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作為有名師兄江旭中意的「幸運兒」亦或形象大使比賽之後跟外交系老大也有牽扯的人物,李安寧現在所到之處均能引來不少非議,然則一米六五的身高再加上無意識狀態下呈現出來的「高傲」姿態,令觀眾們只敢嘀咕不敢明講。
說回江旭一事,要追溯到三周之前,他與同伴友人喝酒,當時江旭心情不怎麼好,一瓶紅干下肚,酒後吐真言說自己中意物理系一女生,隔天此事就被當日同去陪酒的某一人傳出,以致江迷撕心裂肺,少不了一輪追查,最終落實到物理系一名姓傅的人身上,一些膽大的女生就直接上門過來挑釁了,而傅某人也不否認:「是我,怎麼著?」
然而一些精明人士從蛛絲馬跡出發,順藤摸瓜發現其實另有其人,這其人便是傅薔薇的疑似室友,因為據說江師兄曾經「主動」找過她數次。
當時徐莫庭在寢室里聽到這消息,只冷哼了一聲。
最無辜就是李安寧了,什麼都沒做就成了緋聞女主角。而最近還有一條說是她虐待外交系老大……安寧欲哭無淚,江旭的事情可以不在意,可是,可是她什麼時候虐待徐莫庭了?
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導致數天上班遲到,狀態不佳。這日剛踏進辦公室,主任就過來頒布消息:「今天院里有人下來視察,本市市長也在其中,我們這些基層員工務必做好本職工作,隨時以最佳狀態恭候。」
佳佳舉手:「我們化驗科也要列席嗎?」
「不一定,但如果他們過來我們至少要做到不出紕漏,提前準備總不會錯。」主任說完走到李安寧面前道:「等會你去上面幫一下忙,今天老闆那邊人手可能不夠,楚喬說你辦事不錯。」
「噢。」
正與主任做細節溝通,佳佳一臉期待地站到她旁邊,直到結束安寧轉身詢問,她才略顯激動地道出乾坤:「安寧,你上次去陪老闆吃過飯是吧?有沒有遇到一位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皺眉間還帶著一股冷傲的男人啊?」
「沒有。」
「……」
同事甲大姐:「那有沒有一個大概三十來歲,四十歲不到,成熟穩重,資金雄厚,戴無框眼鏡,手錶是勞力士的一款限量版,聽人說話時總是微微偏頭……」
安寧忽然有一種奇異的預感,不會是……
「他姓周。」
安寧:「……」主任,我能不能收回那個『噢』啊?
中午的時候賀老闆的直隸秘書一通內線電話下來。正整理資料的安寧靜默片刻,最終背一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出門了。
主任在她臨走前提醒道:「安寧啊,都是政府官員,小心伺候著。」
喳。
剛到十五樓,正準備去秘書處報到,結果是楚喬先看見她。「安寧!」
安寧回過頭來叫了聲楚經理。
「又麻煩你上來幫忙。」
安寧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她心理已經調試完,既然躲不過也就顧不得了。
楚喬也不拐彎抹角:「其實是上頭點名讓你過來的,安寧,原來你認識周錦程?」
「恩……我要做什麼嗎?」
楚喬一笑,也不介意她轉移話題,說明接下來的事項:「等會要麻煩你跟阿蘭泡茶進去,如果他們問到公司的事情你知道的都可以說明。噢,還有,一會兒你陪我跟他們去各部門轉一圈,介紹由我來,你只要跟著就成了。」
安寧點頭,阿蘭過來朝她笑笑,順便把手上的一次性茶杯分給她一半,「裡面有一位是我的夢中情人。」
安寧表示理解。
推門進去的時候,原本泰然的李安寧,在看到站在窗邊的人時差點腳下一滑。
阿蘭抬頭看她一眼:「怎麼了?」
「沒事。」盡量平穩地端著盤裡的西湖龍井,舉步行進,賀天蓮接過她的茶杯時笑道:「辛苦你了。」
安寧也一笑,剛要往左繞,結果大老闆說:「去跟你舅舅打聲招呼吧。」
「……」
「錦程來的時候還在說呢,這邊有一位親戚在。」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員聲音宏亮:「原來是外甥女啊?」
周錦程坐在一邊的席位上,呈現出來的是應有的身分和立場:「算是。她是李啟山的女兒。」
這一句話讓不少人停下了動作,安寧皺眉看著周錦程,最後過去將茶杯輕放在他的桌面上。「請用茶。」
「在這邊做得習慣嗎?」
「……恩。」
周錦程似乎也只是隨口問問,朝她微點頭,喝著茶跟旁邊的人作交流了。
然後安寧每送出一杯茶,都會得來幾句,「姑娘,你父親在本市任職時對我可是恩惠有加啊。」「以後來伯伯家吃飯。」等等……
再往右走就到窗邊了……原路返回嗎?恩,用長遠的眼光看,不可行。
佳佳你應該說清楚么,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皺眉間還帶著一股冷傲的男人……這形容也太籠統了。
安寧踟躕地走過去,將盤上最後一杯綠茶遞出。
「謝謝。」他道。
安寧擺手:「呃,不敢當。」
站立在旁邊不遠的兩人側來一眼,其中一名年長的笑出來:「莫庭,不要對人太冷淡了,人家小姑娘見你都緊張了。」
安寧:「……」
徐莫庭雙手轉捏著手上的紙杯,他的姿態一向偏傲慢,不想搭理的人事物,他都如同是一個局外人,只站在外面看著事態發展。這會兒倒是笑了,平易近人,「你緊張了?」
「……」有過多次類似經驗的人可以肯定他是在作弄她——下意識就瞪他一眼,明智地轉身走開。
莫庭的目光輕微一閃,低頭間的一抹淺笑再真實不過。他發現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就被安撫了……抬手輕撫眉心,雖然不願承認,但好像確實是被吃死了。
抿了一口手上的茶,他從來不喜歡紙杯,也不喜歡綠茶。
發現前方的注視,抬頭對上周錦程若有所思的眼神,莫庭微頷首。
安寧走出來時,一直聽他們說話的阿蘭就表現得有些興奮過頭:「安寧,你站他面前不緊張嗎?」
某人不由咳了一聲,「你看中的是徐莫庭?」
「他姓徐?」
安寧:「恩……我猜的。」
阿蘭已經狐疑地盯住她:「我差點忘了,安寧小朋友你貌似也是太子黨啊,說,是不是跟他家世交來著?」
「我——」我媽媽只是一名語文老師。
不容拒絕地打斷可能有的借口:「李安寧,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來公司,是誰帶你參觀的,是誰領你去食堂吃飯的?是誰——」
安寧投降。「如果只是介紹認識……我試試。」這算是賣「友」求榮嗎?
阿蘭感激涕零,而後又著魔似的低語:「他真是令人驚嘆是不是?跟我們年紀一樣怎麼就這麼——這麼難以形容呢!」
安寧猶豫著開口:「阿蘭,我比你小一歲。」
「……」阿蘭:「我永遠十八!」
「……好吧。」
兩姑娘的無聊八卦沒聊多久,楚喬就過來叫安寧「遊街」去了。
賀天蓮跟幾位領導在前面談笑風生,一幫人跟著走馬觀花地過場,安寧走得最慢,到技術部時周錦程等著她上來跟他一道並排走。
安寧原本想裝得若無其事一些,結果對方第一句話是:「我下周回G市,你跟我回去一趟吧。」他說的是陳述句。
安寧心裡一疙瘩,口上只道:「下星期我可能會很忙。」
「我跟你老闆打過招呼了。」
腳步不由停頓下來,心裡微微不平和,沉靜地略低下頭,「我不想過去。」多年來又一次任性說話,一直以為自己能夠應付各類突發事件,可顯然高估自己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那你想什麼時候過去?」周錦程退一步。
我哪裡都不想去。安寧正要開口,身邊有人輕攬住了她的腰,清淡的語調是熟稔的。「她哪裡都不會去。」
空氣被奇異的氣氛籠罩著。周錦程看著她,安寧垂下眼瞼,即使到現在,她還是有點害怕他的為人處事。
「抱歉,失陪一下。」徐莫庭帶她出去的時候,安寧臉上有些躁熱,她為自己的軟弱感覺慚愧,可有的時候會突然想要依靠一個人,因為此人可以信賴。
「莫庭,你真好。」她低低開口。感覺身邊的人腳下一滯,進到會議室時,安寧剛要說先坐一下,就被人托住後腦勺壓在門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住了,舌尖在第一時間攻城掠地,急切地糾纏,引導她回吻,讓她的唇舌沾染上自己的津液……當激吻變成細碎的輕舔,安寧覺得整個胸腔都被抽空了,潤濕渙散的雙眼對著面前的人,徐莫庭垂眸,阻隔某種青春的誘惑。
安寧平復心慌意亂,尷尬極了,這裡是她的公司,隨時會有人進來的會議室……忍不住又瞪了某人一眼。莫庭難掩胸口的輕微悸動,不過開口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一起吃晚飯?」
安寧現在腦子還被他弄得混混沌沌的,不知怎麼就說到:「我室友問你什麼時候請她們吃喜宴?」
一絲驚詫從徐莫庭的眸光閃過,隨即斂下,微微一笑:「那就今天吧,夫人。」
「……」
就在這時,有人敲了下門,「安寧,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是佳佳。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說詞,安寧呻吟著埋進徐莫庭胸口,丟臉丟大了!
這天周錦程離開時,對她說了句,「我會找你再談。」
安寧對人一向絕情不起來,但最終還是說道:「如果想回去我會自己回的。」
發動車子時周錦程攏起了眉心,看著後視鏡中慢慢走向她的清俊男子,如果是徐莫庭,那就難辦了……
……
36、
安寧很想將喜宴這詞收入腹中,當沒說過。或者說等下一次,至少等他忘了這詞。於是不擅長撒謊的人吞吐地開口:「我手機沒電了——」
「用我的吧。」灰色的機子已經遞過來。
安寧踟躕著接過,扭頭看了一眼車窗外閃過的街景,低頭撥號碼。
對方很快接通,「請問你是?」熟悉又陌生的柔軟音調。
不由輕嘆一聲,「是我。」
對面的人停了停,隨即恢復正常嗓門:「還以為是帥哥啊啊!阿喵你幹嗎啦,好端端的換號碼打?」
我也不想啊,「毛毛,要不要出來吃飯?」
「你請客?!」
「呃,徐莫庭請客。」
對面一片嘶叫聲,良久之後是薔薇接手:「阿喵,我們強烈要求去妹夫家裡吃飯!」
「……」安寧回過頭去詢問當事人,當時抱持著徐莫庭畢竟是「難說話」的最後一絲僥倖心理,然而事實總是出乎她設想。
「可以。」這麼容易。
安寧報上地址,掛斷電話後想到一個現實問題:「你那裡吃的夠嗎?」實在不是她多慮,毛毛她們吃東西堪比蝗蟲過境。
徐莫庭打著方向盤,「不夠,所以要先去趟超市。」
跟徐莫庭逛超市會是怎樣一種場景?安寧望著旁邊推著推車的清俊側影,說實話,他的相貌身材都算出眾,即便普通的休閑裝都能穿出一些特別的味道,徐莫庭也許低調,但並不表示他的出色不會受人注意,已經有不少人擦身而過時向他們投來視線。
「能吃海鮮嗎?」走到冰櫃區時,他突然靠近在她耳邊輕聲問。
「……恩。」
莫庭俯身挑了幾份冷凍食材,安寧忽然想到薔薇無酒不歡,於是拉了拉身邊人的衣袖:「莫庭,我可不可以買酒啊?」
這句話出來兩人倒是都停了一下,這麼自然而然的對話,猶如多年的情侶,安寧馬上咳嗽一聲轉身走開:「我去拿酒,你等一下。」
徐莫庭直起身看著跑開的人,嘴唇淡淡勾起一縷淺笑。
安寧剛轉進過道里,就被一人輕拍了下肩膀。
「李安寧,又見面了。」
側過身來,面前高大的男生正對著她嘿嘿笑著,安寧有些驚訝:「副班長?」
「難得這麼快就認出我啊。」對方莞然。「逛超市呢?」
「恩。」
副班長似乎有跟她聊天的興緻——安寧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明她趕時間。
「副班長,你不是在日本留學嗎?」怎麼會在這裡的?
「回來了!我只是交換生,去外面一年而已。」說著聯想到什麼,「徐莫庭不是也一樣。」
聽到這一句,安寧疑惑:「什麼一樣?」
「哎?你不知道嗎?他學校在美國,來這邊交流一年,今年底差不多也應該要回去了——」
短短的幾秒鐘,安寧的心情慢慢慢慢沉澱下去。
一向看慣李安寧的淡然從容,突然見到她面上的憂鬱有點不太能適應,意識到她可能跟徐莫庭之間的關係,副班長尷尬:「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
「沒。」安寧搖頭,倒是提出一個疑惑,「呃,副班長,這種情況應該是跟你的剛好相反吧?」問完非常不好意思,因為對方的臉色極差,連忙補救:「其實也可以說是異曲同工的!」
「謝謝你的安慰。」某人輕嘆。
直到副班長離開,安寧在酒架前徘徊了半分鐘才走回冷櫃區,莫庭正靠在車邊等她。
在安寧平和地對上他的目光時,對方遞出一抹淡笑,並沒有催促的意思,「選好了?」
安寧「恩」了聲,過去將手上的東西放入推車內。
「怎麼了?」徐莫庭一向是直覺精銳的人。
安寧被他問得拉回心神,微微搖頭:「沒,沒什麼,遇到了一個認識的人。」
「噢?」表面風平浪靜,走了兩步不動聲色問道:「我認識嗎?」
畢竟不擅長撒謊,「是高中里的副班長。」
莫庭這次沒再追問下去,也可以說是克制,可能是隔著那許多關係的緣故,讓他藏起了一些陰暗面,每一個舉動都精打細算。
駕車到達公寓時毛毛她們已經在樓下候著了,一見安寧就上來一通亂抱,作多年不見狀,回頭喊妹夫都喊得熟門熟路。
在電梯里的時候毛毛嘴裡一直嘀嘀咕咕著:「竟然能進到徐莫庭的家裡,竟然能進到徐莫庭的家裡……」
安寧偷偷挪開一步,手臂不小心碰到徐莫庭的,又下意識退開一步。她沒有發現對方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薔薇諂笑:「不好意思啊妹夫,來這邊打擾你——們。」
「沒事。」對方很好說話。
朝陽:「我們家阿喵以後就拜託您了。」
「應該的。」
安寧:「……」
進到公寓時毛毛東摸摸西碰碰,又是一陣咕噥:「高檔,真高檔,咱們家阿喵發達了啊。」
「……」依然是某人。
徐莫庭脫了外套,「稍等二十分鐘,你們自便。」
三人:「等多久都沒關係!」
很難想像徐莫庭這樣的人能進得廚房,而且並不覺得突兀,卷著袖子,黑色的圍裙綁在腰際,閑雅的站姿,動作嫻熟。
坐在沙發上的薔薇靠到安寧耳邊低語:「你家男人真的是無所不能啊!」
朝陽:「風華絕代。」
毛毛捂嘴一笑:「不知道床上功夫如何?」
「……」
當天三人小組吃完飯在九點之前走人,十分識趣,安寧剛要跟著走,徐莫庭卻拉住了她,「我有事同你說。」
也不指望已經奔進電梯里的人。面對對方略顯沉靜的表情,安寧不覺想說點什麼,以掩飾自己的一些心慌。
「今天的晚餐……謝謝你。」
徐莫庭的眼中有著明顯的探究,像是要在她的臉上發掘一些真實的東西,下一刻,他伸手撫觸了一下她的側臉,雖然只停留了一會便放開。
「安寧,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這句話不是他第一次說,這次卻有些暗含深意。
她的心臟漏跳一拍,但沒有吭聲。
可能,再過幾個月,他們便已經分手。她有自己的簡單生活,本不想牽扯太多情感,可驀然回頭,發現這個人已經走進了自己的生命,現在要怎麼辦呢?
安寧覺得難過,之前從超市回來的一路上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平時大而化之慣了,但今天的這一情緒卻有些不知如何排解。看著面前的人,突然就有點委屈,最終將手探了出去扯住他的衣服,將嘴唇貼上他的。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願意,安寧一鼓作氣地追索。
室內的光打在他的面頰上,讓原本英俊的輪廓看起來細膩柔情,平日里精明的黑眸也更加深不見底。徐莫庭垂眼,已經伸手將門關上。掌心攬住優美的腰身,那力度似有鼓勵之意。
男人的貪念有時不是意志能夠控制的,更何況當撩撥的人是自己心念的對象時,淪陷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的手指慢慢纏繞進她的長髮,像是牽制她,又好像讓她牽制自己。
電話鈴聲這時候響起,驚醒了兩個意識朦朧的當事人。安寧驚覺到自己的行為,自己都嚇了自己一跳,猛地倒退一步,難為情是一定的,臉上潮紅,心虛到不行:「對、對不起。」
鈴聲在響了五、六下後歸於安靜,而對面的人也一直毫無聲響,安寧抬起頭,她的身影清晰地倒影在他的眼中,這雙熾烈的眼睛此時蒙著一層迷離的霧靄,像是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莫庭將呆愣的人慢慢圈進懷中,兩人的身體貼合,填充了彼此之間的空隙。
他靠在她耳畔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呻吟:「安寧,你是在引誘我嗎?」
就這樣停頓了幾秒,直到徐莫庭嘆了一聲:「我送你回去吧。」有時候他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可能是為了避免再有親密舉動,接下來徐莫庭的動作堪稱合理有據,對視間還有一些溫潤的餘韻,卻誰都不敢大力觸動某根弦。
車子的窗戶一直開著,風灌進來,沿途的路燈和婆娑的樹影一一掠過,都讓人感覺有些過分平靜。
回到寢室時安寧就被眾人圍住了。
薔薇:「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毛毛:「有沒有怎麼樣?他有沒有抱你,吻你,摸你?」
朝陽臉上一抽:「阿毛,為什麼我聽你講——anything,都會覺得噁心呢?」
安寧坐到位子上,額頭抵著桌面,無聲地喟嘆,沒有反應。
這姿態倒是讓其餘三人有點摸不著頭緒了,好歹暴句冷幽默也可以啊。
毛毛小心問道:「阿喵,你終於也欲求不滿了么?」
隔了好一會,安寧才重新抬頭,眉心微皺。
出現了!薔薇在心中吶喊,所有被阿喵同學當面用這種千年難得不帶人氣的冷酷眼神射到的人,依照個人承受能力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心理創傷——據說會讓人產生一種被人無情地從五十樓頂一腳踹下去的錯覺。
薔薇壯著膽子問:「阿喵,你跟妹夫之間——不會發生了什麼吧?」這麼快!不愧是大人物啊!
朝陽拍案而起:「莫非他霸王硬上弓了?!」
毛毛:「是不是我們今天吃太多了?地主家也沒餘糧了。」
安寧無力與她們抬杠,起身拿了換洗的衣物進浴室。
「我洗澡了。」
片刻之後朝陽開口:「你們有沒有覺得阿喵在妖魔化啊?」
「……」兩隻顫抖的土撥鼠。
……
37、
表姐:我這有一師姐,比我大兩歲,博士生,剛結婚。我想說的是,我跟她的聊天讓我倍受……感觸。具體對話如下:
【表姐愛表妹:哇,這麼早就結婚了,好幸福啊。(她老公如同……就是八戒樣,不對,八戒尚且比他多幾分仙氣!)
博士博士我最美:快點結婚吧,我結一次婚賺了20萬!你結婚應該也能賺到幾萬的。
表姐愛表妹抽搐倒下。】
表姐:我就琢磨不明白了,呵,20萬,接著她說就等著生孩子了,生完孩子等著養大他or她,她越說我越崩潰,原來思想真的可以差那麼遠。
安寧: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表姐一愣:怎麼,今天心情不好啊?
安寧:沒有。
表姐:跟你講一個笑話,「寫下你最深愛的一個人傷你最深的話——某男答曰:你進去啦?」
安寧:……姐,爸爸讓我去G市工作。
表姐:沒幽默感!不想去就別去么。
安寧低嘆一聲:站著說話不腰疼。
表姐半響回復:安寧,你好邪惡噢~站著做-愛不腰疼!
安寧想,她的確是有點跟上不表姐的幽默了。將手機放進衣兜里,瞄了眼此時站在實驗室外的人。
傅薔薇正貼著窗口:「教室里的人啊,不要為我的靜站而悲傷,如果我在裡面,你們一個也靜不了。」
上面的教授已經滿臉黑線,隱忍再三。
朝陽慶幸:「幸虧跟她不是同一寢室的。」
毛毛疑惑:「有差別嗎?」
安寧又嘆了一口氣,舉手道:「老師,我需要傅同學的配合。」
教授回頭見是她,權衡利弊之後,朝外頭喊了聲:「傅薔薇,進來吧,以後上課注意點!」
薔薇進門一路握手過來,「謝謝,謝謝謝謝!」教授臉上紅白交加。
「你幹嗎老是針對他啊?」朝陽等她過來不免問。
薔薇說:「生活太無聊么。」
朝陽:「我看你是太無聊了。別研二再當課啊,否則我都要替你丟臉了。」
薔薇:「有阿喵在么。」
安寧:「這學期我做項目,免考兩門。」
薔薇一愣,立即趨步上前,「老師,您渴不渴?我給您泡杯茶吧?」
朝陽轉頭,「太猥瑣了。」
安寧第三次嘆息。早上接了一通電話就一直有些情緒低落。這天剛出實驗樓又碰到這段時間頻繁來找她麻煩的一名女生,是上回在公車站牌處碰到過一次的,此人對她不服氣,於是莫名其妙地從追求江旭變成糾纏她,安寧不堪其擾。
此時路過的一名同學看到這一對立場景立刻停下了自行車跑過來,「學姐,你沒事吧?」
正等著安寧VS不良少女的毛毛三人見到來者,眼睛猛地冒出意味深長的光澤,劉楚玉啊……
藝術學院陽光男生的自信並不能在喜歡的人面前發揮,一面在掩藏自己的緊張情緒,一面英雄救美。「我送你回去!」
「李安寧,你真厲害啊,這麼快又多了一個姘頭?」
劉楚玉皺眉頭:「你是女孩子,講話就不能好聽一點?」
她哼笑:「我沒讓你聽啊,你可以滾的!」
安寧第四次嘆息,「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女生上前一步抓住安寧的手臂,「喂,你別走啊!李安寧,你別以為找了外交系的徐莫庭就了不起了,他——」
安寧這時終於將目光移到對方的身上了,「他什麼?」
清亮銳利的眼睛令某女不由一怔,竟不敢再造次。
安寧本來不想製造對峙場面,輕巧地拉下她的手,「別說他的是非。」
逆我者亡?「……」
毛毛有些同情地奉上金玉良言:「同學,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薔薇攬住已經炮灰的劉楚玉胳膊:「山陰啊,來來來,跟姐姐說說,你最終到底是跟誰在一起了?」
先前從另一幢樓出來的老三,算是聽了全過程,差點沒笑噴出來,但因對嫂子的室友尚且心存餘悸,不敢過來湊一腳,只用手機拍攝了這一幕,走出危險區時立即轉發給了老大。
安寧這廂回寢室,剛到樓下就遠遠看見一輛車開過來,截住了她的路,車上的人開門下來,「寧寧。」
「霍叔叔。」安寧有些意外,他是父親的司機,從她小學時就幫忙開車了,算得上熟悉,沒想到是他來載她。
「好幾年沒見你了,都長這麼標緻了。」對方滿臉笑容,「走吧,你爸爸說跟你通過電話了。」
安寧很想要臨陣逃脫,「霍叔叔,我能不能明天再去啊?」
「你說呢。」霍大叔拉住她,「姑娘,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更何況我都過來了,你忍心讓我空手而歸的?」
「忍心……」
霍大叔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寧寧,怪不得周先生說你變了不少。」
這段行程說長不長,安寧一路看著風景過去,多少有些不情願的姿態,霍大叔從後視鏡里望她:「寧寧,你爸爸常提起你,你一直是他的驕傲。」
「……恩。」
到飯店時,霍忠沒再跟進去,安寧剛推門,服務員就將她領到了一張桌位前。
李啟山年過五十,風采依舊,只是這幾年多了些許白髮,見女兒入座,示意服務員上菜。
「半年沒跟爸爸見面了吧?」
「恩。」
李啟山笑著給女兒斟茶,「最近很忙?」
「還好。」安寧乖巧地拿起茶杯慢慢喝著。
冷盤上來,李啟山讓服務員先上飯,嘴上已經說道:「今年又在龍泰實習?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這半年我對你太缺少關心,有什麼事,你也都不再主動同我講,錦程說你好像交了正式的男朋友。」
「爸爸,我覺得龍泰挺好的。」
「我沒有說這單位不好,但是你沒畢業,不用那麼急著工作。」語氣透著股不甚滿意,「你媽媽是怎麼想的?」
安寧低頭,不想多說。
李啟山也不勉強,他這個父親也是做得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是對女兒畢竟有些堅持,「畢了業還是到爸爸那邊發展吧?」
神情終於有些苦悶了,「爸,我不想離開這裡。」
「寧寧,你沒必要為一時的陪伴去換未來,你媽——」
「可是爸爸,」安寧輕聲打斷,「你的那種未來對我來說也是沒有必要性的。」
李啟山看著她,最終嘆了口氣,「有主見不是壞事。但是工作的事情別太早下定論,多一份考量,對你將來總不會有壞處。」
父親已經難得的持不強硬態度,她也盡量配合,而父親沒有再問起「男朋友」的話題,只因他覺得無關緊要吧,其實,也好。
徐莫庭並不是她的什麼人,他隨時有離開的自由,而自己也應該沒有陷得太深,所以也很好。
安寧揉了揉略疲倦的眼睛。
李啟山又問了一些學習上的事情,安寧有一句沒一句應著。跟父親的晚餐一完,原想自己打車回學校,但父親堅持送她。在宿舍樓下下車就霍然駐足。走廊的柱子邊站著的人正是徐莫庭,而他在對上安寧的眼睛時已經手滑入褲袋慢慢走過來。
「這麼晚。」語氣里沒有一絲因等待而產生的不耐。
安寧站在原地,面對徐莫庭似乎始終冷漠不起來,「恩……你可以打我電話的。」
「你手機沒電了。」他笑了一下。
「咦?」安寧拿出手機查看,果然。
李啟山也已下車,聽到交談的兩句,有些明了,只朝他們微點頭,沒有多停留。
黑色的車子開出校門時,霍忠開口:「書記,他應該就是徐家的長孫了。」
「確實一表人才。」李啟山笑道:「小孩子談戀愛,作不得准。出了社會,現實問題一面對,能有幾對功德圓滿的。」
「倒也是。」
這邊兩人剛轉到露天區,就有人揚聲喊了一句,安寧回過頭,不禁嘆氣,這人是在她身上裝了跟蹤器么?
女生已經主動跨上前,臉上掛著不可捉摸的笑意,「百聞不如一見啊,徐師兄。」
徐莫庭對不在意的人向來不會多看一眼,但因之前看過一個視頻,而且看了三遍,所以對面前的女生有一點印象,不過語氣冷淡,「有事?」
「我跟安寧是朋友,我以為之前她是跟某某出去玩兒來著,呵呵,沒想到現在換成徐師兄了,有點驚訝而已。」
安寧礙於徐莫庭在場,不便發作,只是無來由地有幾分不舒服。
莫庭卻只是說了一句,「我愛她。」故而可以包容一切?
這一句赤-裸的表白,不僅那名女生,連安寧都是措手不及。一向諱莫如深,令人莫測的徐莫庭突然直白起來,效果十分震撼。
安寧的心砰砰狂跳,堪稱……慘烈。來不及表達情緒,就已被徐莫庭帶走,占有權可以對外明示,但是親密行為他還不會大方到在閑雜人等面前表演。
等某人回神時,發現已在幽靜的小道上。
「我……」安寧此刻竟有些無法矯正自己的目光,他的注視專註地讓她覺得有些魅惑味道,絲絲入扣,波動心湖。
她那天說了什麼最終自己也忘了,只記得月光朦朦朧朧地灑在他身上,也灑在自己身上。
他在吻她的時候總是低低地叫她的名字,他將溫潤的氣息埋入她的頸項。
而有一點安寧不會知道,這個男人當時當刻略顯深沉的表情。
……
38、
「你可不可以不走?」
你可不可以不走你可不可以不走……睜著眼睛望著室內朦朧光線下的天花板,神情有點怔怔的,整張臉也慢慢地升溫。這究竟是夢還是……安寧不確定,所以,萬分頹喪。
等到陽光穿透寢室的窗帘,聽到下鋪毛毛摸索著上廁所。
「幾點了?」
毛毛嚇了一跳:「醒了啊,我看看——六點一刻。」
電話響起時,朝陽也被吵醒了,「誰那麼缺德啊,一大早擾人清夢!」
安寧黑線:「貌似是我的手機。」
毛毛已經出來,將機子拋給阿喵。安寧看號碼是陌生的,猶豫一下才接起,對方一上來就是一句誠心的「對不起」。
安寧沒聽出是誰:「你是?」
這次換來對面幾秒沉默,「江旭。」
「噢,有事么?」
「安寧,我很抱歉,事情我到現在才知道。她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這女生是我以前輔導過的一名學妹,行為比較叛逆——」
安寧輕咳一聲,不得不中途開腔:「不好意思江師兄,我室友還都在睡覺,有什麼事情能不能晚點再說?」
「……」
在對方默許之下安寧收了線,跟她對頭睡的朝陽這時說了一句,「有些人在各類交際圈中都遊刃有餘,但並不表示他人品卓越,只能說現實需要一些圓滑和恭維。」
「我知道。」
這一整天,事情應接不暇,安寧的腦子偶爾會放空,但做實驗的時候又必須保持清醒。
同事佳佳端進來一杯吉林紅茶,香溢滿室,安寧抬頭時就見她屁股斜坐在她的桌面上,茶已經放在她手邊。
「謝謝。」
「昨天你沒來,我們博採眾議了一番,這麼乖巧婉約的姑娘私生活竟然如此神秘。」說完嘖嘖有聲。
安寧輕嘆:「你想知道什麼?」
佳佳靠過來,「有沒有私家照?半裸全-裸都行。」
原來是人都會被耀眼的東西吸引,不外乎她,安寧安慰了。「沒有。」
佳佳站起身雙手捧心狀踱步,「太可惜了,想想他穿正裝的盛氣凌人模樣,回頭再看半裸的胸膛,哇,那落差絕對能令人心馳神往。」
「……」
「嘿嘿,安寧啊,有這麼一位男友壓力一定很大吧?」對方一副深表理解的表情,不過有件事要提醒,「阿蘭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阿門。」
安寧也很想胸口畫十字。中午休息的時候果然阿蘭氣勢磅礴下來,逮到某人就是劈頭蓋腦一頓,總體來說就是如今都『這樣』了,介紹要,飯也要!
安寧稍有些無奈,這樣吃下去,不知道地主會不會頭疼?於是只能答「待他有空」。
阿蘭得到滿意答案,含笑而歸。
下班時間一到,公司里的一幫戀家族就都有些蠢蠢欲動了,安寧收拾完東西跟佳佳他們一齊出大樓,然後就看見——對街一道完美的身影,一身清爽出類拔萃,能隨時吸引路人,安寧當即「啊」了一聲,不能說是慘叫,驚訝是有的。
四目相對時,他沒有立刻過來,站了一會兒,才手插口袋慢慢接近,神態自然坦誠,彷彿他出現在這裡是最稀鬆平常的事。
從他跨步到立定在她面前,安寧能感覺到四周劈里啪啦的視線。
不過徐莫庭一向不關注別人:「走吧。」
「莫庭……」安寧輕扯他的衣角。
「怎麼了?」
早死早超生地指了指身邊兩米處的地方,「她們想認識你。」
安寧隱約覺得他皺了下眉,好吧,地主也頭疼了。
徐莫庭皺眉之餘倒是非常配合,任由某人將他介紹給兩名女生。阿蘭跟佳佳也算理智,「相談甚歡」之後跟安寧使了下眼色就撤退了,雖然後者完全沒明白那挑眉和眨眼是什麼意思。正要穿過馬路,卻被徐莫庭拉住了手腕,不解地止步,那人的手下滑至掌心,十指相扣。
直到兩人坐到車裡,安寧才有些面色紅潤,心懷鬼胎地開口,「你怎麼來了?」
「想來就來了。」連借口都不願意找的人。他發動車子時才問:「要去哪吃飯?」
「呃,我還不餓。」這倒是實話。
莫庭側頭看了她一眼,「那陪我去個地方吧。」
車子一直開到海邊,安寧想到表姐說過:「中國的海岸線是用來捕魚的,外國的海灘才是旅遊。」不過,難得X市的這片海域碧藍清澈,海水衝上沙灘,空氣里有些咸濕的味道。
安寧先下車,走了幾步回頭見徐莫庭依然靠在車子邊,雙手插褲袋,有幾分慵懶的風情,這人今天似乎心情不錯?安寧想。
莫庭從口袋裡摸出一樣東西,朝她招手,「過來。」
安寧狐疑地走回去,他將她輕攬住,額頭相抵,另一隻手拉起她的手腕,安寧只覺有一絲冰涼穿過,低頭髮現是一串通透的珠子,紫紅色。
不由抬手晃了晃,「有點像血色。」
「上面附了符咒。」
「啊?」
莫庭低低笑出來,「怕了?」
安寧瞪他一眼,「我雖然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但也相信鬼神不會害人。」
「而我對於你而言,就沒有足夠的可信度,或者說安全感?」黃昏的光折射出徐莫庭那比任何人都要幽深的眼眸。
安寧若有所思望著他,對方輕嘆一聲,下一秒就是一個柔情似水的吻,是溫存的、細膩的、勾引的,只輕輕碰觸兩秒便分開。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怎麼可能還捨得走。」這樣煽情的話可謂是生平頭一次,徐莫庭再次用蜻蜓點水的吻來掩蓋自己的緊張。
被輕薄表白的人心微妙地鼓動著,湧現出一股酸楚的甜蜜。
安寧閉著眼攀上對面人的肩膀,也不知是誰先缺了剋制力慢慢探入對方的口腔。
沙灘上稀稀落落走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朝這對出色的情侶望來一眼。
「年輕真好啊。」
「……」
事後,某個垂著頭紅著臉被拉著散步於沙灘上的人,「二十四歲也不算小了吧?」
「可以結婚了。」
「……」偷瞄了眼身邊的人,平常如斯,安寧覺得比起他的修為,她真的是太嫩了。
「莫庭,我愛你。」
「……」
好、好鎮定。安寧承認果然不是他對手。
徐莫庭的手機響起,他接聽了幾句,然後轉頭問她:「我媽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吃飯?」
「伯母?」這一驚非同小可,「什、什麼回去吃飯?」
對方顯然不願低就來解說這種問題,直接將電話遞給她,「你跟媽講吧。」
安寧是真接得措手不及,瞪著面前的人,那聲「伯母」叫得低不可聞,「……我們在外面,不,不,回去吃的,恩……他……呃,不對,是我想來沙灘散步……莫庭帶我過來……恩,馬上就回來了……」電話掛斷時安寧都覺得有點心力憔悴了。
而身邊的人說:「你要再逛逛也可以。」
安寧瞪眼,「你先前幹嘛問我要去哪裡吃飯啊?」明顯是誤導么。
「你不是說還不餓。」多麼和風朗月……撇得一乾二淨啊。
安寧:「……我餓了。」這回是真餓了,果然跟學外交的人斗,太耗神了嗎?——
回家吃飯的分割線——
結果那頓大餐最終也還是沒吃成。當時路開到一半,安寧突然肚子疼起來,而此疼非彼疼,安寧很有股「天要亡我」的感覺。
「莫庭,今天能不能不去了?我想回寢室——」
「怎麼了?」徐莫庭側頭看她,見她臉色有些白,不由分說將車停靠在了路邊。
這個要她怎麼說啊,「就是有點……肚子痛。」
徐莫庭就是徐莫庭,「來那個了?」
「……」
滿臉通紅地被送回寢室,中途徐莫庭在便利超市門口停下,「等我一下。」回來時手上多了一袋東西……連紅糖生薑茶都有。
「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被他的「開放」態度影響,安寧也口無遮攔了,「每個月來的第一天都會有點疼,醫院也治不好,反倒睡一覺就好了。我媽媽說等結婚了這個癥狀自然會好的。」
最後一句話讓安寧三天處在想要自我了結的情緒中……
毛毛見某人在廁所里呆半天了都不出來,「阿喵,你不會掛了吧?」
安寧:「我想死。」
朝陽噗笑出來:「剛才妹夫送你上來的時候,隔壁怡紅院的阿三姑娘和對面麗春院的婷婷姑娘也羨慕你羨慕地想死了。」
安寧無力地拉開門,洗了手後就趴床上了。
毛毛:「很疼啊,我給你泡了生薑茶,你要不先喝點?」
「不喝。」
阿毛灑淚奔向朝陽:「陽陽喲,阿喵她耍流氓喂~」
「……」
當晚徐老大電話過來,安寧正睡著,於是毛毛接起。
「妹夫啊,對對,是我毛曉旭,您記得啊,呵呵,呵呵,恩,喝了茶,恩恩,先前還疼得臉兒發白,現在好了,可憐喲,流了很多血啊……」
「毛毛……」氣若遊絲。
某毛:「等等,沒見我正跟——哎呀,阿喵你醒了啊?」
是你說得太響了。
阿毛已經嘿嘿笑著將手機塞給原主,「我去找薔薇玩兒了!」
「……」我能不能收線啊。
「醒了?」對面人的聲音低沉輕柔。
「恩……還想睡。」這不是借口不是借口,默念一百遍。
對方相當寬容大度。「那你睡吧。」
結果是兩方都沒有擱斷電話,安寧愣愣的,好久之後才意識過來,「啪」按了紅色鍵。
睜著眼睛望著室內朦朧光線下的天花板,整張臉再度升溫。這絕對是現實啊……安寧確定,所以,萬分XX。
……
39、
再度逛街日,雖然離上次出來shopping已有不少日子,然而,她還是經期第三天啊,為什麼會被拖出來暴屍(暴晒)。
十二月初的天氣,冷則冷已,但陽光依然強烈。安寧坐在廣場的石階上等著毛毛跟薔薇從對面的一家服裝店裡廝殺出來,因為對比裡面的冷氣,特殊期間還是暴晒安全一點。
正等得百無聊賴,安寧開始無意識哼歌,曲目不詳。直到兩名小朋友跑過來問路,一聲:「阿姨,請問肯德基怎麼走啊?」
「叫姐姐,不然她不會理你的。」二聲內向地輕聲提醒。
「姐姐,請問肯德基怎麼走啊?」
安寧:「……」
薔薇跟毛毛回來時就見安寧在給兩小孩指路,毛毛即時批評:「太令人髮指了,才幾歲啊你都出手?小心妹夫看到直接把你滅了。」說完「意味深長」地大笑三聲。
兩小孩嚇了一跳,跟安寧匆匆道別就跑開了。
安寧想,比起毛毛的巫婆形象,她這個「阿姨」還是相當和藹可親的吧?
薔薇:「餓。」
安寧起身過去幫薔薇拎東西:「我今天沒吃早飯,也不覺得餓啊。」
薔薇:「你強么,我今天早上吃了一杯燕麥,三香蕉,一蘋果,一大盒子酸奶,三菜包,一肉包。」
毛毛一跳:「你豬嗎?!」
三人到達麥當勞時薔薇已經虛脫了,毛毛飄然去點餐,她這陣子在追一男的,身心俱舒暢,於是客也請得積極。
薔薇感嘆:「我比起想找個男朋友更想找個有男朋友的男朋友。」
安寧默默扭頭,正巧望到毛毛匍匐在櫃檯上:「來一盒蛋撻!」
安寧再度扭頭,遠處隱約傳來:「怎麼沒有啊?你們這是不是肯德基啊?!」
入冬的街景真不錯呀,安寧欣賞著,隨之望到了——張齊跟一名男生拉拉扯扯,最終對方強行牽住了張師兄的手,無視路人曖昧的回視,走進了廣場的水幕電影區。
太、太勁爆了。
安寧第一反應是跟某人簡訊。
「莫庭,我看到了張師兄(比她大的安寧一律稱師兄,當然某人例外),他跟一名男生在一起。」也不是安寧八卦,只是實在是太過驚訝了。
對方回:「恩。」
太冷淡了吧。安寧義憤:「跟你說真的呢。」
「存在即合理。」果然是徐老大啊。還沒等安寧感嘆完,對方電話過來了:「你現在在哪個位置?」
「恩?」
「我過來。」稍一停頓,解釋道:「陪我去買台電腦。」
十五分鐘後一道出類拔萃的身影拉開了麥當勞的大門。毛毛揚手一句「妹夫,這裡!」引來多方關注,徐莫庭從容不迫走過來,對對面兩人微頷首,看到安寧面前的飲料時不由輕皺了下眉,「怎麼在喝涼飲?」
安寧非常有先見之明地轉移話題:「我們走吧。」
在毛毛和薔薇的歡送下,安寧主動被帶出了場。
數碼城就在附近,所以兩人直接徒步過去,經過廣場時再度碰到了那兩位小朋友,手上抱著全家桶,側頭看到安寧齊刷刷地叫了聲「姐姐」,發自內心的。
「恩。」安寧圓滿了,旁邊徐莫庭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
到達目的地時,莫庭直接走到一個品牌的專櫃前,裡面的人見是他已經將一台電腦拿出來。
安寧在櫃檯前逛了一圈,「莫庭,這台,這台還不錯。」她以前買電腦的時候搜過資料,不過當時太貴了沒買。
莫庭望過去一眼,說道:「阿丁,麻煩那台也裝一下系統,晚點送去我住處,謝了。」
「沒問題。」
安寧有些錯愕,而徐莫庭已經買完走過來,事實上只是取一下吧?
兩人出來時,安寧弱弱說教道:「你錢多麼?買兩台做什麼?」
當事人只說了句,「以後你用得著。」
「……」
當天徐莫庭沒有往學校開。安寧疑惑:「我們還要去哪裡嗎?」
「監察院。」開車的人不疾不徐:「怎麼,你有其他事情?」
……這威脅也太明顯了吧?安寧扭頭繼續街景。
莫庭輕揚了下嘴唇,眼中笑意明顯。
算起來是第二次到他工作的地方,從進大門到他辦公室,安寧不免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畫了一隻烏龜?怎麼每個人都要瞄她一眼。
蘇嘉惠敲門進來,手上拿著一杯咖啡,笑著遞給坐在沙發上的人,「我的手藝不錯,嘗嘗。」
「謝謝。」
嘉惠靠坐在沙發扶手上,跟正掛外套的徐莫庭半開玩笑道:「眾口紛紜啊,徐莫庭帶女生上來,威力堪比原子彈爆炸。」
徐某人只是笑了一下,不予置評,倒是喝咖啡的人猛嗆了兩聲。
嘉惠連忙伸手撫她背:「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原來她是原子彈嗎?
莫庭抬腕看了下手錶:「你不是四點要去外面開會?」
嘉惠大嘆「見色忘義」,不過倒也識趣退場。
安寧見又只剩他們兩人,於是東瞧瞧西看看,徐莫庭的辦公間不大,但是乾淨整潔,書架上的文檔夾、書籍都理得一絲不苟,莫庭倒了一杯純凈水過來給她。「別喝太多咖啡。」
「噢。」安寧沉著地走到書櫃前,「你忙吧,我自己找書看就好了。」
徐莫庭望著窈窕的背影又淡淡地笑了。
寧靜的冬日午後,雖然兩人一個翻文件,一個翻三國志,但,這算是約會了吧?也許跟別人家的戀愛不同,但安寧卻感覺怡然。
沙發的這個位置剛剛能照到一點陽光,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很舒服。
聽著鋼筆划過紙張發出的沙沙聲響,偶爾指尖輕敲鍵盤的聲音……安寧慢慢地慢慢地睡著了……
隱約聽到他的同事進來,又出去。
感覺有人過來坐在了一旁,沙發略微塌陷下去,安寧翻了身,有一股熟悉溫潤的味道輕微靠近。
安寧模模糊糊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身上蓋著一件黑色的外套。她坐起身,見徐莫庭依然在瀏覽文件。
他似乎真的很忙。
而安寧發現肚子不疼了,原本走了一上午的腳酸也緩減了。躡手躡腳站起來,對面目光一直在電腦屏幕上的人說了句,「醒了?」
「恩……」安寧輕聲道:「莫庭,洗手間在哪裡?」
徐莫庭抬起頭,「我帶你過去。」說著已經起身。
「不,不用!」她又不是三歲小孩,這種事情都要領。
莫庭笑了一下:「出門左轉,走到底就是。」
臉不紅氣不喘地走出門,安寧感慨,被他耍多了,她的臉皮也越來越厚了,唔,不知道是好現象還是壞現象。
洗手間客滿,安寧在等的時候望見鏡子里自己的脖子上有塊紅痕,一目了然,不由皺眉仔細研究,然後聽到其中一格里的人感嘆出一聲,「徐莫庭竟然有女朋友了,哎。」
二聲:「說不定只是女性朋友。」
三聲:「就算不是也輪不到咱們啊,人家蘇嘉惠倒還有點希望。」
「說起來,嘉惠長得漂亮,身家也好,又肖想了徐莫庭半年多,他怎麼對她紋風不動啊?」
「呵,也沒見得有多漂亮,再說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徐家的地位,這種身家算什麼。」
「總比今天來的那位好吧?」
「我倒覺得今天來的姑娘比蘇嘉惠漂亮多了。」
「早知道他不介意平民百姓,我也追他了。」
「你們猜那女的是怎麼追地徐莫庭?死纏爛打?」
「大概吧。不過看上去挺文氣的呀。」
「知人知面不知心。」
記得有人說過洗手間是一個八卦雲集的地方,果然沒錯。
安寧一邊研究頸項上的可疑紅斑,一邊想著……想著想著突然「啊」了一聲,這次是真的慘叫,這、這是吻痕嗎?
此時一聲已經拉開門出來,與某人在鏡子里視線相交,前者顯然沒想到會這麼……倒霉,一時做不出反應了,倒是安寧笑了笑,雖然臉上有點紅,「嗨。」
越過呆立的人進了廁所,一進去就拿出包包里的小鏡子,再次研究,再次肯定,真的是吻痕啊……
當天安寧回徐莫庭辦公間,第一句話是:「你幹嗎吻這裡啊?」太顯眼了。
門口的人捂著頸側,臉上緋紅,莫庭大概知道是什麼事了,放下筆,手背支著下顎,有那麼一點雅痞:「那你想吻哪裡?」
「……」絕對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安寧見他已經在關電腦,說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就出去了。卻沒有想到會遇到周錦程,對方看見她,迎上來,眼神倒並不意外。
「前兩天見過你父親了?」
「恩。」
「在等徐莫庭?」周錦程並不是多話的人,難得會多此一問。
而安寧並不喜歡這種虛假的試探,可也不知道怎麼應對才合理,直到身後有人輕攬住了她的腰,不覺鬆了一口氣,她發現自己竟然有點依賴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