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琉璃看來, 昌隆帝真的是個好人。
大皇子性格過於耿直, 娶武將世家的女兒是個好選擇, 不僅為他以後從武打通便利通道, 也表明了他對武將的看重。
他對花家是信任的, 至少在現在是信任的, 所以想讓她嫁給母族勢力簡單的大皇子, 既給了她尊貴的身份,又不會讓她成親後的生活太過糟心。
可惜希望是美好的,但人心是會變的。大皇子不一定甘於做個普通的王爺, 而皇帝說不定會在某一天猜忌花家,所以她最好的選擇是不嫁給任何皇子。
來京城前,陛下還提過大皇子與她的婚事, 可是到京城以後, 就再也沒有提過,說明陛下是放棄這個打算了。
她這個郡主爵位能來得如此容易, 有部分原因可能來自陛下反悔後的補償。
反正不用嫁給英王, 還多了一個郡主爵位, 花琉璃覺得挺划算的。
但是昌隆帝不這麼想。
他翻著大理寺傳上來的奏摺, 看到裡面說福壽郡主被殺手報復,是因為她破壞了東宮刺客案, 嘆了口氣。
「父皇, 是哪個皇室哭窮, 還是哪兩家紈絝子弟鬧大了?」見父皇嘆氣,跟著昌隆帝學習理政的太子抬起頭, 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再也不想看桌上的那些奏摺一眼。
「是福壽郡主差點被擄走的案子。」昌隆帝把大理寺奏摺遞給太子,「朕對不起花家。」
說好讓花家小姑娘做英王妃,結果反悔了。現在又因為小姑娘無意間救下太子,被兇手記恨了,還差一點被擄走。
太子接過奏摺看完,沉默許久後沒有說話。
「元溯?」昌隆帝見太子不言,側首看他。
「兒臣在想,殺手組織這種不法團體,應該強力打擊。」太子把奏摺放在桌上,「花家的小丫頭是大晉郡主,他們敢對她動手,就是對朝廷的挑釁。」
昌隆帝:「你有什麼想法?」
「各州府清查戶籍,但凡有來歷不明者,嚴加看管。」太子轉頭看昌隆帝,「各大世家貴族私養的家奴同樣要登記在冊。」
昌隆帝眼神微變:「元溯,此事不宜操之過急。」
「兒臣明白。」太子看著奏摺上「福壽郡主」四個字,「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
昌隆帝微微點頭,父子二人沒有再討論這件事,但他們彼此都明白,有些事為了百姓,是不能妥協的。
當天下午,花琉璃又收到了來自宮中的禮物,還有一份皇帝各種誇她的聖旨。什麼虎父無犬女,聰慧靈秀之類的溢美之詞,彷彿不要錢似的全放在了她身上。
不知道的人,肯定會以為她武功高強,就像她爹爹一樣。
花琉璃:「……」
不,她很柔弱,很無助,很沒有戰鬥力,她就是一堆虎中的嬌嬌女。
皇帝陛下為人十分慷慨,不僅誇了她,還送了她一個京郊的莊子,莊子附近的土地也成了她的私產。
陛下的慷慨,讓花琉璃瞬間忘記那些浮誇的溢美之詞。送走頒旨的太監,花琉璃美滋滋地對鳶尾道:「陛下真是貼心,連我以後養的面首住哪兒都考慮到了。」
京城裡養面首的貴族女子並不少見,但因是上不得檯面的事,所以一般都把面首養在自己別莊里。
「可惜見慣了太子跟三位哥哥這樣的男人,再看其他男人,總是覺得平凡無趣。」花琉璃嘆氣,「哪還有看得上的面首?」
「要不您沒事多看看英王,說不定再看其他男人的時候,也許就會覺得都還不錯?」鳶尾笑嘻嘻地打趣。
「英王相貌雖不及太子與哥哥們,但皇家人的氣勢還是有的,至少比普通男人強。」花琉璃乾咳一聲,「再說了,我是那種只看臉的膚淺之人嗎?」
「我是既看臉又看內涵的人。」花琉璃搖了搖手指,「即使不打算與人成親,我也不能委屈自己。」
「是啊,免得到時候京城傳出謠言,說身體嬌弱,走路都喘的福壽郡主,沉迷男色,連命都不要了。」花長空走進屋,在花琉璃旁邊坐下,「那可真熱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花琉璃掩面輕笑,故作羞澀。
「貧嘴。」花長空伸手彈她腦袋瓜子,「嘴上說得這麼厲害,也沒見你看上哪個男人。」
「三哥,你怎麼能對一個純潔羞澀的小姑娘說這些,人家好害羞。」花琉璃捂臉,順手摘走花長空的錢袋,「這個就當是為你可愛妹妹的養面首大業,做出微小的貢獻吧。」
兄妹二人笑鬧了一會兒,花長空看著容貌出眾的妹妹,心裡酸澀難言:「小妹,委屈你了。」
「三哥,你說什麼?」花琉璃睜大眼睛,笑眯眯道,「我一個柔弱多病的小姑娘,天天過著吃喝玩樂萬事不愁的日子,有什麼可委屈的?」
她把錢袋一藏:「反正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把錢袋還給你,你死心吧。」
花長空:「……」
他就知道,一切抒情在小妹面前,都是沒用的。<br 。
隨著春闈時間越來越近,花長空已經不怎麼出門了,整日里待在書房做題念書。花琉璃擔心他學習壓力太大,變著法讓廚房給花長空做好吃的。
正月即將過去時,田家的老太爺沒了。
報喪信傳到各府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免嘆息一聲,田家老爺子是個明白人,他如今一死,英王離太子之位又遠了一步。
田老太爺生前曾任過二品大員,在官場上的名聲也不錯,加上女兒是宮中賢妃,京城各大家族都要去田家弔唁。
花琉璃作為晚輩,也是要去的。
她換下華麗的錦裙,穿上素色棉裙,髮髻靠幾枚簡單的素銀釵束起來,乘坐馬車趕往田府。
田府大門口,田銳棟穿著孝服,雙眼紅腫地迎接賓客,他垂著沒精打採的腦袋,全無之前的活力。
花琉璃走下馬車,路過田銳棟時,聽到他在小聲抽噎:「田公子,請節哀。」
「多謝郡主。」田銳棟給花琉璃行了一禮。
花琉璃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屈膝回了半禮進了祭堂。
祭壇里焰火繚繞,田老爺字的牌位擺在正中央,田家子孫後輩跪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哭,整間屋子瀰漫著悲傷與死亡的味道。
英王站在靈堂邊,臉上有痛哭過的痕迹。他是皇子,按照規矩是可以不用給外祖披麻戴孝的,可今天他的頭髮用麻繩系住,衣服也只是簡單的白色棉布袍。
趕在她前面到的人是嘉敏郡主,兩人目光對視了片刻,難得的沒有說話,也沒有互相嘲諷。
「拜。」她與嘉敏郡主一起上前,鞠躬行禮。
「哀思,上香。」
花琉璃接過香鞠躬三次,微微落後一步,等嘉敏郡主把香插進香爐以後,才跟著上前。
後面還有其他女眷來弔唁亡人,花琉璃從旁邊門退了出去,出門時她回頭看了眼走向英王的嘉敏郡主。
不多時,嘉敏郡主也出來了,情緒看起來非常低落。她看到花琉璃站在院子里的樹下,忍不住道:「你不是身體不好,怎麼也來了?」
難道她對英王還有想法?
花家女眷在京城的只有她,她不來還有誰能來?不過花琉璃懶得在這個時候跟嘉敏郡主多說,所以只是捂著胸口咳嗽幾聲不說話。
看到花琉璃這個模樣,嘉敏郡主就想起她什麼都沒做,別人都誤以為她欺負花琉璃的時,只好忍下心頭那口氣,轉身離開了院子。
「郡主。」鳶尾替花琉璃整理了一下披風,「這裡風大,我們去前廳吧。」
「好。」花琉璃看了眼站在院子里的其他女眷,用手帕掩著嘴輕咳了幾聲。
她轉身準備走,見神情憔悴的英王走出祭堂朝這邊走來,她想假裝沒有看見,繼續往外面走。
「福壽郡主。」
花琉璃知道,嘉敏郡主等會又要飛眼刀給她了。
「英王殿下。」花琉璃微笑著轉身,給英王行了一禮。
「多謝郡主前來弔唁。」英王見花琉璃面色有些白,擔心她受不得寒,「旁邊有暖房,本王送你過去。」
「沒事,找個下人帶路便是。」花琉璃見英王眼中滿是血絲,「還請殿下節哀。」
英王勉強笑了笑:「多謝。」
他沒有堅持送花琉璃過去,而是叫來了一個下人,讓她把花琉璃送過去。
到了暖房,花琉璃再次與嘉敏的視線對上。
「郡主,我們真有緣分。」花琉璃假裝沒有看到嘉敏郡主眼中的敵意,在鋪了軟墊的椅子上坐下。
嘉敏郡主看著她,唇角動了動。花琉璃以為她會說嘲諷的話,沒想到這個脾氣暴躁的郡主,竟然什麼話都沒說。
在這個暖烘烘的屋子裡,兩人面對面坐著,沒有說一句話。
良久後,嘉敏郡主看著花琉璃,眼眶發紅:「你知道嗎,英王妃定下來了。」
花琉璃內心吶喊:我不知道啊!
「不是你。」嘉敏郡主聲音有些發抖,「也不是我。」
花琉璃沉默片刻:「你……節哀?」
嘉敏郡主:「……」
屋子裡燃著熏香,花琉璃目光從香爐上掠過,忽然站起身:「走,這間屋子不對。」
嘉敏郡主:「……」
就算不想跟她待一個屋子,也不用演得這麼浮誇吧。
她剛想說,別以為看不出花琉璃在心中偷偷嘲笑她,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開始頭暈眼花起來。
「你……」嘉敏郡主睜大眼睛,瞪著花琉璃。
她最近是走了什麼霉運,喜歡的男人要娶其他女人就算了,討厭的女人還要下毒暗算她。
話本里都寫了,貴女若是被對手下了毒,後面肯定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
花琉璃這個蛇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