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安寧一直想問徐莫庭一件事,有關於那封信,可又怕這種事情表述地不恰當……她就玩完了。
理論上,她不記得有收到過他的疑似信件,但基於她記人薄弱這一點無法辯白,所以看起來也是符合邏輯:他給了,她忘了,然則,她收到別的人信通常都會回,即使是回一個對不起……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找不到漏洞。
「靈魂歸位啦!」女同事笑著拍了下正發獃的人,「安寧,實在對不住,今天業務部的人都走光了,所以不得不勞你陪我去替總老闆接風洗塵了,沒問題吧?我跟你們主任打過招呼了,明天放你大假。」
安寧是無所謂,算起來也是她賺到了。六點半,來到市區一家享富盛名的餐廳。老闆姓賀,是香港人,四十剛出頭,成熟穩重,講話有理有據又不乏幽默,當時與座的還有他大陸這邊的幾位達官商友。
女同事敬了一圈酒後,安寧也陪著喝了不少飲料,在座的大人物都算開明,並不強求小姑娘喝酒,有高官還對女同事開玩笑說:「楚經理難得帶小姑娘來,頗感欣慰,以前你們業務部的小張喝酒厲害啊,我見了他都怕——」
眾人都笑了,當中途又有一位人士由服務員帶領進來時,安寧目瞪口呆,當即挺了挺背,賀老闆起身跟他握了下手,周錦程坐下時不免看了她一眼,但未說什麼。
他顯然跟這些人是熟悉的,有人替他斟上酒:「錦程,先前不是說跟高老先生在飯局嗎?」
周錦程笑道:「也好久沒見你們了,過來坐坐,怎麼,不歡迎啊?」
「這話說的,周大外交官出場,咱們放禮炮還來不及呢。」
笑鬧之餘又有人問這邊頗安靜的阿喵,「小姑娘是在龍泰實習吧?我看著跟我女兒差不多大,二十歲到了嗎?」
安寧不知道這算是誇還是貶了,只回了句「恩,在實習」。
楚喬不由解釋:「陳老闆,安寧是名牌大學在讀研究生,現在在我們化驗科工作,能力不錯,你可別把人看扁咯。」
對方哈哈大笑:「不敢不敢!」轉頭對賀老闆稱道:「龍泰人才輩出啊!」
賀天蓮倒也不謙虛:「中國大陸人傑地靈。」
這邊某高官問周錦程,「你跟徐家的人是不是有點交情?」
「算是。」
陳老闆:「聽說徐家的太子爺在你們單位?」
錦程笑道:「他是全憑實力進來的。年輕人心高氣傲慣了,連我都不怎麼放在眼裡。」
呃,怎麼有點似曾相識之感,這時安寧手機響了,因為是坐在裡邊的位置,出去不方便,桌上的人又都在聊天,接一下應該沒關係,「你好?」
對方的聲音溫和有禮:「你在哪兒?」
「飯局……」
「怎麼在那種地方?」似乎對此略有不滿,不過徐莫庭一向點到即止,最後只說:「別光吃油膩膩的菜,吃點飯,還有,也別喝酒。」
呃,這叫點到即止嗎?安寧弱弱想,好像每次都是她的行蹤據實予告,不平衡之,「你在幹嗎?」
對面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學校游泳館,跟張齊他們一道。沒有女生,放心。」
我沒不放心啊……
「大概什麼時候結束?」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自力更生是必須的。
對面微沉吟:「也好。」
安寧掛上電話後就聽到有人在說:「我見識過這徐家獨子,才二十五歲吧,嘖,處事相當嚴苛,雷厲風行,將來不知道會是怎麼厲害的一個角色——」
嚴苛?安寧不耳熟都不行,當然,她不會承認自己有聯想到……呃,徐莫庭去,他還是相當謙和有禮的,這時對座的陳姓老闆感慨出一句:「我在事務上倒是跟他接觸過一次——這徐莫庭做事是真不講情面,半點通融不得,我都說我跟他父親是舊交,你們道這小子回了什麼嗎?隨時歡迎找家父敘舊。」
咳……
安寧嗆了一聲,旁邊周錦程順手倒了杯水給她,還問了句沒事吧?
「沒事沒事。」只是,一時落差太多,想像不能……
「周外交官,還是頭一回見你體貼女孩子啊。」
周錦程但笑不語。
飯局到將近八點才散場,楚喬要送她回去,安寧婉約拒絕,說路口就有公車,後者想想這邊還有幾位老闆在,於是也不勉強,關照她路上小心,安寧剛走到站牌處,一輛車便停在了她旁邊,周錦程探出頭:「送你過去吧?」
安寧有些訝異,他之前不是答應了某老闆要去哪裡活動,「不用……」
「上來,後面車子過來了。」
果然後方來了兩輛小轎車,這單行道另一邊又在修路,還真是……沒得選擇,最終一咬牙坐了上去,「小……舅,那麻煩你了。」
他似乎皺了下眉,「還是叫我名字吧,這稱呼聽著彆扭。」
周錦程嗎?未免太僭越了……
對方伸手過來的時候,安寧忽然受驚一樣彈跳了一下,周錦程伸到一半的手停住,然後收回,場面變得有些尷尬。
「恩……好久沒見到舅舅了。」安寧拘謹地撥了一下額前的劉海,笑笑。
周錦程一直注意著前方的路況,很久之後他說了一句:「我很抱歉。」
安寧低頭想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不用,我好像都忘記了。」
安寧忘記了周錦程這是事實,畢竟都好幾年沒見了。
而她與他的淵源也不過是當年爸媽離婚的時候她不懂事,吵著哭著,他負責帶她走,總之是出了意外,從車上滾了下來,她在醫院裡住了兩個多月,哎,真丟臉啊。
一路上兩人都未在開口。
安寧回到寢室的時候表姐來電說是這月的二十九號不能來本城找她了,「我感冒了,前幾天總部的人過來培訓——喵的,這幫煙槍就不能老老實實在茶水間抽煙么,非叼著煙頭到處晃悠!」
安寧:「姐,我頭疼,想睡了。」
「怎麼又頭疼了?好了好了,趕緊睡吧,如果疼太厲害就吃止痛片。」
安寧隔天睡到了中午才起來,也幸虧當天休假,開機時就收到多條信息,其中一條是,「1號教學樓底層的實驗室可以用,有什麼問題再找我。」
旁邊座的毛毛看著某喵搖頭:「不行不行,小姑娘不能總是對著黑莓笑得春心蕩漾,來來,跟阿毛我一起看NP文。」
安寧:「……」
32、
徐莫庭很少住宿舍,一來他外面的房子離工作地比較近,二來學校里也沒什麼重要事情,當然第二點是以前的,如今因為私事頻繁「返校」已經習以為常。這天剛到就被閑來無事的兄弟邀去餐廳吃晚飯,他倒的確有點餓了。
老三一坐定便推了推徐老大的手臂:「莫庭,外語系的系花正在十米處的地方鯨吞你的背影。」
張齊「噗」一聲噴出了嘴裡的茶:「你就不能別在我喝東西的時候說這種話?!」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不免搖頭,「這眼神還真是——告訴她咱們老大已經名草有主,請她自重一點吧。」
老三:「可惜了這麼一美女,怎麼就不看我一眼呢,否則我立馬從良!」
張齊:「呵,明顯大嫂比她漂亮多了。」
徐莫庭頗受用這句對其「內人」的誇讚,但並不發表什麼,有些東西自己清楚品茗就足矣。
張齊這時朝他笑道:「自從你在那什麼比賽上露了下臉後,可謂名聲噪起,這種麻煩事情也來了,該說幸呢還是不幸?」
徐莫庭只是微勾嘴角:「有人內疚就行了。」
此時正從宿舍里出來的某人連打了兩個噴嚏。
毛毛:「阿喵,有人在想你。」
安寧:「你想我?」
薔薇「切」了聲:「她想也只會是想男人。」
毛毛:「知己就是這樣練成的。」
「……」
三人剛出寢室摟就碰上兩位外國的留學生過來問路,毛毛揮退旁邊兩人,熱情地上前指導,「gothisway,then,gothatway……」五分鐘後對方兩人五官扭曲……薔薇為免越來越多人停下來圍觀,跨步上去說了兩句,拉住阿毛便走,後者一路不服狀:「他們就快明白了你打什麼岔啊。」
走進餐廳薔薇終於失去耐性:「不就是兩個男的嗎。」
毛毛:「答對了!兩男的,帥哥,而且還是外來品種!」
薔薇哼哼唧唧:「那也叫帥?阿喵,你說帥不帥?」
正想事的人無所謂道:「恩,帥。」
毛毛仰天長笑。
「嫂子!」旁邊有人喊來了一句,毛毛和薔薇一同回頭,只有某人目不斜視,直到薔薇拉了下她衣角,安寧回身時便與卡座里的一人目光碰觸,呃,好巧。
張齊已經起身過來,滿臉笑容,口氣熟稔:「你們也來這邊吃飯啊,嫂子,要不要坐一起?」
安寧被這個稱呼弄得著實尷尬,剛想說不用了,可身邊兩人動作上已經不支持,毛毛搶了一個靠窗的位子一屁股坐下,然後朝她猛招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唯一剩下的位子就是徐莫庭旁邊,安寧過去落座後對他笑了笑。
他看她的神情自然,「這麼晚才吃飯?」
「恩,下午有兩個實驗。」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薄開衫,整個人英氣逼人,還帶幾分清冷味。
莫庭察覺到她的觀看,嘴角揚了一下,桌下的手拉住她的,慢慢牽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另一邊的兩男兩女已經做完自我介紹,老三對著薔薇左看右看:「嗨,美女,似乎有些面熟啊。」
張齊笑道:「她就是這屆形象大使的季軍,現在的名聲可比冠軍都要來得大!」
薔薇謙虛:「高處不勝寒啊。」
「……」
老三恍然大悟,「你就是老大罩的那人?」隨即頗有感慨地搖了搖頭:「果然是嫂子娘家那邊的人啊,太護短了!」
薔薇並不介意此,反而相當引以為傲:「咱們家阿喵一向是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
張齊狗腿道:「那是!剛有個普通級別的還想妄圖窺伺老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我是絕對支持嫂子的!」
「行了。」莫庭不緊不慢地阻止,也有點警示意味。
張某人非常機靈地舉手叫來服務員加菜,順便轉移話題:「對了,剛才嫂子在說誰長得帥?」
「……」這人是故意的嗎?不過,身邊的人好像並不在意,安寧覺得自己想多了,「恩……兩名外國的留學生。」
毛毛:「外國人啊,壯士啊,肌肉啊,圓滿啊!」然後對著張齊問道:「你也不差啊,有對象了嗎?」
安寧默默扭頭,薔薇則是隱忍著某種衝動。
張齊:「有了。」
毛毛一聽已是有婦之夫,嘆了口氣,「君生我未生,君有我未有。」
老三笑不可抑,最後說:「怎麼不問問我啊?」
毛毛:「一看就知道沒有么。」
老三:「……小姑娘——」
毛毛:「我看上去很小嗎?」
老三:「好吧,大姑娘——」
毛毛:「我看上去很大嗎?」
老三:「……流氓!」
「……」
毛毛剛要開口,安寧明智阻止:「你們吃完晚飯打算做什麼?」阿毛的流氓三部曲是:「躺床上,脫衣服,腿張開。」她確定毛某人在任何場合都講得出來。
「目前還沒有節目,不過莫庭可能要忙公事,嫂子有什麼建議嗎?」張齊笑問。
沒建議。安寧為難,開了頭就要接下去,苦思冥想出來一個:「要不要去看電影?」
四道聲音同意,只是徐莫庭旁若無人地低聲對她說了句:「他們去吧,你陪我。」
安寧心一跳,但馬上鎮定下來,倒是看周圍人賤賤的眼神,有些無力,最後不知怎麼思維轉到:與其自己尷尬還不如讓別人尷尬,於是微一側身吻了一下某人的嘴角:「好啊。」
「……」
後來張齊對徐莫庭直感慨:「你家那位還真是……爆發力十足啊!」
這邊徐莫庭敲打筆記本電腦的手略一停頓,想到什麼低垂的眼眸微閃爍,口上隨意問道:「昨天的電影怎麼樣?」
張齊苦笑:「我只能說大嫂的朋友太強悍了,只不過我跟老三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只要電影里有兩男的對視超過兩秒鐘她們就尖叫?」
待續(下章節再寫兩人的獨處^_^)
33、
徐莫庭雖在外面呆過一段時間,外國人男歡女愛稀鬆平常,但他的骨子裡對待感情卻是傳統而嚴謹的,也可以說是「從一而終」,他不習慣東張西望,於是認定了一樣東西就不會再去多作改變,在他看來這種秉性沒什麼不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軌跡,他只是習慣確認之後一路走到底。
將鑰匙放在桌面上,抬眸看了一眼抓著門欄的人:「你打算一直站在門口?」
「沒啊。」安寧一笑,將手放背後面慢慢走進來,嗚……死定了!她剛才耍了流氓……會不會被報復啊?安寧到現在都還想不通自己怎麼就熊熊撲過去主動吻了他,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定是腦抽了。
小心踏足,這是安寧第一次進入徐莫庭的住處,相當乾淨整潔,地上鋪著奶白色的地毯,客廳正中間放著一個簡易式活動書架,沙發是淡色系的,配著地毯非常簡約大氣,卧室跟廚房都是開放式,整體寬敞卻並不空曠,一切都恰到好處……果然是一絲不苟的人嗎?
回過神來時,看見站在床邊的人正在脫去那件黑色開衫,安寧從瞠目結舌到沉湎酒色,呃,身材真好,皮膚也好……不對不對……「你、你脫衣服做什麼?」
對方只皺了下眉頭,「我不喜歡身上有油煙味。」說完已經拿出床沿的一件白襯衫套上。
垂淚,她不CJ(純潔)……
誰知那邊的人卻輕聲一笑:「你想我做什麼?」
「沒……」這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莫庭看著她,某人立即抖擻精神開腔:「你辦公吧,我在旁邊看書,不會打擾你的。」
徐莫庭確實沒再搭理她,開了手提做正事了。
時針一秒一秒過去,兩人的空間里,有種獨特的靜謐。
安寧先前在書架上隨手拿了一本《國際政治》翻看,剛開始看得挺認真,過了大概一刻鐘,覺得手上的這本書有些無趣,於是無所事事在暗光中觀察他……徐莫庭在燈下的剪影煞是好看,拿筆寫字的樣子也是獨樹一幟明快有型。
安寧有些出神,拿起旁邊的一支筆在廢紙上塗畫……
「你動什麼?」他側過頭來。
「……我沒動啊。」
徐莫庭莞爾,眼瞼半掩,遮住一抹微芒:「那你在看什麼?」
「……我沒看啊。」嚴謹地低頭翻了一頁《國際政治》。
安寧感覺原本安靜的空間里湧起一股流動的念力,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徐莫庭已經走到她面前,某人不由微愣,而他伸手過來……散開了她的髮絲。
安寧強制鎮定扯出一抹笑容:「公事做完了嗎?」
莫庭只是看著她,手慢慢下滑,經過眼角,臉頰……當唇在下一秒印上她的嘴唇,莫庭感覺到她輕顫了一下。
他微斂眉,反覆告誡自己,要慢慢來,在這個環節上出不得錯,清楚對方不習慣太急切的感情,所以態度上一直有所保留,可他發現如今連不動聲色都有些難度了,尤其她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安寧,要不要吻我?」他抬起頭,聲音帶著勸誘。
室內一片寂靜,安寧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而徐莫庭這一邊,握在手心中的髮帶有些緊。
安寧心一橫,當時想的是:每次被強-吻很吃虧啊,而且……好吧,她的確又被色-誘了,一想通就伸手攬緊他脖子,直接將嘴唇貼了上去,因為起身起得太突然,腳下趔趄,結果就將他撲倒在了沙發上……儼然一副色-欲熏心?安寧面部燒紅,而躺在下方的人一副任君欺壓的模樣。
剛要狼狽退開,可又想:反正都這樣了,乾脆來一個一不做二不休(怎麼想過去的?)……
回憶起他吻她時的步驟,於是伸舌頭舔了舔他微抿的嘴,身下人漆黑的眼睛望著她,手不著痕扶住她的腰,輕啟唇,任由她深一步的侵犯……
……潮潤溫熱的氣息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心悸……
直至突然的開門聲驚擾了沙發上的兩人,正行不義之事的人暈乎地抬起頭,下一刻差點摔下沙發,幸而徐莫庭敏捷地將她摟抱住,莫庭看到來人也是稍有訝異,隨即平靜自若地叫了一聲。
媽?伯母……某人的驚愕難以平復……她剛剛是不是很饑渴地在侵犯她的兒子啊?
安寧埋在徐莫庭的頸項想就地悶死算了,而莫庭也沒有放開她的意思,轉頭問母親:「您怎麼來了?」
徐女士已經收拾了表情,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只笑道:「給你送點吃的過來。有朋友在?」
安寧沉吟,就算再丟臉還是要禮貌打招呼啊……正想推開身邊的人,結果對方不配合,依然抱著她,安寧疑惑地抬頭,發現他也在看她,眼睛裡面透露出一些色彩,直接坦然熾熱。想當然地某人臉紅了,而對方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然後若無其事鬆開手,起身過去接了徐女士手上的一袋食物拿進廚房:「您一個人過來的?」
「恩。」女士笑著跟進來,安寧已經站起來輕喚了聲「阿姨好」。什麼叫「等會你可以繼續……」啊?
「你好。」徐媽媽此時才明目張胆地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本不想嚇壞人家,可忍不住問:「小姑娘跟莫庭是同學?」
「恩……」
「媽,茶還是純凈水?」
「我坐坐就走你別忙了,倒是怎麼不給小姑娘倒一杯?」徐女士見安寧面前的茶几上空空如也。
安寧瞄了一眼先前徐莫庭遞給她的茶杯(御用的),唔,被坑了?「恩……阿姨,我不渴,沒關係。」
徐女士見她說話輕柔帶怯,不免寬慰道:「不用緊張,跟阿姨聊天就當是在家裡跟媽媽聊天一樣。」
安寧點頭,其實她是真沒緊張,就是……尷尬啊。
徐女士對獨生子的私人生活並不會多加干涉,一向持樂觀態度,只是兒子交上女朋友,多少感覺這不算小事,以前在國外就是獨來獨往,她還勸說過如果有喜歡的女同學可以嘗試著交往,結果他總說目前沒這項打算,書一年一年讀過去,當媽的是真有點擔心自己這清高的兒子最終來一個「不婚」,多少擔憂……
忍不住又對面前的姑娘仔細一番打量,長得確實舒心,他們這一輩人最相信看面相,鵝蛋臉,人中清晰,山根略淺,眼神清透,是最適合宜家宜居的,倒沒想到自己兒子喜歡這種溫婉型。
「你叫什麼名字?」
安寧有問必答,報上姓名。
徐女士念了一遍,疑惑道:「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安寧承認自己的名字比較大眾化。
徐莫庭這時靜靜說:「她的名字比較大眾化。」
「……」不用這麼直白吧?
徐媽媽也笑了:「什麼時候過去阿姨家裡吃個便飯?」
安寧求助地看向靠在洗手台邊就不過來了的某人,對方接受到她的目光,幫忙答曰:「下個周末吧,她這段時間比較忙。」
「……」
徐女士頗感安慰:「你爸爸這段時間也是忙進忙出的,兒子帶女朋友回家估計可以讓他清閑上一天。」
安寧:「……」高幹家都是這樣「一意孤行」的嗎?
離開時徐媽媽輕攏了攏她的長髮笑著說:「六七歲之後還是頭一回見莫庭這麼粘人。」
粘人?
於是安寧望著翻著手邊的資料跟同事打電話的某人……阿姨,您一定是搞錯了。
過九點的時候徐莫庭開車送她回學校,在經過一家餐廳時轉頭問她:「要吃宵夜嗎?」
而車已經停穩在停車道上,安寧:「……」
她今天一直有點無言以對,實在是之前被刺激到了,仔細想來雖然是她佔優勢,但好像又是被誘惑地去占的優勢……最後還在那種情況下見了家長,雖然表面風平浪靜,恩……事實好像也是風平浪靜?
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被坑了……
兩人推門進去時,就碰到一位顧客在跟櫃檯處爭執,安寧後來定睛一看才發現面熟,之所以會難得的一眼認出來,只因前不久臉上的傷疤便是拜這號人物所賜。
安寧從她背後經過時她剛巧退後過來,徐莫庭反應及時,將粗心的某人先一步拉回身邊。
轉過來的女生被面前的人嚇了一跳,不由狠瞪了安寧一眼,隨即像是認出了她是誰,剛皺了眉便又見站著她旁邊的人,不知怎麼一怔,最後只啐出一句:「要死了,真倒霉!」罵罵咧咧跨出了餐廳。
安寧不解:「見到我很倒霉嗎?」
徐莫庭一笑,走到位子上坐下的時候問了一句,「認識的?」
安寧想了想,她其實並不擅長複述社會類事件,於是只說有過一面之緣。
莫庭也沒興趣對此多問,示意服務員,點了兩份涼綠豆湯。
「晚上少吃一點。」
安寧看他,最後扭頭看窗外的夜景,沒錯,是她想來吃宵夜的……
「不過你應該多吃一點。」
安寧扭回頭。
對面高俊的某人挺認真地說道:「下次你要吻我的時候可以再有力一些。」
……這就是所謂的真正的耍流氓嗎?安寧突然頓悟過來……她才是一直在被他耍流氓……吧?
這天某人飽飽地回到宿舍,薔薇等人已經看完電影回來,嘴上一直在說著:「現在的男人好純情啊。」
「……」
34、
「阿喵,妹夫什麼時候請我們吃飯啊?」薔薇。
「是啊,都快到年底了,地主家都沒有餘糧了。」毛毛。
「如果說是地主——徐莫庭不正是么。」朝陽。
「……」安寧。
一天的最終落幕。
隔日一早安寧換上正裝趕車上班,當時已經晚點所以沒有前往地鐵站,而是到前門的公車站打的,高教園區里X大附近一共有三所學校,這個站牌通常等的人最多,基本上坐公車跟擠沙丁魚罐頭一般,而這個時間點連打的都困難。
正沉吟間聽到身後有人在說什麼「就是她嗎」之類的,安寧剛開始沒在意,如果沒有那句「她真的是江旭的XXX」某人肯定自始至終目不斜視,嘈雜聲中聽到某個略微熟悉的名字,讓她稍稍留意了一下,隨後就是「也不怎麼樣嗎」或者「XX又高又瘦明顯比她好看么」等等。
安寧回頭過去,眼神安靜,神情淡然,莫名的有股不可侵犯的感覺,讓說的人斷斷續續消了音……而她心中想的是:……她被多少人關注了?
一道「哈嘍」在這時不期然地響起,「大嫂你也趕早吶?」老三已經走到她身旁:「要去單位?」
「恩。」
「今天天氣不錯。」老三跟她扯了幾句,最後笑問:「要不要幫您恐嚇一下?」暗示性地瞥了眼後方。
安寧笑嘆,原來他剛才一直站在人群里。「謝謝,但是恐嚇會被處分的。」
老三不禁唏噓,想到什麼忽然靠過來說:「大嫂,江旭跟老大比差遠了。」
「……」有什麼深意嗎?
「喂,李安寧。」
安寧不疾不徐地轉頭,剛才交頭接耳中的一名女生站出來。安寧並不喜歡成為眾人的聚焦點,於是態度稍顯冷漠。
「我想跟你談談。」女生:「我欣賞江旭,我要他,我奉勸你最好退出。」
「噢。」絕對的配合。
但對方顯然當她是在敷衍,「你根本不了解他。」
「恩,不了解。」
女生的眼睛眯成一條線:「李安寧,你沒有權利綁著他。」
安寧撫額,最終認真開口:「我對他沒有興趣,我看你是完全找錯對象了。」
「你說傅薔薇?呵。」
這聲「呵」讓安寧微皺了下眉頭,語重心長道:「同學,耶穌說,你們得不著,是因為你們不求。你們求也得不著,是因為你們妄求。」
「……」
「噗!」接二連三的有人笑出來。一直想要出手,卻顯然不用幫忙的老三也已經笑開了。
當天老三在車上給徐莫庭發簡訊:「大嫂太酷了!」
而當天安寧上班遲到了。
中午收到徐莫庭簡訊:「今天起晚了?」
「……恩。」隨即一凜,他早晨不會也在人群中吧?
「我下午在學校有場友誼賽,你要有時間可以過來看一下。」
「噢。」
兩分鐘後徐莫庭發過來:「你可以再敷衍一點。」
「……」終於目睹到了老大的本性嗎?安寧剎那悲喜交加!
說來也巧,這天下班回到學校,經過體育館時見到入口站滿了人,有點納悶。有人回頭髮現老同學,慷慨激昂的D君向她跑過來,「阿喵,你男朋友在裡面打球噢,超帥!」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D君拉了進去。
館內熱火朝天,觀者雲集,而她第一眼便發現了徐莫庭……不能怪她,只是某人太過眾矢之的,球場上的徐莫庭像是換了一個人,紅白相交的運動衫下有種形於外的不羈,舉手投足間的威懾力不由人反駁。
比賽已臨近尾聲,鼓掌,吶喊、助威聲不絕於耳,徐莫庭傳出球的時候不由停了一下,朝體育館門口望來一眼,眼神交錯的一瞬間,安寧莫名的一陣緊張,一種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似曾相識的場景,記得以前有一回經過食堂後面的籃球場,也看到過他打球,然後他停下來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某人下意識又左右看了看,恩,美女。
場上接回球的徐莫庭已經突破重圍將球帶入禁區,正當對手以為他會投球時,一個巧妙的轉手將球傳給了後方已經退居三分線的隊友,張齊躍起,完美的空心球,三分,精彩的結束!
吶喊聲震耳欲聾,不得不承認,被勝利光環籠罩的徐莫庭更加耀眼奪目,優美流暢的背脊,飄逸潮潤的黑髮……而當他慢慢朝這邊走來時,安寧覺得,剛平定下的情緒又莫名波動起來了。
「你在東張西望什麼?」在萬眾矚目下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
「……」就知道是被說教的……
「來多久了?」
「剛剛。」安寧盡量平淡地開口,雖然內心些微窘迫。
另一邊,裁判員已經招呼大家集合,徐莫庭清楚現在自己的狀態有些松怠,擔心再站她面前情緒稍一放任,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於是跟她說了一句,「等我一會。」便轉身回歸隊伍。
剛徐莫庭過來自動退居二線的D君此刻又湊上來,伸手攬住安寧的肩膀,口中念念有詞:「沾點光沾點光。」
「……」
莫庭走到席位邊拿起水瓶喝了幾口,裁判員已經正式宣判比賽結果,77比68外交系勝,場內又是一片激昂,彩帶齊飛,一名穿著裙裝的女生走到外系的隊伍里,對徐莫庭笑道:「去哪慶祝?」
莫庭將手上的護腕脫下,口中只淡淡道:「你們去吧,我不餓。」
她也不介意,「張齊,你是隊長,說句話吧。」
「團支書大姐,徐莫庭明顯有事么,您就別折騰了。」
「是啊是啊!」隊友們附和,贏了球的心情都有些high,而徐莫庭已經拿起拎包,拍了下張齊的肩便朝門口走去,當站在安寧面前時徐老大說道:「走吧,我餓了。」——
分割線——
安寧在等徐莫庭完澡……
他的寢室是第二次來,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安寧思考著一個問題:如果薔薇來此一游會不會去掀校長的桌子?物理系的宿舍連單獨的床位都沒有安置,上下鋪,薔薇是上鋪,一度摔下來打過石膏……恩,會掀。
當徐莫庭身穿浴袍從浴房出來時,就見某人處在認真沉思的狀態里,他停下腳步,然後退後,姿態閑雅地靠在牆邊,看著她。
除了稍顯清瘦了的臉,她似乎高了一些,曾經安靜的輪廓變得溫和透徹,執著憂慮的眼睛已經坦然……慢慢清晰的美麗,像一隻蛻變中的蝶,讓觀賞者不知不覺沉入下去。
一見鍾情?好像已經說明不了。
一些感應安寧回過頭來,她算是處驚不變型:「嗨。」
莫庭已經站直身子繞過她,走到衣櫃前穿衣服,開著的柜子門半掩挺拔的身影,安寧看窗外……
「……恭喜你贏球了。」
徐莫庭穿戴整齊走到飲水機邊倒了水喝。「謝謝。」
安靜,安靜……「呃,你身材很好。」
「咳。」真正一向處事不驚的人被嗆到了。
安寧意識到什麼,臉上泛紅:「我……我開玩笑的——」開始語無倫次。
莫庭微眯眸:「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不怎麼樣?」
不是!安寧搖頭:「比、比GV里的還要好,真的。」
「……」萬籟無聲。
安寧頓悟過來之後……還是讓她死了吧!!
徐莫庭看著埋進沙發里的人,不禁失笑,語氣輕描淡寫:「走吧。」
「……去哪裡?」氣若遊絲。
莫庭已經過來將她拉起,「你不是餓了么?」
安寧抬起頭,徐莫庭對上她坦率卻略顯迷濛的眼眸,只感覺心口一緊,最終問道:「安寧……要不要吻我?」
「嗯?」對方親昵的提問和貼近都使她有些神思恍惚。
時間彷彿又倒回到某一個空間,溫熱的體溫,清新的帶著貪念的味道,她一直懵懵懂懂的,可他卻是那麼想……想撕裂她吞入腹中,盡歸自己所有。掩埋的一些東西一旦被挑起,就有點想入非非了,但,顯然還不是時候,低頭間徐莫庭已經恢復平淡的表情。
「你在什麼單位實習?」
「……龍泰。」
沉默了片刻,徐莫庭說:「搬去我那住吧。」
這回是真嚇得不輕,安寧站起來的時候險些撞到徐老大優美的下巴:「你開玩笑的吧?」
「龍泰離我的住處只有十分鐘路程。」
這算是循循善誘嗎?
「我喜歡住寢室。」嚴謹地回答,聲音卻緊張得乾巴巴。
徐莫庭看著她,不禁笑出來,最後越笑越過分,安寧火大……不過,第一次看他開懷的大笑,竟然覺得瀟洒不凡,神採風揚……
心裡的某根弦被輕巧地撥動,而徐莫庭已經站起來,上前一步,乾脆地在她嘴角一吻:「也好。」
「……」
被耍了?
其實他剛剛只是嚇嚇她吧?!
當天4號樓二樓的走廊上,一個秀氣的零錢包正中某道英挺背影。
來往行人霎時停下腳步行注目禮。
隔天外交系的大樓里傳出眾多流言,其中被眾女生鄙視,最沒有可信度的一條是:「外交系老大被其夫人虐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