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招娣在門邊石化了足足有一分鐘,終於在闖進屋一探究竟還是悄悄退出來之間選擇了後者,退到門外的同時不忘替好友關上門,順便發條簡訊給那許久不曾聯繫的、鮮嫩多汁小助理:「你老闆沒戲了,我們家顧勝男已經迎來第二春了。」
這次卻不知怎麼了,無論何時何地收到她信息後都會秒回的小助理,這次竟然遲遲不回消息。歷來無往而不利的Celine徐的內心受到了傷害。
好友正在與某個男人渡著難得的春宵,自己卻要孤零零的一個人回家睡覺——都已經來到地下停車場的徐招娣就在這麼一念之間,忽又決定重返顧家。不出三分鐘,她再度站在了顧勝男的家門外,毫不猶豫地敲門。
「叩叩叩!」
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門自內拉開的一瞬間,徐招娣傻了。
令徐招娣更加傻眼的還在後頭——
當路晉看見門外站著的是徐招娣後,微微愣住的同時,就有一個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了路晉背上:「尼瑪!讓我親一口會死啊?」
顧勝男正要對著這個男人下嘴時,他突然以十分嚴肅的目光示意她看門外,顧勝男一愣,這才慢悠悠地抬眼看去。
「……」
「……」
顧勝男和徐招娣就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樣僵持了一個來回之後,醒過神來的顧勝男急忙從路晉的背上跳下來。
徐招娣則是急忙調整好表情:「你……你們倆……這是?」
這種情況任誰看了都會誤會,顧勝男趕緊擺擺手否認:「絕對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是……」
話音未落就被路晉打斷了:「你這個朋友想要輕薄我,剛開始是以美食誘惑我,但我誓死不從,於是她開始用武力脅迫我。」
見他竟一臉委屈地向徐招娣訴苦,顧勝男慌了,撥開路晉的肩就要衝到徐招娣面前:「別相信他……唔!」
這回換做路晉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
路晉把顧勝男撥回自己身後,優哉游哉地向徐招娣做最後的結案陳詞:「事情就是這樣。」
徐招娣傻了,這一時之間她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已經超過她的頭腦所能負荷的極限:「那……額……」
就在她不知要怎麼說下去的時候,路晉幽幽地給出最後一擊:「對了,你應該還不知道孟新傑住院的消息吧?」
腦子剛剛開始恢復運轉的徐招娣這回又愣住了。
「他就是為了把我從這個女流氓手裡拯救出來,才被她打傷的。」他控訴一般地回看顧勝男一眼,後者被他死死捂著嘴,想控訴卻不能,只能任由這個男人繼續信口胡謅,「他昏迷前的最後一秒還在呼喚著你的名字,你不去看看他?」
這個男人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也難怪徐招娣被他忽悠了,緊張兮兮地問:「哪家醫院?」
徐招娣就這樣被忽悠著狂奔而去,完全沒注意到路晉身後那個正拚命搖著頭的顧勝男。
等徐招娣的腳步聲消失在過道的盡頭,顧勝男才終於把這個男人的手從自己嘴上掰開,自己之前真是小瞧他了:「你不去演戲都可惜了。」
「你把孟新傑砸傷了,讓你朋友替你去慰問一下,那樣的話孟新傑不僅不會怪你,反而會感謝你,說不定還會嫌你那一下砸的不夠狠,」路晉斜睨她,「我是在幫你將功補過,你反倒還怪我?」
顧勝男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可這男人把話說得這麼滴水不漏,她不同意都不行。
偷偷抬眼看他,這個男人雖然臉部表情依舊十分嚴肅,可他那沾沾自喜的目光出賣了他——這個男人正在為成功教訓了她而偷著樂。此時不親更待何時?顧勝男慢慢地湊過去,想著一定要親他個措手不及,把運氣奪回來了之後就可以把這個男人掃地出門了。
5厘米。
3厘米。
1厘米——
一隻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住了她的唇。
偷襲失敗的顧勝男立即對著某人惡臉相向。
某人不為所動,收回手指:「如果你替我做一個月的飯,我勉強考慮讓你親一下。」
替他做一個月的煮飯婆?顧勝男斷然拒絕:「你休想!」
「那你也休想能親到我。」
路晉說完便優哉游哉地走出顧家,一瘸一拐地來到隔壁。顧勝男在原地氣得直跳腳,他又悠悠地丟來一句:「把我行李拖過來。」
當徐招娣打電話來慰問顧勝男時,顧勝男正在廚房裡忙的火熱——
「怎麼樣?同居生活還愉快吧?」徐招娣在電話那頭色眯眯地揚著尾音。
一想到自己竟然把這難得的假期耗費在了自家廚房裡,顧勝男深吸了幾大口氣才忍住沒有咬牙切齒:「我在做菜。」
「哇!這麼甜蜜?這麼快就親自下廚套牢他的胃了?」
顧勝男又忍不住深呼吸了。
實在是……有苦難言。
顧勝男剛掛上電話,對面廚房裡就滑出一個小籃子,籃子順著兩家廚房之間的那條滑索一溜煙地滑進顧家廚房的窗戶,最終停在顧勝男手邊。
某人搬到隔壁的第二天,就找人找人安裝了這個滑索裝置時,當時顧勝男還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更不會預想到這道滑索如今會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夢魘。
顧勝男從小籃子里取出便利貼,只見上頭寫著:「剛才忘了告訴你,煎魚柳要用鱈魚腹部的肉,還有我不吃豌豆,雞胸豌豆酥盒裡的豌豆換成青豆。」
可憐的便利貼都快被顧勝男捏爛了,還是沒能平復她的心情,這回連深呼吸都救不了她了,顧勝男張嘴就沖著對面廚房大吼:「路晉!你個天殺!混蛋!楊白勞!」
「……」
安靜之中,又有一個小籃子從路晉家的廚房窗口滑出來,滑到顧勝男手邊。
顧勝男看一眼籃子里的便利貼,躲在對面廚房某個角落的某人竟然糾正她:「楊白勞是受剝削的那個,你應該罵我黃世仁才對。」
顧勝男覺得自己快要被氣得吐血了,實際上卻異常堅強地站在原地,手裡的便利貼她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終妥協,咬牙切齒地把剛剝好的豌豆放進冰箱,拿出還未剝殼的青豆。
最終把做好的菜裝進小籃子里,按一下牆上的按鈕,「吱」的一聲,籃子帶著她做的食物和飽含了她的血淚的便利貼飛向對面廚房的窗口。
她的便利貼上只有一句話:「說好一個月後讓我親一口的,你別反悔。」
顧勝男每天提心弔膽,無時無刻不盼望著能轉運,可她和路晉的「一個月」約定還沒到期,她就已經預感到自己要倒大霉了——
紫荊酒店每個部門的公告欄上同時貼出了由程子謙總經理親自簽署的裁員公告,裁員幅度高達30%,具體的裁員名單會經過程總和各部門負責人商定後再公布。消息一出,頓時鬧得人心惶惶,誰都在猜自己什麼時候得捲鋪蓋走人。
顧勝男比他們所有人都還要擔心,如今正值她的倒霉期,最有可能失業的就是她。
徐招娣給她出主意:「你不是替你們程總被人潑過一身的果醬嗎?他也算欠你個人情啦!你肯定不能要求他保你不失業,但你大可以要求他提前告訴你,裁員名單里到底有沒有你。你也好心裡有個底,免得一個人老胡思亂想。」
「這……行得通嗎?」顧勝男猶豫。
可似乎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可行方法了。
顧勝男猶豫了兩天,既沒膽子去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又沒膽子躲在總經理上下班的必經之地去堵他。
徐招娣都替她急了:「你到底行不行動啊?」
顧勝男還在自欺欺人:「誰說我不行動了?我只是在想,哪天偶遇了他,順便問問就行了。犯不著特地蹲點逮他吧?」
徐招娣當即就戳穿她:「你天天待在後廚,怎麼偶遇的到你們總經理?」
顧勝男正想著該怎麼為自己的膽小辯解,突然身後傳來一句:「什麼行動?什麼偶遇?」
不知從那兒突然冒出的這句話嚇得顧勝男差點手滑,她趕緊抓牢手機,回頭看一眼。
只見路晉就站在她家玄關,腿上的石膏竟然已經拆了。
顧勝男捂住手機的聽筒,對這位不速之客低喝:「你怎麼進來的?」
路晉得意地一揚眉,抬手示意她看他食指上掛著的一把鑰匙。
顧勝男「噌」地站了起來:「我明明已經換鎖了,你怎麼還有我家的鑰匙???」
路晉慢悠悠地上前,慢條斯理地說:「秘——密——」
顧勝男氣結。
他很快就坐在了顧勝男身旁的沙發上,特意把拆了石膏的腿擱上茶几:「為了慶祝我傷病痊癒,今晚我要吃法式大餐。」
顧勝男盯著他,眼裡是對他的評價:厚顏無恥。
她逼迫自己暫時忽略他,儘快結束和徐招娣的通話:「我家潛進了一隻碩鼠,我要集中精力對付它,就暫時不跟你說了。」
顧勝男掛了電話,轉身正對身旁這隻坐姿優雅的碩鼠:「這兩天煩著呢,沒心思給你做菜。回你的窩裡去!」
揮手就要打發他走,不料被他捉住了手:「裁員的事?」
顧勝男愣了。
腦子裡飄過一句話:這小子怎麼猜到的?
他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傲嬌地睨她一眼之後才開始慢悠悠地解釋:「你一29歲的單身女人,要男人沒男人,要家庭沒家庭,你煩的肯定不是感情方面的問題,那麼,除了你那份工作,還有什麼值得你煩的?」
「我還有一個月才29!」顧勝男糾正道。
此話被路晉徹底忽略,他正了正臉色:「瑞豐前五年在華南區收購了兩家酒店,兼并了一家酒店業集團,那時候瑞豐的老闆就因為大幅度裁員被人批判了好一陣子,連地方媒體都出文譴責了,可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該裁員的依舊被裁,媒體上的指責也銷聲匿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小員工哪斗得過大資本家?更何況就算他裁員了這麼多人,可他確實也提供了許多就業崗位,為地方政府減輕了很大的就業壓力。」
說這話的時候,路晉都變得有些不像路晉了。顧勝男被他正經八百的樣子唬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對瑞豐這麼熟?」
她還沒誇他呢,他就得意了,雖然臉上依舊正經八百,但那雙眼睛又在偷著樂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除了看動漫就是看G片,一點也不關心時事?」
「都說了上次你在我家發現的G片是我朋友帶過來的,不是我的!」
她的解釋再度被路晉徹底忽略,他往後一靠,特大爺地張開雙臂擱在沙發靠背上:「既然不管怎樣你都鬥不過人家大集團,還不如什麼都別想,過完一天算一天。」
顧勝男正在琢磨他的話,突然——
「叮咚!」
門鈴響了。
顧勝男看一眼路晉,他正像個皇帝似的閉著眼大喇喇地靠坐著沙發,天生奴才命的顧勝男只好起身去應門:「誰啊?」
顧勝男來到門邊握住門把手,剛準備透過貓眼看看外頭是誰,身後傳來路晉的聲音:「是我訂的送貨上門的法餐食材。」
「……」
顧勝男把門把手捏碎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