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嬰愣了一下,隨即莫名其妙道:「廢話,難道你喜歡?」
「如果你遇到了魔煞,你會直接將其擒殺嗎?」簪星轉過頭,盯著他的眼睛。
她臉上沒有尋常的調侃,收斂起笑意,顧白嬰這才意識到了她是很認真地在問自己。
於是他便也比任何時候都認真地回答:「當然。」
當然。
沒有說為什麼,也沒有猶豫,彷彿這是一件不容考慮的事。少年人的眼睛漂亮又清澈,目光坦坦蕩蕩,清亮無遮掩。
也是,他自己的父親顧采玉若不是為了制衡鬼雕棠,何須付出性命。青華仙子後來隕落,也和魔族有關,他因魔族變成孤兒,難道還指望他喜歡魔族?未免強人所難。
「楊簪星」顧白嬰有些狐疑。
簪星一下子笑起來,聲音又變得如尋常一般輕快:「那就好,如今魔族可能捲土重來,我還擔心你遇到魔族應付不來。不過現在看來你決心堅定,估計能把咱們宗門守得很好,這我就放心了。」
「喂,」顧白嬰不滿地掐了一把她的臉:「你還擔心我,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就你那點修為,遇到魔煞別嚇得尿褲子。」
他這是下意識的動作,等回過神的時候手已經捏到簪星的臉頰了。女子的肌膚柔軟,入手溫熱,那道黑疤有一點點凸起,讓他的指尖忽而變得灼熱起來。
四目相對,少年忽而詞窮,全身僵住。
簪星看著他,像是一時也不知如何反應。
柿子樹上,有夏蟬吱吱叫幾聲,將山上的夜添了幾分動人。女孩子歡快的聲音傳來:「大小姐,大小姐,你看我新學會的雙面綉,給瀰瀰做個斗篷正好——」
紅酥的聲音在看到顧白嬰時戛然而止:「顧姑爺?」
「姑爺?」簪星猛地回神,她怔了一下,問:「你為何叫他姑爺?」
紅酥猛地捂住嘴,先瞅了一下顧白嬰,才小心翼翼地道:「上次牛叔來這裡的時候就是這麼喊的。」
簪星輕咳一聲:「日後別這麼亂喊了,要是被外人聽見要出大事的。」天可憐見,她跟顧白嬰之間清清白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把顧白嬰怎麼了呢。
紅酥聞言不樂意了,理直氣壯地反駁:「我和牛叔一直都是這麼喊的,也沒見顧姑爺生氣呀,大小姐又何必在意。」
簪星看向顧白嬰,匪夷所思地問:「你不生氣嗎?」
少年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羞惱,而後氣道:「你自己的丫鬟難道要我來管教?我氣有什麼用。」
簪星忙道:「是是是,是我的錯,我不該讓紅酥到處亂說。」她瞪了紅酥一眼:「紅酥,趕緊回屋去。」
小姑娘嘴巴一扁,滿臉都是委屈:「大小姐別生紅酥的氣,先前這麼喊顧姑爺,顧姑爺沒說什麼,我還以為顧姑爺很樂意當咱們楊家的姑爺呢。沒想到顧姑爺心裡不願意。哎,大小姐從小被家裡寵大,十指不沾陽春水,到了姑逢山卻沒人關心,沒人照顧,連生辰都忘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可心的姑爺,姑爺還不樂意」紅酥越說越傷心:「咱們大小姐可不就要孤苦終生了嗎?」
簪星聽得心裡納悶,這怎麼了她就孤苦終生了,還有,這小姑娘的眼淚怎麼說來就來,讓人始料未及。
顧白嬰抬眼看向簪星:「你生辰?」
簪星:「啊?」
《九霄之顛》里可沒有寫『楊大小姐』一個小小配角的生辰,就算寫了,那麼多字,她能記住才怪。
紅酥貼心地給出提示:「大小姐的生辰,就是下月初一呀。」
「六月初一?」顧白嬰神情一動:「那也沒多久了。」
「原先在岳城的時候,大小姐的生辰可熱鬧了,光是宴席都要擺八桌,各門親戚好友送的賀禮屋子裡堆不下。」紅酥的話也不知是真是假:「今年在宗門,也不知能否收到一件生辰禮。肯定沒戲,畢竟大小姐自個兒都將自個兒的生辰給忘了。」
簪星看得嘆為觀止,紅酥不去唱戲真是屈才了,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顧白嬰一個年輕氣盛的少年郎,顯然招架不了紅酥這樣的暗示,頓了頓,便站起身,道:「罷了,天色已晚,楊簪星,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他匆匆離開逍遙殿的院子,紅酥將嘴湊近簪星的耳朵,悄聲開口:「大小姐,我敢保證,他準是給你準備生辰賀禮去了。」
簪星瞅著她:「你就差把『快來給我送禮』幾個字寫在臉上了,他能不送嗎?」
「那也是為了大小姐你著想啊。」紅酥語重心長地握住簪星的手:「今日我去柳姑娘那裡打探了,牧姑爺與柳姑娘先前已經說清楚,他的心上人是孟仙子。大小姐與孟仙子相比,您的贏面不大,既然牧姑爺那邊無法爭取,咱們退而求其次,先將顧姑爺抓在手中,騎驢找馬唄,日後有了好的再換。」
簪星莫名想到了顧白嬰的那句「這棍子勉強配得上你親傳弟子的身份,待日後有了更好的,再換也不遲」。
也不知顧白嬰知道自己成為了那個「次」,心中作何感想。
她從門檻上站起身,拍了拍紅酥的肩,邁步進了屋裡,喃喃自語道:「日後日後,那也得先有日後才行。」
騎驢找馬,別這馬還沒找到,她這騎驢的人先栽了。
顧白嬰剛回到逍遙殿,就聽見門冬在殿中正對著牧層霄大放厥詞:「很好,你這就做得很好,將這些小詩熟記於心,日後與孟師姐閑聊的時候,時不時說上一兩句,定會令她對你刮目相看。」
顧白嬰忍不住按了按額心。
月光道人平日里忙著給弟子們講課,門冬天生仙靈竅,體質特殊,不必勤勉修鍊,一天天無所事事,從早到晚都賴在逍遙殿。牧層霄找人,都不必去月光道人的法殿,直接來逍遙殿里就是。
顧白嬰從殿外走了進來,將綉骨槍放下,抱胸倚在柱子上冷眼旁觀這兩位小輩的悉心討論。
牧層霄很是虛心:「但如今師姐待我,並無特別的地方」
「你也並沒有表現出對孟師姐特別的地方啊,你得讓她感受到在你心裡,她是與眾不同的,獨一無二的,是你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門冬揪著自己粉色的髮帶,說得頭頭是道。
牧層霄臉一紅:「那要如何表現?」
「那可就多了。」門冬拿起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接著開口:「下雨的時候給她送傘啦,來葵水的時候提醒她多喝熱水啦,看見一首好詞與她分享啦這就是女子要的細節。」
「可孟師姐看起來不像是會在意這些的人。」牧層霄有些猶豫。
「錯,那是你以為。」門冬道:「聽我的,過幾日你去挑一件禮物送給她,不然你們這跟普通的同門有什麼區別?一起修鍊一起進步,過著過著就成兄弟了。」
顧白嬰微微挑眉。
「那不知道孟師姐喜歡什麼?」牧層霄躊躇一刻:「我本想送她一把劍,可極品靈器難得,恐怕找來的也不如她自己的月魄。那些丹藥靈草,孟師姐見得多,我也拿不出手。」
「送靈器,你也真想得出來,就你這樣,還是趁早放棄孟師姐好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告訴你.」
顧白嬰耳朵悄悄豎了起來,下一刻,門冬發現柱子後的他,奇道:「師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
顧白嬰走了出來,神情冷淡道:「剛剛。」頓了頓,他又開口:「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在說牧師兄居然想送孟師姐靈器靈丹靈草,」門冬嘆了口氣:「我要是孟師姐,我都氣死了。」
顧白嬰神情微動:「那應該送什麼?」
「胭脂首飾小燈籠呀!」門冬毫不猶豫道:「咱們山上沒什麼好東西,可山下女子的玩意兒多得很。大到首飾金銀,小到胭脂水粉,還有什麼糖人燈籠、香囊花草,別說是師姐們,就連我看了都心動。師姐們在宗門,日日看到的都是與修鍊有關的事物,你要送,好歹送些不一樣的嘛。」
「首飾金銀?」
「畫金樓里就有。」門冬對這些顯然十分精通:「金掌柜自己都那麼漂亮,她樓里的首飾還是很不錯的。」
「可畫金樓里的東西很貴吧?」牧層霄有些遲疑,他雖如今成了玄凌子的親傳弟子,在宗門中,藥品靈草可以用,但不可以下山賣掉。而太焱派比不上有礦的吟風宗,每月發給弟子的靈石也只能算還好。孟盈從小什麼都不缺,真要買個品相一般的首飾,反倒不好。
「那你就買些胭脂水粉小玩意兒嘛。」門冬嘆了口氣:「你這麼笨,也不知道楊簪星和柳雲心究竟喜歡你什麼。是不是,師叔.師叔?」門冬想尋顧白嬰的意見,一轉頭,就見顧白嬰已經自顧自地往屋裡走去。
「師叔都聽不下去了。」他長嘆一聲,拍了拍牧層霄的肩:「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牧層霄懵懂點頭:「.哦。」
太焱派女弟子們都在搞事業,男弟子們都是戀愛腦=_=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