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華門的人又聽了一會兒國主的奉承感謝,末了,國主道:「諸位既已決定共同降妖,今夜不妨就住在王宮之內。況且.」他遲疑了一下,才道:「若真是當年那隻妖鮫死而復生回來複仇,定不會放過王宮上下,是以」
是以,他巴不得多來幾個保鏢。
聶星虹站起身,道:「那是自然。既然大家已經決定一同降妖,自當住在一起。諸位同修也沒有異議吧?」
「我沒異議。」蒲萄道:「等下我用傳音符,叫師姐們也一道進宮。」
「我也懶得走了。」談天信道:「就住這裡。」
眾人的目光看向顧白嬰,都猜測以顧白嬰這種傲慢的性格,絕大可能會不太合群。
但沒想到的是,顧白嬰只點了一下頭,就道:「行,就住這裡。」
門冬一愣:「師叔.」
「降妖除魔嘛,」顧白嬰輕描淡寫道:「修仙之人,當然義不容辭。」
少年站起身,看向國主:「我們也留下。」
離耳國的王宮,還是很大的。
今夜客棧出事時,除了赤華門、吟風宗、湘靈派外,還有別的門派修士。侍女們安排了各位修士所住的院子。
榮余將懷裡的瀰瀰還給簪星,簪星看著他臉上的淤青,問:「榮師兄,你臉上的傷」
「不要緊。」榮余笑了一笑:「剛剛我同國主言明琉璃宗的情況,國主已經讓我將師兄接進宮中,過幾日進入秘境,王宮中會有人幫我照料師兄,我也更放心些。」
簪星點了點頭,琉璃宗也是運氣不好,本就只有兩個進秘境的名額,如今榮余的師兄連床都下不了,更別說進秘境了。榮余瞧著修為也不算特別出色,這回真是虧大了。
瀰瀰「嗷嗚」叫了一聲,跳到地上,恰逢湘靈派的幾個女弟子走過,其中一位女弟子見狀,停下腳步奇道:「這是誰家養的豬?還挺白的。」
簪星:「.」
蒲萄「噗嗤」笑出聲來,道:「師姐,那是太焱派弟子養的靈獸。」
「靈獸?」女弟子一愣,看向簪星的目光有些尷尬:「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簪星抱起瀰瀰,同榮余招呼了一聲,回屋將門關上了。
屋裡,顧白嬰他們坐著,簪星望了一眼門外,小聲問:「師叔,湘靈派和咱們宗門究竟有何齟齬?」
她先前就想問了,赤華門和太焱派不對付是因為多年前兩位飛升聖人遺留下來的問題,吟風宗和太焱派是如今新老宗門之間的競爭關係,那湘靈派和太焱派之間又發生過什麼?今夜剛見到蒲萄的時候,小姑娘滿臉可都是敵意。
「還能為什麼?就是因愛生恨唄。」門冬道。
田芳芳問:「誰因愛生恨了?」
「師弟,別胡說。」孟盈皺了皺眉,道:「當年掌門師尊曾與湘靈派的掌門人容霜姑姑有過一門親事.那時兩派尚且交好,後來不知何故,掌門師尊主動退親,容霜姑姑大怒,在仙門大會上當著各大宗門的面宣布與太焱派老死不相往來。這之後,湘靈派與我們宗門的關係就不太好了。」
「不是,掌門師尊居然定過親?」田芳芳驚訝。
「重點不該是掌門師尊退親這回事嗎?」簪星道:「他見異思遷?」
「閉嘴。」顧白嬰忍無可忍:「不知道的事不要亂說。」
孟盈搖了搖頭:「這些年未曾見掌門師尊對別的女子另眼相待,應當不是。」
「那就是心裡另有所愛,只是別人不知道。否則無緣無故的,不會突然退親。」牧層霄道。
簪星與牧層霄的想法十分一致,心道少陽真人的心上人難道真是自己的師妹青華仙子?這樣一來,少陽真人還真夠慘的,心上人被搶了不說,還要幫情敵養兒子。他每次看到顧白嬰的時候,難道心不會痛么?思及此,簪星忍不住多看了顧白嬰幾眼。
顧白嬰注意到簪星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頓了下才道:「看什麼,我還沒說你。楊簪星,今日在客棧里,你可真給太焱派長臉。」
「就是!」門冬唯恐天下不亂:「你居然連死人都怕,你是修仙之人,怎麼能怕屍體呢?」
簪星無奈:「我又不像你們,成日打打殺殺,之前也沒見過死人,這怎麼了?要不,」她看向顧白嬰,靈機一動:「師叔教我幻術,下次再看到屍體,我便施個障眼法,把那屍體幻化成別的東西,就不怕了。」
「荒唐!」顧白嬰冷然開口,看著她的目光銳利:「你用幻術模糊屍體,騙的是自己不是別人。下次再遇到此事,你如何從屍體上尋找線索,又如何抓住作惡的妖物?」
不管這少年素日里看起來多麼憊懶不靠譜,但在這些正事上,他一向很嚴厲,簪星便不敢再說話了。不過仍在心中暗暗自語,看屍體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
「明日其他宗門的人要跟著談天信一同去追尋妖物。」牧層霄開口,打破了屋中的沉寂:「他手中有千里妖蟆,應當能循著妖氣找到對方。師叔,我們也一道去吧。」
顧白嬰道:「不。」
屋中眾人都不明所以地盯著他。
「離耳國國主似乎隱瞞了一些事情。如果只是妖鮫害人,就算是四十年前的妖鮫回來複仇,也沒必要下封口令,禁止百姓議論此事。」顧白嬰道:「此事有說不通的地方。」
「師叔的意思是」
「四十年前的死者家眷多半已經找不到了,不過近兩月的遇害者親眷應當不難找。田芳芳,你明日和門冬一起,去詢問近兩月遇害的死者家眷,問清楚這些死者最近做了什麼,死前是什麼情況。其餘人明日跟談天信一起擒拿妖物。」
「那你呢?」簪星問。
「我留在王宮,王宮藏書閣里有記載四十年前妖鮫一案的卷宗,我要查清楚一些事情。」顧白嬰道。
簪星心中一動,忙道:「我也留在宮裡,和師叔一起查好了。」
顧白嬰懷疑地看著她:「你想幹什麼?」
「我我怕死人嘛。」簪星尋了個借口:「要是中途妖物又多害死幾個人,我見了屍體失態,被別的宗門弟子瞧見,丟了咱們太焱派臉面就不好了。而且我看書很快,又很會抓重點。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顧白嬰非常冷漠:「不需要。」
門冬默默地施了一個傳音術到顧白嬰耳邊:「師叔,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萬一楊簪星和牧師兄一起出門,遇到危險了,牧師兄英雄救美,這種患難與共生出的真情太危險,指不定哪一日楊簪星就感動得以身相許了.」
「不過看在你有心的份上,我同意了。」顧白嬰改口道。
簪星:「.」男人未免也太善變。
「明日你和我一道留在宮中看卷宗,牧層霄和孟盈跟隨談天信他們找妖物,田芳芳和門冬去打聽近兩月死者。」顧白嬰道:「若有變故,記得用傳音符告知。」
眾人點頭稱是。
既決定了明日的行程,看天色也不早了,田芳芳便伸了個懶腰,邊打呵欠邊道:「那沒什麼事我們就先回屋睡了,也不知談天信的蛤蟆明早什麼時候醒,要跟司晨雞一般,咱們就睡不了多久了。」
「不錯。」孟盈也站起身:「師叔也早些休息。」
眾人出了顧白嬰的屋子,離耳國的王宮大,一個門派一間偏院,每人一間屋。簪星進了屋,將門掩上。
桌上油燈里的火苗搖曳,她在桌前坐了下來,總算是鬆了口氣。
今日剛到離耳國,就發生了這麼多事。且這些事都是原著里不曾寫過的,真是讓人有些不安。
簪星低頭看向手掌中的紅痕,這紅痕紅酥看不到,田芳芳看不到,玄凌子也看不到,所有人都看不到,除了她自己。這像是一個警告,警告她不可亂動主線劇情,也不能搶走牧層霄的主角光環。所以她只能在安全的範圍內,盡量避免原著給她挖的一些坑。
她的確怕看到屍體,但決定留在王宮裡和顧白嬰一起看卷宗卻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原著里,孟盈是牧層霄的妻子,這兩人的感情,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歷險中漸漸升華。她要是明日跟著一道去了,萬一無意間又破壞了什麼,兩人感情線拉不起來,原著又把這筆爛賬算在她頭上該怎麼辦?
她可不打算又背這個鍋。
簪星梳洗了一下,上了榻,管他呢,既然掌心紅痕沒有提醒,那就順著現在的劇情走吧,總歸沒什麼麻煩。
油燈被吹滅了,離耳國的夜晚籠垂,院中的蟬不知何時停止了鳴叫,王宮中萬籟俱靜。唯有檐下的燈籠被風吹得微微晃動,門口張貼的黃色符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道扁長的黑影從牆頭掠來,如軟綿綿的水,一點點漫過地面,又被拉起成人的影子,僵直地立在窗戶前。
「吱呀——」
極輕的響聲在夜裡生出,窗戶被推開一條小縫,黑影慢慢靠近一隻眼睛從窗縫中露出來,死死盯著榻上的人。
床頭的貓渾身毛髮豎起,弓起身子發出「嗷嗚」一聲嘶叫。
榻上的人翻了個身。
窗縫處空空如也,唯有冷薄的夜風,從縫隙處一點點吹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