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外面有腳步聲。」鳶尾轉身去扶賴在床上的花琉璃,不過花琉璃的動作比她還要快,不用她扶就已經坐了起來。
「鳶尾姑娘。」女官站在外間沒有進來,她見鳶尾迎出來,小聲問:「縣主衣衫可整齊?陛下有聖旨送來,請縣主準備一下就出去接旨吧。」
「多謝姐姐,我這便去告訴縣主。」鳶尾給宮女回了一個禮,轉身大步走回內室。
「縣主……」
花琉璃坐在鏡前,整理了一下釵環首飾:「我聽見了。」
鳶尾幫她把裙擺壓了壓,有些自我懷疑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奴婢應該沒記錯?」
「沒錯。」花琉璃站起身,扶住鳶尾的手:「扶好你家身體不好的縣主,走吧。」
扶著縣主柔軟的手,鳶尾的心瞬間靜了下來。
「等等。」花琉璃忽然鬆開鳶尾的手,轉身把放在枕頭下的護身符戴上了。
鳶尾:「……」
縣主表面看起來很鎮定,行為卻很誠實嘛。
「縣主,你不是說不信這個?」鳶尾小聲問。
「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花琉璃理直氣壯道,「什麼時候說話算數過?」
鳶尾:「求神拜佛這種事,心誠才更靈。」
「瞎說,神佛都很寬容的,就算平時我不夠虔誠,關鍵時刻還是會保佑我。」花琉璃摸了摸藏在衣服下的護符,對自己的好運氣有著莫名自信。
邁出內室那一刻,鳶尾的笑容恭順了,花琉璃的腳步慢了,主僕二人在外人面前,永遠無比地默契。
宮女原本想伸手幫鳶尾扶住花縣主,但又覺得這麼做了有多事的嫌疑。她有些羨慕地看了鳶尾一眼,被主子如此信任著的下人,是多少人期盼不來的幸運。
走進正殿,花琉璃看到了手捧聖旨的太子,盛裝的三哥,還有幾個不認識的文官。
見花琉璃進來,太子打開聖旨:「花縣主,這裡有道聖旨是給你的,接旨。」
花琉璃在早就準備好的蒲團上跪下,花長空一掀袍角,跪在了她旁邊。兄妹二人裝作不經意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俱是茫然。
按理說,她自進京後就恨不得讓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風一吹就倒的藥罐子,英王母子應該不會想讓她做王妃。
更何況結親不是結仇,花家幾代人為大晉立下汗馬功勞,陛下就算真有心讓她做皇家兒媳婦,也會提前與她父母商議好後,才會正式頒發聖旨,絕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讓她嫁給誰。
見小姑娘緊張地握緊了袖子,太子展開聖旨,念讀的速度都快了些。
花琉璃:糟糕,前面全是誇獎她父親的辭彙,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應庭之女,如朕之半女……」
花琉璃捂住胸口,她要吐血了,她要病重了,她要死去活來了。
「當為郡主之尊,賜寶馬良田。」
花琉璃:陛下這是按親王嫡長女的標準,來給她抬爵位,而且還不是空爵,還有府邸田產?
這是發生啥事了,突然塞給她一個郡主爵位?難道是父親一不小心,把金珀旁邊的玳瑁國也打下了?
「賜封號福壽。」
啥玩意兒?
花琉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這麼柔弱的小美人,封號用「淑安、柔儀」之類的多好,福壽是什麼東西?
又不是軍營里的看門狗。
「臣女不才,叩謝陛下恩典。」花琉璃雙手高舉過頭頂,「忽聞此喜,臣女萬分惶恐,日後定恪守本心,不負陛下厚望。」
太子把聖旨放到花琉璃手中,讓宮中女官扶起她:「郡主府還未修繕好,郡主若有什麼想法,可以把圖紙交給工部,讓他們操心去。」
說完,他對跟著他一起過來頒旨的禮部官員道:「福壽郡主身體不好,後面的那些流程就不需要了,諸位大人把聖旨內容謄抄入庫,加印封存好便是。」
禮部官員也聽說過花家小女兒身體非常弱的事,當下便行禮告辭,走得乾脆利落,看得出太子的話在他們面前很有分量。
讓無關的宮侍退下,太子見花家兄妹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笑了笑:「花家的忠心,父皇一直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裡。」
花長空作揖道:「陛下隆恩,微臣一家感激不盡。」
「小丫頭,」太子抬了抬下巴,看向花琉璃,「你還在發獃?」
「請殿下恕罪,臣女還沒從喜悅中回過神來。」花琉璃道,「尤其是福壽二字,更是體現了陛下對臣女的美好祝福與願望,令臣女心潮澎湃、感激涕零。」
「大俗既大雅,孤也覺得這個封號甚好。」太子對此很滿意。
花琉璃:「……」
行吧,你是太子,說什麼都對。
& 花長空默默看了眼花琉璃,又緩緩地收回了視線。幸好小妹近來都會住在宮裡,不然他可能哄不好她。
「孤在東宮設了宴,二位可願賞臉?」
花長空垂下眼瞼,看到小妹的手指在袖擺下方,輕微的勾了勾。
「多謝殿下,那微臣與舍妹便打擾了。」
東宮裡有獨立院落、馬場、練武場甚至是衛兵隊,還配備了各種官員,儼然就是皇宮中的小皇宮。
從大門走到內殿,花琉璃就看到好幾名太子府的官員在太子面前小心討好。難怪皇子們都想做太子,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誘惑太大了。
「郡主,請用茶。」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放到花琉璃手邊,她捂著嘴輕咳幾聲:「抱歉,我不宜飲茶。」
「請郡主恕罪,奴婢這就去換。」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宮女的手腕。她的手指細嫩白皙,就這麼虛虛地搭著,看起來沒有半點力氣:「不用麻煩,我不渴。」
太子看向這個宮女,面色冷淡:「來人!」
「請殿下恕罪。」宮女往地上猛地一跪,把手搭在她身上的花琉璃,被她動作連累得一起摔了下去,撞到了她的手臂。
一枚袖箭從宮女袖子里掉了出來。
見行跡敗露,宮女面色一狠,起身就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朝太子飛身而去。
她的眼神很冷,動作快如殘影,她是最頂級的殺手。她也知道,今日只要出手,便再無機會活下去,可她不悔。
「刺客!」護衛見刺客直衝太子面門而去,恨不得飛升替太子擋下這一劍。可是這個殺手動作太快,他們已經來不及攔住她。
刺啦!
布帛撕裂的聲音在殿中響起,趴在地上的花琉璃捏著手中的碎布,面色慘白地看著飛身出去很帥氣,跌倒樣子卻很狼狽的刺客,捏著布的手抖個不停,就像是風中搖曳的小白花。
頂級殺手得手的秘訣就是快,可是這個優勢被花琉璃打破了。為了靠近太子,殺手偽裝成宮女在東宮潛伏了近半年,好不容易有了靠近太子的機會,卻毀在了一個不喝茶的女人身上。
她恨恨地看著花琉璃,恨不能一口咬下她的肉。
「我說我不是故意拉住你的的,你會相信嗎?」花琉璃忙不迭把手裡的布片扔掉,捂著胸口拚命喘氣,等花長空一靠過來,就軟軟躺在了地上。
好心累,都沒來得及吃上東宮的飯。
「小妹,小妹。」花長空趕緊把妹妹從冰涼的地上抱起來,剛準備開口吼「請太醫」,太子已先一步開口:「馬上傳御醫過來。」
太子沒有管已被制服的刺客,快步走到花長空身邊,目光卻在花琉璃身上:「孤會安排最好的御醫為郡主治療。」
「微臣失態,請太子恕罪。」花長空道,「舍妹膽子小,受不得驚嚇。不敢太過麻煩您,其實這都是她的老毛病了,休息一兩日便能好。」
「先送郡主去側殿休息。」太子看著花琉璃安安靜靜靠在花長空懷中的樣子,「派重兵把守,不能讓任何可疑的人靠近郡主。」
禁衛軍趕緊領命,東宮發生這種刺殺事件,是他們的失職。若太子出事,他們不敢想像,會引來多大的動蕩。
「姬元溯,你以為逃過今天這一劫,你就能高枕無憂?」殺手雙目赤紅,「我們英王殿下,才是大晉未來真正的主人。」
說完,她咬破牙齒中藏著的毒囊,等著死亡來臨。
「英王?」太子看著嘴裡不斷噴著鮮血的殺手,「刺客都做不好,還想干挑撥離間這種需要腦子的活兒?」
「誰給你的自信,你背後的主子?」太子接過宮女遞來的帕子,慢慢擦著手,「從小到大,想要刺殺孤的人不少,但是像你這麼蠢的卻不多。」
殺手瞪大眼睛,口中發出「嗬嗬」聲響,她不畏死,但卻不能容忍別人否認她在殺手界的地位,這是她的尊嚴!
「你以為孤會好奇你背後主使是誰?」太子用帕子擦著手指,神態平靜,「靠著一個沒用的殺手,就想成事的玩意兒,與廢物何異?」
殺手噴出最後一口血,瞪著大大的眼睛斷了氣。
也不知她最後是被氣死還是毒死的。
刺客死了,太子的手也已經擦乾淨,他轉身往偏殿走去。
花長空把花琉璃放到床上,輕聲嘆息。京城真是一潭摸不到底的渾水,也不知今天刺客是故意挑他們在的時候才下手,還是只是巧合。
聖上最喜歡的孩子就是太子,如果太子在他們面前遇刺身亡,陛下肯定會遷怒花家。
君臣不合乃是朝廷大忌,但現在卻有人盼著大晉朝中大亂。
不管是林輝之差點在驛站被毒死,還是妹妹在臨翠宮差點喝下毒酒,又或是今天的刺殺,只要有一件成功,都會留給大晉無盡麻煩。
幾位皇子雖然各有野心,但應該不會幹這種只會讓敵國高興的事。
所以這是周邊哪個癟犢子小國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