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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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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進藏

香港回歸的幻樂氣氛還未淡去,曲頌寧就聽著一曲《青藏高原》,跟著父親曲知舟坐上了西去格爾木的火車。

從漢海去往西藏,就這麼一趟車。火車開了整整兩天兩夜,車上餐食一般,卧鋪也不太舒坦。同行的除了父親曲知舟,還有郵電設計院的工程師老趙,曲頌寧跟他們話不多,大多數時間都只是戴著耳機坐在窗邊,閑看窗外風景。

越往西邊天越藍,從車窗外撲進來的風也越大,當一陣浩浩蕩蕩、如同百萬雄師的大風吹過之後,火車漸行漸緩,最後停了下來。格爾木到了。曲頌寧踏出火車站,站北望南,巍巍崑崙訇然入目,日照下,山頂雪光衝天,簡直敢與太陽爭輝。

經顧蠻生改造過的walkwoman質量□□,三年過去了音質不遜當年,李娜的歌聲脆亮又悠遠。只不過,如今親眼一見,才知道歌里的「莊嚴夢幻」到底是泛泛其詞了。遙望山川與藍天,他只覺得蕩氣迴腸。

為給青海駐軍汽車團提供補給,格爾木到拉薩沿途設有各大兵站,他們先坐汽車抵達了格爾木兵站,準備在那兒出發去唐古拉山口。身為郵電部幹線建設管理中心的負責人及此次工程的主要設計者,面對海拔最高、施工最難的唐古拉線段,曲知舟帶著圖紙主動請纓,哪知道出師未捷,還沒抵達格爾木兵站,已經連氣兒都喘不上了。據同行的青海郵電局的員工判斷,這是嚴重的高原反應引發了肺氣腫,得馬上折返送醫。

海拔2000多米的高原腹地,卻是整條蘭西拉光纜幹線之中海拔最低的地方,此項工程的艱險可見一斑。曲頌寧只得代父出發,跟著工程師老趙先抵達了兵站。老趙就是青海人,樸實健談,他向曲頌寧介紹說,參與格爾木至唐古拉線段光纜鋪設的是駐軍青海的解放軍汽車團,據安排,晚些時候該團的一位連長會來接他們去唐古拉,順路巡線。

當天夜裡一下來了四輛軍用吉普,方方正正的大骨架,一溜兒排開,非常威風。一個男人從其中一輛車上下來,他就是汽車團四連連長程北軍。程北軍瞧來三十齣頭,著一身挺拔的軍裝,膚色深似淤了一層泥,整個人都與這片高原同一威嚴。曲頌寧聽這兒當兵的都管他叫程連長,恭恭敬敬的。

差不多同一時間,臨夏縣內驟雨連日,山洪暴發,程北軍本來打了申請報告要上前線防洪搶險,沒想到任務是來了,卻是派他帶著自己的兵進高原當施工隊。開石挖溝那是工人乾的活,殺雞焉用牛刀,他心裡有點意見。

及時調整心態,準備前來迎接郵電部來的專家,沒想到只看見一個嘴上沒毛的小年輕,身架子上剔不出幾斤肉,一副文文弱弱的書生模樣。程北軍以貌取人,當著曲頌寧的面,皺著眉頭問左右:「這就是郵電部來的曲教授?」

老趙道:「曲教授因高原反應送醫了,這是曲教授的兒子,曲頌寧。程連長你就管他叫小曲吧。」

「我叫曲頌寧,程連長還請多關照。」曲頌寧也自知擔不起「專家」二字,微微躬身,特別客氣地朝程北軍遞出手掌。

「當兵的粗人不興這套。」程北軍將曲頌寧遞來的手掌拍開,扭頭指揮一個士兵道,「給我的車都加滿油,明早七點上路。」

高原天亮得早,七點還沒到,白花花的陽光就兜頭照臉地潑了過來。曲頌寧起了個大早,整理好自己的雙肩包,來到兵站門口。沒想到程北軍比他還早,四輛加滿了油的吉普已經整裝待發。

程北軍朝曲頌寧走過去,冷淡地瞥他一眼,開口就問:「葯吃了嗎?」

曲頌寧愣怔一下:「什……什麼葯?」

「紅景天口服劑。」程北軍顯得頗不耐煩,扭頭就沖一個士兵勾手指,「快快,拿一支過來。」

紅景天是有名的藏葯,就是用來預防高原反應的,曲頌寧離開漢海前已經被母親叮囑服用了好幾天,便道:「我身體挺好,這支給趙工吧——」

「好什麼好?別瞎客氣,一人一支。」程北軍再次不耐煩起來,「從這兒到唐古拉兵站,至少跑半天,要翻昆崙山,要跨可可西里,最要命的就是五道梁。沒聽過一句話么,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就你這小身板——」停頓一下,他低頭,一雙炯亮的眼睛似探照燈般上下照了照曲頌寧,「我看,難!」

聽話服下了口服劑,曲頌寧坐副駕駛,程北軍親自開車,載著他和老趙打頭出發。老趙坐後排,伸長脖子前後看了看,好奇地問:「連隊沒有駕駛員嗎?還勞程連長親自跑一趟。」

「輪換著來唄,這得開十來個小時。」程北軍往嘴裡叼上一根煙,掏出兜里的打火機一下打著了。他重重吸一口煙,徐徐噴出一口煙霧,又一抬手,把煙盒扔給了坐在身旁的曲頌寧。

「我不抽煙。」曲頌寧坐姿筆直,一板一眼地搖了搖頭。

程北軍不喜跟陌生人打交道,尤其不喜跟一身書生氣的陌生人打交道。他一介武夫渾身不自在,開口都結巴了:「那你、你你問問你同事。」

曲頌寧照辦,扭頭問坐身後的老趙,「趙工,你抽不抽?」

「我來一根。」趙工是個煙民,自帶打火機,可連著幾下都沒打著,火苗撲簌簌地跳動一下,很快就滅了。

「你那打火機不行。」程北軍將自己的打火機往後一扔,「高原有專用的。」

沿著109國道向高原腹地進發,一路杳無人煙,眼前風光不是荒原就是戈壁,遠處的雪山銀光閃閃,天上的游雲像地上的羊群一樣潔白。

程北軍開著吉普帶路,忽然打一把方向盤,駛離平整寬闊的109國道,駛上一片坑坑窪窪的鹽鹼地。方頭大腦的越野車也活潑起來,上躥下跳著前行,顛得曲頌寧五臟六腑攪在一塊,捂嘴強忍著,才沒吐出來。

「抄個近道。」駕駛座上的程北軍側臉瞥他一眼,也不減車速,只冷淡道,「習慣就好。」

曲頌寧除了留學日本,基本就沒離開過漢海,漢海是十里洋場,風情里弄,青海就是這片風沙土與鹽鹼地,無時無刻不透著凜冽與獷悍。待緩過上下顛簸的難受勁,他對一路所見都很感興趣。忽然間,視線里出現一條小河。河水由昆崙山頂融化的雪水積匯而成,幾株老樹就紮根在河邊裸露的白沙土上。這些樹枝幹虯勁,似枯非枯,只有頂冠部分稀稀落落地綴著一點綠葉,倒是這片荒莽高原上難得一見的綠意。

「這是胡楊吧?聽說這種樹非常堅韌頑強,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那點因顛簸產生的不適感全消散了,曲頌寧突然高興起來,手忙腳亂地從背包里掏相機,「我以前只在地理雜誌上看過,一直想親眼看看。」

程北軍當這大學生是來旅遊的,只說:「那你來錯時候了,等到九十月份,這些胡楊樹會變成金黃色或火紅色,那才叫好看。」

曲頌寧聽出程北軍話里的不屑之意,不好意思地又收起相機,坐正了道:「我有任務,看看高原風景只是順便。」

「也不忙,這光纜兩千公里,怎麼也得挖一陣子吧,總有你能看到的時候。」程北軍說著又側頭看了曲頌寧一眼,愣怔一下,旋即點著自己的鼻子道,「你……鼻子……」

不經人提醒還沒注意,鼻子裡頭一股熱流湧出,啪嗒一聲,一大滴鼻血掉在了他的大腿上。初到者很多都適應不了高原乾燥氣候,流鼻血屬常見的高原反應,但曲頌寧流起鼻血來的陣仗十分嚇人,簡直如爆管的龍頭,他仰著頭,用手捂都捂不住。

「殺個豬都沒你這陣仗大。」程北軍嘆氣在心,就這弱不禁風的樣子還是專家?還上高原?不給他的隊伍添亂就不錯了。他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從兜里摸出一方灰色格紋手帕,遞了過去,「拿去,擦擦。」

曲頌寧仰頭靠在副駕駛座上,接過程北軍的手帕就捂住鼻子。手帕純棉的,挺乾淨,還帶著一股類似熟麥的香味,就是一沾上他的鼻子就被染紅了。曲頌寧愈加不好意思,瓮聲瓮氣地說,謝謝。

曲頌寧鼻血流個不止,再經不住這麼上下顛簸。程北軍不得不把車又駛回平坦的國道,他不怎麼高興地說了句,這得多走一小時。

軍用越野車繼續行駛了一段路程,程北軍忽然又停了車,他拉開車門下了車,走到柏油公路邊。曲頌寧也跟著下了車,他看見程連長從衣兜里摸出煙盒,取出三支煙,點燃後插進了公路旁的泥里,然後又從懷裡掏出一小瓶二鍋頭,澆在了地上。

程北軍說,這是汽車團的一個傳統。但凡行駛在這條公路上的人,都會下車祭三支煙、一瓶酒,算是告慰英靈。

程北軍神情嚴肅,曲頌寧心下惻然,待三支煙在風中慢慢燃盡,一種充滿神性的寂靜籠罩了這片空曠大地。程北軍與曲頌寧回到車裡。默默行車了幾十分鐘,程北軍突然開口道:「你知道我們腳下的這條路嗎?」

曲頌寧仰著脖子,捂住還在流血的鼻子:「知道。」

「四十年前修建的這條青藏公路,全長近2000公里,也犧牲了近2000名解放軍築路兵,差不多每公里公路下就埋著一個英魂。這回又要修光纜幹線,也是2000公里。」程北軍深深吸了口煙,說下去,「有一年武警交通官兵負責養護這條路,剛養護完就遇上了大雪封山,暴風雪中為了避開一位藏民的卡車,結果側翻摔下陡坡,擔任司機的支隊副隊長還沒送進醫院就死了。」

車裡更安靜了。曲頌寧側頭看程北軍,這個男人目視前方無際的長路,眉間擰出個疙瘩,神色又嚴峻又悲壯。

此時一些朝聖者從他們身邊經過,行一路,跪一路,長頭磕了一路。遠處,懸掛山頭的經幡在風中飄動,黃、藍、紅、白、綠五色,象徵著高貴、力量、慈悲、純潔和智慧。再遠點的地方有些動物屍骸,已經積骨成堆。

程北軍性子急,一心想趕回唐古拉,所以車隊沒去沿途的兵站吃飯休息,日近中午的時候,他就塞了兩塊暗黃色的、糕團似的東西給曲頌寧與老趙,讓他們吃這個墊飢。他自己也吃這個。這種看似粗糲的食物叫糌粑,先以青稞磨面,再和酥油或奶渣一起和著茶水揉捏成團,便於上山放牧時隨身攜帶,吃時能就上一口酥油茶就行。

程北軍邊嚼邊說,比軍營里的壓縮餅乾吃著香。曲頌寧學著他的模樣咬下一口,只覺得又澀又干又帶腥味,差點沒咳出來。怕又被程北軍看低,他忍著胃部不適,細細嚼、慢慢咽,漸漸從腥味中品出一點淡淡的奶香,倒也不那麼難以下咽了。

車隊在險峻的山道上向著西南攀爬,少說十一個小時的車程。可可西里的藏野驢與藏羚羊逐漸看不見了,沱沱河的細流與大橋也逐漸看不見了,晚上八點,曲頌寧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在一片不斷蔓延的火燒雲下,他們終於抵達全軍海拔最高的唐古拉兵站。

唐古拉山口海拔五千米,六月的日均氣溫也只有幾度,高原一旦入夜,更是寒風侵骨,曲頌寧隨程北軍的連隊一起住軍用帳篷,剛一躺倒,就爬不起來了。

駐紮在野外的帳篷又叫「地窩子」,地上鋪著褥子或者羊皮,一到晚上就一字排開、人擠著人地睡在一起,跟蹲大獄、睡大板也差不多了。

口服劑沒抵大用,曲頌寧躺在這完全陌生的環境里,只覺得頭暈口燥,一種尖利的寒意從心尖上扎出來,額頭卻一直汗漉漉的。這種忽冷忽熱的不痛快感折騰了他半宿,好在周圍的解放軍官兵也睡不踏實,每兩三個小時,就會有人來巡邏,把人叫醒。

第二天,本該由程北軍帶領著郵電專家們去實地勘察。但步巡差不多得走二十公里,程北軍看曲頌寧這鼻血不止、鼻息不順的樣子,緊皺的眉頭就沒鬆弛過。

老趙貼心地勸道,「休息兩天再說。」按說老趙也是年過不惑的人了,精氣神卻比二十郎當的曲頌寧看著飽滿,他拿著圖紙準備走出帳篷,對程北軍說,「這個路段地下還埋著格拉輸油管線,施工難度特別大。」

格爾木至拉薩的管道運油線,1972年由青藏兵站部開工興建,歷時五年半才竣工完成。曲頌寧來前就跟著父親做過功課,掙扎著要起來一起去巡線,但人剛坐直,鼻血又流了下來。

「衛生員,衛生員!拿點棉花過來!」程北軍一臉不耐煩地扭頭喊人,但衛生員沒進來。五千米高的地方人易犯病,好幾個戰士倒下了,衛生員忙不過來。

眼見程北軍帶著老趙要撇下自己去巡線,曲頌寧急了,捂著血淋淋的鼻子道:「需要我做什麼?」

「不用不用,甭添亂就行。」程北軍出帳篷前,板著面孔看了曲頌寧一眼,眼神帶了點慈愛,但更多還是鄙棄,臨了還留下一句,「這麼身嬌肉嫩的貴公子,以後就別上高原了。」

儘管程北軍已經盡量剋制住自己焦躁不滿的情緒,但曲頌寧洞燭幽微,他知道這個男人嫌自己是個累贅,也不禁自疚起來。

老子倒下了,兒子也沒扛住,曲頌寧一個人躺在帳篷里,鼻子里塞著胡亂扯下來的一團布料,瞪眼望著帳篷頂。越躺越覺得時間漫長,簡直度日如年了,最後實在躺不住了,索性坐起來。

想起顧蠻生讓自己寫信,曲頌寧從背包里取出了紙筆,將進藏路上的所見所聞巨細靡遺地記錄下來。信不似信,倒似日記。他說自己頭暈眼花,鼻血不止,什麼活兒都幹不了,什麼忙都幫不上……但雪域是聖潔的,高原是雄偉的,雪域的太陽如在咫尺,高原的長風浩浩蕩蕩……

曲頌寧半截身體還坐在睡袋裡,裹著軍大衣,垂著頭,鋼筆筆尖在信紙上留下一排排工整俊逸的字跡。寫信時他才感到高原反應有所舒緩,好像真的曬到了太陽吹著了長風,整個人又暖和又輕盈。

他一點沒留意到一個女兵從帳篷門口溜了進來,輕手輕腳地來到了他的身後。

好奇這人全神貫注在寫什麼,女兵悄悄把頭湊近到對方耳邊,看見了信紙上的字,「噗嗤」笑了出來。

伴隨這一聲調皮的竊笑,一口暖融融的氣息就從曲頌寧的耳廓邊拂了過去。曲頌寧耳朵一陣發癢,猛打一個激靈,回頭才看見自己身後多了一個人。

女兵一副好模樣,雖不是十分漂亮,但就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媚相。尤其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還微微吊梢,含笑望著你時,從漆黑眼珠里泌出來的全是狡黠與謔意。自打進藏以來,他一路所見的都是威武黝黑的康巴漢子,與溝溝岔岔、萬物不生的戈壁人景相襯,冷不防眼前出現這麼一張姣媚的女性臉孔,瞬間又「半壕春水一城花」了。曲頌寧沒守住自己的目光。

大方對上一個陌生異性幾近逾矩的目光,女兵又笑一下,笑出尖尖的虎牙與淺淺的梨渦。

曲頌寧被她笑得心口咯噔一跳,趕緊手忙腳亂地從睡袋裡爬出來。他回過神來,對姑娘道:「瞧你這模樣,文藝兵吧?你一個文藝兵還是姑娘家不在通信機房值班,跑這兒來幹什麼?」

「姑娘家為什麼不能到這兒來?你這是瞧不起誰呢?」曲頌寧本意自然是誇獎,哪知女兵一聽這話,反倒生氣了,「我們團長說了,為保工程進度,全團摩托化行進。我們團駕駛員不夠,我就巾幗不讓鬚眉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曲頌寧一時語塞,臉都跟著紅了。

「倒是你……」女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曲頌寧,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當兵的人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哪兒有這麼文弱白凈的?她調笑著問,「你就是郵電部派來的專家嗎?」

「專家談不上,不拖後腿就不錯了。」

「高原反應,正常的。」女兵嫣然一笑,從軍裝兜里摸出一把什麼東西,熱情地塞進了曲頌寧的手裡,「我有治它的偏方,給你。」

曲頌寧攤開掌心看了看,原來是巧克力。花花綠綠的錫紙上印著一串字母,看著像是俄語。

「藥到病除,」女兵殷殷望著他,催促道,「趕緊嘗一個。」

曲頌寧真就剝了一粒巧克力塞進嘴裡,剛咬下一口,一股濃重的酒味就嗆得他咳嗽起來。平日里他滴酒不沾,也就跟顧蠻生告別前喝過幾口啤酒,這酒心巧克力外頭薄薄一層,裡頭包裹的卻是最高度數的伏特加,那滋味彷彿烈火灌喉,一直燒到了心裡去。曲頌寧邊咳邊道:「高……原反應嚴重的人忌酒吧……」

「老毛子就是靠伏特加趕走的希特勒,你這點高原反應又算什麼呢。」女兵滿意地轉過身,蝴蝶一般輕飄飄地地飛了出去,忽地她立定在帳篷門口,回眸一笑道,「這叫以毒攻毒。」

曲頌寧又被這個笑容晃了眼睛,心跳驀然加快了幾拍。但奇怪的是,他適才一直感到頭暈、頭重,彷彿雙肩上架著的是個千斤頂,但隨著包含烈酒香氣的巧克力緩緩化在口中,他竟有了種隨風輕颺的舒適感。

也不知是女兵以毒攻毒的法子真的奏了效,還是休息夠了,曲頌寧總算適應了高原,走出了帳篷。他隨便拉人一打聽,知道剛才那個女兵叫舒青麥,還真是文藝兵。

再細細一問,就了解得更清楚了,舒青麥原本是部隊衛生員,好像是偶爾展露的歌喉打動了路過的一位領導,年後剛剛調入了西藏軍區文工團。沒想到這就趕上了軍民共建蘭西拉光纜幹線,這不,她真如自己所說一般不讓鬚眉,又主動打了申請要隨部隊上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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