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妃神色一凜,「你想她死?」這麼狠?
「不是我,是你。」紅葉在墨紫眼中跳動,如火,「我只是給你一個需要的理由罷了。」
「怎麼我覺著每回跟你見面,就被你帶成禍害了呢?」英妃拋來媚眼。
「妹妹,禍害遺千年,命久一點,不是挺好嗎?」墨紫笑一聲。
這回,英妃拋白眼了。
要說人與人的緣份很奇妙。墨紫和英妃過去沒jiāo集,現在不是朋友,將來會是敵人,但這時,還能共同欣賞一片火紅起舞。
「說實話,我一直挺喜歡你的。」英妃表qíng帶點疑惑,「怎麼在這兒那麼多女人看你不順眼?昨天席面上沒幾個好臉色,還有長明公主冷嘲熱諷的,王皇后卻聽之任之。」
「我總結了一下,基本上熱衷內鬥沒什麼事業心,喜歡為難女人的女人都不會喜歡我。」有喜歡她的人,但不會出現在那種場合。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三觀不正,沒有共同語言。
英妃突然回過身來看她,微笑著,「怎麼覺著我也在裡面?」
墨紫也微笑以對。
「王現在恨你了。」英妃說。
「謝天謝地。」墨紫不以為然,「以後我不會讓人說沒良心,對曾經喜歡的男子這麼無qíng。」
「愛極則恨,他自己還沒弄清楚而已。挺可憐的一個人,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卻獨獨不能擁有真qíng。失去了你,又失去了她,他身邊沒有能愛的或愛他的人了,還不自知。」英妃不愛烏延朅,此生兩大目標。一,蓋過她姐姐。二,坐到後宮最高位。
「你可以試試愛他。」墨紫說這話,心裡知道是不負責任的。
英妃笑得花枝亂顫,「愛上帝王,一般下場都慘。因為愛是自私的,一旦愛了,就會想去獨佔。獨佔帝王,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我姐姐就是如此,本來冰雪聰明的人,見別的女人懷上王的孩子,徹底氣瘋了。所以,我不會愛他,只會愛我的孩子。」
「如果得到最高權力,還想得到愛qíng,未免貪心了吧,得到總要付出代價。」其實在那個位置上,皇帝也身不由己。一個人的國,要統治得好,要籠絡臣下,聯姻確實是相當有效的手段。
「如果你的夫君當了皇帝呢?」很多人認為元澄當宋的皇帝是早晚的事,包括烏延朅和英妃。
「暫時,我還在逃避去想這個問題。」墨紫淡然一笑。
「我突然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你了。」英妃柳眉輕挑,「你總是會很勇敢做你自己,無論別人如何非議。」
墨紫保持著笑容,又一次沒回應她。
英妃沒留意,「本來我是不應該說的,而且欠你的人qíng也還清了,不過能這麼遇到,也是鷹神的旨意。王皇后想害你。」
手中的樹葉飄落,墨紫驚訝,「你怎麼知道?」
「那你別管。」英妃彎腰撿起那片紅葉,捏在指間,「九月九重陽,皇上將舉行國宴,招待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當然還有我們和你們。王皇后已經暗中安排,你,宋地的第一夫人,將會危害大周皇族之根。」
「大周皇族之根?」墨紫想了想,「不會是指辰妃的肚子吧?」
「不愧是宋墨紫。」英妃這麼說道,「就在那天,會有水面上放燈的活動,你會在辰妃旁邊,然後辰妃會落水,孩子會流掉,所有的眼睛都會作證是你做的,你百口莫辯。」
「你呢?」墨紫問。
「我,當然會充當其中一雙眼睛,也只能如此。大周母國的皇后,我可得罪不起。畢竟,今後的路還長著呢,我也不能就和你一人jiāo好,讓大周貴族夫人們憎恨吧。」英妃說得有些自嘲,「不過,我記著你的好,沒有你也沒有我的今天,就當多還一次人qíng了。」手中紅葉遞還給墨紫。
墨紫接過,「多謝。」
「不必,我和你之間雖然永遠也不可能對外宣稱是朋友,但這輩子,還就只有你能讓我輕鬆說會兒心裡話。這次之後,恐怕很難再有這樣見面的機會了,不過我會一直關心你的消息,希望你照自己的路走下去,讓我看到女人不必依賴於男人而一樣jīng彩的人生,那麼我也有個參照了。」jiāo集將會越來越少,即使重逢,也不會像現在。
「英妃,別太絕對了。」分道揚鑣之前,墨紫有臨別贈言,「女人可以依賴男人,就像男人也依賴女人一樣,這世間沒有人可以不靠任何依賴活下去的,無愧於心即可。」
英妃明眸如珠,灼灼發亮,「王錯了。他愛著你,還要了姐姐,但他不知道有了你,何必再要別人。若他真心待你,你的智慧和造船術總有一天會為大求所用,就像你如今幫助元澄一樣。歸根結底,還是他俗了。你那位司空大人,有機會我還真想見識見識,必定是個與眾不同的人物。能收服你的心,獲得你的力量,不能尋常。」
墨紫歡笑長揚,陽光如火,穿透紅葉便得絢爛美麗,「是,我毛病不少,本打算此生孤老,偏上天待我不薄,造了個也沒人敢要的男人給我,倒是什麼鍋配什麼蓋。你見了,未必看得上他,xing格疙疙瘩瘩的,說話一半一半的,累得慌。」
英妃也笑出聲,「你說了不算,眼見為實。走了,你保重。」
墨紫站著不動,目送她走出林子,讓一群侍衛護著,不見了。
「墨哥,怎麼辦?」贊進上前。他耳力非常人,聽得一清二楚。
墨紫眯起眼,默然不語。
九月九日,大周皇帝在都城南郊的麗山行宮舉行國宴,攜百官招待大求王和元司空。為了增添喜慶,家眷們也被邀請在內。
麗山專為賞秋景所建,建左右兩座一模一樣的宴席台,四方寬闊,yīn陽相合,半山環抱,一面為湖。湖通河,河通江,因此水極具靈氣,時見飛魚出làng,飛鳥翩舞。
這日,盛況空前,全上都的名流聚在一起。行宮門前,小公公們幾乎沒有挺直腰背的時候,來者便是貴客,都比他們地位高。
元澄和墨紫的車輦可長驅直入,這是一國君主和國後的待遇,但兩人受之坦然。無論過去是什麼身份或地位,此時他們就是代表著宋,在國與國的jiāo鋒上,不能短對方的氣場半截。
「仙境一般的地方,我還真看不出半點yīn謀的跡象。」已將英妃的話告訴了元澄,墨紫在面對和缺席之間,選擇前者。
「不知道今天有沒有螃蟹?」元澄一問,風馬牛不相及。
墨紫回答,「我們要從大周皇家宴會上吸取教訓。今後宋要是也辦宴席,一定要注重菜色和味道,也別多廢話,就是吃飯和看節目,不說公事,少聊私事。讓人來吃飯,總要餵飽了吧。我就沒在huáng大人這裡吃飽過,回回被點名,戰戰兢兢。何必呢,好心辦個宴會,卻落不到好名聲。」
元澄又是哈哈笑,「有道理,怎麼也得等大家吃飽再來事。」
「對嘛。」墨紫笑眯眼。
下了車,已在台階下。小公公們要清場,請階上的官員讓路,但元澄說不必,與墨紫攜手共行,躋身在大周百官之中。
端架子要分必要和不必要。
一進入席台,迎面便看到大求王和英妃已在與大周皇帝說話,而蕭維和仲安就站皇帝身後。
「其實在數年前,我曾見過大求王一面。」元澄對墨紫說。
墨紫第一次聽他說起。
「他還不是太子,邊境還算太平,四國約在大周邊境,相談邊關貿易品種的擴展。我當時化名混在玉陵使團中,他則是大求的領隊人,蕭維是大周代表的護將。」那時候,元澄還不知道他們三人之後會因為墨紫而命運jiāo織在一起。
「想起來了,蕭維在船上抓你時提起過。」墨紫再一想,記起烏延確實出使過大周,當時他距離王位看似尚遠,但已經在籌備奪太子位,而她還為他的健康擔心。
「當時他是個面色蒼白身體羸弱又舉止翩翩的貴公子,唯有眼神難掩鋒芒,如今更是身材昂藏的王者。世事難預料。」今昔比照,元澄難免嘆謂。
「你也好,蕭維也好,烏延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過。事實上,他不跟我聊他的抱負或時事,直到他突然奪了太子位。」那時,她色迷心竅——了吧?初戀嘛,難免被懵懂,就是犯傻。
「我不足道哉,小小書記。蕭維倒是意氣風發,與他並立,光芒qiáng勝。」猶記得他旁觀,已知今後要和不弱的人打jiāo道。
夫妻倆說著悄悄話,大周皇帝已經看到他們,溫和笑道,「外面的人打瞌睡了不成,居然也不傳報一聲。」
元澄上前,只作頷首禮。
墨紫淺淺一福,對一道冷光全然不在意,抬頭微笑,「那麼多大人,一個個報,不必吃飯了。」
皇帝哈哈大笑,「朕發現司空夫人恁地愛吃,知道你愛吃螃蟹,今日特地囑咐御膳房做了。」
墨紫毫不掩飾高興之意,「皇上盡地主之誼,我這個客人自然不跟您客氣。剛才瞧見湖裡有鮮魚,讓人打上了幾尾,給主桌加菜如何?」
皇帝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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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三更八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