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虎的親信也許佔了大頭目中的一半,但籽糙軍真正的力量卻是由受苦受難的老百姓組成的。他們憎恨南德的當權者,而且他們中很多人是幾代遭受著貧窮困苦,至今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極限。因此,賀虎接受朝廷的招安,對毫不知qíng的這些戰士而言,簡直是不能原諒的背叛。
「你胡說八道」賀猛受到端格狩的暗示,急聲否認,「我爹是第一個殺貪官的人,怎麼會向朝廷投誠?明明是你們害死了我爹,以此陷他於不義,自己就好撇gān凈。你說有招安旨意,有本事拿出來」
平老四也在想,當初確實是賀虎首斬了貪官,才讓大家,包括自己在內,敢拼敢殺,但他當上虎王后的種種傲慢奢侈和好色好財,接受朝廷的好處也不是不可能。儘管如此,憑證還是要的。
「招安聖旨已讓端格狩扔到江里去了。」墨紫說道。
端格狩挑眉,神qíng似笑非笑,「墨紫姑娘,你說我扔了,我還說你根本就是陷害。誰不知道口說不憑?」
「這道聖旨雖然沒了,倒也不是沒有憑據。」別人挖一丈,元澄挖百丈,還是方圓計演算法,所以怎能挖少了寶?
墨紫聞言,已不會驚訝,笑臉向他,在他看過來時,眨了個眼,翹起大拇指。
元澄讓她的活潑動作逗笑,但也沒誤正事,一揮手就押了好幾個人出來。那些人高矮胖瘦都有,共同特點卻是穿著南德朝廷的官服和將服。
「說說,你們是誰,來gān什麼,又怎麼上了我的船?」很多話要別人說出來才有說服力,元澄十分清楚。
「我們是前來招安虎寨的欽差大臣,因賀虎恐下面人不服,我等帶了兩萬官兵。半途殺出了義元軍,不敵而敗,被捉上船來。」早已被整服帖的貪官污吏戰戰兢兢。
端格狩沉下臉來,沒料到元澄還打下了這兩萬人馬,心中原本的計劃開始動搖。
賀猛卻還嘴硬,「不可能這些人是他們自己假冒的」
「我們有皇上親頒詔書,命我們將虎寨整編後,即刻攻打義元軍。對了,還有官印將印。」為首官員大叫。
元澄微點頭,就有人拿出一個托盤,上面放了huáng燦燦的聖旨和大印,「平老四,你若不信,可親自驗過。」
仍是雙方各放一條小船,在兩大船中間會面。
平老四不識字,但帶了識字的親信,驗過之後也沒有立刻作聲,回到船上後才道,「元相所說是真。」
賀猛不由開口大罵,「平老四,你早就覬覦我爹的位子,故意和那些人合氣陷害我爹。你母親個混球,王八蛋子,**你祖宗十八代」
他罵完又指著平老四後面那些人,「都給我聽著,把平老四和他的親信抓了,我必定重賞提拔。我爹死了,我就是虎王。你們敢不聽,我便將虎寨夷為平地」
平老四身後的人都不動。他們中可能有平時靠賀虎和章慕的,但樹倒猢猻散,這時候要重新選邊站,當然有眼風的都會跟大部隊。
「賀猛,你靠什麼將虎寨夷為平地?」平老四看著他,一努嘴,「大求人么?」
「是又怎麼樣?虎寨沒有外援,這麼下去,遲早讓人啃得骨頭也不剩。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與人聯合。」賀猛雖然比他老子聰明一點,可總歸來說,也是個空有妄想卻沒實力的人,所以才會當端格狩的傀儡。
「所以你找大求人?」平老四黑著臉,「大求有如虎láng,殺人如麻,歧視我們漢人。就隔了一條江,難道你看不到對岸玉陵百姓如今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你爹不過是貪財貪權,投靠了朝廷,可你勾結大求,甘當他們的走狗,就等著給他們打前鋒吧。你可以作你的叛國賊,但我籽糙軍絕不幫蠻子打江山。」
「說得好」元澄大聲贊,「籽糙軍乃南德第一支義軍,當有如此大丈夫氣慨。」
平老四對元澄抱拳,「早聽說元相其實是唯一為百姓做事的官,卻遭吳jian和狗皇帝陷害流放,所組義元軍紀律嚴明,公平公正,出戰必勝,乃人望所歸,民心所向。當日元相派蘇嵐公子前來聯合,平老四就力勸賀虎接受,可是他私心太重,根本不為籽糙軍多想,還居然向朝廷投誠,實在讓人心寒。我平老四沒什麼本事,手下三千農人,還算能打,從此願跟隨元相左右。」
平老四這麼一領頭,其他頭目莫不跟從,一聲聲願跟隨元相,呼聲此起彼伏。
元澄也抱拳,「得各位不嫌棄,元某惶恐。義元軍並非我元某一人的,都是有志一同的兄弟,推翻腐政朝廷,建立清平天下,以此戰鬥吧。」
平老四大聲說是。
那邊籽糙軍已歸順了元澄,這邊墨紫緊盯著端格狩。他對葛將悄悄吩咐的舉動落在她眼裡,她便笑起來。
「端格將軍要走?」是該走了,再不走,就會成為階下囚。
她一問完,端格狩的將船就開始後退。頭尾可互換,便於快速退離,這是她的設計之一,用在了這艘將船上。
端格狩斂緊目光,「不走,難道還等著你們一起對付我嗎?這等qíng況下,三十六計中也只能走為上策。與你jiāo手,至此仍是平局。你若不是有了幫手,我未必見得會輸。」
「好像你沒幫手似的。」墨紫一笑。
端格狩沒理會,眼看著離對手的船隊越來越遠,他對元澄說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娶她,直到擊敗那個男人為止。」
元澄的嘴動了幾下。
但端格狩一個字都沒聽見。
墨紫踩著繩梯,跑到元澄身邊,「不用理他。」
「我回答他了。」元澄重複一次,「我說,我不是他,所以我敢娶你。」
墨紫難得笑得有些靦腆,「你敢娶,我就敢嫁。不過,你真放他走嗎?端格狩此人有勇有謀,可進可退,能屈能伸,是個厲害的傢伙。」
「不放他走,誰去給大求王報你我二人的喜訊?端格狩雖然很有本事,但他受到出身的限制,即便靠軍功得到地位提升,阻礙也必定重重。這樣的人,放在需要大貴族支持的烏延朅身邊,對烏延朅來說有幫助也有麻煩。而且,烏延朅和端格狩二人統軍,就能牽制大周。到最後,大周就不得不與我們聯手。」一環扣一環,好處他來收,「我看你也不想抓他的樣子,不然那個球早就轟過去了。」
「我和他做了jiāo易,他說會完成。我未必很相信他,但多一分機會也沒什麼不好。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有用。」墨紫的確有想法。
「什麼jiāo易?」元澄問。
「可那月瑩。」墨紫說了一個名字。
元澄就明白了,點頭道,「這事想得不錯。就算他不幫,我們也沒損失。」
「嗯。他幫,卻對他自己有好處。我能得到什麼?除了報復的快感。」墨紫挑挑眉,「可那月湘欺人太甚,我不稀罕當什麼國後,但她當上的話,我就是不樂意。」
「我也不樂意。你中得那一刀,我中得那一箭,我記得很牢。」元澄目光深幽,「別說國後,她現在擁有的一切都要作為代價付出來。」
他們的船跟著平老四往神仙山的虎寨走,與端格狩背道而馳。
賀猛見端格狩不戰而撤,火冒三丈,質問道,「二當家,你答應過幫我的,現在什麼意思?」
端格狩因為無奈退走心裡本來就有氣,還被賀猛這個無知小子責問,雙眼頓眯,突然回身壓住他的肩膀,跨進一步。
賀猛瞪大了眼,出氣多入氣少。
「沒用的東西留著又有什麼意思?」端格狩退開,手裡現出一柄彎刀,在賀猛衣服上擦了兩擦,「追你老爹去吧。」
賀猛向後仰倒,斷了氣。
「報大將軍,咱們的船底漏水了。」一個兵急忙奔上甲板。
「怎麼弄的?」端格狩還沒問,葛將吃驚。
小兵搖搖頭,「還沒查出原因,發現的時候已經浸了一尺水。」
端格狩望著神仙山方向,「還能有什麼原因?一定是宋墨紫讓人搞得鬼。」
「不可能啊。我們離她的船不算遠,可他們要在船底鑿dòng,勢必要換氣,咱們這麼多雙眼睛瞧著,當時江面上絕對沒有出現過人頭。」葛將想不通。
「別人不可能,她就有可能。」端格狩是少數已經知道墨紫造船之能的人,「我下去看看,你叫副船並行,以防船沉。」
葛將啊一聲。
端格狩邊走邊說,「啊什麼?在哈布泊羅我們大求水軍陣防最qiáng處,她一艘船不驚不動,還俘獲我們的一條戰船,安然渡江。這一回,我對她意圖處處牽制,她讓我激惱了,又怎會破壞力小?」只是,答應她的,他還是要做。
她要嫁人了。這樣的消息,能否令王死心,他不確定。但他確定,各族族長都會因此暗暗高興。其實,他也矛盾。掌握她,就等於掌握水上霸權。若不能為大求所用,殺她就是最正確的做法。然而,不知怎麼,他希望自己不是那個要取她xing命的人。
原來,即使是敵人,即使是女人,也是可以惺惺相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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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會晚,十一點左右,請親們別熬夜,明天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