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愣了,片刻後,她小心翼翼道:「你的意思是……它不準?」
「完全不準。」裴文宣直接道,「我試過,只要是成了骸骨的骨頭,你隨便滴都能融。」
「你確定?」
「你記不記得上一世,有一個鬼船案。」裴文宣開口
李蓉想了想,點頭道:「記得,有這個印象。說是有一艘船停靠在岸邊,上面全是白骨屍體。說是鬼魂尋親,自己回來的。」
「當時我正巧在沿海巡查,聽聞這個案子,就過去看了。那艘船是之前鎮里開出去的,後來消失了,多年後回來,上面的人都成了白骨,親屬紛紛趕過來認親,就只能靠滴血的法子,結果在場隨便一滴,血就能進去,我去瞧著,就覺得不對,我也隨便一滴,發現也認了個親戚。」
裴文宣笑起來:「所以後來我就不信這個了。方才我為求放心,自己再驗了一次,你放心,秦臨來滴,這血肯定能進去。」
李蓉聽到這話,放下心來,她想了想,突然想起來:「我說你哪兒學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啊?之前那個雞蛋……」
裴文宣聽李蓉的話,撐著頭笑:「殿下是不是對微臣崇拜有加?」
「算了吧。」李蓉立刻改口,「邪門歪道,你可別說出去,我怕有人驚動了陛下,請個國師,給你一把火當妖孽燒了。」
李蓉說著話,起身去洗手,手還沒洗碗,靜蘭就走了進來,平穩道:「殿下,刑部的人來了。」
李蓉點了點頭,倒也不覺得奇怪,裴文宣站起來,平穩道:「殿下休息吧,我去就是了。」
李蓉應了一聲,裴文宣領著人便出去了。
等裴文宣出去後,靜蘭走上前來,頗有些擔心道:「殿下,東宮那邊還沒回話,萬一他們要驗屍……」
「沒事兒,別擔心。」李蓉擺了擺手,笑道,「不是大事。」
靜蘭愣了愣,但她見李蓉這麼鎮定,也就不再多說。
裴文宣領著人出去,剛出門外,就看見門外燈火通明,裴文宣一見來人就笑了,抬手道:「喲,蘇侍郎,您又來了?」
「奉命前來。」
蘇容卿神色平穩:「還望殿下一見。」
「深更半夜別驚擾了殿下,有什麼話你同我說就是了。」
「駙馬可知秦真真死而復生?」蘇容卿盯著裴文宣,「本官奉命前來,詢問殿下秦真真下葬事宜。」
「死而復生?」裴文宣露出驚詫的表情,「竟然如此奇事?」
「正因太過詭異,所以本官才特意來詢問殿下。」
「這事兒確實很奇怪,」裴文宣點點頭,隨後抬眼,「可管我們家殿下什麼事兒?」
「可秦真真下葬一事由殿下一手操辦……」旁邊一個侍從忍不住開口,裴文宣一聽就笑了。
「所以她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呢?」裴文宣看著蘇容卿,問得一本正經,「若她死了,這種事兒殿下避諱還不及,您怎麼能來如此衝撞殿下?若她還活著,那她可是欺瞞殿下的大罪啊,蘇侍郎還不把她趕緊抓回來給我們殿下道歉,還在這裡做什麼?」
侍從被裴文宣一陣發問給問懵了,裴文宣撣了撣衣袖,輕笑了一聲:「蘇侍郎,這公主府您不是來第一次了,下次勞煩你們刑部還是換一個人吧,您老是來,我都要覺得您別有所圖了。」
「裴大人,那就算是提供線索,也請讓我們見殿下一面吧?」
旁邊侍從見裴文宣囂張,憋了一肚子氣,裴文宣搖了搖頭,只道:「不見。」
「你們找的是秦真真,勞煩好好找她。找活人上大街,找死人去墳場,若覺得秦真真在公主府,去大理寺申請搜查令,又沒搜查令,還來公主府鬧什麼?」
「滾!」
裴文宣一聲大喝,轉身就往回走去,同房門道:「關門。」
說完,裴文宣便徑直回了屋中。
李蓉正在吃著早點,裴文宣進門來,李蓉有些詫異,抬頭道:「這麼快?」
「嗯,」裴文宣保持微笑,「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我隨便說句就走了。殿下吃完了嗎?一會兒準備上朝,摺子寫好了吧?」
一聽寫摺子,李蓉就覺得頭有點疼,她小心翼翼看一眼裴文宣:「那個,裴文宣。」
裴文宣喝著茶,沒說話,假裝沒聽到。
李蓉伸出兩根指頭,拽住裴文宣的袖子,輕輕搖了搖:「裴哥哥?」
裴文宣聽到這聲哥哥,覺得異常受用,他抬起頭來,笑道:「殿下有何吩咐?」
「我一直聽說,你文采飛揚,摺子一揮既就,現在時間也不早了,秦真真這事兒得有個說法,你看……」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裴文宣點頭,抬眼看向李蓉,「但我幫殿下寫摺子,殿下給我什麼好處呢?」
「你想要什麼好處?」
裴文宣笑了笑,將臉湊過去,抬手輕輕敲了敲臉。
「殿下?」
裴文宣笑著道:「您再往前面探一寸,一刻鐘內,微臣給您摺子。」
李蓉聽到這話,也笑起來。
「夜還是太短了,駙馬夢沒做夠,」說著,李蓉就抬手輕拍在裴文宣臉上,一小巴掌一小巴掌輕拍著道,「多睡會兒,啊?」
李蓉說完,冷哼了一聲,自己起身去了書桌前。
自己寫就自己寫,她怕什麼?
李蓉自己在書桌上奮鬥了一會兒,裴文宣就喝茶吃早點,拿了本書,看看寫寫。
等裴文宣早點吃完,也到了上朝時間,李蓉的摺子還沒寫完,她只能硬著頭皮搬到馬車上繼續寫。
寫摺子這件事,講究用詞用句,李蓉一個字一個字斟酌著,等到了宮裡,也還沒寫完。
李蓉放棄了,自暴自棄抱著寫了大半匆匆收尾的摺子,想著等私下去御書房和李明解釋。反正也沒有其他人看,就這樣吧。
李蓉拿著摺子,裴文宣悠然跟在她身邊,時不時笑著瞧她一眼。
李蓉冷著臉不搭理他,心裡把他罵了一路。
等到了站的位置,裴文宣陪她走上前去,李蓉冷聲道:「駙馬去自己該去的地方吧,我不想和你呆著。」
裴文宣笑出聲來:「殿下氣性真大。」
李蓉目不斜視看著前方,不理他,裴文宣笑了片刻,從袖子里掏出一張摺子來,塞給李蓉。
李蓉抬手打掉,冷聲道:「別亂給我塞東西。」
「不要啊?」
裴文宣抬手揚了揚手裡的摺子:「確定不要啊?」
李蓉看著裴文宣的樣子,抬手一把拽走摺子,低聲道:「趕緊走。」
「拿了我的摺子,可就欠了我了。」
裴文宣轉身輕笑:「殿下,我先記賬了。」
說著,也不給李蓉回他的機會,裴文宣便手持笏板自己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在朝中是個脾氣好的,一路回去,都和人笑著打著招呼。
今日朝堂上大家面色各異,畢竟冤魂殺人這件事,太過滲人。
不信的人有,但信的人更多。
裴文宣一回到位置上,大家就湧上來問這件事,而李蓉則獨自站在一邊,根本沒人敢上前去詢問這件事。
等到朝堂之上,李明開口詢問今日事宜,不用李蓉出面,立刻有許多官員開始參奏秦真真殺人一事。
李明聽到這話,緊皺著眉頭:「如此玄事……眾位愛卿覺得,要如何辦呢?」
說著,李明遲疑著道:「不如讓護國寺的法師到秦真真面前誦經三月,以消怨念,如何?」
這話出來,眾人面面相覷,讓和尚來誦經把這案子推過去,明顯是李明要將這個案子遮掩過去。
謝蘭清走上前來,恭敬道:「陛下,子不語怪力亂神,秦真真死而復生之事,還需詳查,當初秦小姐裝棺,乃平樂殿下一手操持,人到底是死是活,也就殿下知道。老臣以為,此事應當嚴查。」
李明聽到這話,他緩了片刻,轉頭看向李蓉:「平樂,你覺得呢?」
「謝尚書這麼說,不查,兒臣豈不是平白添了一盆污水?要知道秦真真是生是死很簡單,開了棺驗屍不就可以了嗎?」
「既然殿下贊成,那再好不過。」
謝蘭清冷靜道:「不如我們此刻就動身,刑部已備好驗屍官,群臣監督之下,看看這棺中人到底是誰。」
「等等……」李川急促開口,李蓉不等李川出聲,揚聲道,「好呀,父皇,」李蓉看向李明,「您覺得如何?」
李明見李蓉信誓旦旦,他猶豫片刻,點頭道:「你們去吧,朕在這裡等結果。」
李蓉行了禮,隨後走下想謝尚書,抬手道:「謝尚書請。」
「殿下請。」
謝蘭清說完,便領著群臣一起朝外走去,裴文宣等著李蓉,李蓉和裴文宣孤孤單單兩個人往外走去,李川領了人上前來,走在李蓉身邊,有些焦急道:「姐,刑部把驗屍官都扣死了,我沒找到人,這下完了。」
李蓉拍了拍李川的手,淡定道:「沒事,我有數。」
「你別亂來啊。」李川急道,「這麼多人看著呢。」
「太子殿下放心吧。」裴文宣笑起來,「公主心裡有譜。」
李川聽裴文宣也這麼說,狐疑看了兩人一眼,終於放下幾分心來。
李蓉面上不虛,同裴文宣一起上了馬車,群臣浩浩蕩蕩往郊區趕。
眾人趕上郊區,到了秦真真的墓地,謝蘭清令人上前,直接道:「挖。」
挖墳之人一鏟子下去,便覺土有些鬆軟,他們立刻道:「謝尚書,這墳有人動過。」
謝蘭清面色不變,只道:「繼續。」
李蓉笑著轉著扇子,李川心裡跳得飛快,沒了一會兒,墳就挖開來,眾人當著群臣的面開了棺,一股屍體的臭味傳出來,大多數人都退了一步,裴文宣將染了熏香的方帕輕捂在李蓉鼻尖,李蓉接過方帕,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什麼都有?」
「知道要來,早做了準備。」
裴文宣低聲開口,李蓉點了點頭。
謝蘭清讓驗屍官上前去,圍著屍體轉了一圈,而後驗屍官帶上特製的手套,當著眾人的面一一檢查過屍體的骨骼。
等檢查完後,驗屍官恭敬道:「謝大人,這具屍骨和秦小姐的特徵基本一致,應當是秦小姐。」
「特徵可以作假,」謝蘭清冷靜道,「再驗。」
驗屍官遲疑了片刻,看向旁邊人群中站著的秦臨:「再驗的話,可能就要秦小姐的血親配合。」
說著,驗屍官朝著秦臨行了一禮:「不知秦大人,可否上前借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