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他倒是把速度慢了下來,午夜,高架空蕩開闊,弧形柱燈兩側輝映,一路都是幻彩流光。
驚魂未定,蘇小魚哪裡顧得上欣賞,勉強鎮定了一下才開口,「你上次開的不是這輛……」
「嗯,這輛閑得久了,偶爾遛一下。」
聽上去像是遛狗……蘇小魚聽完默默。
「加班?這麼晚才從公司出來。」
「嗯,這個點不算晚了,還有些同事在公司忙著呢。」
陳蘇雷一笑,「這就是投行了,女人當男人用……」
「男人當牲口用。」蘇小魚接得快,說完自己笑起來,捂著嘴,杏核似的眼睛亮晶晶。
他這次眼光在她臉上停駐的時間稍長了一點,「不覺得累?這麼算下來,一天至少要工作十幾個小時。」
「還好,有目標就不覺得累。」說到這個蘇小魚就振奮,小拳頭又握起來了。
「目標?」
「你不是知道?」
他點頭,「賺錢,還房貸,還完了再買,再還,對吧?」
「嗯!」蘇小魚用力肯定,換來他的笑聲,心情大好的樣子,笑完側過頭,看著她開口,「說得好,我喜歡。」
他說喜歡,明知是玩笑,但她卻因為那兩個字愉快,忍不住嘴角上揚。
「餓不餓?我們去吃宵夜。」
「這麼晚……」蘇小魚為難,低頭看錶,十二點都已經過半了,想拒絕,又捨不得,矛盾得很。
「很快,吃完我送你回家。」他已經拿定了主意,又補了兩個字,「坐好。」
有了前車之鑒,她這回條件反射了,聽到那兩個字之後立刻一手抓住門側把手,另一手直接揪住了保險帶,一聲轟鳴,黑色的車身又貼地飛了出去,討論到此結束。
馬來人開的餐廳,古北公寓樓底層,這個點居然生意好到不行,門口停滿了一溜好車,走進去燈火通明,每張桌子都坐了人,三兩朋友邊吃邊聊,甚至還有一個人出來吃東西的,叫一煲明火白粥,一邊翻雜誌一邊篤悠悠吃著,看得蘇小魚兩眼發直。
陳蘇雷明顯是這裡的熟客,一進門說馬來英語的老闆就很高興地迎上來帶座,硬是拆開了兩張拼桌,為他們在沙發邊找了個好位置,兩個人還討論了一會今天的時鮮蔬菜以及新進海鮮,老闆娘在旁邊樂呵呵記得起勁,還時不時好奇地瞄一眼蘇小魚,害得她只想把臉埋進菜單里去。
沒有半夜吃東西的習慣,她最後只要了一碗粥,嘗了一口才知道人家生意這麼好是有原因的,簡單的白粥都煮得美味無比,米粒香甜,一粒粒從舌尖滑過。
「這個不錯,嘗嘗看。」陳蘇雷的聲音,一抬頭那一筷已經到了嘴邊,他動作自然,她又愣了一下,一不留神就已經到嘴裡了,是一塊春筍,腌得青嫩爽口,她卻吃得臉頰都紅了,頭都抬不起。
對面有聲音,「為什麼那麼喜歡買房子?」
倒是第一次有人問她這個問題,蘇小魚暫時忘了臉紅,想了想再說,「就想在上海有個家呀。」
「你哪裡人?」
「我上海出生的,爸爸媽媽支援內地,就跟他們去了,在小鎮長大的,讀大學了才回來。」
「沒有老房子?」
「叔叔家要住的嘛。」
她說得很簡單,但他仍是明白的,看了她一眼,這次倒是沒有笑,她反而不習慣,捧起杯子遮住自己的半張臉,眼睛垂下來,睫毛細長,陰影婆娑。
「燙的。」耳邊有聲音,他伸手過來,從她手裡把杯子抽了過去,又拿了勺子給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溫和。
「這是拉茶,沒冒煙,不過很燙,要小心。」
這樣的語氣,好像她是個孩子。
而她又不知說什麼好,接過勺子的時候覺得自己沒用,原來在乎一個人對自己的印象,反而沒辦法自然,忘了自己平時的樣子,怎麼都覺得笨拙。
但他興緻倒是很好,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又開始跟她聊起東南亞的美食,餐廳里燈光明亮,人人表情閑散,氣氛輕鬆,漸漸蘇小魚也放鬆下來,說到愛吃的東西用力點頭,眉眼彎彎地笑。
結果這頓宵夜一直吃到兩點,一路清冷空曠,但他卻開得緩慢,夜半兩點,這樣的好車在寬闊大道上閑庭信步,很稀奇的風景。
陳蘇雷本不是話多的男人,她不開口,他就更是安靜,眼睛看前方,一臉思索,偶爾看她一眼,她已經累得有些恍惚,睡眼朦朧,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覺得愉快。
到後來她就真的睡著了,工作了十幾個小時,又堅持到宵夜結束,扣安全帶的時候她就已經眼皮沉重,車啟動後暖風一起,更是睡意上涌,心裡念著不能睡不能睡,卻好像念的是催眠曲,兩三遍之後就撐不住了。
醒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臉竟然已經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都是潮潮的,太丟臉了,她都不知道怎麼把頭抬起來。
車還開在高架上,她家租的房子在閔行,這時正經過幾條高架交匯的地方,燈光絢亮,游龍錯落,周圍全是住宅區,兩點都過了,有些窗戶里還未熄燈,黑色幕布上稀疏點綴,遙望如漫天星子一般。
睡意還在,臉頰下是他的肩膀,溫暖厚實,一開始是不知如何是好,後來竟是不捨得動彈,或許是個夢吧,這樣美的景緻,還有身邊的他,不想動,不想破壞這一切,怕一動便會煙消雲散。
下匝道口就在眼前,他打方向,用的是一隻手,肩膀微微傾斜,又低頭看過來,蘇小魚來不及閉眼睛,被他看了個正著,窘起來,額頭都紅了。
心情很好,陳蘇雷看著仍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蘇小魚微笑。再怎麼精神十足,到底是個女孩子,累了一天,上車就摜頭摜腦,在自己肩頭上睡了一路,細長睫毛,兩頰暈紅,更顯得眉目如畫,他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與人這樣親近了,但這一路竟覺得愉快,又為了她醒來的表情莞爾,忍不住笑了。
她也笑了,帶著些不好意思,杏核似的眼睛潤澤晶瑩,黑暗中閃閃發光。
他最後堅持把她送到租來的房子樓下,六層的老式民宅,大門沿街,整棟樓都是暗黑一片,四下無聲無息。她走進樓道的時候踏亮了感應燈,然後回身對他招手,暈黃燈光里小小的一個剪影,孩子一樣。
打方向離開,再次躍上高架的時候他就用了全速,風馳電掣,兩側燈光弧線連綿,周圍的車輛都彷彿玩具,瞬間便被拋到腦後。他從來都是享受這樣的感覺的,但今天竟覺得有些無味。
不可思議,放慢速度之後陳蘇雷又看了一眼身側的空蕩座位,或許她的確是特別的,一而再再而三,這樣一條小魚,竟然讓他快樂。
~~~~~~~~~~~~~~~~
connie說我話癆。。。。嗚,嗚,嗚,嗚,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