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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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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包紮

夏修言右手掌心一道紅痕, 微微腫起,破了些皮, 傷得不重就是看著有些嚇人。

秋欣然拿著藥膏走到他身旁的軟榻上坐下, 往藥膏里沾了一指頭,輕輕往他手心抹了一點。

這一下跟貓爪子撓似的,碰到傷處倒是不疼, 就是癢, 癢得他忍不住蜷了下手指。

秋欣然以為自己笨手笨腳上得不對,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要麼還是叫個下人進來幫忙?」

夏修言一言不發, 伸手要去拿她手上的藥膏。

秋欣然忙護犢子似的躲了躲, 投降道:「好了好了, 我來我來, 我我再試試。」

她憋著口氣, 又小心翼翼地將藥膏抹開, 還是癢。

夏修言忍著沒動,見她低頭一副全神貫注,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 不知道的倒以為她在做什麼萬分精細的活。

他動一下嘴角, 覺得掌心的傷口又發燙起來。

「你這回下山可是準備在長安久住?」

他忽然開口問。

秋欣然不知他問這話的用意, 低頭謹慎措辭:「我下山尋道, 道在何處, 我便在何處。」

夏修言輕嗤一聲:「你倒會打機鋒。」

秋欣然著臉皮將這話當做褒獎:「侯爺這次入京準備在京中長住?」

夏修言不直說,反問道:「你不希望我留在京中?」

「侯爺說笑了, 我自然不會這麼想。」

夏修言於是又問:「那你是希望我留在京中?」

秋欣然噎了一下, 只覺得幾年不見他這給人下套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 只能硬著頭皮回答道:「侯爺在京中長住,是長安百姓之幸;侯爺軍務在身不能長留, 是邊關百姓之幸。」

夏修言聽她這一番圓滑答案,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只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不置可否。

外頭陽光照進來,落在屋裡頭,空氣里還能聞見一絲草木的氣息。

女子素手划過他的掌心,像在摩挲他掌心的紋路。

他一貫不信這些,這會兒卻忍不住忽然開口問:「你會看手相嗎?」

女子叫他問得一愣:「會是會」她抬頭看過來,「侯爺想我替你看看手相?」

「當真看得到嗎?」

夏修言定定地看著她,狀若無意地開口道,「生年幾何,死於何年,幾時娶妻,何時生子,婚配之人是誰?」

「雖說能看出一些,但也必定不可能這般詳盡,何況命數一事並非一成不變。」

秋欣然欲言又止,看著他面色有些古怪,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規勸道,「侯爺倒也不必因為我早年那一卦,忽然如此篤定相命之術來。」

她淳淳勸導道:「事在人為,若是迷信天命,恐怕物極必反。」

「」夏修言半晌沒搭上話,沉默許久才道,「所言甚是。」

秋欣然見他神色有些氣悶,疑心自己是哪裡說錯了什麼,反省半晌,恍然大悟:「侯爺是不是擔心這傷阻斷手紋,影響運勢?」

她溫言道,「我看高姑娘那一鞭不重,待傷口結痂癒合,應當並無什麼大礙。」

她說完覺得自己實在甚為貼心,瞧著傷處抹好的藥膏也十分滿意,像是完成一件什麼大事。

拿紗布包紮前又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瞧見乳白色的膏體上沾了一粒細塵,用指尖撥開了去,滿意地歪頭笑出個單邊的酒窩,還忍不住低頭輕輕朝著傷處吹了口氣。

夏修言一驚,反手抓住了她握著自己的手。

這下兩人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秋欣然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身子後仰,驚慌地甩開了他的手:「侯、侯爺恕罪」

「啪」的一聲,夏修言手背砸到木桌角上,他疑心這會兒可能就起了淤青,忍不住皺著眉頭輕抽一口氣。

秋欣然滿心的絕望,她自打下山遇見夏修言,覺得每一次見面都在加深自己得罪他的罪名。

「道長做出這事來,倒是一點兒不出人意料。」

夏修言咬牙切齒道。

「確實不是故意的。」

秋欣然苦著臉,又湊近了些關切道,「侯爺沒事吧?」

見他神色雖不好看,但並不像動怒的模樣,她才又拿了紗布過來替他纏上。

「七年前」

夏修言沒料到她會主動提起,抬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對面的人。

見她微蹙著眉頭,神色間幾分躊躇,心中竟也忽然有些緊張。

但過一會兒,卻見她鬆開眉笑了一笑,自嘲一般搖頭道:「七年前我年少無知,自恃才高當朝妄言,事後也曾幾度後悔,所幸侯爺神武大捷而歸,才免去我如今諸多自責。」

秋欣然這番話自認說得頗為誠懇,說完才敢抬頭去看對面人的反應。

但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男子的目光卻似乎隨著這番話黯了黯。

她頗為忐忑地等了一會兒,見夏修言轉開臉,神色淡淡道:「你不過是依卦象所言,何錯之有。」

秋欣然一愣,似乎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不由又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會兒他的臉色,見他當真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才覺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真心實意道:「侯爺心胸開闊,我自愧不如。」

夏修言卻像是失了興緻,不再開口。

外頭傳來腳步聲,趙戎進來稟報蘭蕙已帶著梅雀等在院外。

秋欣然忙替紗布打了個結,從軟榻上站起來告辭。

她今天本也是為了跟夏修言商量府邸一事來的,這會兒既然已經定下,就不再耽擱。

夏修言未說什麼,只微微頷首。

秋欣然從書房退出來,果然瞧見蘭蕙同梅雀站在院外,蘭蕙這會兒已想起在哪兒見過她了,見她出來同她微笑著福了下身。

秋欣然忙回禮,倒是梅雀神情頗為警惕地看著她,神色似有不喜。

明明方才在門廳自己也沒得罪她,秋欣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目送她們二人進了書房,趙戎從裡面退了出來。

「道長是要回去了?」

秋欣然沒想到他會主動同自己搭話,忙應聲:「正是。」

「我送送你。」

門廳離這兒不遠,秋欣然本想婉拒,但見他神色頗為堅持,愣一下才點頭:「有勞。」

對方輕輕笑了一下,率先走到前面,秋欣然跟在他身後,二人一路往外走。

趙戎看上去不是個話多的人,等走出院子,才聽他說:「今日高玥魯莽,連累道長受驚了。」

「意外而已,我也不曾放在心上。」

秋欣然玩笑道,「就是可惜我那沒吃完的半個包子。」

趙戎笑一笑:「那下次再有機會,我請道長吃個包子當做賠禮吧。」

秋欣然聽不出他這是不是玩笑話,不過左右就是一個包子,倒也沒什麼好推脫的,便大大方方道:「那便提前謝過趙將軍了。」

她開開心心的,二十多歲的人了,笑起來同十六七歲時好像也沒什麼兩樣。

趙戎面具下的目光柔和了幾分,輕聲應承道:「一言為定。」

等目送秋欣然走了,他又去了趟後院看了趟賀中。

對方挨了十鞭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他送完葯再去書房的時候,蘭蕙與梅雀已經不在了。

夏修言站在書桌前,手裡捏著方才用過的藥瓶若有所思的模樣,見他來了才放下東西看過來: 「還是不準備告訴高玥你的事情?」

「怕她現在知道了,旁生枝節。」

「她現在這樣,也是你和高暘慣的。」

夏修言搖頭,過一會兒又問,「也不準備告訴她?」

他未說這個「她」是誰,但趙戎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這一回沉默良久才回答道:「她知不知道也不相干。」

他這樣說,過一會兒又像想到什麼,輕笑一下,「日後總有機會。」

夏修言冷眼打量他一下,過一會兒,才轉過頭淡淡道:「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秋欣然回到住處不久,又請了牌子入宮一趟,同宣德帝交了替定北侯新宅相看風水的差事。

幾天後果然傳出風聲,說是定北侯打算買下了平康坊那間宅院。

周顯已下朝後來何記飯館一趟,給她送了一份請帖。

「請我?」

秋欣然詫異地打開,發現上頭果真寫著自己的名字,還有幾分不信,「為何請我?」

「這個說來話長。」

周顯已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方大人那宅子是當真不錯,吳朋當初從他手上買過來時花了不少心思。

結果前一陣他在那宅子里蓄妓叫言官彈劾,左相勒令他賣了宅子回府去住。

他心中原本不情願,好在這長安誰不知道他的為人,那宅子掛牌出售近兩個月了也無人敢當真前去詢價。

誰知定北侯一回來,就買下了那宅子。」

秋欣然一臉瞭然:「如此說來,他豈不是要記恨上定北侯?」

周顯已笑了兩聲:「按理應當如此,不過定北侯如今是京中風頭一時無二的人物,你又是當年出了名的卦師,如今你看了這宅子的風水,定北侯又買下了,傳出去也是一樁美事。」

秋欣然恍然大悟:「如今宅子還沒過戶,正經論起來他還是這宅子的主人,便想趁機擺席,出出風頭?」

「這是其一,其二嘛,也是替鄭世子接風。」

「等等,」秋欣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鄭世子又是怎麼回事?」

周顯已詫異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元武回來了。」

秋欣然一愣,果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兩天前,他替父親回朝述職,會在京中逗留一段時日。」

鄭元武這兩年在西南逐漸接替了他爹鄭旅在軍中的位置。

西南雖也偶有動亂,但是到底比西北太平許多。

論起來這幾年鄭元武的軍功在同輩人中絕對算得上出類拔萃,可惜夏修言珠玉在側,難免蓋去他許多風頭。

不得不說人生際遇變化莫測,七年前誰能想到今天會是這個局面。

「那天說起替元武接風的事情,吳朋主動提議由他做東。

定北侯近來多留宿芳池園,便定了在那兒設宴,元武和修言都是許久未回京中,正好聚上一聚。」

「都有誰?」

「那可多了,聽說幾位皇子私下都去,七公主也去。」

七公主李晗如現今二十有四,至今未婚。

幾年來雖相看過不少才俊,但始終未能定下來,外頭關於她的風言風語不少。

說到這個,秋欣然倒是起了幾分好奇:「鄭世子婚配沒有?」

周顯已給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意味深長道:「尚未婚配。」

「咳,吳朋在芳池園設宴,言官也不說什麼?」

「芳池園說起來到底是個樂坊,又不是妓坊。」

周顯已批評道,「欣然怎麼如此迂腐?」

秋欣然乾笑兩聲:「是沒想到你們御史台如此開明。」

她一邊說一邊盯著手上的請帖,她離宮久矣,沒想到一回來又要捲入這其中,有些猶豫:「如果我到時稱病不去,你說如何?」

周顯已涼涼道:「你若是不去,從今往後在我心裡就是這個。」

他伸手同她比了個拇指。

秋欣然笑了一聲,嘆一口氣只得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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