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芥子圖裡,簪星扛著棍子慢慢地走著。
考場里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天色既不會變亮,也不會變黑,如圖畫一般,畫上了就不會變化,永遠都是一副將暗未暗的暮色。
沒有考核時間的提示,簪星就走走歇歇,有炬眼符,也不至於撞上什麼對付不了的高等魔修。她估摸著自己這一路走來,名次應當是在中等偏前一點,再往上走,似乎有些困難。
高等魔修對付起來,以她築基中期的修為,尚且有些勉強。與其一開始挑戰高難度提前交卷,倒不如多做幾道基礎題。
正想著,前面似有聲響,簪星心中一動,估摸著是遇到同門了,就往前走了幾步。
在這裡,除了在雙頭修羅那裡遇到的那個小弟子外,她都沒能看到同門。大概師叔們也是怕弟子們組團擊敗魔修,其中元力不好分配,乾脆將各弟子都分配得遠遠的。這圖倒也不負「須彌芥子」的名字,看著只有那麼一點,卻如走不到邊際一般。
才走了兩步,就見眼前的密林開闊起來,變成了一處原野。原野之上,正有一隻巨鳥俯衝而來,這鳥看起來如蒼鷹大小,渾身紅羽,鳥喙極長極尖,它沖至前面人面前,前面人側身避開,那鳥喙插入一方青石,瞬間將青石粉碎。
簪星看得暗暗咋舌,這鳥嘴在人腦袋上戳一下,大概能戳個洞。
可是下一刻,前面穿金紗袍的人提劍一揮,只聽得空中傳來一聲尖利的鳥嘯,巨鳥的身體被劍劃為兩斷,又迅速消散成一道青煙,消失在空中。
竟然一劍就拿下了。
穿著金紗袍的男子轉過身,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他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簪星,先是驚訝了一瞬,隨即面露狂喜之色,道:「楊簪星,竟然是你?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簪星:「……」
茫茫人海,偌大一個考場,她居然又能遇到華岳,她就知道,原著那個狗東西,絕對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華岳,」簪星盯著他,冷聲道:「你我在須彌芥子圖中所有的一舉一動,外頭都能看到。你以為,你對同門出手,師叔們會袖手旁觀嗎?」
華岳大笑幾聲,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他狂妄道:「確是如此,不過,我可沒打算對你出手。」
他盯著簪星,眼中似有得色,簪星只覺得懷中突然騰起了一團火,她低頭一看,就見那張藏在懷中的離場符,已經燃燒成一團,很快化為灰燼。
她皺眉:「你幹什麼?」
「楊簪星,現在,除非被魔修打至奄奄一息,否則你不能主動退場。」他的劍尖輕輕划過土地,簪星眼睜睜地瞧見那塊土地上,生出一輪明晃晃的光團,大如車蓋,隨即慢慢溢開。
她心中一緊,這可不是中等魔修能呈現出的元力。
下一刻,華岳手中的劍朝簪星刺來。
劍尖攜卷著巨大元力朝簪星撲面而來,卻又在靠近處停止,突兀地纏上簪星的鐵棍。築基中期的元力與結丹後的元力相比,實在不值一提。更勿用提華岳手中的那把寶劍。
剎那間,鐵棍被攜卷著劈向地面,土地劇烈地震蕩起來。
「不好了。」簪星心下一沉。
炬眼符的加持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以地面上升起的元力光團,看起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這絕對是高等魔修,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高等魔修。
華岳看不到元力光團,只是感覺到了此處有高等魔修。考場內不能對同門出手,可魔修可以。簪星必然不是高等魔修的對手,須彌芥子圖中的魔修雖然是以元力勾勒的假貨,可真打起來,受傷卻是實實在在的。
簪星會被這高等魔修狠狠折磨,他只需要看戲,待簪星奄奄一息之時,逼問她、或者直接掠走她所藏的秘寶,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這一切都在華岳的計劃之內,唯一的變數,就是他未必能在偌大的考場里遇到簪星。但有時候,連天都站在他這邊,這可不就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楊簪星自動送上門來了。
簪星此刻的全部心思,都在面前迅速擴大的元力光團上。腳下土地晃得厲害,幾乎要讓人站不穩。緊接著,震蕩漸漸平息,泛著猩紅色的土地緩緩蠕動起來,如有了生命。
簪星定睛一看,就見腳下的土地上,不知何時浮起了一張巨大人臉,五官俱全,雙眼如箕,如一張隱藏在地底的巨人,面無表情地張開了眼睛。
令人毛骨悚然。
「亡人冢……」簪星喃喃道。
亡人冢,是高等魔修的一種,或者說,它不能算作是魔修,而是一塊有了生命的、被詛咒的土地。多年以前有一處村莊,災年大旱,村裡餓殍無數,後爆發瘟疫。為免瘟疫蔓延,城主下令封死村莊,將所有的村人就地掩埋。掩埋時,許多村人尚有活氣。
大抵是怨氣太濃,這塊土地竟生出魔氣,有了意識,成了一塊魔冢。顧名思義,亡人冢平日里都在沉睡,有人經過,則會在地上浮現出巨大人臉,將過路人盡數吞噬,成為土地的「養分」。
「你怎麼把這麼恐怖的東西放了出來?」簪星深吸口氣,這人臉看起來同普通人臉一般無二,越是這樣,越發讓人感到詭異噁心。
華岳雖感覺到此地有高等魔修,卻也沒料到這魔修會長成如此噁心模樣,不過仍擺出一副作壁上觀的姿態,大笑道:「如今你的離場符已碎,楊簪星,你就好好享受吧!」
清心鏡外,看得昏昏欲睡的李丹書一個激靈,坐起身來:「呀,不好了,這丫頭居然遇到了亡人冢!」
「四師叔,那是什麼?」紫螺也是第一次見到亡人冢,問:「是魔煞嗎?」
「亡人冢厲害之處,在於這塊土地本身是爆發過瘟疫的土地。一旦為魔冢所傷,也會為瘟疫所困。雖不至於丟掉性命,卻會對修為有損。尋常弟子遇到此魔冢,為免受傷,即刻捏碎離場符離場就是。可現在符紙被華岳所毀,這丫頭,只能和亡人冢一戰了。」
「若她能勝過亡人冢呢?」一邊的孟盈開口,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那很難。」李丹書搖頭:「她是新弟子,不知此魔冢的弱點,就不可能擊敗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