你被人吃豆腐。」
「你身手也不錯,那我不得天天被吃豆腐。」
此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顧魏同志養成了一個習慣:切磋。我的擒拿都是小時候跟著大院里的哥哥們混的,相當的三腳貓,但是顧魏經常贏絕對不是因為他功夫好,而是因為他總偷襲!
一次在爺爺家,我去院子里拿曬太陽的小文竹,顧魏可恥地偷襲我手裡的蛋撻,一推一擋,兩個人就那麼切磋到一起了。估計當時兩個人表情比較認真,被出來找人的醫生娘看到,驚得叫了一聲:「顧魏、林之校!」
我是第一次被醫生娘這麼大聲地喊全名,當場懵了,然後顧魏的手刀就劈在了我手腕上。醫生娘上來直接拎走顧魏進書房訓話。
「怎麼能打起來呢?!」
「鬧著玩的。」
「鬧著玩也不行。你男孩子手勁那麼大,萬一誤傷呢?」
「媽,我誤傷自己我也不會誤傷校校啊,這年頭追個老婆多難啊!」
我在門外聽得一頭黑線。
一次回顧魏公寓,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
我湊近他臉,呼吸清淺平穩——睡著了。
我正準備越過他撈被子給他蓋上,一低頭,他正半眯著眼睛看著我,也不說話也不動。
這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啊?
我懸在他上空盯著他看了有一分鐘,他慢慢伸手,抱住我的腰拖進懷裡,然後合上眼睛繼續睡,從頭到尾呼吸都沒波動。這算不算夢遊?
後來,兩個人睡到九點——餓醒的。
顧魏在廚房下餃子。我問:「我來的時候,你是睡著的還是醒著的?」
顧魏:「半睡半醒。」
我:「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在沙發上睡覺,一睡著林老師就會把我抱到床上去。他那時候工作特別忙,和我相處的時間很少。有時候我並沒有睡著,但是為了讓他多抱抱我,就裝睡。後來長大了,有一次他抱我去卧室的時候自言自語,又重了,要抱不動了。從那之後,我再也不在沙發上睡覺了。」
顧魏伸手把我撈進懷裡,貼在胸前,也不說話,繼續煮餃子。
這個男人有時候心思細得實在是沒話說。
偶爾惡劣
顧魏去外地開會,晚上快十二點給我發簡訊。
「室友打呼嚕,睡不著。」
「你捏住他的鼻子。」
「幹嗎?謀殺?」
「憋死前會醒的。然後他醒了你睡。」
「你這都是哪兒學來的?!」
「路人甲就這麼對付他室友的。」
「你以後離他遠一點!」
兩個人去買鞋,聽到營業員甲教育乙:「錢是誰掏啊?男的!所以還是要盯緊男的!」
轉頭看見我們,異口同聲:「歡迎光臨!」
接下來顧魏挑他的,我挑我的,兩個營業員都黏在他後面。
「先生喜歡什麼樣式?」「正式一點還是休閑一點?」「您看這款怎麼樣?小羊皮的。」blah blah blah……
顧魏抿著嘴不作聲。
我挑中一雙,轉過身,發現顧魏手裡拿著和我一樣的男款。
坐在一起試鞋,剛穿好——
營業員甲:「你們的腳好有夫妻相!」
「……」我是頭一回聽到腳也可以有夫妻相。
顧魏很淡定:「謝謝。我們是兄妹。」
我驚悚地看著他把臉湊到我臉邊上,兩個人的臉並排靠在一起。
營業員乙乾笑:「呵,呵呵,難怪,我還說二位長得這麼像。」
我:「……」
顧魏:「開玩笑的,這是我太太。」
營業員甲乙:「……」
顧魏被煩到的時候,會突然變得很惡劣。
有一次重感冒,剛好是周末,去顧魏公寓昏睡。一睜眼,白天,再睜眼,天黑了,再睜眼又是白天,整個人渾渾噩噩,像是陷在溫暖的沼澤里。好不容易終於清醒過來,嗓子發乾,叫:「顧魏。」
醫生過來摸摸我額頭:「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看著他:「現在是二零几几年?」
醫生一臉正經:「二零二一年。」
我看著他:「你四十了。」
醫生:「嗯。」
我說:「你怎麼還這麼好看啊?」
醫生:「……」
他說,每次我犯迷糊的時候,他就有種調戲我的衝動。
一輩子的迷戀
有陣子看程又青、李大仁,看完對醫生感慨:「嘖,男人果然迷戀永遠的25歲。」
醫生一邊發郵件,一邊啃蘋果,頭都沒抬:「沒有,我迷戀的是你。」
只有他能講情話講得一點該有的面部表情都沒有。
農曆新年後,氣溫漸暖,短短的一截「春脖子」就成了上半年的手術高峰期。
2012年的手術高峰期後,身體一向很不錯的顧魏意外病倒,感冒轉肺炎,加上之前忙得飲食不規律,腸胃也出了些問題,幾乎沒好好吃東西,大部分時間就躺在病床上,整整一個禮拜,燒燒退退,昏昏沉沉。
一直以來,顧魏都像是一棵不會倒的樹,遇到什麼事,都能看到他斯文淡定地站在那,忽然他躺在我面前,水一瓶瓶掛下去,沒有好轉,整個人亦沒有聲響,我心裡像是有個不知名的東西跳來跳去,跳得我發毛。
主治大夫說,長時間疲勞,身體需要休息。
顧魏半夜醒來,我正抱著加濕器坐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他。
「你要不要喝點粥?」
他微微搖了搖頭。
「果汁?」
繼續搖頭。
「水呢?」
還是搖頭。
後來,顧魏說,我的表情跟看見十天沒吃竹子的大熊貓一樣,還沒哭就已經呆了,看得他突然就有點想笑。
「陪我去陽台透透氣,病房有點悶。」
岑寂的夜晚,我們偎依著站在陽台門前,天上沒有星星,有我也看不見,我在看顧魏。
顧魏收回目光:「看什麼?」
我:「你什麼時候會好起來?」
顧魏伸手攬住我,笑道:「讓我再多享受幾天你這個貴賓級待遇。」
我:「你隨時都能享受,級別比這還高的都行,只要你別躺在病床上。」
顧魏:「那行,我以我的職業道德保證,明天就好轉。」
我繼續眼巴巴地看著他。
顧魏失笑:「你這麼看著我,我把持不住啊。」
我:「女性平均壽命比男性長。」
顧魏愣了一下。
我:「你要保持健康,這樣,到老了,陪我的時間才會長。」
我的爺爺去世後,奶奶每周給他寫一封信,寫好後裝封放進抽屜。
一年又一年,一封又一封,寫著寫著,就老了。
每次看到她孤單單翻看爺爺的老照片,都覺得心酸。
我抱著顧魏的腰:「你心理素質比我好,怎麼的也該是你給我寫信吧。」
顧魏把我攬進懷裡,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回病房,乖乖吃飯。
第二天,病情果然開始好轉。
陳聰說:「顧魏戀愛後,越發懂得養生了。」
我說:「他得攢著勁兒以後給我寫情書。」
七月,受陳聰夫婦的邀請,第一次和顧魏一同出遠門旅遊。飛機抵達昆明,和在當地採風完畢的陳太太會和,一行人轉乘火車,再轉乘大巴,順利抵達麗江。放下行李出門覓食,經過大廳的報刊架,陳聰看著各式各樣的地圖,突然:「啊!我就說我有什麼忘帶了!地圖!」遂抽了一份旅遊交通地圖,打開作認真研究狀,半分鐘後,「我覺得這些旅遊地圖都設計得特別不合理!我想找的地方從來都找不到!」
午飯之後,大家開始游古城,陳聰再一次證明了「男同志中也潛伏著為數不少的路痴」,加上大硯古城本身布局就類似一個八卦陣,他很快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穿梭的人流很快把我們衝散了。
顧魏摸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直接遞到我手裡。
陳聰:「你們在哪兒?」
我:「你們在哪兒?」
陳聰:「我不知道我們在哪兒!」
我:「……」
陳聰:「我覺得哪哪兒看著都差不多。」
我:「先找到有水的地方,沿著護城河,順水進,逆水出,就不會迷路了。我們晚飯的時候在門口碰面。」
陳聰:「唉,行吧。」
我掛斷電話,偏頭看向身邊的顧魏。他一臉怡然自得,如同閑庭信步:「怎麼了?」
我狐疑:「你沒暈方向吧?」
顧魏:「這種地方,需要方向嗎?」
我:「……」也是。
晚飯時,陳太太隨口一問:「離賓館最近的超市在哪兒?」
陳聰:「……」
陳太太:「哪兒有賣水果的?」
陳聰:「……」
我們三人大快朵頤,陳聰抱著手機一臉艱澀地查地圖,我於心不忍,從包里拿出手札遞給他。
陳聰:「這什麼?!」
我:「我畫的地圖。賓館附近的主幹道、標誌性建築、超市、醫院、餐廳、計程車點,景點大巴的班次、我們往返的路線,都在上面。」
陳聰迅速轉過頭,忿忿地指著顧魏:「你!!!」
顧魏好整以暇:「怎麼了?」
陳聰:「你!!!」
顧魏:「嗯。」
陳聰:「你丫故意的!」
顧魏很淡然:「不能因為我老婆有職業病,就降低你的獨立生存能力。」
我:「……」顧先生,你能不能把讚美說得像讚美一點呢?
飯畢,陳聰:「校校,你晚上跟不跟顧魏睡?」
我噎住,這叫什麼問題?
顧魏目光涼颼颼地轉向陳聰。
陳聰:「咳,不是,我的意思,如果你覺得跟顧魏住不方便,你可以和我老婆住一間,然後我和——」
顧魏陰森森道:「我不想跟你住。」
於是房間就這樣分好了。
旅遊旺季,標間緊張,陳聰定的是大床房。
對於和顧魏同住,我本來是很坦然的,但先是被陳聰一番問,又是被陳太太一番意味深長地笑,突然羞澀起來。
顧魏:「你什麼表情?」
我:「沒。」
顧魏:「乖乖睡覺,不要瞎想。」
我炸:「誰誰誰瞎想了?!」
顧魏從善如流:「那就我瞎想了。」
我:「你要幹什麼?!」
顧魏笑得溫柔而妖嬈:「我要幹什麼我早幹什麼了,還能留你到現在?」
我再次確認,斯文的顧先生,其實就是個危險品。
顧魏把四肢僵硬的我拽上床:「明天爬雪山,今晚要養精蓄銳。」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眼珠子都不會轉了:「顧魏……你……你……如果……如果哪天……你……你……你要提前跟我說一下,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顧魏:「嗯,好,我提前一個禮拜打報告。」
六月的玉龍雪山,溫度與空氣濕度的配合非常微妙,冷而不寒,潤而不濕,涼意撲面,直沁心脾。
顧魏抬頭看著遠處積雪的封頂,我看著他的側臉,在大片草地和紅豆杉群的映襯下,乾淨而清越。
第一次登玉龍雪山,身邊是父親母親,在漫天細雨里微笑著親吻對方。
第二次登玉龍雪山,我獨自一人。
第三次登玉龍雪山,身邊是我的愛人,偏過頭來看著我笑意欣然:「你要不要再許個願?」
我說:「好啊。」我希望我們就此相伴,直至耄耋白髮之年。
以前看過一篇文章,說女人25歲之後開始衰老,應當「優雅地老去」。現在的我,還達不到優雅的氣度,只能做到坦然接受。然而,有顧魏在我身邊令我安然了許多,因為知道有個人,會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老去。
七月,我邁入職場,一邊工作,一邊繼續攻讀學位。單位男女比例不協調,上班的、在讀的、實習的,許多單身漢。
上班第一天,另一個研究室的男同事A來串門,問我們辦公室一姐姐:「劉姐,新來的姑娘哪兒人啊?」
劉姐:「算盤別處打去,人家有對象了。」
同事A:「沒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他個性比較無聊。)
劉姐:「人家對象是外,科,醫,生。」
同事A:「哦,那算了,沒緣分。」掉頭就走。
我發現顧魏的職業殺傷力很大。
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參加婚禮。用路人甲的話說:「跟大姨媽一樣,每個月都要讓人放點血。」(這男人就是個極品。)
一次參加完婚禮回顧魏公寓,一邊翻手機,一邊說:「下個月還有兩場。」
顧魏當時坐在書桌邊玩電腦:「我是先看著師兄結婚,再看著同學結婚,現在是看著師弟結婚。」
我抬起頭來:「你想結婚?」
顧魏立刻轉過頭,小狗一樣睜圓了眼睛,很有神地點頭,點頭,點點頭。
我「哦」了一聲,就進去洗澡了。
等我出來,他還保持著撐著腮幫的姿勢,看了我一眼,又一臉懨懨地轉回去對著電腦。
他身上極偶爾地會出現這種類似小動物的狀態,讓我覺得可愛得不行。
想想,我讓他內傷過多少次啊!
工作和感情的順利,讓我身心舒暢。人一舒暢,就會導致警惕性下降。
八月的一個周末,顧魏來單位接我,成功被圍觀。
同室的劉姐毫無預兆地問:「醫生,什麼時候喝你們喜酒啊?」
顧魏笑眯眯地答道:「快了,等她反應過來就行了。」
我看著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一路處在「這是求婚嗎?是嗎?不是吧?是嗎?不是吧?」的狀態,直到被帶進陌生的小區,陌生的房子。
顧魏遞過一沓裝修效果圖:「裝修公司到位了,基本建材也到位了,給點意見吧。」
我四下望了一圈,反應了三秒鐘:「顧魏,不帶你這麼玩的!」
顧魏看著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對你就得快狠准。」
事後,我摸出手機給娘親打電話,正琢磨著怎麼告訴他們,「看架勢你們馬上就要多個女婿了」,卻意外得知,他們支援的「婚房裝修費」早在上個月就到位了,我徹底沉默了。
顧魏捏捏我的手:「眾望所歸啊,顧太太。」
之前有陣子實驗不順,心裡總是有點說不上來的壓力。
「醫生,我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那就閉上眼睛睡覺。」
「但是我睡不著。」
醫生無奈:「你睡對角線吧。」
我每次睡對角線,兩腿伸直,手舉過頭頂,都會覺得自己很像一條雙向延長線——特別放鬆。
醫生就倒霉了,他公寓的床是一米五的,我一對角線,他一米八的個子就哪邊都塞不下了,最後只能委屈地和我並肩一起對角線。
新房買傢具挑床的時候,店員問:「兩位想要什麼尺寸的呢?標準床寬一米五,一米八的都有。」
顧魏堅定地選了兩米的。
X市悶熱的夏末,沒有課,工作之餘,我窩在顧魏公寓,一邊研究家裝雜誌,一邊在紙上塗塗畫畫,順便研究怎麼把顧魏養胖一點。工作之餘,顧魏一邊好整以暇地計算裝修進程,一邊當我的小白鼠試驗各種菜品,還真被養胖了幾斤。
裝修隊的一個老師傅道:「你們小兩口脾氣倒是真挺好,上一家也是小兩口裝婚房,意見不合吵得差點打起來。」
顧魏:「我很放心她的審美。」
我撇嘴:「因為找了你嗎?」
顧魏笑眯眯地看著我不說話。
日子過得簡直沒心沒肺的舒暢,直到九月的一個周末,我們照常去看望爺爺,在廚房裡,顧魏告訴我:「校校,我要去進修,柏林,最少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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