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劍冢垮塌時,曾短暫地出現了一道裂縫,那道裂縫出現得莫名其妙,消失得也莫名其妙。顧白嬰快步上前,綉骨槍猛地轟向地面,那些骸骨被槍風激得分開兩行,可地面嚴絲合縫,什麼也看不到。
「底下有很多靈氣,」門冬喃喃道:「我能感覺到,聖樹的果實就在這裡。」
「可到底從哪下去啊?」田芳芳半個身體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聽了又聽,隨即拿乾陽斧敲了敲,連個痕迹都沒在地面留下,他問:「為何只有師妹一人下去了,難道是因為師妹被聖樹承認了?師妹才是聖樹的有緣人,所以師妹可以進去?」
「的確有這個可能。」門冬綳著一張臉,兩朵髮髻在剛剛的危急情況中早已散開,他道:「修仙界有些靈木靈草,本身由天地靈氣孕育,又生長多年,並不輕易為人找到,會釋放一種靈域,與封印差不多,旁人無法進去,也找不到入口。所謂機緣正在於此。和一株靈草有緣,被靈草認可而能進入靈域中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有緣人。」
「是嗎?」孟盈的聲音從一邊傳來,她平靜開口:「但似乎有緣人不止一位。牧師弟和瀰瀰也不見了。」
方才眾人心思都在簪星身上,竟沒發現,牧層霄和瀰瀰也消失了。
「師叔,現在怎麼辦?」田芳芳不知所措地看向顧白嬰:「那個勞什子靈域咱們連入口都摸不到。師妹和師弟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顧白嬰將手中綉骨槍往地上一頓,剎那間,無數元力從槍尖迸裂開來,迅速游進地面的每一個角落。
少年咬牙道:「找,不找到楊簪星,我拆了這裡。」
四周黑漆漆的。
但在黑漆漆中,又有一點微小的光亮瑩瑩閃爍著。這光亮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將黑暗撕開了一道口子。簪星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從臉上掃過,瀰瀰嘴裡叼著照明符,輕輕撓了撓她的手背,將她從愣怔中拉回了神。
這是一處洞穴,和方才劍冢所在的洞穴一模一樣,但又有所不同。有潺潺水聲流過,簪星坐起身,望著眼前。
面前生長著一棵樹。
不,或許說是樹也不太準確,因為這棵樹是倒著生長的。
樹根紮根於頭頂的洞穴中,再往上是一片黑色深淵看不到底,不知道有多高。樹冠卻是垂在了人的頭頂,這樹生長著黑色的葉子,黑沉沉的一大片中,卻有金色的果實沉甸甸地垂在枝頭,十分耀眼。
「這是.聖樹?」身側有人的聲音傳來。
簪星嚇了一跳,一轉眼,看見牧層霄站在自己身邊,目光亦是驚訝。
「牧師兄?你怎麼也掉下來了?」簪星意外。
「剛剛劍冢崩塌,我沒站穩,等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裡了。」牧層霄看了看周圍:「不過,師叔他們沒有掉下來嗎?」
簪星四處瞅了瞅,搖了搖頭:「看樣子,只有我們兩個被困在這裡了。」
說是「困」,實在再準確不過了,這裡四面都是穴壁,用元力一探便被彈了回來,可見四面都出不去。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簪星自語。
「我聽門冬師弟說過,有些靈草靈木會自動形成靈域,旁人無法進入,來保護自身。或許我們是進入聖樹的靈域之內。只是.」牧層霄面露疑惑:「為何只有我們兩人進來了?」
簪星:「.」
為何,還能為何,當然是因為牧層霄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了,這世上的機緣獨他一份別人就是沒有。至於自己,大概是個意外,要不是剛剛拉了一把門冬移開了位置,估計掉下來的就是孟盈了。
想到這裡,簪星更覺得掌心隱隱作疼。她抬手看向掌心,那裡,一朵花的形狀已經很完整了,如今更顯得像是要衝破掌心生長出來一般。
每當她改變「劇情」,改寫自己的命運時,這多花的生長速度便會更快一些,帶來的痛感也會更強一點。簪星毫不懷疑,當這朵花完全脫離掌心,從手心中生長出來的時候,大概就是「天道」為她安排好的死期。
「師妹,你一直低著頭看什麼,手受傷了嗎?」牧層霄見簪星看著掌心不語,隨口問了一句。
簪星收回手,看向前方:「我在想,這個是不是就是聖樹的果實?」
眼前這棵巨樹看起來實在是過於特別,而樹梢上只零星地結著幾顆金色的果子。這些果子如野果大小,形狀圓潤,上面金燦燦的,光是聞著便覺得靈氣芬芳。
「多半就是了。」牧層霄看了看頭頂,沉思片刻,突然道:「原來如此,這聖樹的樹根在地上,樹冠卻在地下,看來是倒著生長的。」
他這麼一說,簪星恍然。先前他們在雪谷外看到的那棵掛滿靈器的樹,其實是這樹的樹根。而他們一路走到地下看到的藤蔓,原來是樹根的一部分。而真正結果的樹冠樹梢,卻在這地底下。這樣就算有人尋到藏寶圖,要麼止步於外頭那棵掛滿靈器的樹,要麼走到地下,卻為無憂劍所殺,就算僥倖沒有死於無憂劍下,可聖樹的領域又使得他們永遠找不到入口。難怪這麼些年,也不曾聽到修仙界中有什麼人找到過聖樹果實。
「看來這樹很聰明,」簪星看向牧層霄:「師兄,要摘果實了嗎?」
聞言,牧層霄卻赧然了起來,頓了頓,他道:「那藏寶圖本就是蛇巫贈予你的,聖樹果實也理應歸你。」
簪星有些詫異地盯著他。
《九霄之顛》中的牧層霄,實在不是一個會對人客氣禮貌的朋友。什麼靈果靈草,心法機緣,碰上了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也要搶,強勢又霸道。如今這劇情被她扭得七歪八拐,連牧層霄都變成了友好講原則的師兄,誰知道以後的路會怎麼發展。
福至心靈,簪星突然問:「師兄,你有沒有想過,日後要找八位夫人?」
「怎麼可能?」牧層霄驚訝的望著她:「你為何這麼說?」
簪星笑了笑:「沒什麼,我就是隨便問問。」
牧層霄似乎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才道:「師妹,從前的事是誤會,過去就不必再提。你我如今為同門,我就會將你當作親妹妹看待,你.不用為我做得太多。」
他這是覺得自己對他心懷不軌,有負擔了?
簪星拍了拍他的肩:「師兄,你大可不必誤會,不管你喜歡的是孟師姐還是柳姑娘,我都支持你。只是如今這聖樹果實也不知道能不能貿然摘下,我的修為尚不及你,先前與蜃女交手燃燒元力,現在都沒補回來。實在不宜上手。」
「那果子就算摘下來,還不是給師叔修補靈脈用的。所以你千萬不要有負擔。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簪星一口氣說完,目光懇切地望著他:「所以,還是你去摘吧。」
開什麼玩笑,掌心裡的花半朵都快要露在外面了,誰知道她這一摘,會不會又摘下什麼本該屬於別人的機緣。牧層霄就不同了,就算摘果子的過程中也許有什麼陷阱危險,可他身為主角,一定能逢凶化吉安然無恙,這種出風頭的事還是留給牧層霄自己吧。
牧層霄並不知道簪星心中思慮的如此之多,只想著簪星如今元力受損也是事實,便沒有多想,飛身躍向枝頭。
離得近了,才看見那顆果子竟然像是活的,彷彿有呼吸起伏,果皮上流轉的金色光芒靈氣濃郁。牧層霄斟酌片刻,才試探地伸出手,握住那顆果子,甫一入手,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覺得那果子似乎顫抖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將果子往下一拽,樹枝微微晃動了一下,果子便被摘了下來。
站在一邊的簪星這才鬆了口氣。
四周仍然安靜,沒有任何危險發生。洞穴里緩緩流淌的水流依舊潺潺,不過簪星呼吸一窒:「師兄,有點不對。」
地下的水流邊,原本生長著一堆藤蔓雜草,並不引人注意。然而這顆金色果實一被摘下,從雜草中,竟然不知不覺中開出了許多會發光的花。這些花層層疊疊,如被點亮的螢火,一點點的從黑暗中亮起,舒展著花瓣,慢慢綻開。
「這是什麼?」牧層霄飛身趕回簪星身側,目光肅然地望著這些花朵。
一股甜蜜的味道從花瓣中散發出來。
「好香啊,」簪星鼻尖一動:「師兄,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
地面上,眾人正試圖找到靈域的入口。趴在地上聽動靜的門冬突然目光一動:「留歡蟻?」
幾隻發著幽幽綠光的螞蟻從地面上跑過。
田芳芳好奇地看了一眼,問:「留歡蟻是什麼?這小螞蟻長得挺別緻的,能換靈石嗎?」
「有留歡蟻的地方,就有留歡草,從無例外。」門冬喃喃:「留歡草的香氣,一旦吸入,男女盡歡,直至心脈破裂,魂斷身殞。」
「不好,」他站起身,神情惶然地看向地底:「他們有危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