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吻,果然是天雷勾地火。
任戰不但把鄔秀嘴上的醬汁舔了一滴不剩,還從桌上吻到了——呃,床邊。
「任戰,你確定不要緊?你似乎心跳很快。」
「我很好。」他道。
「你臉也很紅啊。」
「真的很好。」
「那你把手放到後面去,你頂到我了。」
他突然臉色一白,刷的放開她。「我有點熱,我……我去洗個澡。你先吃飯。」
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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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秀也不用腦子想一想,任戰兩隻手都抱著她,哪裡還有多出來的手能頂到她。
頂到她的,自然是吻得難解難分時,興奮不已自動站起來的小任戰。
他蒼惶逃到衛生間里,開了冷水洗澡,當冰冷的水澆了滿身,他凍得一激靈,滿身的邪念總算慢慢消退。
怎麼回事?又不是第一次和鄔秀接吻,他用自己當葯來治癒她已經好多日子,卻從沒有像今天這麼難以自制,竟當著她面就毫無廉恥地起了反應。
是花生的關係嗎,是新的過敏癥狀?還是因為蘇小紅下午對自己說了那些話?
任戰苦笑。
也許蘇小紅不了解,並不是所有男孩都像她想的那樣,戀愛之後就急於上床。對任戰而言,他愛鄔秀,身體反應想要和她一起,這是本能。
但他還有理智,還有情感。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件事必須謹言慎行,因為這是鄔秀痊癒的最後一個關口。時代開放,它於許多情侶來說也許不過就是一場不用負責任的酒後失態,一間鐘點房,一個避孕套。
而對鄔秀,那是她整個的人生。
所有的苦難,也許最後就在一場完美的性-愛里結束。他要帶引她走出地獄,就像亞當和夏娃,赤身裸體地奔赴天堂。他要讓她知道,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性-愛一點都不醜陋,它是天下最美妙,最愉悅,是為愛情加分的。
他對鄔秀感情越深,便越是不敢去觸碰。他要好好準備,等待一個完美的天時地利,他要有十全的把握讓她忘掉往事,不然便是傷害。
因為事起突然,剛才進衛生間的時候,並沒有來得及去拿長褲,所以當他裹著浴巾出來,鄔秀正站在門口。
她盯著他的膝蓋,「你的腿受過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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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戰一下心虛,那是他最致命的恥辱印記。他頓時像被抓住把柄似的蒼惶跑進房間,等穿了長褲再出來時,鄔秀已經坐到廳里看電視。
「鄔秀,那個疤,是我小時候不小心……」他期期艾艾道。
鄔秀似乎對他的傷疤並不感興趣,她兩眼緊盯著電視里一個歌唱節目,看得津津有味。
任戰鬆了口氣,鄔秀一整晚都沉迷在那個光怪陸離的音樂頻道里,對她說什麼都不理。等任戰洗了碗出來,她索性已經和衣躺到了床上,卷著被子,頭朝里。
任戰無奈,他望著她又把自己蜷成一團的睡姿,不知她是真的累了,還是情緒又突然起了反覆。只能對自己說,去對一個精神疾病患者糾結為什麼,並沒有意義。
也許是我高估了自己,距離她痊癒還需要一段很艱難的里程。那些埋藏於靈魂深處的痛,不可能像玩過家家那樣,親幾下抱幾下就能治好。
他這幾日都沒睡得極少,在鄔秀床邊坐了一會兒,便覺得眼皮子打架,索性便放由自己睡去。才眯得半刻,突然聽到院子里傳來口笛聲。
他一下驚醒,立刻奔向院子。
一個女孩站在院中,月光下背影苗條,她低著頭,輕撫口笛,正是那首《白月光》。
任戰心中大駭,腳步都不自覺發虛。當年他也沒有看清那個救命恩人的樣子,但那個身影他卻深刻入骨髓。
「是你嗎?」他顫聲道,「你就是那個救了我的姐姐?」
女孩沒有轉身,笛聲倒是停下了。
「噗嗤!」她笑道,「原來你還記得,我以為你小日子過得開心,已經早把我忘了。」
「沒有,我一直都在找你,從來……從來不敢忘了你。」他急道,「能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嗎?」
她輕笑,遂緩緩道:「你真的有勇氣知道我是誰嗎?」
「有。」
「好,那你看仔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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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轉得很慢很慢。
任戰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只覺雙手不自覺握緊,一顆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
她的臉很模糊,雖然沒有戴任何面具,你也能看到她眼睛鼻子的形狀,但放在一起卻認不出這個人是誰。
「為什麼我看不清你的臉?」他驚詫道,「你是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看不清我,是因為你根本不想看清。你一直在逃避,不是嗎?」
她大聲恥笑,一步步向他走過來,「七年過去,你長得高了,也結實了,在外人看來,確實已經脫胎換骨,再不是從前的膽小鬼。
但是,問問你自己的良心。你真的就變了嗎?勇氣、責任、擔當……這些是改個名字,或者光憑身體上的強壯就能帶來的嗎!」
任戰步步後退,膝蓋上的老傷痛徹心扉。
他一個趔趄跪倒在地上,紅色的血又大片地洇出來。
「你還要拯救鄔秀?我看你連自己都救不了!」她天籟般的聲音如今帶著可怕的迴響,就像一把把利劍刺穿他的耳膜,「你就是個膽小鬼!從前是,現在也是!
你對自己不想面對的事情就假裝不知道,哪怕事實都已經那麼明顯地擺在你面前,你還是可以裝作不知道!
這就是你,自欺欺人的任子默!」
「不是,不是的!」他痛苦道。
「如果不是,那為什麼沒有勇氣看清我的臉!」她蹲下來,將頭湊到很近,衣衫鬢影間竟有熟悉的香味。
「看著我!看看我是誰啊!」她厲聲喝道。
任戰一個打挺坐起來。
四周還是黑的,原來是個夢。
他仍坐在鄔秀床邊,打了個盹,五分鐘都不到,鄔秀連睡姿都沒變。
可他已驚出一身冷汗。
她說我早就該知道她是誰,是我自己害怕知道,所以才一直拒絕面對,是這樣嗎?我早就該知道了,事實那麼明顯。
他望著熟睡中的鄔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