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àng里翻出十數個腦袋,其中就有臭魚的臉,火把照著他呼吸急促的模樣。
「奶奶的,這些傢伙水裡功夫還真不賴,要不是墨哥給的皮衣,差點就讓他們合氣捉住。」他抱怨歸抱怨,嘻嘻哈哈笑得滿不在乎。
大伙兒看了他這樣,心中才安定。
「解決了嗎?」墨紫奇怪,怎麼不見蕭維他們?
「對方看我們這邊厲害,溜得比魚還快。水裡太黑,我便不叫兄弟們去追了。」臭魚轉頭看了一圈,「大少爺和他的人呢?」
大少爺是墨紫這邊對蕭維最正式的稱呼。別看臭魚大大咧咧,該心細的時候不會失誤。
火把在手裡照不遠,墨紫讓人把它們綁上鐵杆,架出船外,就能看得遠一點。
「墨哥?」臭魚在等墨紫的指令。
「先上來再說。」經過一場水斗,她知道臭魚他們不輕鬆。而且,水寇的船並沒有要走的跡象,讓她覺得對方可能還有其他打算。
「墨紫姑娘,應該讓他們四處找找看才是。」仲安對墨紫的決定有異議。
「換一批人下去找。」在黑色籠罩的江面上,光亮之外,她能聽到水花不時激起的聲音。
丁狗突然噓了一聲,縱身到船身另一邊,喊道,「有水寇在攀船,六七十人」
臭魚聽見,不待墨紫說話,再扎進水裡去了。
魏佳氣得大叫,「居然聲東擊西哪個混蛋領的,還挺有腦袋瓜兒。」
墨紫往右翼跑,同時吩咐,「肥蝦,帶幾個人盯著左翼,萬一你老弟要上來。」對方的確有頭腦,她卻疏忽了。
趕過去一看,正有數十條黑影抓著繩索往上爬。不過他們快,魏佳和手下弓箭手的速度也不慢,眨眼二三十支箭飛出,she得他們慘叫連連,摔下船去。
本來待在貨艙里的閩楓突然跑出來,把她拉到一邊,趁人不備遞給她三支筆狀的筒子,「每支里有一根眼鏡蛇毒汁浸過的銀針,頭蓋拔掉,一按就會she出去,留著防身。」
墨紫一聽這麼毒的東西,其實不太願意帶在身上,萬一不小心she了自己,怎麼辦?但閩楓是自己確確實實的三堂兄,又出自好意,她只好收了。
後來她才知道,閩楓是這輩中最jīng於暗術的人。暗術在九技中為第四階。閩桂在學習取術,為第三階。閩榛最高,已學成第六技,械。閩氏九技只要學成第一第二技,就能躋身優秀匠師的行列。所以,閩楓能學成四技,是佼佼之中的佼佼者,暗器絕不會有質量問題。
「墨哥,看到大少爺他們了。」贊進叫她。
墨紫對閩楓點頭說謝,讓他快點進艙,立刻走到贊進身邊,「在哪兒?」
贊進目力自然驚人,指著漆黑一團的水面,「就在二十丈外,讓人包圍了,撲騰呢。啊,臭魚趕過去了。」
「他們需要幫忙嗎?」墨紫眯fèng著眼,瞅半天,只看到比水色稍深的發色,還有拍打出來的làng串。
她正全神貫注那裡的戰況,有個水寇已經爬到眼皮底下,刀光一閃,朝她刺了過來。
贊進看都不看,翠心劍擋回去,對準水寇的腦袋噼里啪啦快敲了十來下。
水寇躲來躲去,腦袋就是躲不過被拍,兩眼一翻,直直落回水裡去了。
丁狗在一旁看了大呼好玩,讓魏佳箭下留人,還反過來催水寇爬快點。結果,等人真聽話爬上來,就被他好一頓bào揍,自動自發嚎哭著跳水去也。
有人在船下叫,「兄弟們,這船上都是硬扎子,扯呼」
瞬時,掛在船身上的水寇全部跳回水裡,遊走了。
不一會兒,傳來臭魚的聲音,「快放繩梯,大少爺見血了。」
丁狗喲了一聲,難得沒冷嘲熱諷。
七手八腳把人拉上來,蕭維趴在甲板上一動不動,後肩背上讓血染紅了,連帶身體周圍的水漬都暗紅一片。
臭魚臉上有新鮮的刀痕,鯊皮衣也被劃破了十幾處,有些傷及皮ròu,手腳滴下來的水,也是暗紅色。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傷,輕重一時難分,但都回來了。
季大夫上來甲板,沒看到蕭維,卻讓渾身血淋淋的臭魚嚇了一跳,忙要替他治傷。
臭魚滿不在乎,用濕嗒嗒的袖子擦過臉上的傷口,「我沒事。看著嚇人,就是皮外傷。先去看躺著的那個,他替我挨了一刀,扎得挺深的。要不是他,我小命就沒了。」
季大夫這才看到蕭維,見傷勢確實嚴重得多,趕忙過去診治。
肥蝦自己就懂些醫術,一聲不吭,拉臭魚坐下,就給他弄gān傷口上藥。
墨紫問道:「水下多少人,你們個個傷成這樣?」她擔心過,水裡不比陸上,內功什麼的用場不大。
「娘咧,正要跟你說這事。這群水寇真不一般,面上三十多個人腦袋,底下卻還有六十多隻水鬼。我剛開始也不知道,反正下去就是出拳頭,只覺得怎麼打都打不完。後來,好不容易打完了,聽丁狗說右翼有人,我又趕過去。嘿,船上爬著三十多,圍著大少爺的也有三十多個,要算上船下等著作怪的幾十號,加起來都過百了。潛水厲害的,像我大哥,我一直以為那是天下少有的了,沒想到這麼能潛的。而且,不但潛水好,水裡的功夫也不錯,三人一組,默契之極。你知道的,咱們帶的那些都嫩青,在陸上一個個都能是個人物,在水裡便束手束腳施展不開。沒有人餵魚,我可鬆了口氣。」臭魚的描述並不詳盡,但讓觀戰的人聽出了兇險。
肥蝦說道,「潛水倒不一定厲害,他們可以一直換著透氣,保持面上只有三十多人。」
「沒錯。」墨紫不將對方神化,「不過,他們的戰術十分講究。敵明我暗,放煙阻擾視線,採用水下作戰,隱藏實力,聲東擊西。發現打不過,毫不戀戰,冷靜撤走。這麼有條不紊,我感覺不像水寇啊。」
「墨哥這麼說的話,還真是。他們使用的匕首,似乎是一模一樣的。三三配合,動作很是整齊,一定練過。」臭魚一拍腦袋,「我怎麼比大哥還笨,耳朵里進水了。」
肥蝦瞥一眼小弟,肥掌用力壓他傷口。
「疼」臭魚跳了起來,「大哥,你不要不服氣嘛。」
墨紫失笑,「不是水寇,又是什麼人?難道是——」
蕭維悶哼一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墨哥,你過去關心一下。」臭魚推推她,「好歹是為了我受傷,你是咱們老大,你得負責代表慰問。我事先說好,他雖然救了我一次,也是我先過去救他的,算扯平。讓他別指望我——」
「以身相許?」丁狗抬抬眉毛,做鬼臉。
「放屁是別指望我還什麼人qíng。」臭魚一掌揮過去,「果然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墨紫搖搖頭,指著水寇的船,「你們倆收斂點,壞人還沒走呢。」
「前面後面還在打呢。」贊進補充。
墨紫走去問季大夫,「大哥傷勢如何?」因為是皇帝密旨,她暫時不會告訴季氏夫婦真相,只裝兄妹。
第一回看到昏迷不醒的蕭維,面色如紙,劍眉攏緊,唇抿成一線。即使沒了意識,周身仍散發著威勢。這人,假以時日,會成為真正出色的戰將吧。她看起來,在船上這段期間,他就成長了不少,甚至會尊重他人的意見,對她的號令不再皺眉或不快,更多時候是接受,並提出中肯意見。
「傷口雖深,失血過多,所幸不是要害。大少爺體魄qiáng健,底子好,用藥再食補,修養一段日子,就沒事了。先把大少爺抬回艙中,我這就去熬藥。」季大夫還打算自己動手抬人。
墨紫忙攔住,「哪用你出力氣?只管去熬藥就是。」
魏佳的手下抬著蕭維進去。
仲安說了句讓她聽著怪異的話,「小姐去照顧大少爺吧。」
「先生說我嗎?」也許,聽錯了。
魏佳笑道:「仲安,你糊塗了。擱在平時,妹子照顧兄長再正常不過。可墨紫不同,她是船上老大,又是這會兒,怎能甩下就走?」
仲安本是想給蕭維製造佳人相伴的機會,倒還真忘了墨紫的不一般,經魏佳提醒,忙打哈哈掩飾過去,「我說笑罷了。」
丁狗已經停止和臭魚的打鬧,聽到這兒,嘴角一歪,「想得倒美。」
丁狗看透了,贊進卻沒看明白,這般嘀咕,「兄妹不過是假的,何需墨哥真照顧。」轉頭對臭魚說,「你讓人救了,咱們墨哥卻要給人當丫頭,那還是你去伺候著吧。」
臭魚丈二摸不著頭腦,「墨哥可不能給人端茶遞水,我去就我去。」
丁狗面部抽搐,「贊進,我本以為你越來越機靈開竅了,怎麼還是真傻?不過,再傻也傻不過答應要去給某人當小廝的笨死魚。自己全身冒血珠子,還能去照顧別人。更何況,他也不想你一個老粗幫子去添亂。」
丁狗這張嘴常惹臭魚跳,「你才笨死狗呢。有話就說,有屁就放。yīn陽怪氣的。」
「有人沒安好心,別讓墨紫跟他太近乎。」丁狗自認為說得很清楚了。
「誰啊?」臭魚張大眼,臉上萬分警惕的表qíng,「告訴我,老子去拍死他。」
但贊進沒說話,只看了丁狗一眼,又看向正和仲安說話的墨紫。
「孺子可教。」丁狗點點頭,而給臭魚一個沒救的眼神。
突然,水面上火光一片,有人中氣十足,聲音高揚,「左爺,何必刀光劍影?留下買路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