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姿在兩天後和唐影約了個午餐,順帶悄悄和唐影說了胡哥的事情。但重點在於胡哥的那些理論,諸如:「戀人之間保持足夠的吸引力,是愛情的前提。」
唐影點頭,我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二人中午吃的是代餐奶昔,坐在寫字樓下辟出的人工花園的長椅上,叼著吸管,初夏正午太陽被樹蔭篩過,斑駁落她們身上,唐影堅守防晒原則,忍不住撐了一把迷你遮陽傘。林心姿卻仍要坐在樹蔭下,美人表示,「曬一些太陽對身體好,有助於補鈣。」
話題接著回到愛情本身。林心姿細聲細氣總結,「我以前選男朋友,覺得對我好才是一切前提。但現在真有個對我千依百順的男朋友,我反而覺得不對勁了。胡哥那些話,放在過去,我絕對嗤之以鼻!可現在,還真能讓我有些小思考。」
唐影驚訝,「你是覺得徐家柏對你沒有吸引力嗎?」
「我覺得他對我的服從與順從,遠遠超過了他的吸引力。」林心姿想了想,「這是很可怕的事情,我舉個例子,如果你的男神吳彥祖每天對你點頭哈腰,事事殷勤,打不還口、罵不還手,你還會覺得他很帥很有魅力嗎?」
當然不會。
唐影想想也是,畢竟,保持吸引力的前提是彼此平等的關係。否則,再帥氣多金的舔狗,也只能是狗。
她看了林心姿一眼,「那既然你都想通,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沒有。」美人搖了搖頭,「雖然現在的感情不如我當初想像地那樣完美,但人的想像與現實本來就擁有差距嘛。而且歸根結底,我確實割捨不下他對我的這份好。」
畢竟這世界上,想撩你的男人千千萬萬,可真心愛你疼你惜你的人,才是獨一無二。
「……那胡哥呢?」
「他啊……」美人懶懶喝完最後一口奶昔,「他也就是嘴上說得好聽,追女人靠花把式,靠誘惑,像極了你的那個誰……」
「誰?」唐影心裡咯噔,咬著吸管裝傻。
「許子詮咯。」
林心姿拍了閨蜜肩膀叮囑:和這樣的男人玩心,就是一場危險愛情遊戲。玩的時候心跳加速欲罷不能,但要小心,倘若段位不夠,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也可能……」林心姿狡黠瞟了一眼唐影:「人家可捨不得你死。」
唐影沒說話了。
許子詮又有好些天沒來找她。當然她也沒有主動去找他。彼此吊著,放任思念,像是神仙鬥法,敵不動,我亦不動。唯一不同的或許是,兩人都各自期待著:下一次敵人何時會動,以及會怎麼動?
許子詮把時間選在了周六中午。
懶覺起來,摸到床頭手機,迷迷糊糊給唐影發了久違的消息,像是彙報自己的一舉一動:
「唐影,我睡醒了。」
與他的對話框彈出,陌生又熟悉,她的心也跟著跳起。咬著嘴唇盯了手機半晌,先發制人扣上帽子:「你又勾引我?」
與渣男鬥智斗勇一陣,她掌握了經驗,比如千萬不能被動,要主動並且比他更主動。狹路相逢勇者勝。再勇敢點迸出些騷話,或許能鎮住場面,有幸亂拳打死老師傅。
只是她沒想到,老司機永遠比她主動。信息才發出,他即刻撥了電話過來,大周末中午,兩個人都在被窩裡,睡到骨頭都要融化。
他倒是沒否認她的指控,輕輕笑,「你發現了就好。」沒聽見唐影的回復,許子詮又問:「你醒了?」
唐影好久沒聽見他的聲音,她正躺在床上,將手機換了一邊耳朵,看著窗外明媚樹影,很乖應了一聲:「嗯。」
「下午有空么?」
「做什麼?」
「來我家?」
唐影一驚,從床上坐起,「哈?」
許子詮又蠱惑:「來我家看電影好不好?法國片。然後我們在家吃火鍋,點海底撈火鍋外賣,可以喝冰啤酒。我好久都沒吃了,你不想吃嗎?」
唐影被說動,嘴上還是拒絕,「不要,夏天吃火鍋,要熱死的。」
「我們開空調,開20度,假裝是在秋天?」
唐影接著拒絕:「不要,我太懶。不願意出門。」
渣男繼續勸她,「我給你叫專車,等到你小區門口了,你再穿上衣服下樓。」
事事都妥當,唐影還要反駁:「為什麼非要我來?」
他停了幾秒,認真:「因為想你了,想見你。你不想見我嗎?」
她沒應了,咬著唇,握著手機重新倒回床上,亂蓬蓬腦袋蹭了蹭枕頭,想了想,還是不太情願,嘟囔:「……那,為什麼是我送上門來?」
「你是希望我來?好啊。」他更主動。
唐影趕緊拒絕,「別!」從床上躍起,掛電話前丟下一句:「火鍋我要吃肥牛午餐肉鴨血鴨腸,海底撈家的豆腐也好吃,清油鍋中辣,你記得點了!」
許子詮叫的車在二十分鐘後到達唐影家樓下,她換好衣服化好妝下樓的時候,莫名有些戰戰兢兢。大概是前兩次的吻太美好,唇也上癮,她再見到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何況地點還是在他家。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加上對方還是老司……略慫,拍拍臉,勒令自己不要多想。
好在作為律師,風險意識深入骨髓。對於未知的一切,她習慣做最徹底的準備,比如這次——
她事先武裝了成套性感內衣。
這是她第二次來許子詮家。
依然空曠。正是下午,他在兩側開了窗,陽光曬進客廳的乳白瓷磚。象牙色沙發前鋪了水色枯色混紡地毯,四周的色調發淡,在她眼裡甘願淡成背景,只有許子詮一人是鮮明的。他穿了一件寬鬆茶色T恤,居家褲子。開門見到唐影的時候只是笑,嘴角上揚,難得看起來有些憨。
笑容混著日光。
唐影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嘴角也忍不住跟著上揚,兩人這麼對著笑了半天。許子詮又拉過她,笑容一點點斂下,變得專註,就在唐影以為他要低下頭的時候,他最終只是笑了笑,用手將她碎發捋到耳後,問:「熱不熱?」
她搖頭,不熱。
他帶她在屋子裡逛了一圈,二居室,一間卧室,一間書房,書房裡擺了大塊頭HiFi音箱。他家不小,早些年買的房子,那時候價格只是現在的三分之一。飛速增長的房價落在新一屆年輕人的肩膀上,凝結成時代的眼淚。
後人只有羨慕。
許子詮卧室尚且拉著窗帘,被窩亂亂,唐影走到門口,只敢瞄了一眼,想著一個小時之前他就是在這裡給自己打電話。臉頰發熱。許子詮睨她:「你還是離床遠一點……」
「幹嘛?!」
「免得把持不住……」
她恨不得伸腿踹他,「你不要自戀……
「喂喂。」他躲開,「我沒說誰把持不住呢。你慌什麼?」
他大笑跑到客廳沙發前坐下,拍拍身側沙發,招呼她:「過來。」
唐影不太情願往客廳走的時候,許子詮又掏出個遙控器摁了摁,四周安靜垂著的湖藍色遮光窗帘像是宮廷劇里的太監,聽命「唰——」一聲延展身體,將午後陽光牢牢擋在外面。諾大客廳一下子暗了下來。
唐影一跳:「做什麼?」
「看電影啊……某人不是說過?男女約會時之所以回去電影院,不是真為了看電影,而是為了電影院的黑。」
唐影不說話了,慢悠悠挪到沙發旁,在距離許子詮一格的地方落座,認真問:「所以,這算是……約會嗎?」
許子詮本靠著沙發拿遙控器戳著屏幕,聽她這麼問,放下遙控器認真看她,「不然呢?我會隨便請女生來家嗎?」
「噢——」唐影沒說話了,盡量綳著臉,一把抓過抱枕,調整了個舒服姿勢努力專註盯著屏幕。
電影馬上開始,畫面漆黑。
幾秒後身邊動靜,只聽那人湊過來,貼著她問了一句:
「喂,你在偷偷笑什麼?」
……
他們看的是《美好年代》。浪漫到恨不得配酒。
唐影沒想到,許子詮看電影的時候比平時正經一百倍。整個人全神貫注,甚至連手機都靜音。他大義凜然表示,看電影本來就是需要全身心專註的事情,對藝術沒有敬畏的人才會借著黑摸女孩子手。
電影結束,許子詮又拉開了窗帘,黃昏的北京成為此刻布景,天晴後太陽半懸,紅霞滿天。唐影正蹲在茶几旁,一盒盒從箱子里端出幾分鐘前海底撈送來的火鍋外賣,一邊聽許子詮滔滔不絕說著觀後感,嘴上應:「沒想到你還是文藝男青年?」
他否認,「不算吧?」 想了想又承認,「不過偶爾也會追一追言情小說。」
唐影下定結論,「那你不是文藝,應該是少女心。」一邊說著,從箱子里掏出鍋放在茶几布置好的電磁爐上,指揮許子詮往裡加熱水。
許子詮抬了抬眉毛,沒否認。畢竟「gay的素質」都已經蓋章,不再差一個「少女心」了。
兩人此時熱絡準備涮火鍋的氣氛與往常戴著友誼之戒時並無差別。如果不是因為一個小小意外——
唐影才發現這個男人有時也傻,比如讓他移一移鍋,他直接上手。好在收回地及時,只是兩手指尖燙紅,唐影吃驚,叫起來:「快捏耳朵!」
「啊?」
唐影著急解釋,「科學依據,手燙到了要捏耳朵的。快捏,快捏。」
「這是什麼奇怪理論?」許子詮不理解,加上不太嚴重,好笑起來,「捏誰的耳朵?你的可以嗎?」
唐影一愣,想了想,「誰的都行吧……關鍵是耳……」
還未說完,許子詮走上前一步,像是擁抱般,雙手輕輕捏住了她的兩個耳垂,熱意從他的指尖蔓延到她的耳際,又湧上她的心尖。面對面的距離,聽到彼此呼吸。
臉似乎被灼燒,她抬頭看他,對上他的雙眸。
………好一些嗎?」 她動了動唇,又將他的目光吸引到唇上。
「好多了。」他低聲說。
「唔……」
兩個人不再說話,彼此盯著,他的手還捏著她的耳垂,紅紅軟軟,忍不住捻了捻。
「剛如果不是光顧著看你,也不至於被燙傷。」他還是盯著她,她的臉在眼前一點點放大。
捏她耳垂的指尖鬆開,他的手掌輕輕捧住她的臉——他要吻她。
思念她的唇齒,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如此清晰。他在她的眸子里找到自己,喉結滾動,如果不是下一秒——
電話又響。
這回是唐影手機。來電人也足以破壞旖旎:馬其遠。
唐影肅然生敬。似乎連讓手機多響幾聲都是罪惡,趕忙後退一步接聽,嚴肅的一聲:「喂?馬……
馬其遠幾乎沒有打電話給她,私人交往一般使用微信,如果有,大概率是因為工作。
沒想到那頭聲音此刻卻是閑適,「小影,現在方便嗎?」
「沒問題的,您說。」
「哈哈好,方便的話,出來一下?我把地址發給你。」
唐影一愣,也不敢問事由。只說:「好…………微信發我就行。」似乎又有些不樂意,補了一句:「大概需要幾點過來?就,我現在……」她恨不得說自己此刻在京郊在河北在天津在尼加拉瓜在南半球在太空漫遊。懷著希冀期待馬其遠讀懂她語氣委婉的猶豫。
那頭只是打斷:「儘快吧。我等你。」
「……、好的。」
電話掛斷。唐影的背影都寫滿不情願。
「客戶?」許子詮湊過來。手機隔音不是很好,許子詮聽到大半。
唐影點頭,半晌為難,「我……可能得走了……」她看了一眼屋子裡剛剛擺好的火鍋,咕咚咕咚冒泡。以及面前這個男人,嘴唇紅潤,十分好親。
十二分不舍,「抱……
「好。」許子詮點點頭,「沒事的。如果是工作的話,確實比較為難。沒關係,我們下次再吃。」他勾指頭刮刮她的臉。
……然是客……可能不是因為工……她小聲說了一句。大概率不是。
許子詮看了她半晌,八九不離十猜到來電話的男人是誰。只是笑笑,「如果能拒絕,或者想拒絕,你剛才就在電話里直接拒絕了。看你這不太樂意赴約的樣子,估計是拒絕不了的邀約。」
唐影撇撇嘴,低頭拿手機叫車,剛進入打車頁面,手機就被許子詮奪走。
她一怔,就見他替自己選好了上車地點,叮囑:「南門離這裡更近一些,別走繞了。」
他跟著唐影走到門口,在距離她兩步的地方抱胸站著,見她低頭穿鞋,她穿的是黑色穆勒鞋,淺灰法式連衣裙,她一手扶著門口鞋櫃,穿完了再換一邊。身後客廳火鍋沸騰了,咕咚咕咚冒泡。他也不急著去關火。看著唐影,想說「晚上回家了和我說」、想說「注意安全」、想說「要乖」
………最後卻一句沒開口。
唐影穿上了鞋子,打開門,說車到了。
許子詮點點頭說好,慢走。勾起嘴角對她笑了笑,彎彎上揚一個好看弧度。揮手與她告別。
「砰」的關門聲。
屋裡又剩他一人。咕咚咕咚沸騰的火鍋。
他伸手將電源拔了。仰在沙發上。
過了幾分鐘,微信響起,是之前熟悉的妹子:
「許大帥哥,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他扔了手機。
過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拿起:
「吃什麼?」
「火鍋唄!最近饞火鍋了。」
他看了看面前擺了滿滿一桌的火鍋宴席,啤酒冰鎮。似乎正等待另一個客人。他抿抿唇。
「好啊。」三分鐘以後,他回。
終究,又補充了一句:
「去三里屯那家新開的怎麼樣?這會兒家裡有點東西需要收拾,1小時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