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天氣預報說這幾天會降溫,結果昨天剛說,今天就降了7、8度,足足凍壞了一批人。
X大的校內論壇也開始吵得厲害,且一怒遷怒,諸多以前的不滿紛紛浮上水面,好比,學校的澡堂熱水時不時中斷,好比,寢室里的網路極其不穩定。其中某同仁發的一貼最為精闢:「同學們別吵了,現在總比舊社會強。
有地方住不用吹西北風,宿舍冷了就多穿點!再不行讓你娘給你寄床厚被子。
澡堂嘛,冷熱水交替可以促進血液循環,湊和一下吧,反正病了醫務室的葯也不用花太多錢,雖說那開的感冒藥從來沒治好過人,不過大家年輕不怕,大不了就是肺炎。
斷網了就去實驗室或是學院的機房裡上,而且又不是一直不能上去。
舊社會的人都那麼活過來了,照樣建立了新中國,我們這點算什麼?!
忍過冬天就好了。」
毛毛沙發:「俺剛買的秋裝怎麼辦啊?!」
毛某人在寢室里裹著床單義憤填膺:「這日子沒法過了,不行,得遷徙了。」
「記得往南飛,別北上啊。」朝陽瀏覽著帖子提醒。其實近期X大論壇上最熱門的不是社會版的這些現實問題,而是情感劇場的兩貼,《江旭情人之我見》以及《新生代偶像徐莫庭身家背景之大討論》……
某陽此時正在圍觀徐莫庭的身家背景,真是不得了,連「皇親國戚」都出來了。
「阿喵,有好多女同胞打算勾引你家男人啊。」
安寧正在弄項目的事項,她這一周跟單位請了假,快到期末,需要複習和收尾的工作尤為多。「恩。」
毛毛淫-笑:「阿喵你在裡面可是強大的話題人之一啊……也被攻擊地很慘,呵呵。」
朝陽受不了毛毛不合時宜的笑聲:「該不會這貼里阿喵跟妹夫相視而笑的那張照片是你放的吧?」
安寧霎時一口水噴在屏幕上。「什麼照片?」
朝陽已經高效力地將網址轉發給她,安寧猶豫了一下點了進去。
【掛牌】新生代偶像徐莫庭身家背景之大討論
【回複本文】發信人:littlestar,信區:情感劇場
標題:【掛牌】新生代偶像徐莫庭身家背景之大討論
貼子開頭就是一張照片,徐莫庭本尊。但因為是遠距離拍攝,所以稍顯模糊。
隨之是外交系老大的簡單檔案:
生日:乙丑年10月15日
身高目測:181cm
體重:67-68kg
主題:徐莫庭身份之大討論
1F:LZ,等我成了徐夫人,我會回來告訴你真相的。
2F:樓上的你搶了我台詞。
3F:1L我相信你已經實現你的目標了,除了那個「徐」字。
4F:3L,你真相了!
……
慣例地在一堆金牌銀牌之後,才進入到正題,而慢慢地開始有人抱怨,既然是探討當事人身份背景,奈何連張清晰的照片都沒有?!
接著莫名其妙地帖子的走向迅速轉向如何獲取徐莫庭清晰無-碼大頭照,到第四頁的時候甚至出現了懸賞。
安寧嘆了口氣,「毛毛,你不會是為了那個懸賞才把照片放上去的吧?」
毛毛嘿嘿笑:「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安寧粗略翻到第五頁,一上來就看見了自己的照片,也一眼瞄到了發圖人的ID:等待春天的小百合!
照片背景是在徐莫庭家門口,是在他拉住她說「我有事同你講」的時候——相視而笑?她是笑了,可那是苦笑吧,還有,他哪有笑啊?表情還有些嚴肅。
旁邊座的朝陽靠過去,手臂撐在安寧的椅背上看向屏幕:「嘖嘖,不是我說,你家男人還真是有型啊,只是隨意一個pose,就把隔壁貼ps過的那張圖給比下去了。」說完寓意深長地拍拍某人肩膀:「喵,現實社會競爭很激烈啊。」
果然照片下面的回復馬上就上「真相」了:這女的我認識,物理系的么,一腳踏兩船啊!
板凳:nani?!有了這麼完美的男朋友還要紅杏出牆?
地板:一入豪門深似海啊,偶爾出牆是需要啊。
地下室有人弱弱詢問:你們說她腳踏兩條船……有證據嗎?我看這女生挺正氣挺不錯的。
只是這質疑立馬淹沒在口水和板磚里,「我還妖氣橫生呢!」
接下來就是大片的花痴男生,攻擊女生,再一次印證情感劇場是女人的天下。
小百合:「筒子們,歪樓了!你們說這徐莫庭究竟是什麼人啊?」
下一樓繼續真相黨:「據可靠消息得知,乃皇親國戚也。」
於是繼續口水四濺:「當今紅色貴族裡有姓徐的嗎?」
「誰有國家高級幹部名單的?羅列一下我們好對號入座啊。」
瞬間百度google一大片,帖子沸騰了……
「我強吧,一切都在掌控中!」毛毛慫恿安寧拉到下面,還有更為精彩的。然而當事人顯然沒多大興趣了,關了瀏覽器。
毛毛顫抖地奔向朝陽:「kowai!阿喵再度耍流氓了!」
只是關了網頁而已,已經產生「蝴蝶效應」了么?
這時薔薇過來滿柜子找吃的,未遂。「不行了,要餓死了,誰陪我去吃東西啊,順帶上課。」
安寧看時間也差不多,起身穿外套。毛毛原本不想去,但苦於再逃課可能會被當課,勉為其難只能迎風而上。
氣溫驟降,校園裡出來活動的人都變少了。
去食堂吃中飯時,人也是稀稀朗朗,不過主要原因應該是已經過一點。
她們旁邊桌坐著一名外籍學生,他起身時過來輕拍了一下安寧的肩膀,指指她盤裡的煎餃,安寧不明所以,但還是將盤子往外挪了挪,他拿了一隻餃子丟嘴裡,說了句「Thankyou!」就走了。
……
朝陽:「這才是強人啊。」
毛毛:「哎,說起來咱家妹夫也太老實了,都沒見過他跟阿喵牽手,這種速度什麼時候能見血啊?」
薔薇對此也頗感慨:「文質彬彬的男人就是太規矩了。」
安寧兀自呻吟。
當天實驗完了出來時一直在沉吟的毛毛忽然驚叫一聲:「啊!阿喵,你被調戲了?!」
「……」
「我想了好久,你看他為什麼就只吃你的餃子,不吃我的麵條啊?明顯的么!」
朝陽:「你想太多了。」
某人嘆氣,她還以為終於能夠沉冤得雪了……——
我是沉冤得雪分割線——
安寧今天要回趟家,已有一個多月沒回去,對於戀家的人來說堪稱酷刑。跟朝陽她們分道,剛到學校後門,一輛棕綠色車子兜到她旁邊,車窗搖下,是江旭,對方臉上流露出淡淡笑意,倒也像是偶遇。
他已經跨下車來,語氣溫和,這類人一般修養功夫十足:「安寧,對於那件事情,還是想親自跟你說聲抱歉。我已經告誡過那名女生,她應該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安寧「恩」了一聲。見旁邊有不少人望過來,當機立斷,「師兄,你忙吧,我有事先走了。」
「我不忙。」他笑了一下,也拉住了她,「要去哪裡?我送你一程。」
安寧婉約拒絕,江旭想了想,倒也不勉強:「那行。什麼時候一起吃頓飯吧?叫上薔薇。」對方是平常不過的徵詢,安寧也不大好意思再不給面子,只說:「我幫你問問薇薇。」
他放下手,「真的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謝謝。」安寧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說:「恩……師兄,其實棕綠色是不祥之色。」
「……」
當天坐上公車的時候老三發過來簡訊,先是寒暄幾句,隨即說道:「大嫂,我一刻鐘前坐在老大的車裡從後門出來。」
安寧:「……」
老三:「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而且老大也『應該』沒有看到你出牆。」
「……」
老三:「順便說一句,大嫂,我食物中毒,有空來醫院看我啊!!」
安寧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一小時後回到家,李太太從菜場回來,一進門就見女兒一瘸一拐在倒水喝:「寧寧你腳怎麼了?!」
「恩……在車上被人踩到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
總不能說是靈魂出竅吧,「媽媽,我幫你洗菜。」
「乖乖坐著去。下次記得,人家踩你你要狠狠踩回去!」
恩……她家媽媽很可愛啊。
晚飯時李太太倒是問到一事:「你爸跟你說工作的事了?」
「恩。」
「你自己有什麼打算么?」
「媽說呢?」
「媽媽沒什麼特別要說的,你覺得對就去做,作為母親,我只希望你過得幸福。」
「謝謝媽。」
李太太這時笑道:「那感情上有沒有動靜?照例我女兒長這麼標緻不可能無人問津的。」
「……謝謝媽。」
「你大阿姨也常常念叨你來著,說是要給你做媒,要不這周去見一位,不合適也沒關係,就當多交一個朋友。」
安寧低頭扒飯,咕噥道:「媽媽,我有交往的對象了。」
「恩?」
嘆氣,「我說我有交往的人了。」
李太太這回是驚訝了:「男的女的?!」
安寧深深地確認,她的媽媽果然很可愛啊。
……
41、
晚上萬變不離其宗地跟表姐聊天,然後聊到表姐的一位朋友,愛人失憶了又康復了……的偉大愛情故事,安寧有點被感動,於是很反射性地跟徐莫庭MSN,他的號是上周他簡訊過來的,沒有一個中文字元解說,當時安寧還以為是什麼暗號——艱辛破譯之後回了一串解碼過去。
片刻之後,對方問:什麼?
安寧平衡了,遂大方回曰:達芬奇密碼。
莫庭:……MSN。
安寧:啊?噢……
哎,跟不上神人思路啊。
此刻安寧並不確定他在不在線,但還是發了過去:「莫庭,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失憶了,你還會記得我嗎?」跟他相處久了,膽子也不免大了些許,有些玩笑也能自然而然地信手拈來。
對方居然在,且回復相當理智而客觀:「既然是失憶,當然不會記得。」
安寧對這一離標準答案相去太遠的回答不甚滿意,諄諄善誘道:「恩……其實失憶中,比較常見的是解離性失憶症,這種病症通常是對個人身份的失憶,但對其他資訊的記憶卻是完整的。」
對面的人很有耐性地回過來:「所以呢?」
「所以,你可能會記得我,卻忘了自己。」
他並不反對:「很不錯的觀點。」
「謝謝。」說完,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他似乎有點……縱容她啊?一切不尋常都是不正常的,安寧似有若無若隱若現轉移話題:「你今天有來學校嗎?」
「恩。」
「那你怎麼都不來找我啊?」唔,惡人先告狀了。
對面許久未回,第一次當惡人的人慢慢羞愧內疚緊張了,正想坦白從寬。電話不期而至,安寧一看正是當事人,小心接通:「你好。」
「安寧,我到你樓下了。」
安寧這次是真的跳了起來:「你不是在上網嗎?」
「手機。」
呃……
安寧套上外套跑出房間,正在客廳織毛衣的李太太皺眉道:「匆匆忙忙地幹嘛呢?」
「媽,我出去一下。」
「這麼晚?」李太太抬頭看鐘:「都過八點了。」
「恩……餓了,我去王伯伯那裡買烤地瓜。」
李太太笑道:「這麼一說我也有點餓了,那幫媽也買一個回來。」
「……好的。」
買地瓜去的李安寧在跑到樓下時就見徐莫庭坐在花台邊,兩條修長的腿交錯,路燈的光灑在他身上,清俊貴雅,果然是皇親國戚啊……
安寧整理一下表情走過去。「嗨。」
莫庭輕輕拍左側的位置示意她坐他身邊。安寧若無其事坐下,她已經不會去問他怎麼知道她家地址的,不過,「你怎麼過來了?」
「你不是想見我。」緩緩道出。
徐老大,你絕對常勝。
「冷嗎?」他問。
「還好。」竟然真不覺得冷,跑太快了。
「那陪我一會吧。」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神態流露幾分倦意。
這一天,徐莫庭只是坐在花台邊,輕靠著她的肩膀,閉目了十分鐘。
最終安寧覺得肩膀有點酸了,輕咳一聲,率先打破沉默:「莫庭?」
「恩?」
「我們去吃宵夜吧?」
「你請客?」
安寧在心裡不厚道地想著:人家都是女朋友靠在男朋友肩上,人家都是男朋友請客……
徐莫庭:「沒帶錢?」
「……」
莫庭直起身子,安寧剛要起身就被他拉住,掌心相觸,他將五指滑入她的指間緊緊相纏:「再陪我坐會兒。」
安寧小心征問:「莫庭,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突然笑了,交纏的手指使了使力,「怎麼會呢?」
真的生氣了!安寧心中波濤洶湧,據說,這種不動聲色的低調高傲型男人,報復心極重啊!
「那,要不我親你一下?」這是天音吧?!
莫庭輕笑,一時沒有說話,過一會兒,他牽起她的手腕,撥弄著她右手上那串紫紅色珠子,徐莫庭不露聲色是很有些高深的,常常令安寧招架不住,而且某人前面又「口出狂言」,不免有些失據,所以未敢有所行動,任由他……指尖撫過留下些微溫潤酥麻,最後他拉起她的手,咬了一下……
於是難得的休息天,安寧卻因為噩夢而七點多就驚醒了,其實也不能算是噩夢,就是小白兔夢到了大灰狼……坐起身望著窗外陽光燦爛,果然是夢啊,安寧擦汗,然後瞄到了手背上依然在的齒印。
「……」他來就是為了來咬她一口?
心事重重地換了衣服,洗漱完打開門出去,一瞬間,安寧愣了一下,沙發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周錦程,呃,還有大阿姨。
客廳里的兩人聽到聲響也回過頭,大阿姨已經笑著起身:「寧寧,起來了!」
安寧咳了一聲:「阿姨,我媽呢?」
「我來的時候就沒見著了,大概去超級市場了,喏,在樓下碰到周先生,他說有事情找你媽媽,我就帶他上來了。」
安寧不動聲色地朝他微一頷首,對方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臉上難得流露出幾分笑意。
大阿姨越過她,輕拍了下她肩膀:「我去廚房給你盛粥,你跟周先生聊聊。」
安寧無奈,其實也不能怪阿姨,她只知道周錦程是父親那邊的人,詳情並不清楚,而且當年父母離婚,兩邊家族也都算是明理之人,沒有生太多仇怨。
至於她的那場意外,連母親都不知情。
安寧走到離他最遠的沙發邊坐下,「小舅,您找媽媽有什麼事么?」她希望自己表現地合宜一點。
「也沒什麼事情。只是——代你父親過來探視一下你們。」他說的包容合理,神情也是直白無諱。
她多少已經學會了透過現象看本質,這個長輩也許在很多方面都勝人一籌,行為模式有據有理,但卻也是無情冷酷的。安寧不否認對於周錦程自己的立場可能一開始就站得有些偏差。
而這一次意外碰頭,隱約有點知道他的來意,想了想說:「我跟媽媽都挺好的。」
房子里很安靜,只有廚房傳來的些微聲音。周錦程再次開口,卻是換了另一話題。「你跟徐莫庭相處地如何?」
安寧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她的感情如此在意,只輕聲「恩」了一句,並不願意多談。
這邊周錦程不疾不徐道:「安寧,你有沒有想過,徐家的身份地位……能夠接受單親家庭嗎?」
待了一會兒,她開口,語氣自然、坦誠,「其實……周錦程,不管是什麼事情,你都沒有立場管我的。」——
分割線——
雖說講的時候挺強韌的,然而,心裡卻不可否認因他的某一說辭而掀起了一絲波瀾,下午跟媽媽逛街就有一些心神不寧的。
路過一家服裝店時,心不在焉的某人瞄到兩隻貴賓犬隔著玻璃門對望著,眼露深情,嗚嗚低鳴,憐憫心一起,立即上前為它們拉開門,期待它們的相遇,結果是……一輪廝殺。安寧目瞪口呆,當時李太太已經到隔壁店去看鞋子了……來往的路人都笑出來,安寧丟臉死了,剛想裝作若無其事走開,人群中有人叫了她一聲。
「你也出來逛街啊?」程羽笑著走過來,手上拿著幾袋衣服,旁邊兩位女生應該是她的同學。
安寧沉吟,她能不能裝不認識啊?「恩。」
徐程羽不由「嘖」了聲,「大哥這人太缺德了,我每次約你,他都說你沒空!」說完又有些點忌憚地左右看了一下,「我大哥他不在附近吧?」
安寧黑線:「不在。」
程羽擊掌:「行,那一起去喝茶吧?」
安寧正要拒絕,李太太從旁邊店裡出來,一見女兒,揚聲說了句,「寧寧,同學啊?那你跟她們去玩兒吧,你二姨在前面的銀泰里,我過去找她——」
於是,安寧莫名其妙地坐在了茶餐廳里,跟著一個不熟悉的和兩個不認識的人……喝茶。
安寧極少進茶館,不過其餘三人貌似是熟客,那位態度偏顯傲慢的同學叫來服務員上茶,轉頭問安寧要喝什麼,後者無所謂,對方笑了一下:「那就鐵觀音,這裡的都挺高檔的。」
「……」
徐程羽掛上電話說,「亮子他們也完了,這就過來。」於是又添了椅子,成了六人茶話會。其中一名男生是高傲君的男友,一到場就對她伺候地極其周全,端茶送水,服務員的工作幾乎全包攬下來了。
安寧在旁邊喝著,呃,高檔的鐵觀音,心想,她到底是來幹嘛的……
那名叫亮子的同學對安寧頗有些興趣,一勁兒的插科打諢口沫橫飛,直至高傲君一句,「你別想了,她是徐莫庭的女朋友。」才戛然而止,安寧感嘆,還真的是……始皇既沒,餘威震於殊俗啊。
為紓緩氣氛,安寧開口:「恩……其實,鐵觀音分四等,這裡的應該算是最為差的,條索微卷,色澤稍帶黃,形狀也不甚勻整……」
「……」全場靜默。
呃,好吧,她又冷場了。
42、
安寧改喝檸檬水,而安全起見保持但笑不語狀態,其實本來她也是來得莫名其妙,心中不免盤算著等差不多的時候便告退。而一直面色冷沉的高傲女生,這時倒笑道:「李安寧,徐莫庭都不陪你出來逛街嗎?」
徐程羽一向會察言觀色。「眾所周知我堂哥是忙人么,哪來的時間逛街啊姐姐?」
高雪瞪了多嘴之人一眼。程羽心裡好笑,這女人對她堂哥有非分之想,卻又不敢表示,到頭來拉了一個二十四孝的男人當男朋友,嘿,原來心裡還一直沒放棄吶。
不經意地瞥了眼一旁的安寧,臉上依舊是若無其事的表情,淡然輕柔地令人心服,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平心靜氣,還是表面敷衍功夫了得了。
「不過,某些方面我堂哥的確不如阿雪男朋友,給女朋友端茶送水的事情肯定不會做。」程羽算是客觀評定。
高雪一聽,心中微感喜悅。目光定在對面人身上,不否認她想看李安寧的反應,而後者只輕「嗯」了一聲……贊同的語氣。
「……」徐程羽心中嘆息,這水平高的。
亮子翻著菜單笑道:「這裡的糕點竟然要一百塊一盤,這價定的,我還當我在歐洲咧。」
徐程羽:「大少爺還差這點錢。」
亮子:「為人要節儉。不過說真的,太廉價的也不成,當年我買過一條廉價內褲,小爺我第一次進超市買內褲啊,隔天要去攀岩,特意選了一款大紅色想圖一吉利,結果當天下大雨,全身濕了,沒想到內褲褪色,嘖嘖,淺色的長褲上就滲出一絲一縷的血水來,當時跟我一道去的那幾位哥們表情是相當的複雜啊。」
高雪「噗」一聲笑出來,「你就逗吧。」
「咱不是想讓美女開心嘛,自報家醜也甘願。」說完望了一眼李安寧,見她神情依然漫不經心的,不由有點氣餒,還真邪門了。
亮子確實是有些心理矛盾,雖然知道她是徐莫庭的女朋友,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據說徐莫庭跟她感情不甚熱絡。
等程羽走開,亮子突然來到她身邊:「晚點有時間嗎——」
而安寧這廂,在望到隔壁卡座里的人時「驚悚」的感覺一直在加劇……不會這麼不幸吧?
亮子見聽者無心,也察覺到異樣,敲了敲桌面,「怎麼了?」
之前一直在跟男朋友說事的高雪也將目光移了過來,先是看了安寧一眼,隨即視線轉向隔壁,幾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士,一目了然的高層人員,其中一人對服務員抬了抬手。「給旁邊桌上一份天福的普洱。」
高雪忽扯了一下嘴角,看回李安寧的眼神略帶了絲鄙夷。
徐程羽從洗手間回來時,服務員正在上普洱,「喲,誰點的啊?頭牌都上了。」
高雪笑了笑:「應該是李安寧認識的人吧?」
安寧……但笑不語,雖然心裡已是暗嘆連連。
徐程羽順著高雪的視線往某一處望去。「嗬。」
亮子感嘆,「果然有美女在就是好處多啊。」
高雪男友也頗贊同,而安寧淡定地對著為她斟好茶的服務員道了聲謝,端起來抿了兩口,唔,剛才喝太多涼水了,暖暖胃。
高雪:「李安寧,你不去跟那名慷慨者道聲謝嗎?」
安寧疑惑,為什麼要?而且他們在談正事,打擾不太好吧?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那名女生這時嬌俏道:「我果然還是比較欣賞比我大許多的男士啊。」
「咳!」某喵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亮子:「你沒事吧?」
安寧擺手,拿紙巾擦了下嘴角,掩飾某種想要扭頭的衝動。
高雪對嬌俏女本來就有一些嫌惡,這會兒一雙一起討厭了,口中嘀咕,「這年代還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了——看不順眼。」
安寧轉回頭,「恩……聖經上也說,『愚昧人喜愛愚昧,褻慢人喜歡褻慢』。」
「……」
>_<冷了兩次場,安寧想,她還是沉默是金吧。
當天出來的時候,高雪叫男朋友去開車過來,問了程羽和嬌俏女要不要送她們回去,唯獨過濾掉中間的李安寧,態度有些……自暴自棄?
安寧倒完全無所謂,正要招計程車,程羽拉住她,「叫我哥來接吧?」
「啊?」原本雲淡風輕的神態忽然有點兒起波動,「不用了,他很忙的。」最主要是昨天被他咬的那一口……心理影響甚大啊。
「忙,永遠是男人的借口。」高雪目不斜視。
亮子奮勇自薦:「我送你回去吧,不過我的是機車。」
正要婉拒,一輛黑色車子停下來,「寧寧。」沉穩渾厚的聲音喊了她一聲。安寧沉吟,父親大人不是走了嗎?此刻端正坐在后座的人正是先前給女兒叫普洱的李啟山。
「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哦,爸爸……」
在眾目睽睽下上了黑色轎車,哎,早知道就不捱到最終散場了。
車子勻速前進,安寧不露聲色的垂頭喪氣讓前面的霍大叔忍俊不禁,「寧寧,今天是跟朋友出來逛街么,怎麼都沒買東西啊?」
「恩……」
旁邊的李啟山道:「胃不好,就少喝點涼茶。」
安寧點頭。
李啟山又道:「今早錦程有去你那兒嗎?」
「……恩。」掙扎了一下還是將一事表明,「爸爸,以後您能不能別讓小舅來找我了?」
李啟山有點意外,以前他這女兒偶爾會任性一下,但這些年已經乖巧的有些……過頭。
「寧寧,你可能覺得爸爸在多管閑事,但是,我只希望你能夠過得好一點。」李啟山嘆了口氣:「你也知道你媽媽的胃癌,能活多久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爸爸,」安寧打斷他,低下頭看著毛線衣上沾了一滴茶漬的一角,「以前,我多麼希望你給我哪怕是一點點的力量,可是現在,我很少想了,您知道為什麼嗎?」
李啟山沉默不語。安寧淡淡答道:「爸爸,我沒有怨恨過您跟媽媽離婚。可是,當媽媽暈倒了,我……沒有力氣,我拖不動她,我打您的電話,您的秘書說您沒有空……我說媽媽暈倒了,她暈倒了,怎麼叫也醒不來……你說,打120……呵,我好笨的,我當時怎麼忘了還可以打120……」
李啟山屢次想要開口,喉嚨卻像被堵住了,接不上一句話。
「爸爸,有的時候我挺恨您的,你對媽媽那麼殘忍,我知道你們沒有了感情,但怎麼能做到如此徹底?我曾經想,是不是因為我不夠乖巧,所以你不要我了,也不要媽媽了。後來我想明白了,其實誰都沒有錯是不是?只是不愛了。」
「寧寧……」李啟山發覺自己的聲音異常乾澀。
「我只是想坦白——你的女兒現在並不需要那麼多愛了。」安寧的眼睛終於有些濕潤,「我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關心,但偶爾,我也會想對你說不。爸,我不要你給我安排的生活,那些東西只會讓我更加排斥你。」
李啟山用手抹了把臉,沒能成功俺去臉上的疲憊與傷感。「寧寧,我很抱歉。」馳騁官場手握權勢的男人,在此時竟然有些無法負荷親生女兒的指責,只因她說的都是事實。
安寧搖了搖頭,「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現在過得很好,爸爸,如果媽媽走了,我依然只會留在這裡。」
那天霍忠送她到樓下時,欲言又止,最後只摸了摸她的頭髮。安寧上樓,在家門口茫然地立了數分鐘,才開門走進去。廚房裡,媽媽正在熟練地把做好的菜裝盤,轉身看到女兒:「寧寧,回來得剛剛好,來,幫媽媽把最後一道菜端出去,咱就開飯。」
安寧上前端菜,又跑到廚房洗了手,「媽媽今天有買到衣服嗎?」
「買了兩件,不過是給我家女兒的,放在你床頭,回頭穿給媽媽看看。」
「噢……」安寧低頭吃飯。
晚上試裝,李媽媽感嘆了N遍自己的眼光准啊准之後回房間歇息了。
毛毛線上找她:乃什麼時候回來啊?
安寧:明天早上。有什麼要帶的嗎?
毛毛:肉,肉!我已經一個多月沒吃上肉了!
安寧:==!
毛毛:我最近都吞維C片了,說起來那藥片做得可真大啊,每次吃都卡在喉嚨里下不去。今天特意把藥片掰成兩半吃。結果,被卡了兩次。
安寧:恩……要不掰成四瓣?
毛毛:……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啊!阿喵,要是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安寧:……
阿喵隔天回學校,剛進宿舍門就被薔薇的一聲狼嚎嚇了一跳。
「你最起碼告訴我你是個gay我才會平衡點啊!」電話ING。
毛毛奔過來接肉,安寧輕聲問:「她怎麼了?」
毛毛:「玩兒。」
於是,聽到薔薇柔和了聲音說著:「那你到底愛不愛我?」
安寧擦身而過時,電話那邊傳來更加柔和的男音:「我一天9塊錢的伙食費,其中8塊5毛都讓你拿去買零食了,你說我愛不愛你?」
「……」安寧覺得自己回家兩天,怎麼回來有一種「天上一天地上十年」的感覺?
……
43、
項目小組開會已經是longlongago的事了,可憐某男做實驗一夫當關,安寧這個組長因為事務繁忙,從中沒有出多少力實在是當之有愧。
這天剛到固定的小教室,依舊是她最後一個到場——徐莫庭應該比她更忙才對,怎麼每次都那麼準時的?
安寧過去跟E君和某男打了招呼,最後才弱弱跟首位的人道了句「早安」。
他淡淡應了一聲。待落坐,E君俯身過來與安寧交頭私語了幾句,後者倒有幾分神色顧盼,虎口上方的齒痕已經消退,但被他舔過的溫熱卻彷彿還留著……安寧微吐一口氣,稍稍正襟端坐,恩,不能感情用事。
徐莫庭支頜的樣子很有感染力,發表意見的時候平靜而理性,但並不嚴苛。這類人很容易讓人產生服從感。
到終場的時候,徐莫庭問了句,「還有什麼問題?」
某男:「沒了,我資料已經全部傳給組長。後續整理就要麻煩阿喵仔了。」
安寧慚愧,「應該的。」
某男嘿嘿笑,身體不自覺傾近一些:「阿喵啊,我之後傳給你的東西你有沒有看啊?」
「什麼?」
某男擠眉弄眼,示意大家心知肚明。
安寧想到那個標註「好東西」的文件夾,「呃,還沒看。」
某男捶胸,「這種東西應該先看的么!」
「噢……」
兩人「相談甚歡」,一道冷淡的聲音插-進來,「沒事的人散場吧,李安寧你留一下。」
清場?
E君起身笑著跟安寧道再見。某男雖有不甘,但想想……實在不是對方對手,雖跟阿喵仔情比金堅,然而還是明哲保身重要。
於是E君前腳剛走,某男吶喊等等我,安寧感嘆,這年代講義氣的人真的不多了。
兩人中間再無阻礙,空氣中彷彿有一些浮躁的顆粒籠罩著,安寧轉身對上徐莫庭英俊的臉龐,他也在看著她,淡淡一笑,「坐過來一點,我看看你的手。」
安寧含糊其辭:「已經不疼了。」不過還是有些抱怨:「你幹嘛咬那麼重啊?」
「很重嗎?」
這麼一說,安寧很自然地走過去將手伸給他,「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到印子的。」
「是我沒有把握尺度。」他誠心道歉,然而眼中輕柔的笑意未減,也牽住了她的手。
有一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滲透進靈魂,再也抹煞不去。
跟徐莫庭走在校園裡是什麼感覺?恩……比逛超市還彆扭。
無視路人的注目,安寧想到一事問道:「呃,莫庭,老三師兄是不是住院了?」
「恩。」
「我要不要去看看他啊?」道義上似乎是需要的。
結果旁邊人淡然道,「不用了,我去過了。」
「……」有什麼含義嗎?
路過球場時,看到薔薇跟毛毛在給自己班的幾名男生加油。安寧遠遠望到同班級的一位男生跳起身投籃。出手偏了,不過當時一陣風吹過,將球帶進了籃里……場上靜默五秒鐘,直到薔薇一句:「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咱學物理的!」
「……」
毛毛看到他們,猛地朝這邊招手,一臉笑容。「妹夫!」
安寧:「……」
阿毛已經下一秒衝上來:「妹夫,您今天也在學校啊!」說完才像是發現了旁邊的人,一跳,「阿喵,你也在啊?!」
安寧:「你可以繼續當我不存在的……」
毛毛笑眯眯地,看著面前站著的兩人,那樣的身高氣韻,恰當地猶如一幅畫。
「妹夫,要不要來看下我們班級的比賽?」毛毛輕快地問道,「說起來,裡面六號一直在追我們家阿喵啊,當然,也一直未遂。」
徐莫庭微沉吟,最後笑道:「好啊。」
安寧:「……」——
下面是婚後小劇場分割線——
Adoré1、蜜月之利馬篇
清早,淡灰色的煙雨籠罩著整個利馬,伴隨著飄飄渺渺的大教堂鐘聲,與深紫色的天空一起為這個城市披上了一件優雅華麗的外衣。
作為舉世聞名的無雨之都,利馬今天居然下起了雨,雖然只是淅瀝的細雨,但也是件怪事了。
那幾個用紙板蓋房子的鄰居今晚恐怕要吃苦頭了,這般想著,Gouvinho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外套,看著空蕩蕩的武裝廣場輕嘆了口氣,今天怕是生意也少了。
低聲祈禱著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正無奈地等待著,一個急匆匆跑過廣場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抱著一絲希望,Gouvinho賣力地大聲叫賣:「新鮮的羊奶呦,還有熱騰騰的炸魚!」
突然的聲音很明顯嚇了她一跳,安寧停下腳步,有些遲疑地看過去。
漆黑的發色和眼眸清楚地告訴Gouvinho,她不是西方人,他有些焦急,自己用的是西班牙語,不知道她聽不聽得懂?
如今到秘魯來旅遊的東方人越來越多了,其中以中日韓三國為主,他懂一點中文,只是不確定她是哪個國家的,也罷,碰碰運氣吧。
於是Gouvinho用彆扭的中文發音朝她喊:「你好!」
她愣了一下,然後微側著頭淺淺地笑了。看著她跑到攤子前,用生澀的西班牙語微笑著對他說,「你好。」Gouvinho突然覺得連日來的陰翳心情都在剎那間因那個明朗的笑而輕鬆了許多。
他殷勤而期待地看著她,「需要點什麼嗎?」
她似乎有些為難——看得出她並沒有買東西的打算,但她只猶豫了一下,便笑著點點頭,「魚,三份,羊奶,三份,謝謝。」
感激地沖她笑笑,Gouvinho手腳俐落地開始炸魚,一邊同她攀談,「利馬平時從不下雨的,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居然會下雨,在這裡都買不到雨具,給你造成困擾了吧?」
她輕輕撩起額前的濕發,這個女人的膚色比平常看到的亞洲人要白,朦朧的路燈落在她臉上,投下一片淡紫色的陰影。她抬頭打量了一下暗沉的天空,回頭,依然是那樣溫柔的笑容,「沒有關係。」
真是良善的人啊……Gouvinho感慨著,看她手上抱著那麼一大堆東西,究竟她親人怎麼想的這麼狠心在這種天氣讓她出來買東西?
安寧又抬頭看了一下天色,燈光下微泛薄青色的眼眸中浮現一絲焦急——時間不早了,再遲下去恐怕某人要擔心了,然後,她會被罵,然後晚上會很慘……
只是秉持著面對人一定要友好有禮的原則,安寧這時是死也說不出口什麼時間太趕了東西不要了我要走了之類的話。
於是她只能安安靜靜地站在攤前,掛著溫婉的笑容聽著對面的人絮絮地說著天氣,盡量憑著抓住的幾個單詞彬彬有禮地回幾句。
廣場上開始飄起一絲絲霧氣,彷彿有生命般,漸漸地氤氳起一個深藍的世界。
注意到她的目光,攤主微笑著為她解釋,「這是濃濕霧形成的繁霧,是只有在這裡才能看到的景緻。」
「是嗎?很漂亮……」安寧讚歎地看著那宛若仙境般半隱半現在濃霧中的博物館,恩……如果某人知道他錯過了這麼美麗的景緻,會不會覺得可惜呢?回去跟他複述……想像著徐莫庭的神情,她不由地輕笑起來。
對方看著她愉悅的笑臉,突然冒出了一句,「年輕真好啊,無憂無慮,不用為什麼事發愁。」
不幸這句話李安寧完全聽懂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背後似有一陣冷風卷著樹葉刮過,她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在她複述美景之前,徐某人會先……恩……怒氣或慾望,他絕對會先選擇發泄後者,想到這裡,安寧長嘆息,果然偷跑出來買東西也要挑時機嗎?遇上了雨又耽擱在了這裡……
「抱歉讓你久等了。」那個男人趕緊用油紙袋包好炸魚和羊奶遞過來,「10索爾。」
接過錢,他有些擔心地看著她懷裡的東西,「拿得下嗎?」
安慰地朝他笑笑,安寧將油紙袋裝進另一個大紙袋裡,然後將那個滿滿的大紙袋抱起,「謝謝,再見。」轉身迅速朝著旅館跑去,窈窕的身影漸漸湮沒在清冷寥廓的街景中。
一打開酒店的房間,安寧將手上的東西放到茶几上,深呼吸三次,鼓足勇氣,輕輕推開卧室的門,小聲地輕喚:「徐莫庭?」
沒有迴音,於是壯著膽子走進了卧房——他還沒有醒?安寧差點喜極而泣。
徐莫庭整個人都極為放鬆地躺著,修長的手指垂落在床畔,只蓋了半條被子,窗外昏黃的燈光從拉開的窗帘間泄進來,映襯地床上的人都有些朦朧了。
安寧走到床邊原本想幫他蓋下被子,卻發展成對著他露在被子外的白皙鎖骨吞了吞口水……當機立斷決定回客廳,正要偷偷溜走,倏然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的手。
驚嚇地回頭,就看見對方似醒非醒地微睜眼,緩緩轉頭看向她。
「去哪了?」
「沒……」
被用力一扯,安寧一個踉蹌便跌到了徐莫庭身上,不等她反應過來,他抬手扣住了她身子,封住了她的唇。
感覺他把舌頭伸了進來,慢慢舔過她的牙齒又似有若無地吸吮,她一下就腿軟了,呼吸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炙熱,渾厚的手掌開始滑落下移……
安寧大驚失色,用了點力氣讓兩人拉開了一條縫隙,不由討饒:「我買了早點。」
「嗯?」熟悉的男音,帶著微微沙啞的磁性,好像在求愛一般的呢喃。
安寧覺得自己腰又軟了一下。
「我買了熱羊奶和烤魚……」
徐莫庭看著她,似乎還沒有清醒,最終笑了笑,又吻住了眼前人的嘴唇,卻不再激烈,只溫和地摩挲著:「早上好。」徐太太。
接下來,閨房秘事一小時……——
利馬:秘魯首都,「無雨之城」,位於秘魯西部沿海地區,瀕臨太平洋,市中心海拔154米,人口749萬,每年11月至來年4月最低16度,最高28度。最熱的月份是2月,平均氣溫23度。
44、
一場籃球比賽,場上的人熱情激昂,場下的人若有所思,氣氛委實有些異於常規,安寧感嘆她這輩子還沒這麼風光過,雖然沒有到全場聚焦的地步,但三三兩兩的注視卻是不間斷的。相較於身邊人的從容,她腦中的某根神經卻有點受罪,而照目前的狀況看,徐莫庭沒有抽身的打算。
安寧不想遭遇什麼不良事件擴大-波及面,正想找一理由即時撤退,結果下一秒鐘薔薇已經跑過來,高分貝的音量鎮壓全場,「妹夫,你無法想像我有多麼想念你!」
安寧佩服自己,只是稍稍一怔,就穩住了。而徐莫庭的厲害之處在於隨時隨地都能保持穩妥誠然的風範,他朝薔薇微點頭,後者眉開眼笑:「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無緣對面不相識。」某道清幽的嘆息聲,李安寧也。
薔薇嘻嘻一笑,靠過去低語:「吃醋了呀?」
「沒有。」只是有點無力。
去而復返的毛毛手上拿著一瓶飲料,熱切地遞給徐莫庭。
「謝謝。」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耀!」
你們可以再猥瑣一點嗎?安寧嘆氣,幸好她一向有淡化肉麻言語的能力。
於是薔薇毛毛熱情健談,徐莫庭神情寬容謙和,雖然大多時候後者都只是在聽。當毛毛講到場上的一名選手時,徐老大倒也開始有了點提問的興趣:「他是本校升研的?」
毛毛:「不是。是北方人,大學是在那邊念的,為人相當豪邁開朗,呵呵。」
對方的微微揚眉應該是有興趣的意思?於是毛某人再接再厲爆內幕,「小六第一次寫情書給阿喵,阿喵回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哈哈,樂死我了!還有還有,第二次——」
「毛毛。」安寧不得不強硬地打斷她,不帶這麼陷人於不義的,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家門不幸。
被指名的人不由噤聲,阿喵發話,不敢公然不從。徐莫庭的表情倒是淡淡的,沒什麼特別變化,眼光也一直停留在場上的比賽上。
安寧將焦距移到他的臉上,莫庭緩緩偏頭對上她,一笑:「夫人很受歡迎啊。」前者當場就鎮定了。
這種一驚一乍一緩一緊的情緒還真是磨人。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不動聲色,或者說殺人眼都不眨一下的……狠角色?
安寧考慮對手強勁,不值得冒險。幸而他的手機也在這時候響起,徐莫庭接聽了一會兒,按斷之後對她道:「我要回單位一趟。你呢?」
「我等薔薇她們。」說地太快,差點咬到舌頭。
有人淡笑:「也好。晚點我過來接你。」
什麼接我?
「晚上要回家裡吃飯,你不會忘了吧?」
你根本沒說過好不好?不容反駁,對方已經輕撫了下她的白臉兒,瀟洒退場。
這人絕對是死了也會心之所至上來鞭一下屍的狠角色啊。
安寧鬱悶死了,不厚道地想,若要說招蜂引蝶,徐老大你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實力派吧。
這邊徐莫庭拉開車門,嘴角舒緩,神情是萬分的輕柔。
毛毛薔薇見安寧面露古怪的深沉,之前退開兩米遠的,這時小心湊上來,在她一針濺血前先行賣乖:「阿喵啊——」
「生命很美好,但也是短暫的,死亡是少數幾件只要躺下就能完成的事情之一。」
一灘血。
當天比賽物理系小勝,散場時有人跑過來跟安寧打招呼,正是小六也。
「這麼快就要走了?要不要跟咱們一道去吃頓中飯?」說完勾住旁邊薔薇的肩:「薔薇姐也一起來啊?」
薔薇問:「敢情你請客?」
「嘿嘿,也可以,不過這次是班費出。」
毛毛向來是不吃白不吃的,「六兒啊,出手闊綽啊,走!」
安寧:「呃,快考試了,我還是回宿舍看書吧,拜。」
「……」
毛毛深深感嘆人世間還真是一物降一物,想到自己的那段艱辛愛情之旅,對六兒猛然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六兒啊。」
「毛毛姐。」
「沒了愛情,肉還是要的。」
「恩。」
薔薇看著走遠的兩人,「這什麼組合and情形啊?」
安寧回到寢室,泡了杯麥片正要看書,薔薇從後面衝上來,「你怎麼走那麼快的?」
安寧想了想,「恩……腿長。」
薔薇再度一口血。
待安寧進衛生間時,黑化的薔薇拿起桌上的BB,「莫庭,我又想你了。」發出去之後隱隱覺得有種冒犯了神明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簡訊進來了。「傅小姐是么?麻煩你帶安寧出去吃一下中飯。」
神人啊!!
這天安寧被拉出去吃了大餐,那杯充當午飯的麥片被倒進了廁所。飯後薔薇要了發票,回頭找妹夫報賬么。她現在是御用的免費陪吃人了。
從學校最高檔的餐館出來,安寧見旁邊的人始終帶著和諧的笑意。「你今天中了彩票嗎?」
「差不多吧,『福利』彩票。」
安寧搖頭笑:「恭喜。」
「同喜同喜。」
「……」
沒走兩步巧遇老三,人家剛從一輛跑車上下來。望到安寧遙喊了聲「嫂子」。
薔薇已經快步上前,摸著那輛白色車的屁股,「真性感啊。原來還是個大少爺哪。」
老三看清來人,心下一驚,「是嫂子的朋友啊。」
「叫我薇薇吧。」露出招牌式的唯美猥瑣笑容。
這時車上的另一名男生拎著兩沃爾瑪的袋子下來,「嗨,美女。」
老三趕緊阻止同學的愚昧搭訕:「我們還有事先走了。」按了車遙控,車燈閃了兩閃,跟安寧揚了下手,「嫂子我走了。」
「恩。」哎,這稱呼聽著聽著竟然也習慣了。
薔薇看著走遠的兩人:「就算是直的,我也能把你們想彎了。」
「……」
到傍晚,「回家吃飯」的行程又臨時取消了,雖然貌似是不應該的,但安寧確實是微弱地鬆了一口氣。可惜道:「沒關係,下一次吧。」
對面聞聲只淡淡問:「你很開心?」
「恩……跟你打電話很開心。」佩服自己,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如日中天……其實也不全算是睜眼說瞎話。
徐莫庭微微笑著:「真是遺憾,原本今天——」
什麼?安寧屏息等了半天,差點斷氣,這人絕對是蓄意的,於是她不得不恥下問:「什麼?」
「我好像還沒有正式跟你表白過?」
什麼什麼啊?安寧淡定地臉紅了。
他的口氣略帶惋惜:「等下一次吧。」
安寧下意識沉吟出聲:「無事起波瀾,非奸即盜。」
沉默,沉寂……
「安寧。」對面的人低柔地叫了她一聲,「你是想我盜呢還是——」
安寧已經被自己腦補的某字震得魂飛魄散了,脫口而出:「徐莫庭,你太下流了。」
「……」清高的徐老大第一次被人華麗麗地罵了下流,恩,感覺不是太差。
進門的毛毛手指顫巍巍地直指某人:「汝,汝竟然說妹夫下流,多麼清風朗月的一個人啊!阿喵是壞人——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汝想做什麼?以解釋之名行不道德之事?!不要啊!」
這算不算是被迫害妄想症?安寧掛斷電話眼見毛毛越來越凌亂,想要不要阻止一下。這時門被人不合時宜地推開,打斷了毛某人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單人肉-欲戲。世界安靜了,站在門口的十班班導崩潰了。
「恩……老師,她腳抽筋了。」
「……」
薔薇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NND,跟一男人表白,丫回一句我有老婆了,但是也有女朋友。這是打擊我呢還是鼓勵我啊?」
安寧垂死掙扎:「……她不是我們寢室的。」嚴重的救助疲勞。
十班班導有氣無力地說:「辛苦你了李同學。毛曉旭你跟我出來一下。」
當晚,迎接李安寧的還有另一樁吃力活,周錦程的電話讓她走到樓下。一身西裝革履的男人引人注目。老實說,安寧沒有多少的精力以及能力跟這位長輩「打太極」,只希望「溝通」能速戰速決。
錦程看見她走出來,表情如常,不熱情也不疏離:「不介意陪我走走吧。」
安寧心裡為難,口上也不再通融,「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看著她,最後嘆了一口氣,「寧寧,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但我有我的立場。」
安寧輕輕一笑,有些乏:「你的立場是什麼?利益么?可是,我曾幾何時侵犯過你的利益了?其實,是你們一直在侵犯我的利益啊。」
周錦程不由深深地蹙眉。安寧知道自己的言語苛刻,她只是不想再矇混過關,她只是……不喜歡他。
「沒有其他事情我上去了。」
「安寧。」過了好一會兒錦程才開口,聲音透著生硬:「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那麼,就別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