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好像是命運肆意要摧毀最後一處避難所,動dàng不安的事件連環發生,但到黎明前突然悄無聲息,似乎只是墨紫假想出來的夢境而已。
望著秋霜那副jiāo給她就萬事大吉的模樣,她道,「我要有那麼大本事,昨晚就進宮去了,何必等到現在?」她現在出入都必須謹慎,免得皇帝怒上加怒,最後都算到元澄的頭上。
秋霜蹙起眉,目光彷彿審視墨紫是否在唬弄自己,「你該不會以為我還會跟你搶男人,所以不肯幫我?那我告訴你,你放心吧,元澄,我不要了。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他對我沒意思。只不過,我爹要我今年一定得把自己嫁出去,不然就挑個師兄弟娶我,我被bī急了才跟師叔出來。見了元澄,覺得他斯斯文文,比我認識的那些只懂拿刀動槍的男子舒服順眼,又是知根知底的,挺不錯。後來雖然看出他對你有意,不過我瞧你xing子好,人又聰明大方,因此也不介意與你姐妹相稱,又想著我也不比你差,沒道理元澄喜歡你卻不喜歡我。」
「把我說那麼好啊。」墨紫抿唇笑。
「瞧上去得好。很快我就明白不但元澄是個寡qíng淡薄的,你也是眼裡不容沙子的,根本不想與別人共侍一夫。看清楚了,我便有了退的意思,偏師叔聯合我爹娘施壓,非讓我厚顏待著,要不然把我晾在小院子里,連管家僕從都疏遠,我的脾氣早就火急了。天下男人死絕了么,非要我熱臉貼上去?我秋霜不醜不蠢,想娶我的那也得先排個隊,不委屈自己cha在你倆之間,瞧你們好得密不透隙,吃一輩子酸醋。」秋霜撇撇嘴。
「我喜歡你這真xing子。」墨紫輕拍手,「原來你的嫻靜和作派看得我奇怪,怎麼江湖女子都跟大家閨秀似的?」
「誰叫元澄是讀書人,做官的,我當然要顯得乖巧些,投其所好。」說到這兒,秋霜上下打量墨紫,「哪裡知道元澄喜歡活潑好動的。你說,要是我顯了真xing子,他也喜歡我了,你能不能答應我跟你平起平坐?」
「不能答應。」墨紫斬釘截鐵,「他要是喜歡你,我就離開,成全你們二人。如你所說,天下男人還沒死光呢。」
「我開始佩服你了。其實,要不是我娘教的,我也看不慣三妻四妾。喜歡的人跟別的女人親熱,心裡肯定堵得慌。但不大方,就說善妒,錯都在女子。啊,真是越扯越遠了。」秋霜凝重了神色,「一來,是告訴你我南華劍宗從此與元皎娘再無關係,你也好,元澄也好,希望能夠相信我們。二來,提醒你們,元皎娘此番行為,恐還有人暗中支持。前夜,我聽到她在房裡說話,以為是自言自語,因此沒上心。如今想來,倒象是答人話似的。」
墨紫哦一聲,「你聽到些什麼?」
「只聽到兩句短話。一句是,知道了。另一句是,就算不成,也不讓他們好過。」秋霜剛說完,書房門跳開。
丁狗指著秋霜,問墨紫,「你沒讓她欺負吧?」
秋霜瞪豎一雙美目,「荀琚?你怎麼在這兒?」
「丁狗,你叫荀琚啊。美玉變芻狗,真狠得下心。」墨紫笑道,「放心,秋霜妹妹跟我說說心裡話,我倆盡棄前嫌了。」
「她二十二歲的老姑娘,你還叫妹妹?」丁狗不理會秋霜的詫異。他準備出發了,過來跟墨紫說一聲。
「老姑娘?」秋霜銀牙一咬,蹬腳拔劍,「我說誰叫丁狗呢,你改名換姓就以為別人認不出來了?」
丁狗嗤笑,「我改名換姓又不是沖著你,再說我可是正正堂堂在這府里到處走動,有人急著要嫁人,眼裡除了如意郎君,看不到別的罷了。」
墨紫一看兩人互別苗頭,火焰越竄越高的架勢,趕緊拎了工具箱,跑出書房,免遭池魚之殃。
果不其然,她才出來,就聽身後哐啷一聲,轉身去看,發現門讓劍扎出一個dòng來。
阿好提劍要殺進去。
「沒事,那兩人舊相識,又都是江湖中人,好久不見,打招呼難免真qíng流露。」墨紫忙攔住。
阿好一愣,這說法也太古怪。
「門——」阿月突然說,「飛了。」
墨紫大聲道,「裡頭的,給我留點神,別打壞值錢東西。」門窗都算小意思。
「誰知道哪個是值錢的?」秋霜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出來。
「居然能還口,丁狗也會憐香惜玉。」墨紫捧著工具箱,邊走邊說,「換地方吧。」
「去哪兒?」阿月問,「我得告訴銘年一聲,免得他找不到人。」
「湖心亭。」那裡有水,能讓她心靜。
夏日已至,天氣微熱,亭上掛紗幔,染各色牡丹圖案,順晨風輕揚。墨紫讓阿好止步於橋頭,自己打開亭子朝東的雕花木欄,輕巧走了下去。
等她上來時,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最好披件外衣。」
墨紫眼明手快,看到那人背影的同時,抓了一邊的紗幔,溜溜轉幾圈,成了一件大披風,罩住濕透的衣裙。
「蕭維,你可真是豈有此理」確定不再有一絲令人遐想的地方,她開腔就教訓,「這裡是你家嗎,隨隨便便就闖進來?阿好」
「要是在叫你的丫頭,她讓我拍昏了。」蕭維仍背對她,但滿眼是瞬間一刻出水芙蓉的曼妙靈秀,心神不可抑製得dàng漾,「你……披上外衣了沒有?」
「你拍昏了阿好,她怎麼能給我拿外衣?不過,你可以回身了。」她側坐到亭欄長椅上。
蕭維慢慢轉過身,看她把絲幔都能披得雍容華貴,不由目不轉睛,「你平日也如此,清晨里在湖中游水?」
墨紫聽得他語氣中的不是滋味,只當不懂,還笑,「夏天到了啊,熱。你說得好像沒看過我下水一樣。最早那次就是我偷渡你去南德,讓làng打得也是渾身濕透。」
「那怎麼同?」沒有一次是穿雲羅絲紗出水的。
墨紫不無所謂,「好了,我想你來這兒不是隨便逛逛,有話就說,我還得換衣服去。雖然天熱,穿著這身濕,畢竟不舒服。」
「剛剛劉公公昭告太子薨,皇上悲痛萬分,致身體不適,今日無法早朝,由李仁王鶴兩位宰輔率群臣議政。」蕭維收了心中的驚艷,說起正事來。
「既然有議政,你不用參加嗎?」墨紫刺一句。
「我昨夜留在宮裡奉旨辦差,不必上朝。」說到這兒,蕭維將視線投在湖面,「元府雖然比敬王府小得多,卻是風景如畫。元澄的本事真大,工部為他重建府邸時,他還是個六品的太學博士,竟能令人費心如此。」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把不可能變為可能。」墨紫突然明白了蕭維的來意,「你整晚在宮中?」
「是啊。」把不可能變為可能?蕭維坐到墨紫腳尖處。
墨紫沒在意,「那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直說就好,賣什麼關子。」
「你不是聰明嗎?猜猜。」蕭維難得掌握一回主動,「猜對了,我全盤托出,決不隱瞞。」
「蕭維,我可以猜,但是你得先回答一個問題。你不是很瞧不慣元澄,為何特地過來告訴我呢?」說瞧不慣還是客氣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依然瞧不慣他。只不過我想如果他真是主謀的話,即便行刺失敗,也會計劃好後路,不可能等人上門來抓,所以應該是遭人陷害。」他回答了她的問題。
墨紫笑得自信,「我猜著了。」這人一晚在宮裡,一定有元澄的消息。
蕭維好氣好笑,「居然這麼就上了你的當。」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蕭維,你明知道我就算不設陷阱套你的話,也肯定能猜出來的。」再度感覺到他對自己不同以往的態度,墨紫縮縮腳,保持距離,「請你告訴我,元澄怎麼樣了?」
「應該沒事。」蕭維看到墨紫皺眉,又道,「確切的消息是,所抓到的兩名刺客被關入天牢。至於元澄被指是主謀一事,據魏佳所說,皇上命他和李大人暫時封鎖這個消息,要等待進一步確實。所以,我才認為他應該沒事。」
墨紫大大鬆了口氣,拍拍心口,「我就知道皇上聖明,不會輕信一人之言。」似乎根本不用逃命收拾。
「但是,有一個壞消息。」蕭維面色冷峻,「華將軍被皇上解了千牛衛中郎將一職,不能出宮。他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我在東宮殿,就找人給我傳了口信,並讓我告訴你。」
剛鬆口氣,這會兒又吊了心,墨紫垂眸自問,「皇上究竟是什麼意思?一面不信元澄是行刺的主謀,另一面又解了華衣的職。」
比起墨紫對天子的一知半解,蕭維的解釋就老道得多,「要論元澄的罪,需要查證。但華將軍知qíng不報,恐怕大大違背皇上當初的旨意,因此罰了。我早說過,華將軍跟得元澄太近,疏忽了職責。」
「是這樣嗎?」皇上看出華衣幫著元澄,所以怪罪下來?
「不是這樣嗎?」蕭維反問,「你要是想著進宮為元澄伸冤求qíng,我勸你暫時別去。這種時候,你去,就是提醒皇上,你跟他們是一起的,到時候你也別想出宮了。」
說完這話,蕭維走了。他跳牆過來的,現在再跳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