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媽媽這話不用說就是不打自招,承認她是知qíng的,且幫霍八擺下了龍門陣。
墨紫趁機亮出證物,「無憂姑娘,可不是我故意找麻煩。我手上這張是雲豹徐九的名帖,他約我今夜在無憂閣赴宴。誰知他沒來,來了霍八。這茶水,即便是他下藥,顯然三媽媽也清楚得很。我們三人一心來jiāo朋友,卻被霍八帶這麼多手下圍攻。我若不請你出面,就吃了這啞巴虧,豈不是冤枉?想你無憂閣開門做生意,來者皆是客,可不能厚此薄彼。要知今日之貧客,他日之貴人。一看無憂姑娘氣宇不凡,別人不明白,你卻應該很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無憂說不出話來,因為對方說得無一不有理,她要駁斥,難道還能駁成自己氣量狹小勢利眼不成?而且,恰恰相反,她這等人,能把生意做到今日,確實通qíng達理,非一般女子可比。聽墨紫談吐之間坦dàng斯文,自己倒少了蔑視之心。
「這位小哥如何稱呼?」誠心之第一步,問名及姓。
「在下人稱墨哥。」說完,眼睛瞄過去。正對上看戲的某大人,笑意更深了些。
「墨哥,今夜之事,我確實不知。想是有人拿著jī毛當令箭,自以為是這無憂閣里能做主的。」無憂則冷冷看一眼三媽媽,後者心虛低下頭,「茶水有料一事,我勢必查個水落石出。若真是我無憂閣做的,不管是受人要脅還是指使,二話不說,一千兩銀票奉與墨哥,算是道歉之禮。」
墨紫迄今所遇,厲害的男子一個接一個,女子卻幾乎都在後宅內鬥,除裘三娘之外,再沒見過不亞於男子的女子。這無憂,卻是第二個了。女子備受束縛的大周,這樣的也是遇一個少一個。
她當下一抱拳,「無憂姑娘真是痛快人,在下佩服。若能查出個是非曲直來,在下感激不盡。至於這一千兩銀子,我必不會收。幕後之人是誰,姑娘與我大概心中都有數。冤有頭債有主,姑娘已答應為我出頭,我自然不能讓無憂閣白擔了壞名聲。」
一千兩和一人心,孰輕孰重?
無憂一聽,更覺此人非池中之物,雖說穿著普通,卻有海量胸襟,輕輕笑了,說道,「墨哥也是xingqíng中人,無憂在此謝過墨哥。你既大方,我也不能小氣。找你來的徐九,就在我這兒。不過,我賭他不知他八哥行事,否則斷然不能鬧到這地步。」
墨紫就見無憂往身旁不遠一個年輕男子一指。
「喏,這位面如鍋底的黑臉哥哥就是鼎鼎有名的豹幫徐九,九爺。我雖然能處置自己的手下,不過霍老八冒名陷害你的事可不歸我管。你找他申訴去。」無憂將責任都攤派好,「待我查實,還請墨哥再來一次,我好酒好菜招待。無憂閣的女娘們,你選誰陪都絕無二話。」
她話音剛落,就有人在群中說道,「莫愁姑娘也可?」
無憂眼波流轉之間風qíng湧起,不少男人看得眼睛發直。
「不錯,莫愁既是無憂閣的女娘,若墨哥選她,我也幫她應了就是。」她老闆娘不發話,隨便下面的人怎麼立規矩。但她要是堅持,便是第一紅牌,便是上都花魁,也得乖乖聽話。
底下男人們發出羨慕的嘆息聲。
墨紫在要不要對如此盛qíng有所表示的問題上稍稍猶豫不決,剛想色上一色,卻被元澄面上又是挑眉又是忍俊不止的神qíng硬生生憋了回去。她要是裝成色男,這人大概在心裡要笑翻過去了。
話說,他有溫潤如玉的相貌,表qíng卻一點不溫,很是升了溫的模樣啊。
「徐九,你可得幫我把墨哥的事qíng好好解決了,否則今後你就別上我無憂閣來請客吃飯。」無憂一雙美目,即便是瞪,也會讓男人發痴。
無憂說完,對元澄盈盈一拜,嬌聲語,「今日有幸結識大人,還望以後常來坐坐。無憂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失陪了。」
元澄仍是扶欄坐著,眼都不望無憂,「無憂媽媽只管去便是,元某剛尋到好樂子,正興緻極高。」
無憂怔了怔,心想這般的人物對她那些美嬌娘似乎全無興趣,席間只與徐九等人說話,酒菜也是幾乎不碰,這會兒卻說尋到好樂子。難不成倒和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一樣,愛看打鬥拌嘴之類的熱鬧?看似高潔,本質不怎麼樣?不由有點失望,再不說什麼,留下看熱鬧的一gān人等,竟轉身往內樓去了。
無憂對元澄說話,聲音是放輕的,墨紫只能瞧見無憂的態度從頗為欣賞到頗為清冷,就覺得定然是元澄說錯話得罪了美艷老闆娘。同時,她發現三媽媽不見了,多半被無憂找去問原委。
再瞧那華服男子,面黑卻俊,方正的臉,炯炯有神的眼,天庭飽滿,太陽xué鼓鼓,能有贊進那種高度和結實,不過穿著講究得多。青蟒袍,銀玉帶,引人注目的是他臂上扣一枚白金環,二指寬,上有雕紋雲豹,jīng美中凸現陽剛之氣,粗野中天生領袖之狂。
墨紫尚未說話,徐九開口了,氣沉而聲響,「我八哥可還昏著?」
贊進踢踢霍八,替墨紫回答,「怎麼還昏著?我不過打到他一拳,踢到他一腳,用劍鞘頂到他肩井xué。因為墨哥說不能傷人xing命,也不知用幾分力的好,還好之前在那群人身上練了練,不然可能就一下子給打死了。可昏這麼久,會不會還是我下手重了?墨哥,怎麼辦?會不會惹麻煩了?要說,這什麼王八的,真是不經打。我看他留了把鬍子,以為像我爹那樣厲害呢,搞半天沒山裡的野熊有勁。」
贊進的念功和他手上的功夫一樣高。
徐九聽得亂七八糟,大喝一聲,「我豹幫規矩,兄弟如手足,傷我兄弟如傷我手足。先不論事qíng對錯,大個兒,你既打昏我八哥,我就不能不找你比劃比劃。或者,你自打一拳,自踹一腳,自戳一劍,我便可以算了。」
啊?這是什麼規矩?讓贊進自己打自己,徐九能算了,她還不能算了呢。憑什麼?她這邊是受害者啊。
這時,就有一個中年女子上前來,對徐九耳語幾句。
徐九點點頭,高聲說道,「墨哥,這麼多人瞧著,弄個不好把無憂媽媽給得罪了。不若你們上來先坐,我們邊喝酒邊商定個比試的日子。」
墨紫不怒反笑,這個徐九是耿直,還是真怕無憂不讓他來?不過,他有句話說對了,當這麼多人的面不太好辦事。剛剛,是需要大眾的聲勢把無憂閣當家的給bī出來。現在,進入私下和解的階段了。
她一聲好說得那個gān脆,引得徐九贊一句墨哥痛快。
墨紫可沒讓他贊得輕輕飄飄。當人面,徐九就要找贊進晦氣,私下和解能有多順利呢?
要進徐九他們那間屋,聽到有人在身後跟她說,「墨哥,你若需元某相助,但說一聲就好,一月之期仍在。」
墨紫停下腳步,感覺元澄也停了,她回頭對他嫣然一笑,「元大人此話從何說起?大人與我萍水相逢,怎好厚顏求助大人?大人有看戲之心,我演一出好戲給大人瞧便是。」橫豎,她這個龍套要上位,誰跟他一月半月的。
元澄望著她的笑顏,他笑得更燦爛些,「既然墨哥這麼說,元某就旁觀了。」
「大人,敬請觀賞。」哼哼。
就聽徐九在說墨哥請進。
墨紫元澄遂一前一後進去,恍若不相gān人等,各坐一端。
門關上,墨紫打量席間的第三個男子。此人年約四十餘歲,胖大之身,留密胡,眉毛缺了一塊,自出現,一直沉默,神qíng似乎心事重重。美人在側,也無心戀花。
這一屋六個美人,兩個坐在角落裡,無所事事,兩個在胖大身邊,不聲不響,兩個在徐九身後抱酒壺拿酒杯,清一色花瓶。
「墨哥,我知我豹幫的規矩有些不講理,只是咱們在江湖上混著,義氣最重。我八哥借我名義邀你來此,多半是為了一千五百兩林家的債。我深覺墨哥說得有理,已經派人去找林大郎,不會再問林珍娘要債。只是我那哥哥圖林珍娘美色,想要納她為妾,如今見事不成,有點小心眼罷了。他若不是為了女人,還不至於使出下三濫的招來。這杯酒,我先gān為凈,替八哥跟三位陪個不是。」手指一勾,美人上來倒酒。
「這錯也不是九爺的,不必九爺來陪不是。」對無憂是一種軟態度,對徐九是一種硬態度,「九爺的意思,這酒便是喝了,你也要找我們幾人的麻煩,是不是?」
「墨哥,我若不替八哥出氣,對幫主和其他兄弟也不好jiāo待。」說過了,兄弟如手足,道理丟一旁。
「敢問九爺,這出氣要到個什麼程度?」墨紫按自己的理解,「卸一條胳膊,或砍一條腿,或在身上刺個dòng?」
「只要大個兒兄弟願意息事寧人,這的確是兩全其美的方法。」徐九,徐混混,真是江湖人辦江湖事。
贊進再懵懂,也知道那意思,瞪老大了眼,好像有塊砧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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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快樂,親們。
應該雙更的,但發了高燒,第二更有心無力,抱歉。
會儘快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