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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琴海的藍天白雲是溫暖見過最漂亮的天和雲,美得純凈,美得不含一絲瑕疵,溫暖無心欣賞,葉非墨帶著她一起上了愛琴海一座島嶼。
這是一座私人島嶼,柔白的沙灘,大片大片的曼珠沙華,高大的棕櫚樹,怪石嶙峋,這樣搭配令人覺得非常的怪異和不舒服。
葉非墨查過,這座島嶼登記在一名叫顧真真的華人女子名下,可他查遍了所有的資料都找不到這顧真真是何方神聖,只能說明,要麼就是此人沒有記錄,要麼就是這人根本就不存在。
葉非墨對這樣的情況並不特別在乎,畢竟這世上有其人,卻在任何國家都查不到資料的人多不勝數,像一些秘密組織的人都不會有任何資料留下被人查到。
「曼珠沙華能生長在這種地方嗎?」溫暖問葉非墨,葉非墨蹙眉,看著漫天遍野的紅,心中湧起不詳的預感,這是黃泉路上的花,傳統意義上說,這是一種不吉祥的花朵。
曼珠沙華,象徵著死亡的花。
島嶼很靜,葉非墨和溫暖在島嶼上走了好長一段路都沒遇見一個人,可看見了幾座建築風格比較古老的大宅,這種建築像是古裝劇中的深宅大院,門口還掛著兩個大紅燈籠,很古香古色。
風格很奇怪,有一戶人家門前的石柱上雕著很多龍鳳浮雕。
街道是乾淨的石板路,並不是很平順,一共也就三戶人家,形成一個很怪異的三角形狀,每戶人家門前都有一片曼珠沙華,島嶼上有一條小河,也有一座小石橋,很有小橋流水人家的感覺。
溫暖和葉非墨在最近一戶人家門前敲門,敲了半天沒人應答,兩人相視一眼,都去三戶人家門前敲門了,都沒人應答,島嶼上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偶爾聽到幾聲嘶啞的烏鴉叫聲,叫得溫暖毛骨悚然,手腳發冷。
葉非墨握緊她的手,沉聲說道,「別怕,有我。」
安靜中,葉非墨的聲音令人十分的安心,溫暖點點頭,幸好自己和葉非墨一起過來了,不然一定會被嚇死的。
「島上會不會沒人?」溫暖說道。
葉非墨搖搖頭,「不會,這裡有房子,況且我在海邊看見很多足跡,這裡一定有人。」
私人島嶼一般不會有太多在足跡,既然有,那就說明一定有人住,溫媽媽昨天確定是上了這座島嶼,如果沒人,她上這裡做什麼?
溫暖看這幾戶人家的大門似乎都沒有鎖著,她想了想,問葉非墨,「不如我們推門進去看看吧。」
葉非墨正要推門進去,突然們門開了,一陣狂風吹過,一名穿著白紗的少女突然冒出來,嚇了溫暖一跳,潛意識地握緊葉非墨的手。
少女看起來十五六歲上下,穿著一身白紗,臉色白得像鬼一樣,一點血色都沒有,唇也是煞白煞白的,一頭烏黑的頭髮飄散著,因是逆風吹著,頭髮亂舞,看起來有點嚇人。
如果大半夜看見了,一定認為是女鬼。
可小姑娘的五官卻是十分精緻的,且有一雙非常好看的,和溫暖酷似的桃花眼。
「你們找誰?」白衣女子問,她說的是很標準的中文,語氣也是輕飄飄的,和她那一身白紗飄動的衣服倒是很相配,漂亮的桃花眼沒什麼情緒,空洞如深淵。
葉非墨和溫暖相視一眼,透過女子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依稀只看見一張比較典雅的藤椅,一張桌子,其餘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溫暖說道,「小姑娘,你好,請問,這座島上有沒有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子?」
「沒有!」白衣女子冷冷說,吐字和冰一樣。
溫暖蹙眉,「怎麼會沒有,我媽媽每年都會來島上看她的朋友的,我聽她說,她的朋友四十多歲了。」
「沒有!」
溫暖有些著急了,「小姑娘,那你們島上還有什麼人?」
「沒有!」
連說了三次二字真言,小姑娘的語氣都沒有什麼起伏,令人覺得一陣詭異,她的語調根本就不像是活人的語調。
溫暖心中有些發毛。
葉非墨說道,「島上就你一個人嗎?」
「對。」
「昨天有一名四十多歲的女人來過島上,她來幹什麼了?」葉非墨問。
白衣女子的目光落在葉非墨身上,又看了溫暖一眼,出了大宅,轉個身子,沿著小河一直往後走,溫暖和葉非墨隨著她一起往後走,他們身後的大宅門自動關上。
沒多久,穿過一片曼珠沙華,白衣女子停下身子,指著葉非墨說道,「你不能再往前走。」
葉非墨危險地眯起眼睛,伸手把溫暖擁在懷裡,女子指著不遠處青草地中一塊墓碑,面無表情地看著葉非墨,言下之意,葉非墨不能過去看,只有溫暖能過去。
這島嶼上處處透出詭異,葉非墨是絕對不可能讓溫暖一個人走進墓碑的,萬一出個什麼事,他得悔死了。
他甚至有點後悔帶溫暖來這座島嶼。
那女子也沒什麼表情,也沒說話,溫暖說道,「非墨,我要過去看一看。」
「溫暖,我們走吧,這島上實在太詭異,別過去了,也就一個墓碑,媽媽每年過來看的只是過世的朋友,沒什麼好看的,我們走吧,媽的朋友和我們沒什麼關係。」葉非墨試圖說服溫暖離開,溫暖卻搖頭,說什麼都不願意走,她都來這座島嶼了,一定要看個明白。
葉非墨不知道為什麼溫暖這麼執著,心中擔憂,忍不住看向那女子。
那白衣女子根本就沒看她們,葉非墨見她目光也看著那墓碑,問,「那是誰的墓碑?」
白衣少女沒回答。
溫暖說道,「我就過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不然我不甘心,非墨,你就在這裡看著,我不會有事的,有事我會叫你。」
那是一片青草地,中間是一個十字架的墓碑,墓碑前放著一束百合花,估計是誰剛祭拜過。
溫暖想,可能是媽媽。
那麼,媽媽每年來看的人是一名死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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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慢慢地走進墓碑,葉非墨和白衣女同時站著不動,只有她一個人走過去,四周安靜沒什麼聲音,只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清新中透出幾分沉重。
墓碑上的字漸漸看清楚了,龍秀水之墓。
很簡單的幾個字,從年份中溫暖可以推算出,龍秀水在十多年前死了,時間算一算,巧合是她四歲的時候死亡的,溫暖眉心一蹙。
人死了,可墓碑上沒有照片,只有碑文。
百合花還開得很漂亮,有著不少露珠,溫暖心想,這百合花是媽媽放下的吧。
每年媽媽來祭拜的人就是龍秀水,看來她們的關係很好,可這島嶼上就小姑娘一個人,媽媽一夜未歸,她住在哪兒?住在島嶼上嗎?
這樣詭異的島嶼,媽媽心中就不害怕嗎?
溫暖百思不解,很快注意力就被龍秀水的碑文吸引過去了,從碑文上來,龍秀水只活了27歲,如此年輕就死了,她真的是自己的媽媽么?
突然很想看一看,她到底是什麼模樣,長的和她像不像,是不是母女從相貌中也能看出一二來。
溫暖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接著行禮,對著墓碑鞠躬,祭拜。
葉非墨一直在後面看著,目光在周圍巡視一圈,落在白衣女子身上,那女子似乎沒什麼表情,只是看著溫暖的背影,一句話不說,他在她臉上基本上找不到屬於人的表情。
溫暖祭拜後,走了過來,葉非墨主動伸出手去,溫暖握住他,他把她帶到身邊來,輕聲問,「沒事吧?」
溫暖搖搖頭,輕笑說道,「沒事。」
只是心中更沉重了。
龍秀水死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又斷了線索,除了杜迪,她已無人可依。只有杜迪知道如何能幫她,如何能救非墨,一想到葉非墨,她的手心出了很多汗,身子一陣陣冰冷。
白衣女子往回走,葉非墨和溫暖跟在身後,觸目就是那片血紅的曼珠沙華,溫暖想了想問,「你和那人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白衣女子似乎知道溫暖所問的是誰,聲音冰冰冷冷地回答。
溫暖不信。
如果沒有關係,為什麼她一個人住在島嶼上。
「我媽媽每年來,都是你接待她嗎?」溫暖再問,那女子不回答,沉默地往前走,她走路的姿態很優美,說是輕如飛燕也不為過,從後面看,白紗飄飄,墨發飛揚,甚是美麗。
她不回答,溫暖也不死心,她對葉非墨說,「非墨,我有點事想問她,你能不能先到前面去。」
龍家的事,她不想讓葉非墨知道。
詛咒的事情,她更不想葉非墨知道。
「有什麼事情我不能聽?」葉非墨反問,讓她留溫暖一個人和白衣女子單獨相處,葉非墨是肯定不會同意的,萬一出了事,那可怎麼辦?
溫暖淡淡地說道,「我媽媽一些事,我不想別人知道,我不會有事的,你到前面等我一會兒吧。」
她幾乎是哀求了。
葉非墨看了看白衣女子,又看了看溫暖,點了點頭,他只同意退遠一點,不願意離得太遠,溫暖必須在他的實現之內,否則他不放心。
溫暖也是知道葉非墨的擔心,雙方都退了一步,葉非墨離了她們幾十米,溫暖問白衣女子,「你和龍秀水,到底是什麼關係?不,或者說,你和龍家到底是什麼關係?你是不是龍家的人?」
白衣女子詭異一笑,「溫小姐,你又何必知道?」
溫暖搖頭,淡淡一笑,「我當然要知道,因為我也是龍家的人。那是我丈夫,龍家的詛咒會影響到他,所以我必須知道解開詛咒的辦法,我以為龍秀水是我唯一的希望,可沒想到,她早就去世了,如果你是龍家的人,定然對詛咒知道的多一些,可否多告訴我一些關於詛咒的事情?」
這白衣女子有一雙和她酷似的桃花眼,溫暖只是瞎貓去碰死耗子,也不知道對不對,只能猜一個大概,希望她能給她一些信息。
白衣女子聽溫暖說是龍家的人,似乎沒什麼驚訝,仍然是一副死水般的表情,溫暖覺得很壓抑,很不舒服,卻沒說什麼,靜等她回答。
她似乎想了很久,又或許什麼都沒想,說道,「詛咒是無法解開的,即便龍秀水活著,她也幫不了你。」
溫暖恐懼加深,那女子看著溫暖的眼睛,「你根本就來錯了地方,如果龍秀水能幫你,為何她不能幫她自己的丈夫,回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的到來,只會給愛琴海帶來血腥。」
「我不懂!」溫暖厲聲喝住她,「為什麼說我的到來會給愛琴海帶來血腥,我做錯了什麼?我想救自己的丈夫,我有什麼不對,哪怕是一點點希望,哪怕是再危險,我也不怕。」
白衣女子譏笑,「何必這麼麻煩,離開他就好。」
溫暖一窒,若能如此簡單,她何必費盡心思來雅典,何必冒著被葉非墨知道的危險來愛琴海,她吃飽了撐著么?
「我不相信,一點辦法都沒有。」溫暖沉聲說道。
白衣女子說,「信或不信,隨你,我只能告訴你,詛咒是無法避免的,你去找杜家人吧,龍家人天生就屬於杜家,別去抗拒了,代價你付不起。」
「如果我能離婚,我就不會來這裡了。」溫暖說道,她有些失神地喃呢,「為什麼世上會有這種惡毒的詛咒,為什麼我偏偏又相信這樣的詛咒?為什麼我偏偏不是溫家的女兒,為什麼我要出生在龍家?」
她一連問了幾個為什麼,白衣女子的臉色始終如死水般沒波動。
只是說了一句,「你沒得選擇。」
溫暖知道,是的,她沒得選擇。
出生在龍家並不是她能選擇的。
「你也是龍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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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問。」
「那你和我……」溫暖想問問她,到底和自己是什麼關係,可又覺得問這個一點意思都沒有,這白衣女子看起來非常年輕,比她年前,然而,少年老成,彷彿歷盡滄桑。
溫暖又想,自己畢竟是幸運的,她從小就不知道自己是龍家的人,也沒扛過龍家什麼責任,更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快快樂樂,倖幸福福地長大,無憂無慮地過了二十一年。
她畢竟是幸運的。
相比於眼前的少女,她要幸福得多了。
至少,她的眼睛裡沒有白衣少女眼中的死寂和空洞。
溫暖知道,她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最終死了心,走向葉非墨,心中很矛盾,這白衣女子是她見到的第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吧。
可她們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人。
葉非墨問,「你和她說了什麼?」
溫暖搖搖頭,了無生氣,「也沒說什麼,只是問了媽媽的事情,我們走吧。」
這裡讓她很不舒服,渾身都覺得壓抑,沉重。
葉非墨也沒多說,牽著溫暖沿著曼珠沙華的路一直走到海邊,上了遊艇。
那白衣女子目送他們離開,唇角揚起一抹語意不明的微笑。
溫暖一個人站在船頭,愛琴海的風景真美啊,特別是在島上的時候,更是美輪美奐,雖然種了一片很特殊的曼珠沙華的花,看起來很詭異,可夕陽落下的時候,殘陽滴血,一片悲壯,是很美麗的風景。
海上看日落,真的別有一番風味。
住在這樣的地方,不管是養老,還是長眠,都是不錯的選擇。
所以……
龍秀水應該安息了吧。
溫暖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媽媽說不上什麼感情,也沒有感同身受的悲痛,只有淡淡的憐惜,或許真的是血濃於水吧,她希望龍秀水死後能得到安息。
葉非墨走過來,沉默地把她擁在懷裡。
她的背影看起來很孤助,很悲傷,也很孤單,他看著心疼,溫暖分明是個簡單的女子,可最近他總是看不透她,看不透她在想什麼,也看不透,她在琢磨什麼。
她似乎有很多心事,可都埋在心中,她不願意說,他也不願意逼迫她。
既然她不想說,他就給她一個擁抱,讓她知道凡事都有他在身邊就夠了。
他不逼她。
不再逼她了。
溫暖靠在葉非墨懷裡,滿心是悲傷。
她不再抗拒這個溫暖的懷抱,伸手抱緊他的腰,有葉非墨的地方,她能莫名地覺得安心,即便剛看過龍秀水的墳墓,她也覺得很安心。
可若世界上再沒了這個人,對她來說該是怎麼樣的一種悲傷。
光是想一想,她就無法忍受。
「非墨,如果有一天……」溫暖話說到一半,又忍住了,鼻尖酸澀地疼痛起來,她無法說出口,可又很想知道他的想法,「你最害怕什麼?」
「最害怕么?」葉非墨溫柔地扶著她的長髮,眸中皆是愛憐,「如今你在我懷裡,我什麼不害怕,我最怕你離開我。」
溫暖苦澀一笑,「你知道我最害怕什麼?」
「什麼?」
溫暖抱緊了他,輕聲說道,「我最害怕死亡。」
人都害怕死亡,心中牽掛太多,一旦死亡,什麼都不知道了,心中所牽掛的該怎麼辦呢?
葉非墨一頓,電光火石間,葉非墨似乎想到什麼,忍不住低頭看溫暖,他一直忽略的某些東西似乎浮上水面,愛琴海,溫媽媽……溫暖……
他低頭看著溫暖,這些天她都是心事重重的,莫非是為了詛咒的事情?
她知道了?
誰告訴她的。
怪不得……
「溫暖,杜迪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葉非墨沉聲問,「你是不是知道詛咒的事情?」
溫暖從他懷裡起來,桃花眼無辜地看著葉非墨,一片茫然,「什麼詛咒?杜迪說什麼?」
葉非墨見她表情無辜茫然,一臉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神態,也忍不住迷茫了,溫暖到底知不知道?
「沒什麼。」葉非墨說道,溫暖偏頭,心中暗暗吃驚,她千瞞萬瞞,沒想到葉非墨已經知道詛咒的事情了,他已經知道了,還要她?
為什麼?
有什麼比得上他的性命重要?葉非墨的性格是不會信這些的,然而,他到底知不知道龍家的特殊,是真有其事,他真的不在乎嗎?
溫暖心中更疼得厲害。
一個人賭上了自己的性命,還要另外一個人,這要有多少的自信和自知,又該有過什麼樣的掙扎和選擇,溫暖突然間落淚,葉非墨知道一切後,還一如既往地愛她。
可她呢,卻想著離婚。
如果詛咒在她身上,她一定什麼都不在乎,可如今詛咒應在葉非墨身上,她怎麼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就算這樣在一起,她也不會開心,葉非墨也不會開心,剩下的日子都要在愁雲慘淡中度過。
兩人回家的時候,溫媽媽還沒回來,溫暖有些累,飯也不吃了,回房間休息。
葉非墨給葉寧遠打電話,「哥,幫我查一件事。」
……
片刻,葉寧遠給他回電話,微笑說道,「你猜得沒錯,那座島嶼的確是龍秀水以前住過的,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前幾天第一恐怖組織的衛星拍攝雅典全景和愛琴海風光,因為這座島嶼上種了很多曼珠沙華,我覺得很有意思所以命人拍攝了全景。我找來找去,都沒發現你說的墳墓。照你說的,龍秀水死了十多年,墳墓早就該存在了,沒道理我前幾天拍攝還沒有,你們今天去看就有了。只有一種可能,那裡根本沒有什麼墳墓,這幾天才弄出來的,只是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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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晚上又做了噩夢,又夢見那染血的蝴蝶,嚇得她一身冷汗,從噩夢中轉醒,葉非墨把慌亂恐懼的她擁在懷裡,緊緊地抱著,溫暖渾身發抖,好一會兒才緩下來。
「非墨……」
「乖,沒事了,做惡夢而已。」
……
一夜無眠,溫暖心思不寧,葉非墨抱著她安慰許久,都沒有安撫她慌亂的恐懼。
第二天,溫媽媽約溫暖去逛街,她沒什麼精神,卻不想掃溫媽媽的興緻,隨著她一起去逛街,葉非墨聯絡龍門的密探去查那座島嶼的事情,可想了想,最終又打消了念頭,不想再查。
島嶼的確有詭異之處,他卻不想深入調查了。
就讓溫暖以為龍秀水已經死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結束。
溫媽媽離開一天,就有了一個墳墓,如果龍秀水沒死,卻有意造出這個墳墓來誤導溫暖,那就說明她不想見溫暖,溫媽媽那麼疼愛溫暖,龍秀水若是她生母,虎毒不食子,她們不會害溫暖,既然不想見,定然有苦衷,他沒有必要讓溫暖再面對這些。
就算查到龍秀水沒死,也未必能知道詛咒的事情。
不如就這麼算了。
有些事情別人不想讓溫暖知道,他也不想讓溫暖知道,大家都是為了溫暖好。
溫媽媽真是一個滴水不漏的人,葉非墨真覺得以前錯看了她,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家庭主婦,從小嬌生慣養,後來又被丈夫寵著,什麼都不懂,沒想到在溫暖這件事上這麼果斷和冷靜,竟然看不出一點點破綻,連一點不安都沒有,葉非墨都不知道說她什麼好。
幾人在雅典呆了幾日,溫暖越來越沉默了,不愛說話,也沒了笑容。
國內的媒體口風卻有了變化,有人拍到葉非墨和溫暖一起旅行的照片傳到網上,原本兩人離婚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誰都說離婚是離定了,誰知道又爆出兩人一起在雅典旅遊的照片來,媒體一致改了口風,說兩人感情和睦,情比金堅,一下子轉了口風。
溫暖也知道這件事情,蔡曉靜和她聊天的事情提起的。
她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如今她的名聲在圈內並不算很好,就算她是葉家二少奶奶,有很多廣告商也因為她之前的醜聞取笑了合約,聲勢大不如前,醜聞太多對她的名聲始終有影響,葉家再有權有勢也無法封住所有人的嘴。
雅典之行,夫妻兩人的感情沒什麼進展,一直到回來,溫暖也沒有複合的意思,還是回了溫家。
溫爸爸和程安雅分別來機場接他們,坐了很久的飛機也累了,兩家人也沒有一起吃個飯,溫暖和溫媽媽跟著溫爸爸回家,程安雅接葉非墨回家。
路上,程安雅笑問,「怎麼樣,乖兒子,我看你們小兩口沒什麼進展嘛。」
葉非墨挑眉,「也不算沒什麼進展,我這麼死皮賴臉跟過去,總會有一點發展,至少溫暖不會擺一個冷臉給我看,至少我知道……她並不想離婚。」
程安雅贊了他一聲,「幹得不錯,比我期望的好一點。」
葉非墨微微一笑,並沒有說溫暖知道詛咒的事情,這件事情他們夫妻兩人就能夠解決,沒必要驚動爹地媽咪,程安雅笑看了葉非墨一眼,見他十分精神,心中很開心。
這一次旅遊,看來他收穫不小。
「杜月盈找到沒有?」葉非墨問。
程安雅點點頭,「找到是找到了,你哥出馬能有什麼人找不到,不過呢。這丫頭伶俐得很,本來打算來A市的,後來知道第一恐怖組織的人在找她就躲起來了,再加上杜迪的爺爺請張家的人出面說情,你也知道你哥和張家那邊的關係,這點面子總要給的。」
「這麼說放她回杜家了?」葉非墨臉色頓時陰鷙,精緻的臉蛋上凈是陰霾,就這麼放過杜月盈,他說什麼都不甘心。
「人呢,杜家一定得交出來,我會和張家那邊說讓他們不要插手。」程安雅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一個杜月盈,也沒必要弄得兩家人不開心。最好的辦法是杜家能好好管教管教她。」
畢竟孩子沒了,殺了杜月盈也救不回孩子的命,再說,杜月盈陷害溫暖只是導火線,孩子是他們夫妻弄沒了。
程安雅的脾氣已沒有年輕時那麼尖銳,幾十年了,尖銳的菱角早就磨平了。再加上涉及到杜家和龍家,很多東西她並不想去碰,她和溫暖一個心思,不想觸怒了杜月盈,把災難帶給葉非墨。
身為母親,沒什麼比孩子們的平安重要。
葉非墨回來後很忙碌,溫暖仍然足不出戶,什麼活動也不參加,蔡曉靜也不逼她在公眾場合出現。葉非墨去了雅典這麼久,公事積累很多,再加上杜月盈的事情也要磨,忙得天昏地暗。
他有好幾個夜晚是在公司過了,沒有回葉家,也沒有回他和溫暖的家,一回去就空蕩蕩的,十分寂寞,那感覺不好受,他乾脆就在家裡過了。
程安雅打過幾次電話催他好好休息,好好吃飯,葉非墨口頭上都應了,卻沒怎麼聽她的話。
溫暖一早下樓,溫靜就喊著她過去一起看電視,原來是葉非墨出席國際癌症基金會的一場活動,葉家的慈善做得不錯,溫暖也參加過這個慈善活動。節目是現場直播的,溫靜看得津津有味,溫暖一笑,拍一下她的頭,「沒見過你姐夫呀?」
「姐夫帥嘛,帥哥當然要多看幾眼了。」溫靜淘氣地眨眨眼睛。
他的確很帥,最近清減了許多,依然無損他清貴的氣質。
「姐,你什麼時候才肯原諒姐夫?」
「小孩子問這麼多幹什麼,看你的新聞。」
「什麼小孩子,我都能談戀愛了。」溫靜拍拍胸脯,一臉我是大姑娘的表情,溫暖哭笑不得。
她正要去廚房拿果汁,突然看見電視畫面上出現一片混亂,她臉色大變。
葉非墨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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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是第一個趕到醫院的,一路幾乎飆車過來,葉非墨的首席秘書張玲和他的秘書團都在,張玲已經通知葉三少和程安雅,他們也在趕過來的路上。
「少夫人,你怎麼過來了?」張玲看見溫暖匆忙趕過來,似乎很驚訝,甚至有點慌亂,那新聞她已經很快就壓下了,並說葉總只是中暑,沒什麼大礙,沒想到還是驚動了溫暖。
溫暖並沒有看接下來的新聞,她一看葉非墨昏倒第一時間就想到他的胃病,立刻就趕來醫院,葉非墨有專屬的醫生,溫暖也知道在哪家醫院,根本就不用過問別人。
她根本沒看後面安寧電視台的新聞。
一個跨國集團的負責人突然昏倒,對整個集團的影響是很大的,所以張玲必須要壓下整個消息,不會把葉非墨的真實情況報道出來。
她沒想到溫暖會在電視機前,也沒想到溫暖會立刻趕來,沒看後面的新聞。
「我為什麼不能趕過來?」溫暖本來一心擔憂地看著急救室,想問問張玲發生什麼事,見她這麼問就覺得很奇怪,就算自己和葉非墨的感情出了問題,葉非墨出了事,她趕來醫院不是很正常嗎?
天知道一路上讓她多著急,恨不得馬上插上翅膀飛到他身邊來。
張玲支支吾吾,不敢多說,其餘秘書們也低著頭,溫暖厲聲問,「怎麼回事?」
「葉總昏迷前說……不要通知你。」張玲為難地說,所以她就打電話通知葉三少和程安雅,沒通知溫暖。
溫暖一怔,微微握緊拳頭,葉非墨是什麼意思?不想讓她擔心嗎?
她正胡思亂想就接到蔡曉靜的電話,蔡曉靜本來想告訴溫暖葉非墨昏倒的事情,溫暖告訴蔡曉靜她在醫院,蔡曉靜這才放心,掛了電話。
「張玲,非墨出了事,估計你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們幾個先去忙吧,這裡有我就行了。」溫暖說道,把張玲和幾名秘書打發走了。
她一個人在急診室外面等了快半個小時,手心都出了汗,四肢冰冷。
葉非墨的身體不好,可從來沒有突然昏倒過。
他是胃疼嗎?
一定是了,她不在他身邊,他一定沒有好好吃飯,沒有好好睡覺,昨天半夜通電話,他還在公司,去雅典那麼多天,回來又這麼忙碌,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
她正著急恐懼,葉三少和程安雅也趕來了,見了溫暖也頗為意外,程安雅也來不及想什麼,問了葉非墨的情況,溫暖具體情況都不知道,程安雅看了葉三少一眼,勉強鎮定下來,等著醫生出來。
「爹地,媽咪,對不起。」
程安雅錯愕地看她一眼,覺得十分好笑,「你說什麼對不起?」
溫暖不知道,就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該說一聲對不起,葉三少說,「非墨是打不死的小強,希望真的只是中暑了。」
幾人在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急診室的門才開了,葉非墨還在昏迷中,推到病房了,葉三少和程安雅慌忙迎上去,急問葉非墨的情況。
「家明,非墨的情況怎麼樣?」程安雅問。
劉家明是葉非墨的專屬醫生,幾年前就專門負責葉非墨的胃病,葉非墨所有的病例他最清楚,程安雅和葉三少見劉家明神色凝重,兩人心中都有些發涼,都知道情況不妙。
溫暖緊跟著葉三少和程安雅進了劉家明的辦公室,溫暖緊張得手都沒放開過。
劉家明看葉非墨的病例,良久沒說話,葉三少直接問,「非墨的胃病是不是轉胃癌了?」
「葉三,安雅,你們要有心理準備,的確是胃癌了。」劉家明哀痛地說。
程安雅一時怔住了。
溫暖如五雷轟頂,腦海一片空白。
胃癌……
葉三少最是冷靜,「非墨每年都做胃部的詳細檢查,距離上一次檢查還不到一年,應該不是晚期吧?」
劉家明說,「這一次非墨突然昏倒一來是他最近精神狀態不好,身體負荷過重,二來是因為胃癌,至於是第幾期,等非墨醒來,我還要給他做一個詳細的檢查才能確定,最有可能是第二期,第三期的可能性不大。」
「儘快幫他安排。」葉三少說。
劉家明似是有口難言,表情十分苦澀,葉三少蹙眉說,「有什麼話直說吧。」
「葉三,非墨的癌症就算是良性的……先不說手術風險,就算手術成功後,複發和轉移的幾率也很高。」劉家明說,很為難地看著他們,「抱歉。」
……
程安雅看著劉家明,「家明,不管用什麼辦法,我都要非墨活著。」
「等非墨醒來,做一個詳細的檢查,我再和腫瘤科那邊開會,總之,我們一定會儘力。」劉家明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程安雅如墜冰窖。
劉家明是國內腸胃科的最好的專家了,如果他都沒辦法,那非墨要怎麼辦?
溫暖全程一句話都沒說,臉色慘白無血色,愣愣地隨著他們進去,又愣愣地隨著他們出來,不是普通的胃病么?為什麼會是胃癌。
難道詛咒這麼快就靈驗了嗎?
非墨不能死,絕對不能死,溫暖心亂如麻,又恐懼,又覺得心慌,想哭卻流不出眼淚,身體僵硬又冰冷,如果葉非墨出了什麼事,她活著也沒意思了。
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他明明只是胃病,怎麼會成胃癌了呢?都是她的錯,如果她沒和非墨鬧矛盾,他就不會十幾天不眠不休地守著她。
如果不是她和他鬧矛盾,他就不會沒一頓,有一頓的,他的病情也不會加重。
如果不是她遇到非墨,他們就不會相愛,不會結婚。
就不會有詛咒。
詛咒兩個字如惡魔般,緊緊地掐住溫暖的脖子。
程安雅擔心地看著她,「暖暖,沒事吧。」
溫暖似乎沒聽到她的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恐懼,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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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留在病房陪著葉非墨,程安雅和葉三少去辦手續,程安雅一路上心不在焉,葉非墨的胃癌不是小事,這麼多年來,這是讓她唯一覺得害怕的事情。
有些事情是人力無法改變的。
程安雅心不在焉,彷徨不安,葉三少只是握緊妻子的手,「非墨不會有事的。」
「白夜是不是和你說過非墨的情況不容樂觀?」程安雅突然問,葉三少剛剛表現得太過冷靜,她一時沒多想,似乎他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
「嗯,去年白夜從家明這裡拿過非墨的報告,後來他打電話告訴我,非墨會得胃癌的幾率非常高。」葉三少也不隱瞞,沉聲說道,「白夜說情況最糟也該會有四五年的時間,沒想到這麼快。」
「這件事為什麼沒告訴我?」
「告訴你做什麼?你什麼都做不了,該做的預防措施我都做了,非墨平時吃的葯都是白夜給配的,這一次情況惡化我們都不想。」葉三少說道,他對葉非墨的關心不比程安雅少。
程安雅無力地靠著牆壁,輕聲問,「白夜那邊有法子嗎?」
「等家明給非墨做過詳細的報告,再給白夜和蘇曼看看,如果他們都沒有辦法,恐怕就……」葉三少欲言又止,程安雅渾身冰涼。
她嘆息一聲,「我現在看著溫暖就發悚……」
「安雅……」
「她一定會和非墨離婚的,這個打擊不知道非墨能不能受得住,如果不是胃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看如今……」程安雅眼眶微紅,「我真的心疼非墨。」
……
葉非墨醒來時,已近黃昏。
他有些恍惚,觸目的白色令他覺得無比的厭惡,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一直看到吊瓶才想起自己因為胃疼暈倒,估計是送醫院了。
最近總覺得胃很不舒服,總是一陣陣抽疼,他沒在意,工作又忙,溫暖又不在身邊,難免疏忽了,沒想到就犯病了。
夕陽餘輝照得很舒服,葉非墨側頭就看見溫暖在一旁定定地看著他,他心中暗喊了聲糟糕,他已經囑咐張玲不準通知溫暖,她怎麼會在這裡?
溫暖見他醒來,也有些恍惚。
「非墨……」她喃喃喊了聲,葉非墨見她神色傷痛,心中也是不舍,握住她的手,緊貼在唇邊,她的手冰冷如霜,「我沒事……」
溫暖聽了這話,更覺得難受。
胃癌呢,怎麼會沒事,每年因為胃癌死亡的人那麼多,怎麼會沒事?
她強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只是反手握緊他的手,葉非墨覺得身體很疲軟,又不想躺著,他很少這麼脆弱地躺著,溫暖調高了床的高度,他坐起身子來。
他有些餓了,程安雅早就熬好了粥熱著,溫暖把粥倒出來,一口一口地喂著葉非墨吃。
葉非墨看著她白皙的臉,心中如熱巧克力化開了般,甜絲絲的,溫暖在照顧他,如此細心,如此溫柔,難得的溫順,雖然看起來滿腹心事,悲傷縈繞不去,可她待他,卻是溫柔的。
「這粥難喝。」葉非墨誠實地說,粥是他喜歡的薑絲雞絲粥,可熬得實在不怎麼樣,可因為有溫暖餵食,這粥似乎又變得美味了。
「媽咪熬的。」溫暖微笑說,葉非墨瞭然,怪不得,他就說溫暖熬粥很好喝的,沒理由一下子失了水準,原來是媽咪熬的……
兩人都不說話,溫暖一直低著頭,葉非墨察覺有異,蹙眉問,「有心事?」
溫暖搖頭,把碗放好,問他還要不要吃,葉非墨搖頭,溫暖淡淡頭,把粥放到一邊,葉非墨拉著她的手坐到病床上,溫暖看著兩人交纏的手沒說話。
她太沉默了,葉非墨覺得很奇怪,問:「為什麼不說話?」
「你想說什麼?」
葉非墨道,「說什麼都好。」
只要她和他說說話,說什麼都行,「從雅典回來,我們都沒怎麼好好說話。」
提起雅典,溫暖心中更是苦澀,轉念想到他自己如此不愛惜身體,又覺得悲憤,「你為什麼不好好吃飯,為什麼不好好睡覺,安寧沒你也垮不了,為什麼要弄得自己進醫院,葉非墨,你總是這樣,你這樣子讓我怎麼……」
怎麼放心離開你。
她的眼睛微紅,葉非墨挑眉,疑惑地看著溫暖,眸中掠過一抹驚喜,溫暖這是關心他么?
「暖暖……」
「不要叫我,我討厭死你了。」溫暖心中有苦說不出,賭氣甩開他的手,葉非墨又重新抓著她的手,溫暖怕扯到他的針頭,沒敢太用力掙扎,葉非墨如珠如寶地捧著她的手,甚是歡喜。
「那你回來照顧我好不好?外賣真的好難吃。」葉非墨得寸進尺地提要求,「沒你在身邊,胃口當然不好了,你回來好不好?」
「你別耍無賴。」溫暖氣惱說,他真的揪著她的弱點了,明知道自己捨不得他,還說得這麼可憐,「以前你不認識我的時候都是怎麼過了,也沒見你怎麼樣,怎麼現在就嬌氣了?」
葉非墨理直氣壯地說,「暖暖,你不能把我的胃口捧上天又狠狠地摔下來,它會受不住的,它的主人也受不住的,它今天嬌氣也是因為你造成的,你得對它負責。」
他越是如此說,溫暖越是難受,一想到非墨的胃癌,溫暖心如刀割。
他本來只是普通的胃病,現在卻成了胃癌,溫暖自責不已,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非墨經常和她鬧矛盾糟蹋自己的身體,他不一定會有胃癌。
負責,她也想負責,他的胃癌轉移到她身上可不可以?
溫暖咬著牙,葉非墨見她神色痛苦,敏感地察覺不對勁,「溫暖,怎麼了?是不是我的病情有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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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聽葉非墨如此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程安雅開門進來,見他醒了,程安雅很開心,溫暖抽出自己的手站起來。
「媽咪……」她喊了聲,乖巧地站在一邊,非墨胃癌的事情,還是交給媽咪說吧,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葉非墨說,幾乎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件事。
葉非墨年紀輕輕,卻有這種病,她真的痛心。
他這身體,是因為韓碧,才弄成今天這樣。
「我早就警告你要多休息,偏不聽,偏要進了醫院才知道輕重,你想氣死我是不是?」程安雅忍不住說,若不是見兒子臉色蒼白,她真會一巴掌過去揍他。
葉非墨看了看程安雅,又看了看溫暖,沉聲問,「我到底怎麼了?」
程安雅也不隱瞞,「恭喜你呀,胃癌。」
葉非墨一怔,有點反應不過來,溫暖見他錯愕的表情,心中難受,不忍去看,任由是誰聽到自己得了癌症,表情都不會很好。
那一瞬間,非墨在想什麼呢?
溫暖只知道,自己聽到他得了胃癌,且情況不容樂觀的那一刻腦子是一片空白的,反應過來後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死,非墨絕對不能死。
葉非墨震驚、錯愕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很快就反應過來,難怪溫暖滿身悲痛,原來是他的病情惡化了。
今年胃部檢查並沒有什麼大問題,怎麼突然就有了胃癌?
「第三期了嗎?」葉非墨問程安雅。
「明天做一個胃部的詳細檢查,等結果出來才知道。」程安雅誠實地說,溫暖很佩服自己婆婆的直接和堅強,自己的兒子得了癌症,沒有隱瞞,沒有傷痛,冷靜得令人意外。
本來以為大家都會瞞著葉非墨,她是不敢說,沒想到程安雅一進來就告訴葉非墨了,沒有給葉非墨一點心理準備。
平常人恐怕不能接受自己得了癌症吧。
特別是葉非墨才二十多歲。
葉非墨看向溫暖,她逃避他的目光,程安雅見狀,心中嘆息,也沒說什麼。
唐舒文,陳雪如和林寧、蔡曉靜,蘇然等好朋友傍晚也過來看他,胃癌的事情葉非墨也沒瞞著,大家聽了心情都很沉重,人多的時候,溫暖都很沉默,幾乎沒什麼話說,眾人也只當她太過傷心,只有葉非墨,時刻關心溫暖的情緒變化,她臉上沒一個表情都逃不了葉非墨的眼睛。
他發現溫暖幾乎沒有直視過他的眼睛。
唐舒文和林寧等人走後,程安雅也讓溫暖回家,她從葉非墨住院一直到晚上都在醫院,沒休息,也沒吃過東西,程安雅讓她回家休息一晚。
溫暖也沒有逞強,她的確沒有精神繼續留在醫院。
胃癌,詛咒這兩個詞如扼住她的咽喉,幾乎讓她窒息,她特別的難受,一秒鐘也不想留著醫院。
葉非墨想和她說什麼,溫暖並不想聽,匆匆離開,沒有留意到葉非墨沉痛的目光。
出了醫院後,溫暖奔跑著離開,她必須藉助某些事情來緩解心中的壓力和痛苦,除了奔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她跑累了,上了一輛的士,本想回家,車子經過河邊的時候她下車,一個人在河邊走一走,溫媽媽也知道葉非墨的事情,給了打了好幾個電話,溫暖回了一個,她想清靜一會,索性關機了。
幾乎是習慣性的,她找到他們經常坐的長椅,今晚的夜很深,江邊風大,吹得溫暖渾身冰冷,蒼穹如墨,沒有星光,也沒有月光,溫暖一個人坐著,總覺得天空像是一隻黑色的惡魔,正朝她逼近。
她恐懼,她無奈,她顫抖,她絕望……
可惡魔沒有放過她。
江邊人來人往,溫暖一個人坐著,腦海里回想著她和葉非墨曾經的點點滴滴,幸福的,悲痛的,開心的,絕望的……她仰著頭,倏然感覺天空下起了咸澀的雨。
她捂著臉,號啕大哭……
他患胃癌的消息被壓下來,外界都以為葉非墨只是中暑住院,安寧並沒什麼影響。葉非墨培養了一批年輕有為的安寧高層領導者,即便他住院,安寧也是井然有序。
一連幾日,溫暖都是中午來醫院看葉非墨,待了一會兒就走,沒有停留,唯獨看報告的時候,溫暖在醫院多留了一段時間,葉非墨的胃部詳細檢查出來了。
證實是胃癌第二期,必須要動手術。
劉家明和葉三少、程安雅等人討論過,葉非墨的手術成功率並不是很高,他只有五成的把握,且就算手術成功後,日後複發的機會也非常高。
葉非墨最多只有五年的壽命,這個消息對葉家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葉三少和程安雅這一生風風雨雨都經歷過了,也不是第一次面對子女生離死別,兩人都很鎮定,他們沒有同意葉非墨立刻動手術,而是等蘇曼和白夜過來。
葉非墨的病例報告也傳給白夜了,葉三少和程安雅把希望都寄托在白夜身上,如果劉家明對手術只有五成的把握,白夜應該能有八成。
溫暖並不知道白夜的醫術,葉三少和程安雅簡單說了一遍,卻沒能減緩她心中的害怕,她這幾天擔驚受怕夠了,可面上沒怎麼表現出來,很是冷靜。
蔡曉靜等人都知道溫暖的性格,對她這麼冷靜的態度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的冷靜,近似於一種冷漠。
令人寒心。
諸位好友並沒有說什麼,可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想法,大家都猜測可能溫暖因為孩子和醜聞的事情還在怪葉非墨,所以表現得有點冷漠。
程安雅和葉三少倒沒什麼,一門心思都在葉非墨的手術上面。
「溫暖,一些莫須有的事情,你別想太多。」程安雅語重心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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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故作不懂程安雅在說什麼,程安雅也沒有強求,溫暖什麼都好,就是心太善,她心中也是矛盾,所以沒有插手溫暖和葉非墨的問題。
「白夜的醫術舉世無雙,別的醫生都有一半的幾率能醫好非墨,他絕對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程安雅說道,鼓勵溫暖,也鼓勵自己,一切都要樂觀。
溫暖笑問,「媽咪,你真的很有信心嗎?」
「對!」
溫暖輕輕一笑,「如果媽咪真的這麼有信心,為什麼還是這麼害怕呢?」
程安雅一怔,沒想到溫暖會看穿她心中的恐懼。
的確,她也害怕。
嘴上說百分之百的確定,可事實上,並非如此,他也不敢保證白夜是否能有把握醫好非墨,誰都不敢保證。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好,沒想到被溫暖看穿了。
「我害怕,不是因為害怕非墨治不好,而是害怕……」程安雅看了溫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說,「算了,不說了,你多陪陪他吧。」
溫暖低下頭,不應答,也不拒絕。
他的病情已經控制住了,白夜和劉家明開過電話會議,暫時把葉非墨的癌細胞控制住,沒有讓癌細胞擴散,白夜在為葉非墨配一種新葯,需要十幾天,不能立刻來A市。
只要飲食得當,調理得好,幾個月內葉非墨是沒什麼大礙的。
溫暖天天來醫院,葉非墨的朋友不算多,來來去去也就林寧和唐舒文他們幾個人,這幾人幾乎也天天都來醫院看望葉非墨,諸人都很關心葉非墨的身體。
陳雪如見溫暖這幾天都很沉默,忍不住問,「是不是害怕非墨的病情加重?」
溫暖搖頭,一笑而過。
陳雪如問什麼,她都不太說話,到最後,陳雪如也不好再說。
葉非墨更不會問溫暖什麼,只要溫暖陪著他,他就心滿意足。
溫媽媽和溫爸爸隔三差五也來看葉非墨,噓寒問暖,比溫暖要熱情得多,他不喜歡別人把他當成病人,即便他的臉色憔悴難看,不管是長輩還是朋友,都看出他這份心思,只是當他是普通的病,怕多說他不高興。
葉非墨實在是怕了程安雅的手藝,所以他住院期間,都是溫暖給他熬粥,葉非墨似乎回到過去被溫暖餵養的生活,過得十分滋潤,他喜歡吃什麼,溫暖都能給他做出來。
所以他住院住得臉色紅潤,風生水起。
不僅給他做營養好吃的,還親自喂,葉非墨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午飯,晚飯時間,日子過得十分甜蜜。
好似,他們兩人之間的隔閡已經不存在了。
他知道,這些隔閡怎麼都存在,只是因為他的病,溫暖無暇顧及。他倒是願意這一次能夠病得久一些,這樣溫暖就會留在他身邊久一些。
「溫暖,後天我就出院了,回家好不好?」葉非墨試探問,他吃定溫暖心疼他,敢拿自己的身體打賭,賭溫暖的不忍心……
手術安排在十幾天後,他不喜歡總在醫院裡住,劉家明批准他後天出院。
溫暖正在給他切蘋果,頓了頓,「我想在家裡陪媽媽,你回家住吧,媽咪會好好照顧你的。」
葉非墨低頭,遮去眸中的黯淡。
溫暖仍然不願意回來。
程安雅不敢讓他一個人住名城,葉非墨也拗不過程安雅,只得回家住,身體沒什麼大礙後,照常上班,照常工作,外界各種揣測也平息下來。
溫暖最近也接了一些工作,活動在銀屏上,為《梁紅玉》做宣傳。
這部片子要放到12月上映,網上早就鋪天蓋地地做宣傳了,氣勢很足,她狀態並不是很好,蔡曉靜也沒給她接劇本,只是出席一些活動,拍攝幾支廣告。
葉非墨沒想到,溫暖會主動約他吃飯。
他出院後,約了她幾次,溫暖都以各種借口推了,沒有和他單獨在一起吃飯,溫暖能主動約他,葉非墨著實沒想到。
她約他在一家常去的餐廳。
離安寧集團並不遠。
今天參加一個剪裁活動後,溫暖就在安寧等葉非墨下班,兩人一起去吃飯。
為了避免有閑人打擾,葉非墨已經把餐廳都包下來,兩人去的時候,餐廳里只有侍應生和一名彈鋼琴的歌手,葉非墨點了一首帶著一點爵士風情的鋼琴曲,餐廳里飄著悅耳的鋼琴曲,一切都沒好得不可思議。
「一直很想問你,為什麼喜歡來這家餐廳吃飯?」葉非墨問,他們在一起後,比較常這家餐廳。
溫暖淡淡說道,「我喜歡這家餐廳的口味。」
濃淡皆宜。
葉非墨並不多問,今晚的溫暖比尋常更安靜,總是低著頭,除非他問,她才回答,很多時候,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彷彿把自己和這個世界隔成一個很大的空間,誰都進不去。
這種隔著真空的感覺,讓葉非墨有很不好的預感。
飯菜很快就上來,兩人沉默地用餐。
溫暖偶爾問葉非墨的身體狀況,葉非墨都說沒事,她點頭,也沒多說,他蹙眉看著她,總覺得她很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她胃口不好,吃得不多,葉非墨一直在揣摩溫暖的心思,也吃得不多,撤了主食後,侍應生上了飯後甜點和咖啡,溫暖靜靜地喝著。
「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說?」葉非墨主動問,他一貫習慣掌控主動權,可在溫暖這一事上,他總是太過於被動,只因為她是他最心愛的人,他沒辦法用強的。
溫暖深深地凝著他,餐廳光線比較暗,旁邊的水幕鏡牆時而掠過一道水潤的光線,時明時暗地在她臉上掠過,添了幾天道不明的悲傷。
他心驚膽戰,下意識地想要離開,後悔問出這句話。
他有預感,接下來的事情,絕對是他不能接受的。
溫暖低頭,從包包里緩慢拿出一份文件,遞給葉非墨,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試圖保持著她的好風度,葉非墨蹙眉,接過,如遭雷擊……
離婚協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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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低頭,從包包里緩慢拿出一份文件,遞給葉非墨,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試圖保持著她的好風度,葉非墨蹙眉,接過,如遭雷擊……
離婚協議書。
這幾個字如最耀眼的白光,刺痛他的眼睛,他的視線有短暫的模糊和發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
離婚協議書?
葉非墨什麼都看不清,唯獨看見這幾個字,還有溫暖力透紙張的簽名,這是一份溫暖已簽了名的離婚協議書,只要他一簽名,這份離婚協議書就生效了。
她還是堅持要離婚?
「為什麼?」葉非墨喃喃自語,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溫暖,在她臉上卻找不出半分不忍,只有冷漠。
在他身患絕症的時候,她提出離婚?
她不要他了。
是嫌棄他了么?
「這份離婚協議書在我去雅典前就去律師樓辦好了,當時出國散心,本想回來再處理這件事,可回來後你又太忙,接著住院,一直耽擱下來。」溫暖淡淡地說道,目光如一潭溫水,平靜而清潤,「非墨,我們離婚吧,我已經簽了名,我們的婚姻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我狠感謝你這一年來的疼愛和關心,不管怎麼說,這一年都是我生命中最燦爛的一年,因為有你,只是,我們的婚姻遇到問題,所以……結束吧。」
「我不會離婚。」葉非墨沉聲道,目光如利刃般看向溫暖,「你分明還愛我,為什麼一定要離婚?」
「我不否認,我還愛你。」溫暖淡淡說,目光微垂,像是背好台詞般,緩緩說道,「相愛並不一定能走到最後,世上有很多相愛的情侶最後都分開了。就像一個遊戲,結束了,那就要重新開始。我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累,韓碧的影子總是若有若無的出現,你總是在曲解我的事業,我的生活。還有你的不信任,還有你把我從樓梯上推下來,失去了孩子,我很想把這一切都忘記,我們重新來過,可惜,我忘不了。所以我很累,很累,我也知道你很累。非墨,夫妻之間不是這樣子的,做人開開心心最重要,既然我們都活得這麼累,為什麼還要在一起,不如分開,各自重新開始。」
下一次,你就找一個活潑一點,簡單的一點的女孩,因為這樣的女孩會讓你開心,不會讓你很心煩。
「口是心非。」葉非墨冷聲說道,「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把剛剛的那些說重新說一遍?」
溫暖心中絞痛,依然抬起頭,微微一笑,「說多少次都是一樣,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慢慢的,我們都會把彼此忘記,我們還年輕,將來還有很多機會。當年你愛韓碧的時候,不是也是此生非她不娶嗎?最後怎麼樣,還不是愛上了別人,當年我愛方柳城的時候,也是此生非他不嫁,可最後還是嫁給你,誰也說不準以後會發生什麼,我們還會遇到什麼人。或許,你我都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等以後想起來,放在回憶里看一看就足夠了。」
葉非墨呼吸沉重,目光陰鷙帶痛,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溫暖,手背上青筋暴跳,他極力忍耐這什麼,彷彿到了極限,下一秒就要爆發,吞噬面前這位讓自己心痛,絕望的女人。
離婚……
溫暖要離婚。
除非他死。
似是看穿他在想什麼我,溫暖輕哼,表情複雜,「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非墨,你現在身體,能保證什麼?誰知道你能活幾年,長痛不如短痛,我為什麼要花時間在你身上?葉非墨,我很害怕死亡,也不敢面對死亡,你說我膽小也好,說我無情也罷,既然你得了癌症,那就不要拖累我了。」
「你說什麼?」葉非墨瞪大了眼睛,這樣絕情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他做夢都沒想到。
她說他活不了多久,所以……不想花費時間在他身上?
溫暖頓了頓,不動聲色收緊了拳頭,「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希望你能在上面簽字,放彼此自由,再見。」
她說罷,起身離開餐廳,留葉非墨一個人在餐廳坐了很久,很久……
手中的離婚協議書,幾乎被他揉碎。
溫暖幾乎是逃著離開餐廳,踉踉蹌蹌地上了車,音色幾乎全沙啞,說不出話來,冰冷的淚水在臉上流淌,淚流不止,痛苦和絕望一擁而上,把她完全淹沒。
非墨,對不起……
對不起!
她不是有意要說那些話的,她不是有意的。
她比誰都想非墨長命百歲,幸福安康,她比誰都想,她不想說那些惡毒的話來傷害他,天知道,說那些話的同時,刺了葉非墨一刀,卻反噬自己十刀。
她也很痛。
眼淚從她的指縫中流淌下來,溫暖的心在滴血。
把他從生命中推開,就像在心臟上狠狠地砍了一刀,撕心裂肺也不過如此。
她知道,一旦說離婚,一旦說出這樣絕情的話,她一定會難受得想死掉,然而,事情發生了,她才知道,疼痛是想像中的十倍百倍。
她如此疼痛,非墨也是。
老天為什麼要給他們開這麼大一個玩笑。
「大小姐,你沒事吧。」溫家的司機擔心地問。
溫暖抑制住哭聲,只是搖頭,司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哭得這麼傷心,也不敢多問。
她不想回家讓家人擔心,就在江邊走一走。
城市燈光璀璨,夜景燦爛,她的心卻是一片荒蕪。
離開葉非墨,她從此再也不會快樂,這輩子所有的快樂和開心都將終止,成了曾經。
當初結婚的時候,從沒想過結束。
她是認認真真想和葉非墨過完一輩子,認認真真想給彼此幸福,只可惜,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
她一定是受了詛咒的女人,所以幸福離她太遙遠,不敢擁有。
非墨,你現在一定恨死我了吧。
一定恨死了。
我也恨自己,我也恨……
他過去多愛她,現在就會多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