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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顧未易初五來接末末,司徒爸司徒媽念叨女兒養大了就是別人家的了。

    司徒爸上次見顧未易的時候正趕著出差,較匆忙,沒來得及以准岳父的身份教訓一下准女婿,逮到機會當然就趁著女兒被搶走前,好好訓訓眼前這個搶了自家女兒的男人。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也是不無道理的,哪怕隔了一世人。

    司徒爸說得不多,大概就是,我女兒特別懂事,她小時候偷偷談過一次戀愛,沒敢讓我知道,這是她唯一一次叛逆,我也就一直假裝不知道。她其實是特別聽話好脾氣的孩子,你要是敢因為她脾氣好而欺負她,我絕對收拾你。當然人家是長輩,講出來的話婉轉端莊得多,這是顧未易自己總結出來的中心思想。

    顧未易就納悶了,司徒末脾氣好?岳父大人好脾氣的標準也太低了吧,還唯一的一次叛逆呢,愛得夠深的啊。

    談完話出來,見司徒末低眉順眼地跟爸爸說爸爸我回去了,你們要保重身體,天冷了要多穿衣服,喜歡什麼就買來吃不要省錢,那個柔情似水的。

    顧未易想,她這麼情深深雨濛濛的模樣怎麼就沒對我表現過一次呢,想著覺得自己吃岳父的醋和傅沛的老陳醋顯得特別小家子氣,但是他實在也想讓她這麼噓寒問暖一次,於是回去的路上一直悶悶不樂。

    末末早上被挖起來的早,顧未易又一路不吭聲,她覺得兩人才吵過比較大型的一次架,她不好太掉價地討好他,於是就閉著眼睛睡覺。到了家,睡得特昏沉,不想做飯也不想吃飯,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顧未易做好了飯來叫她,她迷濛著眼睛說我太困了你自己吃,她也不知道怎麼地就觸怒了顧未易。他一個使勁就把她從沙發里拽了起來,她甩著手說你神經病啊,很痛你知不知道。

    顧未易固執地說去吃飯,我飯已經煮好了。

    末末看著他冰冷的眼神一陣害怕,還是咬著牙說我不吃,就不吃。

    顧未易語氣冰冷地說,司徒末,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都說你脾氣好,你總跟我鬧呢。

    末末想說我只跟你一個人鬧,其他人想也沒有,但是顧未易用這麼冷冰冰的口氣跟她說話,她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憋了半天喊了句「你渾蛋!」,然後覺得自己特別委屈,趿著拖鞋打開門跑了。

    好吧,距離上次離家出走都快一年了,那次是因為什麼來著,對了,是因為顧未易砸了她的香水在牆上。她這次比較好運,出來時帶著手機,於是她撥了電話給陳小希,跟她罵死沒良心的顧未易。陳小希這個被男朋友吃得死死的沒用女性說大姐,你真的是被顧未易慣壞了吧,這屁點大的事也離家出走。找不到同盟的末末憋屈地準備回家,電話響了,她想,總算知道來哄我了吧。接起來卻是徐婕兒,她說要見面。末末想著上次莫名地半夜讓她白折騰了一回很不好意思,而且事後也一直忘了打電話跟她說抱歉。於是爽快地答應了,但她至少得先回家換雙鞋子。

    回到家,顧未易一個人在飯桌上吃著飯,怡然自得且看都不看她一眼。

    末末冒著火在玄關換了鞋又摔門出去了。

    門砰一聲關上,顧未易也砰一聲放下筷子。

    末末到了和徐婕兒約好的地方,發現徐婕兒身邊坐了個男人時愣了一愣,不明所已地看著徐婕兒。

    徐婕兒對末末說:「這我老公周達。」又向他男子介紹,「老公,這我最好的朋友司徒末。」

    周達的氣質溫文爾雅,對著末末頷首,口氣相當嚴肅:「年初三是你半夜讓徐婕兒去接你男朋友的嗎?」

    末末被他咄咄逼人地追問,愣愣地說:「是啊,不好意思。」

    周達說:「你知道你男朋友和我老婆之前是男女朋友關係嗎?」

    末末說:「我知道。」

    周達又說:「那你用心何在?」

    末末求救地看著徐婕兒,徐婕兒看著窗外行人,置身事外。她只得自救,說:「我知道他們現在沒那種關係的,而且後來也是我自己去接我男朋友的。」

    徐婕兒突然轉頭,一臉驚嚇的樣子。

    周達面無表情地拉起徐婕兒說:「跟我回去,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末末看到他抓著徐婕兒的手用力到已經泛了青筋,她覺得有點氣憤,便揚高了聲音:「周先生,婕兒的手都紅了。」

    末末的音量引來了路人們的側目,但也僅僅是側目,似乎沒有人覺得需要伸一下援手,連徐婕兒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說:「末末,別大驚小怪。」

    末末體驗了一回呂洞賓的無奈,坐在原位隔著玻璃看徐婕兒被拖得踉踉蹌蹌的,在他要把她塞進車子里的時候,徐婕兒突然回頭給了末末一個嘴型,末末皺著眉模仿那個嘴型,突然驚覺,莫非是「報警」?

    末末衝出去招了輛計程車,對司機說:「跟著前面那輛黑色的奧迪,千萬別跟丟了。」

    司機大哥一臉興奮:「小姐,是你男朋友還是你老公,我跟你講,我生平最討厭這種陳世美了,交給我吧。」

    末末哭笑不得。

    車開進了一個別墅群,司機絮絮叨叨地說:「怎麼這樣啊,給情婦還住這麼好的房子啊,這種真是應該好好教訓,要是遇見我……啊!」

    末末隨著司機啊的一聲看去,周達和徐婕兒下了車,周達扯著徐婕兒的頭髮,拖著她進了一棟別墅。

    司機迅速地收了車錢,逃也似的絕塵而去。

    門是半闔著的,末末聽到了激烈的爭吵,她攥著手機猶豫了很久才按了110,接電話的人講了一堆廢話,什麼你確定是雙方已經動了手之類的還是只是情侶爭吵BLABLA,末末差點忍不住說再啰唆你們乾脆就直接派法醫過來驗屍吧。

    好不容易報完警,裡面就真的打上了,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末末掛了電話就想往裡面沖,衝到半途又覺得他萬一順手把她也揍了怎麼辦,好歹得找個人收屍,於是蹲在牆邊給顧未易打電話,小聲說:「你快來××路××號,我現在徐婕兒家門口,她老公在打她。」

    顧未易愣了一下,幾乎是用吼的:「司徒末,你******給我滾遠點,你要敢靠近她家一步我一定揍你。」

    司徒末第一次聽顧未易罵髒話,有點驚奇,覺得原來科學家也罵髒話的。但是司徒末要那麼聽話就不是司徒末了,於是門被推開了。

    偌大的庭院,徐婕兒蜷成一小團在角落裡,周達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訓練有素的肌肉線條,一掌朝著徐婕兒摑下去。

    末末尖叫了一聲,她也就一時腦熱沖了進來,真讓她看到暴力的畫面她整個就嚇傻了。

    徐婕兒含著眼淚看著她。周達轉過身,因為充血而通紅的眼睛,還有迸著青筋的脖子,如果世界上真有魔鬼,大概也就是他這個樣子了。

    末末忍不住倒退了兩步。

    周達惡狠狠地瞪著她,吼了一聲:「滾!」

    末末轉身往外跑,跑到門外聽到門內傳出的尖叫聲,她又頓了腳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即使隔著一面牆,她還是可以聽到周達揮著拳頭的聲音,在空氣中,虎虎生風。

    末末咬一咬牙,又跑回去,抖著聲音說:「周先生……呃,周達,你住手,我已經報警了。」

    周達揪著徐婕兒的頭髮,抽空殺氣騰騰地瞪了司徒末一眼,司徒末腳特軟,還要強撐著說:「你不要再打了,警察馬上就來了。」

    徐婕兒的嘴角滲著血,嚶嚶地哭著,眼神卻空洞得像是假人。

    眼看周達把徐婕兒扔往地上,一腳要踹過去,末末不假思索地衝過去擋,於是她小腿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她扯起徐婕兒,塞在背後,突然勇氣無窮了起來,就這麼擋在兩人中間,自覺變得頂天立地。

    顧未易衝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場景,司徒末擋在中間,昂首挺胸,一臉找死的樣子。

    顧未易覺得司徒末把他逼到了某個極限了,他這輩子就沒這麼想揍人過,腦子裡燒著一把火,火上還灑了一把鹽,噼里啪啦地響著。

    他大步衝上去一手拉司徒末一手拉徐婕兒。徐婕兒拉到一旁,司徒末塞到自己身後,冷靜地與周達對視:「這位先生,動手不是文明人該有的行為。」

    周達冷笑一聲:「請不要插手我們的家務事。」

    末末從顧未易背後探頭出來說:「你這是家暴,不是家務事。」

    顧未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縮縮脖子又躲回他背後去了。

    其實這樣的場景一僵持不下就會瀰漫著尷尬的火藥味,幸好警察及時趕到,於是都被帶到派出所去做筆錄。

    徐婕兒蜷在椅子上縮成一團,顧未易是最先做完筆錄的,他買回兩杯熱咖啡,一杯給了徐婕兒,安撫了她幾句。一杯給了司徒末,但是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做完筆錄後,兩人陪著徐婕兒去驗了傷,又送她到酒店,她用特別悲哀的語氣跟他們說:「你們知道他為什麼打我嗎?那個晚上顧未易不肯跟我走,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很失敗很難過,乾脆去酒吧喝酒,有個男的問我寂寞不,我寂寞啊,我當然寂寞,他說他也寂寞啊,倆寂寞的人,互相安慰一下不過分吧……哈哈……我真倒霉啊,周達他很少回家過夜的,可他那晚就回來了,你說我倒霉不?我想清楚了,還是離婚吧,我應該是生病了,我回我爸媽身邊去看病好了,今天謝謝你們啊,顧未易啊,今天要不是末末在這裡你不會理我吧,但是我還是高興啊,我這輩子至少眼光好了那麼一回……」

    徐婕兒絮絮叨叨了半個多小時,末末聽得熱淚盈眶,顧未易面無表情,最後以徐婕兒累到睡著了告終。

    末末頭靠在車窗玻璃上,看著正在開車的顧未易發獃,還在生氣呀……

    他開車的樣子很認真,事實上,他做什麼事情都很認真。生氣也會生得很認真……

    他修長乾淨的手指握住方向盤,因為過度專註而微微皺著眉,側臉線條分明,他有時會往副駕駛座望一下,讓你心跳加速以為他在看你,其實他在看倒後鏡……真帥啊……

    花痴了幾分鐘,末末發現自己是手指控加側顏控而且還有被注意妄想症。

    好吧,總有一個人要先妥協,末末心裡嘆了口氣,坐直了身子,往他身邊挪了挪,系著的安全帶限制了她的活動範圍,她伸手要去解開,顧未易冷冷的一聲:「系好安全帶。」她的手縮了回來,涎著臉說:「哎呦,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嘛……」說著想靠過去磨蹭一下他,他面無表情的一句「坐好」,她又乖乖坐好了。

    回到家顧未易就關在書房裡看書,末末肚子餓得受不了,跑去廚房折騰吃的,折騰好了去開書房門,發現居然上鎖了,只得敲門:「顧未易,吃飯了。」

    「你先吃。」

    「等下飯菜冷了。」

    ……沒有回應。

    末末鍥而不捨地咚咚敲著門:「顧未易顧未易顧未易吃飯吃飯吃飯!」

    門突然開了,末末的拳頭沒收住,招呼了兩拳在他身上。她擠出一個陽光大笑臉:「老公,吃飯了。」

    他瞟她一眼,往廚房走去。

    飯吃得詭異無比,末末一個勁兒給他夾菜,跟他講話,他都是冷冷淡淡的樣子,偶爾應她一兩聲,一餐飯下來,末末都快結冰了。

    吃完飯,末末不敢指使他去洗碗,自己乖乖收拾好,然後在廚房裡給陳小希打電話:「小希,我惹顧未易生氣了,他不理我了,怎麼辦?」

    「哈哈,活該。」陳小希幸災樂禍得很,「讓你嘚瑟,這就是給點顏色開染坊的下場。」

    「陳!小!希!」

    「好好好,男人嘛,你就哄哄,哄不好就罵,罵不理就打,打不過就色誘。」

    「你有病。」

    「再有病也比不過你,你說你們家那位多極品啊,你不好好珍惜,什麼時候離婚通知一聲,我好替補。」

    末末掛上電話後覺得自己瘋了,為什麼要給陳小希數落她的機會。

    末末切了盤水果又去敲書房門,這回門沒鎖,他坐在電腦前,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一副很精英的樣子。

    末末叉了塊蘋果喂到他嘴邊:「老公,吃水果。」

    他頭一偏,躲開了。

    末末特無奈,放下水果盤去摟他的脖子:「好嘛,我真知道錯了,不然你打我好了。」

    顧未易敲著鍵盤的手指停了一下,說:「嗯,我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半夜醒來,末末發現床的另一邊是空的,摸黑下床出房門,發現他已經在另一間房裡睡了。

    末末上班走神,被陳小希敲了一下腦袋:「喂,跟你家男人還沒和好啊?」

    末末嘆口氣:「沒。」

    顧未易已經持續用不溫不火的態度煎熬她三天了,這三天里,她哄過吵過鬧過也色誘過,就差沒給他下跪了,但他就是一副我沒有在生氣的生氣樣。

    末末一想到他那平靜如水的模樣就特無力,他都快回美國了,還鬧什麼鬧啊……

    末末揮揮手:「算了,不說他了,你有沒有東西吃啊,我好餓。」

    陳小希從包里鼓搗出一顆極其寒酸的糖果:「喏,這個。」

    末末翻了個白眼:「您自個留著吧。」

    末末半夜突然驚醒,下床倒水喝,看著空了的那個位置發獃,回想起剛才的夢:顧未易坐在客廳里,背光,說司徒末過來,把離婚證書籤了。

    末末出了一身冷汗,光著腳噔噔跑到顧未易房門前,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掀開被子躺進去。他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翻了個身背對她。

    末末摟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背後,因為壓著臉聲音顯得瓮聲瓮氣:「為什麼不回房睡?」

    良久後才傳來一句:「不想吵醒你。」

    末末抱緊了他的腰,臉在他背上蹭了一蹭:「還想氣幾天你好歹給我個期限。」

    沉默……

    末末吸了吸鼻子:「不帶這樣的,憑什麼不理我……」她突然悲從中來,抽抽搭搭地哭了,「我知道我對你脾氣很不好嘛……我從小就很乖,懂事,一點都不任性,我不敢跟我爸媽他們鬧脾氣的,我怕鬧了脾氣他們就不疼我了,他們本來就比較疼我哥和我弟的……」

    顧未易的背僵了一僵,粗聲粗氣地說:「你哭什麼?」

    末末空出一隻手來扯他的衣服擦眼淚:「我也不知道我哭什麼……但是不帶你這樣的,一直任我鬧,突然又不讓了,還生氣……還不理我……」

    顧未易嘆了口氣,捏捏鼻樑,轉過身來摟她:「好了,別哭了。」

    末末哭著哭著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了,只覺得突然哭了又突然停了好像不好,於是全力哭著。

    顧未易拍著她的背,親掉她的眼淚,嘆氣著:「姑奶奶,求你了,別哭,我還想哭呢。」

    於是乎,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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