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顧未易父母的電話時,末末正在和鐵哥討論廣告slogan的問題,腦子一時有點轉不過來,渾渾噩噩地答應了出去見面,掛上電話就請了假匆匆趕往約好的咖啡廳,到的時候還沒看到人,才開始緊張起來,她抖著手想撥電話給顧未易,電話剛通就看到一對夫婦推開玻璃門進來了,她按斷電話,又怕他打回來,於是關機。
末末這輩子還沒這麼正經過,她挺直了腰,微微鞠躬,嘴角15度向上揚:「王阿姨好,顧叔叔好。」
被叫王阿姨的婦人笑起來,雍容華貴的樣子:「末末對吧?長得和媽媽很像哦,小美女啊。」
被叫顧叔叔的只是點點頭,揮了一下手說:「坐下吧。」
末末待他們都坐下了才跟著坐下,招來侍者點東西。王阿姨點了一杯摩卡和一塊黑森林蛋糕,末末也跟著點了一杯摩卡,顧叔叔則只是要了一杯黑咖啡。
「末末啊,媽媽最近好嗎?」王阿姨笑著問。
末末點頭:「很好,媽媽說讓我有機會要好好謝謝您。」
王阿姨擺手:「別提這個,以前年輕的時候你媽媽幫我的才多呢,再說了,未易這孩子一定受了你不少照顧。」
末末有點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顧未易到底跟家裡人說了他們的關係沒,因此也就不敢亂猜他們找她的目的是什麼,所以只能用笑容和客氣話搪塞:「沒有,都是他在照顧我呢。」
王阿姨笑著說:「就他還照顧你呢,你就別客氣了,我自己的孩子是什麼脾性我還能不明白,你跟他能相處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末末笑而不答。她總不能說是呀是呀,我也覺得你兒子很難相處。
侍者送上咖啡和蛋糕,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一直都沒開口說話的顧叔叔喝了一口黑咖啡後說:「你們是男女朋友關係吧?」
末末被這種單刀直入的問法嚇一大跳,支吾著不知怎麼回答。
王阿姨好心解圍:「有你這麼問話的么,人家小姑娘害羞了。」
「害羞」的末末尷尬地笑笑:「是的。」
王阿姨伸過手來拍末末的手:「你們這些小孩子就是這樣,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家裡人。」
末末只能不好意思地笑:「我們才開始,沒來得及說,都是我們不對。」
王阿姨安撫地再拍拍末末的手說:「沒有的事。未易那孩子也是被我逼急了才肯說的,你們在一起多好,親上加親呀。」
末末被「親上加親」這四個字雷了一把,只能幹笑。
嚴肅的顧叔叔又發話了:「知道未易申請上麻省理工了嗎?」
末末點頭:「知道。」
「那知道他決定不去了嗎?」
末末瞪大了眼睛:「不去?」
顧叔叔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看來你還不知道,那你一定也不知道他不去是因為你?」
從他的口氣里,末末實在是聽不出是否在興師問罪,只得硬是按捺下對這個消息的震撼,有點不是很連貫地說:「我們……還沒討論過這個問題,我以為……他會去的。」
顧叔叔又想說什麼,王阿姨突然插話:「唉,你不是說公司有事么?你先回去吧,我和末末好好聊聊。」
顧叔叔沒來得及粉墨登場就被匆匆趕下台了,剩下末末和王阿姨兩人挑大樑硬唱完這場戲。
王阿姨甜滋滋地吃著黑森林蛋糕,還招呼末末:「末末,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吃點?」
末末搖頭:「您吃吧,我剛吃過午飯。」
王阿姨就真的埋頭吃起蛋糕來了,末末看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以為顧未易的媽媽應該是嚴肅莊嚴的,畢竟是叱吒商場的女強人,哪能拿著小勺子一口一口挖著蛋糕呀?
「對了,我們家未易對你怎樣啊?」王阿姨停下挖蛋糕的手問。
末末:「嗯,很好。」
王阿姨:「他沒對你愛理不理的吧?」
末末想了一下,偶爾,尤其是手裡有書的時候,但她還是得說:「沒有。」
王阿姨:「那就好,我一直擔心他那怪裡怪氣的性格會讓他找不到女朋友呢,幸好你能受得了他的脾氣。」
末末也只能客氣以對:「沒有啦,他脾氣挺好的。」
王阿姨一臉不敢苟同:「你也別和我客氣了,我自己的孩子我還能不知道,我一直都沒什麼時間照顧他,他怨我我也是能理解的,但是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在彌補和討好他,他還是跟我不親,真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孩子。」
還真沒見過這麼不待見自己孩子的媽媽,末末著實無語,只得一直賠笑。
王阿姨放下手裡的叉子:「其實啊,我把孩子他爸趕走是要跟你聊麻省理工的事,我怕他爸那張棺材臉太嚴肅了,嚇到你。」
末末心想,你太不嚴肅了,也嚇到我了。
王阿姨接著說:「未易當年高考的時候,我是一心想讓他念商務管理的,以後好繼承我們的事業,但他不肯。他高考時出了點事,成績不是很理想,我以為他會換個專業,哪知道他寧願換掉第一志願的學校也不換專業,我們擰不過他,也就只能由得他去了。現在他說不想去美國了,我們怎麼勸他都不聽。我們覺得他既然喜歡這條路,這麼好的機會放棄了挺可惜的。我可是跟他耗了好久才套出你們交往的事,找你就是想讓你幫忙勸勸他。」
末末聽完了這麼長的一串話,心裡跌宕起伏卻還要裝鎮定:「阿姨,我試試看吧,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聽我的。」
王阿姨笑得慈祥:「其實你們才在一起就讓你們分開一定很難過,但是把眼光放得遠點,現在的分開是為了以後能夠更久地在一起。再說了,現在通訊交通都這麼方便,分開一陣還小別勝新婚呢。」
末末再一次被「小別勝新婚」雷得里外焦透。
回到公司,末末已經沒什麼心思工作了,一個下午都有點魂不守舍。雖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讓他走,但是突然知道了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還來不及高興又被委以重任去勸他走。短短兩三個小時,心情跟過山車似的起起落落。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收了東西和師姐一起下樓,師姐一路抱怨鐵哥怎麼的不解風情。末末很想跟她說:我覺得鐵哥挺好的,而且我覺得不好的人是你,上班第一天我就發現你劈腿了。
下了樓,她勉強著和師姐在樓下聊了一會兒,說是聊其實是師姐在說她在聽,正不耐煩,師姐突然停下來:「咦,怎麼會是他?」
末末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顧未易。
「你手機幹嗎關機?」顧未易一走到司徒末身邊就劈頭問。
末末愣了一下說:「啊!忘了。」
他瞪了她一眼:「真不讓人省心。」隨後轉過去跟曉晴打招呼,「你好,我是司徒末的男朋友,顧未易。」
「你好,我是末末的師姐兼同事。」曉晴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其實我認識你,我也是X中的,高你一屆。」
顧未易有一瞬間的僵硬,但馬上從善如流:「師姐你好。」
曉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嗯,那你們聊吧,我就不當電燈泡了,拜拜。」
他們異口同聲的:「拜拜。」
待到曉晴師姐走遠,顧未易開始教訓人了:「你打了我電話就關機,你存心想讓我急死是么?」
末末不回他的問題:「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知道你公司在家附近,上網搜就行了。」
「你連我公司名字都不知道,怎麼搜?」
「你們最近不是和一個姓林的明星合作,我搜他最近的宣傳再搜合作的廣告公司就找到了。」
「挺聰明的呀,難怪上麻省。」
顧未易心裡有個底兒了,兩人在一起後她就再沒提到麻省理工這件事,而且也不讓他提,前天他媽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就透露了一點,也多虧了小老太的配合,不然這招借刀殺人也沒法這麼快用上。
他不動聲色:「說吧,剛剛為什麼給我打電話後就掛了?」
末末挽住他的手臂,邊走邊說:「你爸媽找我來了。」
顧未易停下腳步:「他們說什麼了?」
末末扯著他走:「走啦,他們沒說什麼,就說你不去美國了,讓我勸勸你,我覺得你還是去吧。」
顧未易把她的手從手臂上褪下來:「你答應了是吧?」
末末重新把手纏上他的手臂:「當然得答應。」
顧未易黑著臉把手抽出來:「你就這麼想我走?」
末末覺得他這脾氣發得實在是沒道理,乾脆就氣他:「對,巴不得你早點走。」說完蹬著高跟鞋徑自往前走。
顧未易在原地停留了五秒鐘,發現這小妮子的脾氣真的上來了,只得跟上去:「怎麼了?又哪裡惹到你了?」
末末不吱聲,僅是瞪他一眼,繼續往前走。顧未易不是好脾氣的主兒,被她一瞪,乾脆也沉默了,兩人一前一後地坐上公車回家,到家後各自關在房間里不出來。一個多小時後,末末房間的門砰砰地被敲響了。她氣還沒順,於是口氣很沖:「幹嗎,我要睡了。」
外面安靜了一下,門把就被轉開了,顧未易探了個頭進來:「你明明在上網。」
末末冷冷看他一眼,不接茬。
他推開門走到末末身邊:「還生氣?」
末末盯著電腦屏幕:「我沒有想你走。」
顧未易靠過來攬住她的肩,把她的頭壓向自己:「我知道。」
末末從他懷裡抬起頭:「你想走嗎?」
「不想。」他輕拍著她的背,「我在這裡也一樣可以念研究生,還可以在省科學院實習。」
末末靠著他,沉默了好一會才問:「是因為我嗎?」
顧未易不想騙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