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沈佑白從未來過他在城郊的這棟房子。
西裝革履的男人將窗帘拉上,把外面濃稠的黑暗遮去,留下客廳的燈光敞亮。
男人轉身,沈文頌對他擺擺手。
連同站在沙發後的兩個男人,也齊刷刷的走出了客廳。
沈佑白的目光跟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再回到對面沙發里的人身上,抬了抬眉骨,「你是黑社會老大嗎。」
沈文頌拎起桌上的茶壺,緩緩地往他眼下的杯中倒入茶水,順便回應,「你電影看多了。」
沈佑白笑了笑,「我是在諷刺你。」
一個小時前,路過他身旁的黑色轎車突然停下。
車中躥出剛才那幾個男人,不由分說的將沈佑白押進車后座。
落地的立鍾,玻璃罩內鐘擺沉重的搖晃著。
沈佑白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抖了下,才想起用神情詢問他的父親。
沈文頌看著他,「我長話短說,現在的情況比較複雜,我知道你懂。」
既然他沒反對,沈佑白咬著煙垂眸,啪的一聲,擦燃了打火機。
沈文頌的眉宇漸漸蹙起,「而我的態度很簡單,就目前,你要和徐品羽在一起,我不同意。」
沈佑白身子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吐出一陣霧。
等青灰的煙氣散去,才抬眼看著沈文頌,口吻鋒利的說,「你們那些無聊的恩怨情仇,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他搖了搖頭,「她不是你的女兒,你放過她吧。」
默了半響,沈文頌突兀的輕笑了聲,抬頭靜靜地看著他,「不肯放過她的人是你,沈佑白。」
沈文頌語帶諷味,毫不留情的說,「你自己清楚你姓什麼,生在什麼樣的家庭,你這輩子都別想逃脫,將來你必須接受對沈家有利的婚姻。」
接著他笑,「然後呢?讓她當你的情人?」
沈佑白手一頓,煙灰抖落在地毯上。
沈文頌搖頭,譏諷的反問,「你有什麼資格毀了她的人生?」
沈佑白眼神尖銳的望著他。
他卻毫不在意的重新將茶壺裡的水燒熱,不急不緩的開口,「擺在你面前兩個選擇,一,你堅持要和她繼續,這件事就一定瞞不過你爺爺。相信到時候他可不會像我這樣,心平氣和的跟你談話。」
頓了頓,沈文頌盯著他,冷聲冷調的說,「二,按照我給你定的規劃,跟徐品羽斷絕來往,出國完成學業,回國後進入沈氏。那麼未來關於你的配偶問題,我不會幹涉。」
不等沈佑白回答,他就從沙發中站起身。
此時居高臨下,沈文頌語氣稍微緩和些,「這是我最大的讓步,我認為你沒必要考慮,不過我願意給你時間。」
他將要走出客廳,又回頭對著沈佑白,補充了一句,「這幾天你就呆在這想清楚,有什麼需要和我的助手說。」
沈文頌的助手就是指,剛才那些像黑幫打手一樣的男人。
在他離開後,沈佑白彎曲膝蓋,橫躺在沙發里,閉上眼睛抽了口煙。
燈光能透過眼皮感知,鐘擺規律的晃著,他的手垂在沙發外,煙快要燒到指間。
但他滿腦子都是徐品羽的臉,她觸感柔軟的胸,她叫床的聲音。
越想越煩。
焦油的味道很濃,指間很燙。
次日上課,緊閉的窗外寒風呼號,顫動的樹枝分割視野。
講台後的老師滔滔不絕,徐品羽趴在桌上,望著對面教學樓的那扇窗。
沈佑白沒有來學校,手機從昨晚開始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她猜不到發生什麼事了,毫無頭緒。
徐品羽出神的靠在走廊,右邊有人拉開了窗戶,她下意識的偏頭看去。
冷空氣從外面吹進來,拂過她的臉,寒毛豎起,她縮了縮脖子用圍巾擋住臉。
正回頭,眼前突然伸出一隻捏著聖誕老人頭的手,「merry christmas!」
夏尋晃了晃手裡的糖,她才接下,有些恍然的說著,「哦,還有兩天就是聖誕節了。」
走廊的人總是打打鬧鬧,像喧囂的嬉笑一閃而過。
他也靠向牆,將手放進褲袋,「我第一次見到你,也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雖然子萱說你已經不記得了,但我覺得情有可原,是我也不會特別去留心一個小孩。」
徐品羽愣了下,捏住手裡的糖,站直身子,看著他開口,「夏尋,你……」
夏尋飛快地打斷,「千萬別說我是個好人。」
他可不想還沒表白,先拿一張好人卡。
徐品羽緩緩抬手,指著他,「我是想說,你肩上有隻毛蟲誒。」
接著,夏尋臉上表情瞬間五顏六色,蹦跳著亂叫。
徐品羽笑得不行,拍了下他的肩,「騙你的。」
夏尋停下來,警惕的回頭檢查了全身,才一臉鄙視的看著她。
徐品羽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子萱從提醒我了之後,我就想起來了。」
她又笑,「那時候你就是被毛蟲嚇哭了。」
夏尋無奈的嘆氣,「所以我才說,你不記得了也好。」
放學後她去了沈佑白的家,按了很久的門鈴,也毫無動靜。
在他家門前徘徊了一會兒,徐品羽還是走下了台階,離開。
她在路燈下回頭,天色沉沉,遠遠看去,和沒亮燈的房屋融為一體。
直到聽說是校長親自給他請的假,可怕的無限期。
徐品羽隱隱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詢問過周崎山,連他也不知道沈佑白在哪。
她很恐慌,但卻感覺孤立無援。
因為一個人,居然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