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會兒船該出發了吧?」白荷服侍裘三娘起身。
「該是時候了。」裘三娘剛歇罷午,雲鬢鬆散,面泛桃花紅,神qíng慵懶姣美。
就在墨紫化身為墨哥出府去的這日上午,謝媒婆又來了一趟,說裘三娘和蕭三公子的八字天作之合,同時就下了文定。不但文定,謝媒婆還說因上都路遠,出嫁的日子最好就定在衛姨太太回去那天,有王府眾親隨保護,裘府送親也能省些力。這麼一來,離婚期只有十日了。
張氏雖然嘴上抱怨倉促,不過既是裘老爺說定的事,若她再阻撓,被悔了婚,就影響到裘府的名聲了。考慮到自己的小女兒,如今只能忍氣吞聲,一一應了。
「綠jú呢?」慢慢梳理著一頭長髮,裘三娘問道。
「打從姑娘回來說十日後出發,她就嚷嚷著要趕緊綉嫁妝呢。雖說她這些日子綉了不少,只是也沒料到說嫁就嫁,還以為就算定親,成親得到年底。說真的,這婚事雖好,就是太急了些。」白荷幫裘三娘梳發。她是十項全能,什麼都做得好。
「我瞧衛姨太太這次回來,打定主意要帶回去一個的。」裘三娘任白荷打理,「夜長夢多,跟敬王府的人一起走,倒能省心。至於送不送親,我無所謂。」
「那可不成。」白荷比裘三娘懂宅里的規矩,「姑娘要沒娘家人送親,嫁進去會讓人說閑話。最好是娘家爹媽親自送,可老爺身體不好,太太嘛……至少也得四爺五爺送,好壞也是兄弟。您瞧四奶奶五奶奶,有娘家人撐腰,太太都得巴結著。」
「她們倆不僅有的是娘家人,還有娘家媽媽。有娘的女兒,嫁出去了,還是掌心ròu手中寶。我空有個大小姐的名頭,此番若不是費盡心機,恐怕張氏替我尋的親事不過是她日後取笑的笑柄罷了。娘家人撐腰?別將來成了冤家對頭,我就要燒高香謝佛祖。閑話,人要去說,我只能當沒聽見。不然,我四弟跑到上都去尋花問柳,我五弟到敬王府里摘花折糙,才真讓我不能做人。」裘三娘對自家人了解得深。
「姑娘,喜被上繡花還是鴛鴦?」綠jú跑進來,手上還拿著根穿了線的繡花針。
「鴛鴦太俗,花也一樣,要不綉山水?」裘三娘喜好特立獨行。
「姑娘?!哪有綉山水的被子?」綠jú傻了眼。
「綉荷花蓮蓬,半夏入秋的那種,早生貴子的好意頭。」白荷也否決裘三娘的提議。
「這個好。姑娘你放心,我保證看著一點兒不俗。」綠jú的綉品不但在於jīng湛的技藝,還有她所設計的綉樣也相當不凡。
綠jú本來腳已經踏出門檻,又收了回來,「姑娘,墨紫出去這些天,四奶奶要問起來,咱們怎麼說?」
「照以前的說,墨紫在鄰縣有一門gān親,回家探病去了。要再問,就推到我這兒,讓她來問我。」裘三娘心裡並沒放下這事。要籠絡住墨紫,就必須幫她解決這件棘手的事,否則今後再讓她辦事,必定不會盡心儘力。
「姑娘打算怎麼做?」白荷很擔心,嘴邊的小痣隨唇往中間收,「我總覺著四奶奶還好,可太太不會輕易讓咱們回了。」
「四奶奶那兒也不好哄。」依裘三娘之見,裘家若能熬下去,得四奶奶當家。
「那如何是好?」綠jú有點慌了神,捏著針,腳又收回來,「姑娘,難不成真讓墨紫當小妾?」
「……」裘三娘的個xing,別人越急,她越不急,「墨紫不是說當小妾挺好?你瞎cao什麼心!」掩嘴而笑。
「姑娘,您說真的?」綠jú嚇得向後一跳,「那……那……」話也說不全了。
「這事要是攤到你和白荷身上,我還緊張些。我可想著你們將來即便出嫁,也要留在身邊當管事婆。」裘三娘說得是真話。
「姑娘,可小衣呢?」綠jú從墨紫又擔心到小衣。
「小衣?」裘三娘笑得更朗然,「她那爬樹爬牆的功夫,誰能有本事捉得住她,只管帶走,哪用我cao心?」
「墨紫呢?」綠jú鬆口氣,又屏住呼吸。
「姑娘的意思,墨紫八成同小衣一樣,能自己就把事qíng給解決了。不過,姑娘,墨紫如今出了門,除了您,再沒誰能替她出頭了。」白荷不謙虛,她和綠jú有長技,卻沒有那份智慧。
「白荷,你從小就跟著我,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吧?」她是個惡人啊。
「姑娘嘴硬心軟,比其他人淘氣了些而已。」白荷恭敬回答。
「淘氣了些而已?」裘三娘哈哈大笑,那笑聲全然不似往日的規矩,「白荷,你終究善良,不捨得說我不是。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清楚。那時我年紀雖小,可我娘吐盡最後一口血,她對我說的話,我永不忘。搶男人的女人心如蛇蠍,讓我永遠不要對那樣的女人心慈手軟。這些年,我跟著父親遊走四方,任張氏她們整治後宅,不過是不想成為和她們一般的女子罷了。但你看過我搶生意的手段,只要我想要做成的買賣,不管是非對錯,是一定要做成的。私貨我都敢走,國法我不屑一顧。因為,我明白我雖貪財,但不貪心。這世上的qíng愛,是最毒的花。」
「姑娘是好人。」綠jú急得面紅耳赤,「無論您怎麼說自己,綠jú還是這麼認為。」她的命是裘三娘給的。
「我不是好人,我也不想當好人。我就當我自己,隨心所yù,想做什麼做什麼,想說什麼說什麼。墨紫,她和你們都不一樣,她和我卻一樣。我看得出來,有朝一日,她必振翅高飛。我問你們,即便她會走,你們還要我幫她嗎?」裘三娘真是想說就說。
白荷和綠jújiāo換眼色,最後由白荷開口,「姑娘,墨紫也是好人。相處了這麼大半年,她若是與咱們不同心,咱們看得出來。姑娘說得也對,墨紫和我們幾個不同。至於像不像姑娘,我們眼拙,實在不好說。可墨紫為咱們做了這麼多事,如今她需要咱們,咱們不能袖手旁觀。姑娘,只要您吩咐,我們願意盡份力。」
裘三娘說道:「既然你們說幫,那我就幫。只是,惡人由我這個惡人磨,你們別到時候怪我心太狠。我可不是墨紫一步步四平八穩要落個大家好收場,偏我做事,只重結果,不管旁的。」
白荷綠jú聽著心驚,不知裘三娘要使出什麼法子來。
「去,把小衣給我找來。」裘三娘吩咐,「時間不多,做的事還不少。」
大風起,輕舟入江,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