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憶了。
裴文宣清晨睜開眼時,非常清醒意識到這個問題。
此時天還未亮,外間有o@之聲,裴文宣睜開眼睛,扭過頭去,聽著一個女子壓低了聲在吩咐:「昨日駙馬被花瓶砸了頭,你們好好伺候著,讓他這幾日好好休息,莫再憂心公務。」
「若駙馬不聽勸呢?」
有人頗為憂心,女子冷笑了一聲,威壓十足:「那就讓他跪著等本宮回來,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麼死。」
說完,女子便在眾人簇擁下出去。
裴文宣稍一思量就明白了。
他是個駙馬,昨日被花瓶砸了頭。
他的妻子,應該是個頗有權勢的公主,身為女子還要上早朝,非同一般。
而且,他的妻子似乎十分看不起他,對他毫無半點尊重,可見並無甚感情。
能成為駙馬,想必他身份不低。如今失憶,在這樣的環境中,必然不是偶然,想必是有更多紛爭,他不能暴露出短處,先穩住局勢再說。
裴文宣一面想,一面打量著周遭,在床上緩了一會兒後,他慢慢起身來,喚了一聲:「來人。」
一個青年推門進來,恭敬中帶了幾分歡喜道:「公子,你醒了?這就叫人來伺候了?」
裴文宣故作鎮定點點頭,心裡已經分析出來――這人大約是他來公主府前就帶著的人,所以才叫他公子,相對整個大環境來說,是十分值得信任的。
但他還需要再觀察一下。
於是他有著對方扶起來,伺候他洗漱,他一直不說話,對方不由得有些奇怪,勉強笑道:「公子,你今個兒話有些少啊?沒事兒吧?」
「沒事兒。」
裴文宣取了帕子,擦著手,輕聲道:「今日我在家養傷,你找個說書的來,我休息休息吧。」
「公子今日真是雅緻,童業這就去請京中最好的說書先生!」
原來叫童業。
裴文宣心裡暗暗記下。
見對方風風火火出去,他想了想,又道:「還是我同你去吧。」
如今找個徹底陌生的地方,反而安全。
裴文宣起身去,由童業領路,去了一家幽靜的茶樓。
說書先生在下面講著時下最為百姓所喜的《霸道公主》,這個故事中,公主雲汐暗戀京中第一貴公子玉無緣,兩人本來兩情相悅,卻因政治鬥爭被逼嫁給寒門出身的杜雲修,雲汐不喜杜雲修,但為了利益和杜雲修合作,利用杜雲修協助雲汐弟弟登基,杜雲修成為丞相後,卻得知雲汐與玉無緣暗中偷情,憤怒之下殺害玉無緣,至此雲汐恨他入骨,他們一個是手握重權的長公主,一個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名為夫妻,實為怨偶,相愛相殺,糾纏一生……
說書先生說得聲情並茂,台下女子哭得難以自己,有些哀嘆玉無緣的殞命,有些悲痛杜雲修的深情,恨不得自己成為雲汐,以身代之。
裴文宣漠然聽著這個故事,童業悄悄看了他一眼,緊張道:「公子,這些都是民間亂說的,您別生氣。」
裴文宣手中頓了頓,看童業的反應,他突然意識到,此事與自己有關。
沉默片刻後,他讓童業以領賞之名,將說書先生叫了上來。說書先生上來後,裴文宣將童業支走,他端起茶,緩聲道:「先生可知,這《霸道公主》,故事源於何處?」
一聽這話,說書先生「哐」就跪了,直覺招惹了不得了的人物。
裴文宣笑了笑,放下一塊碎金:「您知道多少說多少,不為罪。」
說書先生知道得很多,和這個先生聊了一個下午,裴文宣大約就知道了,這個故事果然源於他和那位叫「李蓉」的公主,以及當年京中第一貴公子蘇容卿。
裴文宣知道後,第一個反應便是憤怒,李蓉竟然這樣公然給他戴綠帽子,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以前竟然會這樣喜歡她?可恥!
還好如今迷途知返,按照這個說書先生所說,他如今與李蓉在朝堂上大約是勢同水火,只是互相下不了手罷了。
裴文宣想明白這一點,看了看天色,起身離開。
李蓉要回府了,他還得裝著點。
裴文宣心中懷揣著心事回到府中,他一面走一面和童業套話,童業腦子簡單,很快裴文宣就將公主府摸得清清楚楚。
等了一會兒後,裴文宣就聽外面傳來喧鬧聲,是李蓉回來了。
李蓉剛回來,就在屋裡發了脾氣:「你看看你手裡那些瘋狗!」
李蓉似乎是在朝堂上受了委屈,罵著他:「一個勁兒盯著崔玉郎參,崔玉郎去巡視并州,先斬後奏了李楠是他不對,但當時他不殺人就回不來了,御史台能不能給個台階,一定要把崔玉郎砍了才罷休是吧?!」
裴文宣靜靜聽著,明白這肯定是她在和他鬧矛盾。
李蓉心裡來著氣,發了火後,見裴文宣坐在桌邊,似乎是在等她吃飯,她心裡軟了些,就等著裴文宣哄她。
朝堂上他不讓她,但家裡一貫是哄著的,她坐下來,見他不說話,又道:「你聽見沒?明天你去和御史台說說,也不是什麼大事,給個面子吧。」
「朝廷自有法度規矩,」裴文宣揣摩出了一個最合適的態度,作為貌合神離的福氣,面對李蓉的發火,他必須擺出公正拒絕的姿態――「殿下自己去和御史台說就是,找我做什麼?」
李蓉聽到這話,睜大了眼:「你說什麼?你竟敢這麼和我說話?!」
果然,她十分蠻橫。
裴文宣心中有了定論,他冷冷一笑,站起身來,摔袖離開。
李蓉握著筷子,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童業,童業頭上冒著冷汗,忙道:「今日公子出去聽書,聽見那個什麼《霸道公主》……」
一聽這個,李蓉臉色就變了,這個故事她有所耳聞。
她抬眼看向屋外,裴文宣已經走遠了。
蘇容卿……
他果然還是介意。
李蓉一時氣短,她也不敢再說裴文宣這突如其來的脾氣。
她吃了幾口飯,去書房冷靜了一會兒,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晚上和裴文宣服個軟。
裴文宣向來脾氣不錯,這麼生氣,想必心裡是悶得慌。
想好之後,她把正事兒昨晚,然後就去浴池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舒緩了心神,隨意取了一件薄衫披著進了房間。
裴文宣正在屋中思索著接下來的事兒,聽見門嘎吱得聲音,抬起頭來,就看李蓉身著一件薄紗,撩著頭髮走了進來。
這衣服很薄,幾乎能透過衣衫看見裡面的肚兜。
這個女人雖然潑辣,但身段倒是一等一的,穿成這個樣子,假裝不經意撩著頭髮進屋,這種又純又欲、不露聲色透出的春情,才最為惹人。
裴文宣覺得有些反應,想起說書先生說的「杜雲修」,頓時有些惱恨。
這女人想必就是借著這些手段,過去才控制著他。可如今他沒了對她的迷戀,他清醒得很!
李蓉進了屋,見裴文宣冷著臉,她知道他氣得狠了,輕咳了一聲,假作關心道:「那個,還沒睡啊?」
「與殿下無關。」
裴文宣低下頭,看著面前的摺子。
李蓉坐到他對面,一雙眼靜靜注視著他。
那眼好看的很,就這麼看著,就讓人心猿意馬。裴文宣覺得自己過去果然被她牢牢控制,至少這身體被她控制得死死的。
這讓他十分惱怒且難堪,他冷著臉不說話,李蓉伸過手,拉住他衣衫,搖了搖:「裴哥哥~」
裴文宣僵住,李蓉撒著嬌:「你看看我,別生氣了嘛。」
人前人後兩張臉,倒真是放得下身段。
裴文宣心中冷笑,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意圖,抬起頭來,帶了幾分嘲諷看著她:「想要我幫你擺平御史台?」
李蓉趕緊點頭,想著這是裴文宣打算和好的示意。
御史台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但裴文宣想幫她,這不是和好是什麼?
裴文宣放下手中的筆,往身後椅子上一靠:「既然想勾引我,就得有點誠意。」
李蓉有些茫然。
裴文宣拍了拍自己的腿,眼中全是嘲諷和冷傲:「上來,自己動。」
李蓉臉色很難看,看他的目光一言難盡。
「看來殿下也不過如此嘛,」裴文宣譏諷開口,「我還以為殿下多放得下身段。你以為過去的事兒這麼容易一筆勾銷嗎?李蓉,」裴文宣冷笑,「從今天起,別做這種夢了。我再也不是以前的裴文宣,任你欺負了。」
完了完了完了。
李蓉感覺冷汗出來,想著那個說書先生到底是編排了些什麼,把裴文宣激成這樣。
裴文宣見她臉色發白,見目的達到,起身就要走。
李蓉一看裴文宣起身,趕緊站起來,將他按回去,忙道:「我動,我自己動,你別發脾氣。」
「你做什麼!」
裴文宣見李蓉來扯他衣服,一時緊張起來,李蓉將他按在椅子上,一面扯他衣服,一面跨坐上去。
裴文宣慌了,掙扎著道:「放開!你別碰我!不知羞恥!李蓉!」
李蓉拉扯著他,他不好推李蓉一個女人,她穿的太少,碰哪兒都不合適,而且隱約有一種不知道哪裡來的阻力,讓他下意識不想弄傷她。
而李蓉見裴文宣這種時候還時時顧忌自己,便知有戲,她趕緊使出各種手段,在裴文宣罵她的聲音里把事兒辦了。
「李蓉你不知廉恥!你下流!你別碰我衣服!放開我!別碰我那兒!你不要……」
事突然成了,裴文宣一下止了聲。
房間里突然安靜,李蓉抬手環住他的脖子,自己發著力,笑眯眯問他:「我不要什麼?」
裴文宣說不出話來。
他死死捏著椅子扶手。
他算是明白自己以前怎麼栽的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裴文宣最終還是短暫屈服於自己的慾望,他想,先把握當下,來日方長。
裴文宣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錯誤。
美色誤人,他終於有了理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答應李蓉幫她擺平御史台的事兒的,等第二天早朝時候,這已經成了定局。
雖然他和李蓉勢同水火,但答應了就要做到,這點君子風度他還是有的。
他一點一點摸索了自己平時的生活習慣,黨羽,然後將崔玉郎的事兒吩咐下去。御史台里跟著他的人嘆了口氣,只道:「大人還是向殿下低頭了。」
「這是最後一次。」
裴文宣一聽這話,立刻發聲,向所有人做出保證:「下不為例,日後,我再不會被這妖婦迷惑了。」
眾位大臣:「???」
「放心吧,」裴文宣拍了拍離自己最近的大臣的肩膀,「日後,我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您也沒對他手下留情過啊。
眾人憋了半天,很想問問裴文宣,以前都從來不會因為感情的事兒來讓他們向李蓉讓步,今天居然破了例,看他春光滿面精神煥發的模樣,想必是夫妻感情更進一分,就這樣,還敢說「以後不會手下留情」?
怕是感情越來越好吧?
但這些話眾人憋著不敢問,裴文宣說什麼,就是什麼。
裴文宣見眾人不說話,有許多話欲言又止,他想,大家大概是還不夠相信他。
沒關係,以後他會向他們證明,他再不是那個為愛情低頭的裴文宣。
男人,怎能為愛情折辱了自己?
裴文宣心中冷笑,走出門去,剛出御史台,就看見一個俊雅青年站在門口。
他生著副好皮囊,看著就是個招女人喜歡的,見裴文宣出來,他趕忙打招呼:「裴大人!」
裴文宣停住腳步,看向對方,崔玉郎上前來,恭敬道:「崔某的事兒,讓裴大人費心了。」
裴文宣立刻猜出來,他點點頭:「舉手之勞。」
「幫了忙,我還是要幫忙的。」
崔玉郎笑笑,他從盒子里取出一盒丹藥:「就上次說的事兒。」
裴文宣抬眼看他,崔玉郎笑了笑:「此葯溶入水中,無色無味,殿下喝了不會察覺。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知最近殿下忙碌,對你們關係有損。用與不用在於你,」崔玉郎將藥盒放入裴文宣手中,「有時候行非常手段,也並非是錯。你也不必太過古板……」
「我明白。」裴文宣打斷崔玉郎勸他的話。
若一開始不明白這個藥丸是什麼意思,現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必然是他與李蓉已勢如水火,這個葯便是他像崔玉郎要來毒殺李蓉的。
他已非吳下阿蒙,絕不心軟。
他抬起頭,冷眼看著崔玉郎:「此葯只需放入水中即可?」
「多久發作?」
「無需片刻。」
「有解藥嗎?」
「沒有,你放心,此事必成。」
「發作後是何反應?」
「先會感覺呼吸不暢,面紅氣喘,身體發熱,之後……」崔玉郎眼神意味深長,「無需我再說了吧?」
裴文宣明白,死亡,總是不那麼容易說出口。
「可有其他禁忌?」
「這……」崔玉郎見裴文宣苦大仇深的神色,總覺得有些不太對。一顆春/葯,為何要如此嚴肅?
之前裴文宣同他聊天說到李蓉最近過於忙碌,根本無心風月,他才想到這種法子。只是上次一提就被裴文宣罵了回來,如今接受……也是一種重大轉變,嚴肅也是正常。
於是崔玉郎拍了拍裴文宣的肩,安慰道:「也沒什麼,不要有太大心理負擔就是了。」
說是不要有太大心理負擔,可當裴文宣看見李蓉進屋時,他還是感覺到了猶豫。
大約畢竟是他這麼多年妻子,雖然她騙他害他,私通他人,恨他入骨,可……
裴文宣看著旁邊已經放好葯的杯子,心裡有些刺痛。
他好似……還是會對她動心。
可不能這樣。
裴文宣冷下臉來,此女心思歹毒,若不除她,日後怕是夜長夢多。既然之前他已和崔玉郎定下刺殺計劃,執行就是。
裴文宣心裡想好,李蓉進屋來,脫了外衣,轉頭看向裴文宣,不由得笑道:「怎麼還不開心?」
「沒什麼,就想著朝上的事。」
裴文宣抬起頭來,笑了笑:「昨夜是我不對,我給你賠個不是吧。」
說著,裴文宣端起放好葯的茶杯:「還請殿下飲下這杯茶,算作原諒。」
李蓉聽裴文宣低頭認錯哄她,輕輕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大事,我都沒想到你會幫我去擺平御史台。」
李蓉說著,端了茶杯,竟然是完全不疑有他,直接喝了下去。
裴文宣愣了愣,他之前準備的一系列說辭都沒用上,她竟然這麼信任他!
裴文宣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可他失憶前既然已經準備殺她,必然是有了決斷的,他不能亂。
李蓉看裴文宣發著呆,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我們……」裴文宣抬眼看她,眼裡有些悲傷,「聊最後一次吧?」
李蓉茫然:「最後一次?」
「你要死了。」裴文宣看著她,十分認真。
李蓉皺起眉頭:「為何如此說?」
「你是否感覺呼吸困難,?」
裴文宣說著,李蓉便覺得熱了起來,她呼吸忍不住有些急促,身體開始有了異樣的反應。
她想往後退一步坐下,結果一退腳下就軟了。
裴文宣下意識抱住她,扶著她,就看她抬起頭,露出水光盈盈的眼:「你……給我吃了什麼?」
「毒藥。」
裴文宣讓李蓉坐在椅子上,一雙眼靜靜凝望她,彷彿看一個將死之人。
李蓉捏著扶手,被他氣笑了。
她還真第一次見這種毒藥。
但她直覺裴文宣有些不對勁,她不揭穿他,就盯著他,只道:「哦?」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裴文宣見她神色中帶了幾分嘲諷,似是不信,他一時惱怒起來,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憑什麼?憑你這張臉嗎?」
「你,為什麼殺我?」
這葯頗為烈性,李蓉說話都有些不暢了,看著裴文宣在面前,就像飢餓的人看見一塊白花花的肥肉,就想撲上去啃。
只是她慣來自製,於是她還繼續配合著裴文宣,裴文宣聽到這話,冷笑了一聲:「你還敢問我?你私通蘇容卿,利用我,如今與我為敵,時時刻刻想著殺我,平日對我百般羞辱,我身為你丈夫,卻不見半點愛護,我不當殺你嗎?」
這一連串問把李蓉問懵了,她閉上眼睛,緩了片刻,抬起頭來,盯著裴文宣:「咱們這輩子第一次在哪兒做的?」
「你以為你勾引我,我就會放過你嗎?」
裴文宣冷笑:「死心吧。我對你早已無感情。」
李蓉聽著裴文宣的話,聯想著近日來裴文宣的舉動,有一個想法浮上來。
她盯著裴文宣:「你是不是把腦子撞壞了?」
「呵,」裴文宣嘲諷,「你還想套我的話?」
李蓉見裴文宣的模樣,她閉上眼睛。
不能生氣。
不要和腦子有病的人生氣。
過了好久,她一拍扶手,大喊了一聲:「來人,將大夫叫來!」
「死心吧,」裴文宣站起身來,頗為憐憫,「此葯無解。」
「無解?」
李蓉出著汗,好似從水中撈出來一般,她死死盯著裴文宣,裴文宣看著她的目光,心裡有些疼,又有些難受。
這時靜梅推了門進來,恭敬道:「殿……」
話沒說完,她就被屋裡的場景驚呆了。
裴文宣站在房間里,看著李蓉,微揚下巴,傲慢的動作,悲憫又痛苦的眼神。
而李蓉坐在椅子上,死死抓著扶手,身上都是汗,死死盯著裴文宣。
「殿下?」
靜梅有些遲疑,李蓉咬牙切齒:「把駙馬給我綁到床上去,立刻!」
靜梅知道情況不對,立刻出去叫人。
裴文宣嘆了口氣:「何必掙扎呢?反正是要死的。」
李蓉得話冷笑,侍衛衝進來,壓著裴文宣就把他五花大綁到了床上。等綁好之後,李蓉讓人退下去。
裴文宣皺著眉頭,看著李蓉一面脫衣服一面走過來,他有些不安。
「你怎麼還不死?」
李蓉冷笑:「等你腦子清醒了,我看你怎麼死!」
經歷了一番雲雨,他感覺自己幾乎是死在這個女人身上。
這葯怎麼就沒毒死她呢?
裴文宣躺在床上,回味著剛才的感覺,還有些不明白。
李蓉起身穿著衣服,喚了下人進來,讓人去叫了大夫。
「上次花瓶把他腦子撞壞了。」
李蓉壓低聲:「讓薛神醫出手吧。」
裴文宣冷笑,知道他失憶,想用這種辦法騙他?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
他們做戲做得很全。
沒一會兒,一個老頭子就進來,給他看診,最後確定,他腦子裡有淤,失去了記憶,有兩種辦法,要麼就是經過外界刺激自然想起來,要麼就需要行針才能恢復記憶。
「但行針十分危險……最好還是能夠自然想起。順著他的想法,陪他一起喚醒記憶吧。」
薛神醫簡單建議後,李蓉下了決定。
她自然是不能讓裴文宣冒險的,所以,她要喚醒他的記憶。
等薛神醫走後,李蓉想了想,組織了語言,艱難開口:「文宣,我是你的妻子……」
「呵。」裴文宣嘲諷開口。
「我們以前相愛。」
「呵呵。」
「我們還有個孩子,她叫李曦,你很喜歡她的。」
「我和蘇容卿是過去了,我現在心裡一心一意只有你。」
「呵呵呵。」
「你要相信我。」
「哈,」裴文宣笑出聲來,「拙劣,」裴文宣嗤之以鼻,「演技太過拙劣。」
李蓉聽到這話,頓時心塞了,她轉過身去,吩咐靜梅:「還是行針吧,扎死就算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李蓉只能耐心和裴文宣訴說過往。
同時去搞清楚,葯是誰給的,裴文宣偷偷干過什麼。
知道葯來自崔玉郎後,李蓉決定,還是把他逐出京城。
嚇得崔玉郎連夜來公主府,一把鼻涕一把淚求李蓉。
李蓉看著他,只道:「你唯一留下來的機會,就是把裴文宣恢復正常。」
崔玉郎趕緊應聲,滿口答應,然後他就去看了裴文宣。
最近裴文宣覺得自己有生命危險,總是想跑,李蓉不得不把他關起來。
崔玉郎一進屋,就看見裴文宣冷漠坐在案牘之後,崔玉郎硬著頭皮進內,開始對裴文宣講述他和李蓉的美好愛情故事。
裴文宣似乎接受良好,崔玉郎鬆了口氣。
「我明白了,我會好好對公主的。」
裴文宣點頭,崔玉郎和躲在門背後的李蓉都很欣慰。
裴文宣送著崔玉郎出門去,崔玉郎十分高興,等到了門口,裴文宣握住崔玉郎的手,將一張紙交給崔玉郎。
崔玉郎拿到手中紙,就僵了身子,裴文宣認真點點頭,轉過身去。
等裴文宣回去後,崔玉郎打開紙條,就看見上面寫著:「明日卯時,公主經朱雀巷,設伏誅殺。」
看見這幾行字,崔玉郎差點就跪了。
這病誰治得好啊?!
崔玉郎失敗了,但也勉強留在了華京,只是被罰三年不允許去青樓,失去了他愛戀的小姐姐。
崔玉郎不行,只能李蓉自己上。
她帶著裴文宣熟悉他們的環境。
「這是我梳妝的地方,你常常幫我梳妝。」
「這是你看書的地方……」
「這是你最喜歡的一支筆……」
「這是……」
「這是什麼?」裴文宣從床底取出搓衣板,李蓉憋了半天,她不知道這時候同他說這個病情會不會轉好,但也不能騙他,她只能勉強回答,「你犯錯時跪的搓衣板……」
她就知道,不該說的!!
李蓉領著裴文宣逛他們生活的地方,越逛越心虛。
整個公主府,都是以她為重心建造的,裴文宣的痕迹並不多,他的生活里似乎全是她。
他只有一間書房,其他的一切都與她融合,裴文宣看著李蓉給他介紹他們日常起居,他忍不住挑眉:「你這樣也算愛我?」
李蓉突然意識到,她的確,不夠關心裴文宣。
她其實,也不過是仗著太多年的感情積累,罷了。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重來一次,裴文宣還會不會喜歡她。
她抬眼看著裴文宣,裴文宣見到她的目光,一時有些害怕:「你做什麼?」
「算了。」
她笑起來:「以前怎樣無所謂了,從今天開始,你重新愛我就好了。」
「你想得挺美。」
裴文宣立刻回擊,李蓉低頭一笑,倒不甚在意。
她最好的一點,就是特別有執行力。
從她決定對裴文宣好,她就開始執行。
知道他喜歡什麼,替他籌備一切。
他用的筆墨紙硯都是她精心挑選,他穿的衣服都是她精心打理。
他喜歡書,尤其是孤本,她開始花大價錢找給他。
用他喜歡的熏香,添置他喜歡的東西。
她做得努力,裴文宣也看在心裡。
每天和她一起上朝,一起下朝,聽著所有人說他們曾經十分恩愛,神仙眷侶,他也開始懷疑……
他是不是錯了?
這種懷疑隨著他心動的次數日益加深。
他發現自己經常想她,經常挂念她,經常在意她。
他果然被她控制得很深。
裴文宣厭惡這樣的自己,於是從不表現,平時和同僚朋友還算溫文爾雅,唯獨到李蓉面前,隨時能把她氣瘋。
兩人常常躺在一張床上吵架。
每次吵架時,李蓉就讓裴文宣滾,下去。
裴文宣就覺得,她讓他滾他就滾,他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於是他就霸佔著床:「不滾。」
李蓉拿他沒有辦法,起來推他。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推在了一起。
如此行徑,往複循環上演。
李曦被安排著每天去見裴文宣,要向裴文宣訴說她與裴文宣的過往,企圖喚起裴文宣的父愛。
裴文宣見著糯米糰子樣的李曦,倒是極為喜歡。但他怕這是李蓉的計謀,也就表現得冷冷淡淡。
李曦看上去並不在意,父女而人還算相敬如賓。
直到有一天,李曦看見李蓉和崔玉郎站在門口說話,她走上前去,剛好聽見崔玉郎調笑。
「殿下不必太過憂心,要是駙馬實在想不起來就算了,和離了換一個就是。」
聽到這話,李曦轉身就跑,一路奔回內院,抓住裴文宣的手就哭了起來。
「爹,」李曦抽噎著,「漂亮叔叔和娘說,你要是再想不起來,就和你和離,給我找後爹……」
裴文宣一看李曦哭,一聽李曦說的話,頓時大怒。
他還活著呢,竟然就有人這麼覬覦他的妻子,欺負他的女兒!
是可忍孰不可忍。
裴文宣抬手取了牆上的劍,一把拔了出來,扭頭看向李曦:「走,爹帶你尋仇去!」
話音剛落,一個在架子上被劍戳到搖晃許久的花瓶晃晃悠悠,「啪」的一下砸到了裴文宣頭上。
李曦面露震驚,大喊了一聲:「爹!」
裴文宣醒了。
他躺在床上。
想起自己做過得一切後,他覺得生無可戀,他完了。
過了許久,他聽見李蓉進入房間得聲音,他頂著被包裹著的頭,艱難爬起來。
等李蓉推門進去時,就看見裴文宣頭頂白布,跪在搓衣板上,直接叩首,真誠疾呼:「夫人,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