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周錦程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行為傾向。他不否認對安寧有一份愧疚,在不干涉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他希望她能過得愉快些。只是,也許他一開始的切入點就錯了。電影院,地鐵站聘請的「演員」……他的手段還沒這麼拙劣過,但事實證明他確實在她面前出了紕漏。一種感性超過理性後所造成的低級弊病。
錦程坐在書房的座椅上,目光望著窗外的蕭瑟景象,心裡有些不知如何去走下一步。徐家是碰不得的,只是,這徐莫庭年紀輕輕便已是心狠手辣,想不忌諱都不行。
而安寧這邊,當然沒有太多心思去思考周錦程這位諱莫如深的「長輩」,快寒假了,首先要應對的是末考和實驗總結和項目報告。這日子過得可真是如……人飲水啊。
她們寢室,毛毛考試向來是一星期搞定,當幾門算幾門。薔薇跟朝陽也都是聽天由命型,不過好在聰明,臨場發揮總不會太差,低空飛過還是行的,當然,其中老師的思想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安寧很多時候會想她寢室應該算得上是X大彪悍團體中的一員了。
至於徐莫庭,這幾天也是事務纏身,於是除了每晚的一通睡前電話,兩人倒也獨立得可以。周五下午安寧剛從門庭若市的圖書館出來,考試前一個月這裡總是很熱鬧,往常基本上是門堪羅雀的。
薔薇跟上來,「陪我去趟學校超市再回寢室吧,我餓死了。」
安寧疑惑:「你剛剛不是一直在吃嗎?」不間斷的啃食聲還導致周圍一圈正在瀝血叩心臨時抱佛腳的同仁直射來一刀刀的幽怨眼光。
薔薇扭捏狀,「人家性-欲不足用食慾代替嘛。」
「……好吧。」
兩人來到學校的南門超市,薔薇一進去竟然就看到了自己仰慕許久的……許多男生中的一位,虎軀一震,「莫非上天垂憐?」
安寧見前者突然定住不動了,「怎麼了?」
「帥哥。」
安寧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一眼,「噢。」
薔薇幽幽開口,「你不一樣,已經嘗過1992年的皇家鷹鳴赤霞珠,這種木桶裝的紅干覺得寡味也在所難免了。」說完立刻讓安寧發信息給麗麗毛毛等人,過來圍觀帥哥。
安寧無奈,群發了幾位專業人士:「來看帥哥,在學校南門的超市裡。」發完之後見薔薇正貓步尾隨帥哥,樣子十分猥褻,安寧為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也不得不亦步亦趨地跟著。幾分鐘之後有人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阿喵回頭,這一嚇差點魂不附體。「莫、莫庭,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方淺笑,「你不是叫我來看帥哥嗎?」
安寧醍醐灌頂,群發簡訊,錯發給他了?不用這麼悲慘吧?
某人負隅頑抗,「莫庭,在我眼裡你是最帥的!」
這廂原本還想借題發揮一下的徐老大微微一愣,最後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我過來上課,陪我上堂課吧。」
陪徐莫庭上課?陪上課?陪……客?「我——」
「怎麼?不願意陪你眼裡最帥的人上課?」
「……我的榮幸。」終於明白他在別人面前低調,卻在她面前有些張揚,因為,她縱容……
安寧被帶出來時才想起還有一人在超市裡面。「我跟薔薇打個電話。」
「不用,她看到我了。」
「……」果然,義氣這種東西就是那天邊的浮雲嗎?
政法大樓,安寧雖然上下課時常路過,卻從來沒有進去過。今日一見果然威嚴。跟著徐莫庭走進一樓的階梯教室,中間排已有人朝她招手,「嫂子,這邊兒!」此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張齊。
此時教室里在的三十來號人都齊刷刷朝門口瞥來,場面堪稱壯觀。
安寧羞怯了,「莫庭,我能不能在外面等你啊?」
徐莫庭靠過去低語:「你不是說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了?莫非那句負隅頑抗的話已經晉陞成「在我眼裡你是最帥的,所以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了嗎?安寧突然——淡定了,也可以說是都已經死了不介意再鞭下屍。
行屍走肉地入座,後面一排的張齊俯身上來,「嫂子,您怎麼來了?」
我是被脅迫來的,「我來旁聽。」嚴謹的一笑。
另一側的老三也靠過來,笑眯眯的,「嫂子,今天你有時間么,晚點跟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恩?」
老三指指張齊,「今天阿齊生日。」
「真的?生日快樂。」
張齊拱手,「謝嫂子。」
之後聽課的時候,安寧輕聲問身旁的人,「莫庭,我要不要送份禮物啊?」
徐老大目不斜視,「不用了,我買了。」
「恩?」
「一家不用送兩份。」
「……」
安寧想她還是看書吧,看書看書,幸虧她還帶著複習資料。
結果是整一教室中最乖最奮筆疾書的人被教授點了名。安寧覺得她可以去燒香拜佛一下了。
「……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光題目就沒弄懂,只聽到了一個什麼國家體系。她政治這環節算是最薄弱的。這麼說來徐莫庭是「政治」專業的,這算是互補嗎?安寧熱淚盈眶,她竟然還有閒情逸緻想這些。
教授雖已皺眉,但還是耐心問道:「那麼,你哪裡不懂?」
「……全部。」
教室內非常有喜感的一片靜默。
張齊忍著笑俯上前用筆碰了碰安寧背,「嫂子,科學外交,來自於「中立國」的第三方合作者可以緩和與來自一個很少交往國家之間合作的緊張關係。俺們的體系決定俺們是中立國。」
徐莫庭按了按眉心,比較直截了當,「教授,她是我女朋友,不是本專業的。」
老教授竟然放下了手中的書本,笑道,「原來是咱們系榜首的女朋友。什麼專業的?」
怎麼成嘮家常了?安寧忐忑:「物理系的。」
老教授有點意外,「理科生啊,難得難得。」
安寧想這應該是誇獎吧?「謝謝。」
全場又是安靜兩秒,陸續有人笑出了聲,善意的。
這姑娘真是有意思。
徐莫庭搖頭,眼中亦是清淡柔和的笑意。
後知後覺的人坐下來,然後恍然大悟,僵硬在了位子上。她這是順水推舟呢還是努力呈現?
於是一整堂課,安寧的複習資料一直停留在第五頁上。
下課出來時安寧深深感慨,徐莫庭如果不那麼「出色」一點,估計老師就不會那麼多此一問了,恩,「你太出色了」可以當作以後分手的理由……雖然,似乎有點欠抽。
走出政法大樓,莫庭問,「在想什麼?」
「分手。」
「……」
「……」安寧下意識就是諂詞令色,「我的意思是你那麼出色,我永遠都不會跟你分手了。」
莫庭「恩」了一聲,「很好。」
李安寧你可以再阿諛一點嗎?安寧鄙視完自己就打了一噴嚏,西北風太冷了,其實她已經穿很多了,但因體制問題,天生不耐寒,正要豎起高領,頸項圍上來一條深色圍巾,有淡淡的檸檬香味,很淡,但聞得出來,因為是與他肌膚相貼的。
安寧有些臉紅,走在前面的兩人這時回頭,「嫂子,咱們今天的安排是回寢室吃火鍋,料十足啊。」大冬天吃火鍋最帶勁,張、三兩人已經蠢蠢欲動。
你們寢室竟然連火鍋都有嗎?安寧承認她嫉妒了。
張齊踟躕著問:「嫂子寢室的朋友要不要也叫過來一起吃?」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呃,師兄,你的表情好像有點糾結啊?」精準地說是悲情且猙獰。
張齊仰望蒼白寒冷的天空,「沒事兒,塵世間的種種,忍一忍都會過去的。」
……終於超脫世俗了嗎?安寧看了眼身邊的人。
「怎麼了?」
「恩……我要先回趟寢室放點東西。」
「我陪你過去。」
安寧搖手,「不用了,天那麼冷。」
莫庭微笑,「你心疼?」
這人現在逮著機會就逗她,安寧一咬牙,反逗,「我愛你嘛。」說完指了指旁邊的小道,「那我走近路了,呆會見,拜拜。」
跑地可真快。莫庭低嘆,然而心情突然非常好,看著窈窕的身影伴隨著長發的搖曳消失在轉角處。站了一會兒漫步上前,等在那裡的老三被俊男美女的恩愛戲碼刺激了,即興發表演說,「我也好想談戀愛啊!再不談就要被歸為異類了,昨天竟然有人打電話給我,讓我去聽孕期專家講座,媽的我是一男的,尚且還是單身中!」
徐莫庭只淡淡道:「今晚禁酒。」
「為什麼?」老三怪叫,「這太不人道了!」雙手痛苦地伸向安寧離開的方向,「嫂子,你一定要來主持公道啊!」
張齊拍拍他肩,「老大這是為你著想,回頭喝醉了,怎麼死在嫂子親友團里的都不知道。」
老三剎那醒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幸得老大挽救!」
徐莫庭斜睨他們一眼,他只是為了女友不受酒鬼騷擾,不過他們要這樣想也可以。
這時有人上來跟徐莫庭打招呼,老三一眼就認出來人,外語系的系花,萎靡的精神馬上一震,只可惜美女眼中只有一人。「徐師兄,我想約你吃頓飯,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徐莫庭皺眉,說:「抱歉,沒空。」
「……」
張、三事後弱弱地想,其實,老大對女生真的蠻狠的,確切地說是除嫂子之外的女生,簡直是斬立決,不留半點情面。老三惋惜不已,人家雖然不及嫂子,但也是美女啊美女。
……
46、
那天同去火鍋的只有毛毛,朝陽這段時間不曉得被什麼刺激了,打算考博,每天忙進忙出不見蹤影,薔薇一小時前去醫院了,起因想當然是在超市裡,原本想跟那男的來一場「偶遇」,結果弱弱伸腿絆了他一下,使得他重重磕在了貨物架上,血流不止,直接120了。
當天在毛毛滿面紅光敲響217的男生宿舍門之前,安寧不放心地提醒,「毛毛,你等會兒不能亂說話知道嗎?也不能耍流氓。」
毛某人委屈,「有男的在不耍那多難受啊。」
雖然有點殘酷但為了毛毛的名聲安寧還是義正言辭道:「難受也要忍著。你看我,呃,面對徐莫庭不是照樣堅定不移地把持住了么?」
毛毛猛地眼睛發光,「原來阿喵你其實也是一直想著要撲倒妹夫的,但就是辛苦地忍了下來?!」
內部會議怎麼著都行了,「可以這麼說吧。」剛說完門被人輕巧拉開,那人的手悠然地搭在門邊上,嘴角帶著淡淡的淺笑。「怎麼到了不進來?」
安寧當即目定口呆,他怎麼在門口?最主要是:他聽到了?!
安寧被朦朧帶進去的時候,裡面除了張齊,老三,還有幾名不認識的男生,以及徐程羽。
毛毛一下打入了內部,不過難得表現規矩。
除了——「你有女朋友了嗎?沒有啊,真可惜,我有心上人了。」「有什麼好的AV可以推薦啊?」「……」
跟某毛同寢室的人失聰地轉頭看窗外。莫庭過來遞給女友一杯溫水,然後坐在了她旁邊,「你們宿舍娛樂蠻豐富的?」
安寧幽怨地望他。
徐莫庭低頭笑了笑,「餓了嗎?」
安寧搖頭,「冬天好像消化系統都變緩慢了。」看著在張羅鍋子食材的老三和另一名男生,剛才她要幫忙,被強烈婉拒了,說是體力活就該是男人做的。不由瞄旁邊跟她一樣空閑的男人。
「怎麼?」莫庭莞然。
「沒,沒什麼。」這人明明對她挺知根究底的,好像想什麼他都知道,卻總是拐著彎讓她支吾。安寧想,徐老大莫非是S?
那完了!
徐程羽過來跟堂哥借人,「老三忘了調料醬,我跟安寧出去買一下,就回來。」
莫庭倒也大方放行。「到近一點的那家,別跑去南門。」
「知道了。」程羽出來的時候不可思議地嘀咕,「堂哥竟然會啰嗦這種事。」
安寧說:「外面挺冷的,我一個人去也可以了,只要調料醬是吧?」
徐程羽笑道:「我其實是想去買冰淇淋。冰淇淋配火鍋,絕配吶!」
安寧輕皺眉心:「冷熱刺激太大,會得口腔癌的吧?」
「……」
兩人剛到寢室樓下,就碰上了進來的高雪,對方看到她們,上來跟徐程羽打了招呼。
「我來找我男朋友。打電話又不聽,不知道死哪去了。」高傲女似有若無望了眼安寧,低聲問程羽,「你現在怎麼老跟她混一起?」
「飛鳥擇良木而棲么。」她是哪邊兒有意思呆哪邊兒。手機這時響起,徐程羽跟安寧點了下頭走到一旁接通。
高雪難得屈就過來跟阿喵搭腔,「說真的你知道徐家是什麼身份背景嗎?」
安寧對這種場景是有些頭疼的,不過還是友善道:「不怎麼清楚。」
「我們高家跟徐家也算是世交。」高雪說著又望了她一眼,「徐莫庭的爸爸是美大地區的外交部副部長,而他爺爺——」
安寧等了會兒見她沒打算再說下去,怎麼總有人喜歡話講一半的?
「你覺得你們會有結果嗎?」
安寧想了想,「我曾經看到過一句話,恩……宿命論是那些缺乏意志力的弱者的借口。」說完又補充道:「好像是羅曼·羅蘭說的。」
「……」
身後有人叫了安寧一聲,正是徐莫庭,他拿著她的圍巾走下來。
程羽正巧掛斷電話走回來,疑惑地輕笑:「堂哥,還有什麼吩咐嗎?」
徐莫庭只是將紫色圍巾遞給女友,對徐程羽道:「你上去吧,我過去買。」
「跑腿的事情咱們女生做就行啦。」
「等你買來都可以散場了。」莫庭冷淡地實話實說。
「嘿,太過分了啊。」徐程羽不滿,不過也不敢跟堂哥多抗議。「那安寧麻煩你幫我帶一冰淇淋回來,謝了!我會記住冷熱分開吃的。」
安寧應了聲,於是就是莫名其妙跟著徐老大出門了,在經過高雪時,不由輕問身邊的人,「那個,你不跟她打聲招呼嗎?」她一直在看著你噢。
莫庭皺眉,淡淡道:「不認識打什麼招呼。」
不認識打什麼招呼……
打什麼招呼……
招呼……
徐程羽也聽到了這句不輕不響的回話,不禁為自己同學掬一把同情淚,也不知阿雪怎麼得罪他了?跟她堂哥作對,非死即傷啊,這人向來不會手下留情。
走出來時安寧忍不住好奇心,「你真的不認識她啊?」都說世交來著。
徐老大輕描淡寫地開口:「無關緊要的人,認不認識有差別嗎?」
「……」安寧承認,她有點開心,唔,罪過罪過,自己一定是扭曲了。
「晚風吹來,你耳邊有一種無聲的語言。它沒有語調,可你一定聽得見。它隨著風兒,隨著清新的空氣,掀動著你精美的襯衫。它慢慢地梳理著你的黑髮,那麼耐心,悠緩。」
時間在大學的冬日小道上輕悄而溫柔的流逝。在當日當時經過的人,看到的一幕是:一個漂亮的女生挽著男朋友的手臂,口中清朗地念著一首現代詩,表情還挺生動的,而旁邊的英俊男友,嘴邊帶笑。
買完東西回去時,安寧一推開門就聽到毛毛一句,「youknow?Iamjapanese!」
「……」
「……她平時在寢室里不這樣的。」安寧試圖給毛毛挽回一些形象,雖然事實是她在寢室里還要來勁,但顯然現在做什麼都是徒勞,因為裡面已經炸開了鍋。
總之,火鍋之夜熱鬧非凡。
安寧當天無聲無息吃了不少,反正,「原來嫂子寢室里經常看的是蒼井空啊,哎,女生跟男生眼光就是有一些差別,我還是比較待見武藤蘭。」「大嫂寢室真厲害啊,A-片都是白天觀摩嗎,學習學習!」等等,等等。
酒足飯飽之後安寧就想睡覺了,她的生物鐘比較悲催。可是毛某人卻還在興頭上,安寧無奈進衛生間洗了把臉清醒一下,剛抬頭就見徐莫庭站在那兒,接著他一步步朝她走過來,她靠在洗手台邊沒有動。直到他的身體貼上她的背,安寧感覺自己微微一顫。他笑了一下,氣息停留在她耳際。「我上次說要表白是吧?」
安寧深覺徐莫庭惡意起來真的很……惡意啊。
「不用,不用了,我了解你的心意。」安寧希望自己的心跳能快些平復。
「可是,我覺得需要再名正言順一點。」他的手緩緩移上來,溫柔地攬住她的腰。
這樣還不夠名正言順嗎?
安寧轉身,卻是一怔,他的眼睛裡有太多的內容,一些沉甸甸的久遠的東西,交織著坦白的情感。
他低下頭,吻也已經順勢落下,修長的指尖滑入她的發中一下一下地梳理,安寧覺得頭皮都酥麻了。輕嘆一聲,與他擁吻在一起,過了良久兩人才氣喘吁吁停下。
「安寧,我愛你。」他說地很慢,也很鄭重。如果是書面的形式,她想,這五個字每一筆他都會勾勒地深刻,留在紙上,難以磨滅。
徐莫庭將她提抱起坐在洗手台上,安寧下意識抱緊他的手臂,他勾起她的下巴,重新吻住她,這次比前一次要纏綿許多,時而輕含時而侵入,安寧當時想的是幸虧坐著,否則腿軟地肯定站不穩了。
正當某人渾渾噩噩的時候,對方理性地收斂起,在她唇邊徘徊了一會兒,將額頭與之相抵,徐莫庭嘆息道:「感覺真不錯……」
門外過道上有人猶豫地敲門,「老大,如果你跟嫂子恩愛好了,我能不能進來上下廁所啊?」
安寧聞言臉上燒了起來,這下夠名正言順了。沒敢扭頭看他的表情,而跳下洗手台時腳下還是軟了一軟,莫庭出手扶住。「小心。」
「謝謝。」
徐莫庭笑道:「跟我不必這麼客氣。」
「……」
徐老大想到什麼又靠過來說了一句,「安寧,如果你把持不住了,我不介意的。」
「……」聽到了,真的聽到了!安寧——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豁然轉身,但因太激動,腳下一踉蹌,局面就是往他身上撲了過去,下一秒便是老三的開門聲,「不好意思,我真的憋不住了——啊!!!」
於是,當夜,李安寧在外的名聲成了:嫂子果然有膽識!原來嫂子是S啊!果然人不可貌相,我們老大在感情方面還是很保守的啊原來。堂嫂我好崇拜你啊!
待續
47、
研究院的考試安排在月末,安寧上交完四門課的論文和實驗報告,剩下的三門筆試還是相對比較輕鬆的。
第一場是老張的量子統計,依然在鈴聲響起前五分鐘進考場。提早到場做桌上工作的毛毛朝她吹了聲口哨,她兩學號相差一號,基本上座位安排都是在附近,毛毛為此一度得道升天,安寧坐下便聽到跟她們隔了三個桌位的薔薇回頭淫-笑著對后座的人說:「嘿,兄弟,等會兒咱盡量互相幫助相互提升啊。」不巧監考老師剛好走到這一邊,他皺眉望了薔薇一眼,然後回頭看著一臉糾結的男同學,等著他的回復,男生表情堪稱經典,總體來說就是痛苦到扭曲,「我——」剛想澄清,薔薇沖監考老師燦爛地笑笑:「老師,我這是在幫您試探他,不當真的。」
安寧看到那位男生已經風中凌亂了。「哎。」幸好不是她們寢室的。(薔薇不是她們寢室的)
坐在最角落的朝陽深沉搖頭,「幸好不是我們寢室的。」
「……」
當天考完出來,毛毛要請阿喵大餐。
安寧說:「你最近不是缺錢嗎?還是我請你吃飯吧。還有毛毛,下一門我不用考,你要不要看下書什麼的?」
毛某人大手一揮,「看什麼書啊,船到橋頭自然直!」心裡想的是:完了,得學微雕了。
薔薇跑上來跟上隊伍。「姑娘們接下來有什麼活動不?」
安寧問:「朝陽呢?」
薔薇:「去圖書館了,這丫頭瘋了。」
毛毛說:「要說活動么,吃飯,睡覺,做春夢。」
薔薇鄙夷。「你能不能提點有建樹性的?」
安寧肚子餓了,問兩鬥嘴的人晚餐想吃什麼,她們倒口徑一致,隨便。
毛毛接著說:「要說樹么,我決定了!我要在一棵樹上弔死。」
薔薇嗤笑,「我可打算每一棵樹都吊一弔。」
安寧說:「吃面吧。」
「……」方圓兩米內的人。
吃完晚飯回寢室時發現整幢樓衛生間的熱水都中斷了。安寧正打算要洗澡的,先前吃面,毛毛見一老師進來,雞腿掉進了碗里,濺了她一身的湯汁,頭髮上都是,油膩膩的,難受死了。
毛毛是短髮,沒波及到,脫了外套就完事兒。薔薇看著阿毛單穿一套肉色的棉毛內衣在寢室里走來走去,「看著怎麼那麼像是一隻扒了皮的青蛙。」
安寧這邊無可奈何,整了換洗的衣物,「那我去外面的浴室洗澡了。」
薔薇喊住她,「阿喵,你去妹夫那洗么好了。」
「啊?」
剛進來的朝陽一下抓住關鍵詞,「妹夫?我在圖書館門口遇到他了,他跟一女生從我面前經過來著。」
全體肅穆,一會兒後薔薇叫出來:「慘了,阿喵仔有情敵了,傳說中的小三出場了。」
毛毛語氣期待,「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上來叫板?真是羨慕啊,我這輩子就想被人叫一次狐狸精。」
朝陽:「阿喵才是正牌徐夫人吧。」
安寧無力向身後揮揮手:「我出門了。」
走到樓下時,就看見徐莫庭拉開車門走下來,雖然知道他在學校,但一出門就見到他不免有些詫異。
「……嗨。」
對方走近,「剛想給你打電話。要出去?」
安寧不知道怎麼說,於是只「恩」了一聲。
徐莫庭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很平淡自然地開口:「去我那洗個澡吧。」
「……」
安寧被邀去洗澡。
於是,車裡。
「那個,我借用一下浴室就好了——」
「難道你還要做其他事情?」
「……」
安寧的意思是:借用一下浴室,然後我自己回學校就可以了。不想太麻煩他,因為他很忙嘛。
徐老大的意思是:洗完澡如果還要做其他事情,他悉聽尊便。
安寧扭頭望街景,徐莫庭側目看了她一眼,心中一笑,說道:「今天學校的熱水都中斷,男生宿舍也是。」
「真的么?」安寧覺得他們學校每次什麼什麼大會,領導在上面總把X大標榜得很牛,怎麼連區區熱水都不能做到即時供應?
「要不要搬去我那裡住?」徐老大總是在很適當的時候提一下建議。
安寧一愣,只當他是在逗她,心情已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下來,「同居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做的。」她很傳統的好不?
「這樣——」徐莫庭還真認真地想了想,「那要不合法同居吧?」
徐老大你就不能偶爾讓我鎮定久一點?安寧想,人家談戀愛男朋友都是甜言蜜語溫柔體貼,怎麼到她這裡就成了「冷言冷語」?抱著手中的衣服袋子輕聲問:「徐莫庭,你其實也是火星來的吧?」
「……」莫庭低嘆。
安寧一進徐老大的公寓門就往浴室走去,身後的英俊房主不忘提醒:「新的毛巾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
「知道了。」說不害羞是假的,第一次用男生的單獨私人浴室,而且這個男生又是自己的男朋友,總覺得有些曖昧啊。
安寧關上門,看鏡子中的自己,臉上有點紅,不過不明顯,掬冷水洗了把臉。放熱水泡澡的時候研究旁邊烤瓷檯面上擺著的日用品,他的洗髮露沐浴露味道都很淡,淡淡的檸檬味,很熟悉……水有點熱啊。
等安寧終於一身清爽穿戴整齊出來,一眼望見徐莫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還是第一次看他戴眼鏡,從來不知道他也是有點近視的。
徐莫庭聽到聲音,轉過頭來,摘下眼鏡站起身道:「過來,幫你把頭髮吹乾。」
剛想淡定地說「我洗完了要回去了你不用送我的我自己叫計程車就可以了」,結果對方一句話就又被打回原型了。
電視里在播新聞,耳邊的轟隆聲蓋過了主持人的聲音,安寧坐在單人沙發上,而徐莫庭靠在扶手邊,幫她吹乾長發。
每過一分鐘,不好意思的感覺就增加一分,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發間,讓她覺得——得主動找點話題:「恩……如果你去評選市十佳青年,一定手到擒來。」
徐莫庭敷衍地應一聲,說:「你今晚住這邊吧?」
「啊?」衝動地回頭,正好對上對方英氣的臉龐,燈光下,美色尤勝三分。
「你朋友打電話給我,說你們寢室連冷水都中斷了,她們去飯店住一晚。」算是解釋。
所以沒帶鑰匙出來的人自行想辦法?「我能不能問一下她們為什麼要打給你?」安寧翻看自己的手機,沒有一條記錄,鬱悶了,這親疏對比也太明顯了。
徐莫庭答曰:「她們讓我收留你。」
「……」
安寧當時如果沒有被某種強烈的什麼情緒沖昏頭腦,以致思考能力下降到一般水平線以下,至少還能想到自己也可以去住下飯店啥的,也就是說,不只有「同床共枕」這麼一個結局。
很不幸的是,她當時腦抽了。
於是當晚,十一點鐘的時候,徐莫庭洗完澡出來,身著一套深灰色睡衣,這年代有身材披塊布都有型,何況是有型的深灰色睡衣,安寧承認她思想混亂了。接下來要怎麼辦啊?面對這種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要手段有手段的……男朋友,難不成真的同床共枕一宿?苦思冥想最終選擇折中方案,「你睡床,我睡沙發。」
對方睨了她一眼,「我這隻有一條被子。」
「呃,那被子給你,你睡沙發,我睡床。」好歹還有一條床單。
莫庭皺眉頭,「你覺得我會睡沙發嗎?」你覺得我這種高貴人種會去將就睡沙發嗎?
「……」
徐莫庭這時低頭笑了一下,說:「安寧,我相信你可以把持得住。」
「……」
徐老大不再多說,上床,當然很風度地讓出了一半床位,安寧見對方如此坦然,她磨磨嘰嘰地實在小氣,只是睡一張床,又不會怎麼樣,思想工作一做通,便手腳麻利地繞到另一側上了床,徐莫庭已經伸手關燈,只留床頭一盞橙黃壁燈開著,安寧背靠著他,抓著被子,鼻息間有一股熟悉的清新味道,下意識將被子拉下一些,不曉得他有沒有開暖氣,有點熱。安寧往床沿挪了挪,認真注視前方黑暗中的一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依舊睡意全無,可又真的不早了,明天還要考試,這樣的精神亢奮實在是不利啊。翻來覆去,清醒異常,異常到都可以聽著遠處他書桌上鬧鐘走的步調,很慢很悠遠。
「睡不著我不介意陪你打發一下時間。」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安寧被嚇了一跳,差點掉下床,「我就要睡了。」
徐莫庭慢慢道:「你再挪過去,就可以直接睡地上了。」
「……」安寧翻身,面朝天花板,也挪進來一些。
他嘆了一聲,「你動來動去,搞得我也睡不著了。」對方的口氣里似乎有點點不滿,第一次聽徐莫庭這麼孩子氣的抱怨,安寧抿嘴想笑,可人在屋檐下為人要謙和,等了一會,旁邊安靜地奇怪,忍不住扭過頭去,朦朧燈光下,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眸此時正靜靜望著她。閃神之際,對方已經傾靠過來,將呼吸埋於她的頸窩處,輕輕道:「安寧,我睡不著。」
他嘴唇極輕極輕地貼上了她的耳畔,萬般珍惜地落下一吻。
待續
……
48、
安寧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了,他靠得她很近,他的氣息是燙人的,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安寧覺得暈眩,周遭充斥著徐莫庭的味道,寧謐而強韌。
他的左手順著她的背脊慢慢下行,他側過臉將嘴唇貼上她的。他吻了很久,舌尖緩慢地滑過她的上顎,退出來時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安寧感覺有點痛,睜著眼睛,那裡面迷茫地浮著一層水霧。
他說:「安寧,要不要碰碰我?」他的掌心是濡濕的,他執起她的右手,將她的手心貼到他的胸口。
安寧一臉緋紅,感覺自己的心如擂鼓般狂跳著,「莫庭……」這名字此時就像是烏羽玉,讓她幾乎麻痹。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關了壁燈,黑色像是一道可以破除禁忌的魔咒,屋內某種莫名的壓抑的情熱越積越厚重。
被他汗濕了的手心一路引領著,安寧的緊張無以復加,她是有些預感的,但又很茫然。她想要阻止,卻每每被他的低喃催眠,「安寧,不要拒絕我。」
「我沒辦法……」
「你可以。」
在縱容和自願之間,安寧自己也分不出界線了。
像是被額外的溫度燙了一下,身體微一彈跳,「別……」
「一下……就一下。」他的聲音啞得不行,安寧不敢想像,自己會不會就此心率停止。
慢慢的,喘息伴著渴望,耐心且情-色地摩擦,細密的汗珠從額頭沁出,滴落在床單上,熱浪滾滾而來,蒸發濕淋淋的理智。
在交融的氣息吐納間,在這一方有限的空間里,兩具年輕的身體構成目眩的場景。
徐莫庭在之後緊繃了全身,他埋入她發間,低低呻吟了一聲,一股激熱勃發而出,而安寧的手心也隨之一片潮濕。
莫庭擁住她躺著,灼熱紊亂的氣息一點點緩和,他伸手抽了矮柜上的紙巾,細細擦著她手上的體-液。
對安寧來說,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也太驚心動魄,久久緩不過神來,感覺像是天堂地獄都走了一遭,又重新回到人間。
也不知道是被嚇壞了還是真的「心力憔悴」累了,安寧閉上眼,當然她不否認自己也根本不敢睜開眼睛。
他叫了她一聲,安寧只當自己死了,莫庭低低笑了一下,溫潤的指尖滑過她額頭的濕發。
「你的臉有點燙。」
他是故意的么?
他的唇又在她唇上吻了吻。「睡吧。」
「……」
安寧原本以為這一晚是肯定睡不著了,結果沒多久恍恍惚惚地竟起了幾分困意,身邊人清晰的味道包裹著她,細膩溫醇,好像能安定人的心神。
隔天醒來,窗帘的縫隙間有陽光照射進入,一時間安寧不知身在何處,記憶逐漸回潮時才驚蟄般地坐起了身,下意識地四下望了望,房子里只有她一人,不禁鬆了口氣。
下床穿上外套,神情還是有點怔怔的。走到餐桌邊,上面擺著齊全的早點,牛奶杯下壓著一張紙條。
【我出門了。門口柜子上的備用鑰匙你拿著。有事打我電話。】
安寧轉身去洗手間,新的牙刷牙杯妥帖地放在洗手台上。開了水龍頭,冷水淋過手心時,整張臉不受控地升溫。
洗漱完吃了一塊三明治,剩下的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左思右想之下在紙條下方寫了句,【吃不下了。】
安寧回到學校差不多十點鐘,幸虧她上午那門不用考,要不然就是傳說中的因什麼而廢什麼了。一進寢室就聽見毛毛在叫:「那老師憑什麼沒收我橡皮?!」
朝陽:「你帶了七八塊,且塊塊字如麻。」
「不是你說不要在一隻羊上拔毛的嗎?」回頭見到安寧,「哎呀阿喵,你回來了!」
安寧避重就輕,問:「你們提早交卷了?今年的工程數學很簡單嗎?」
朝陽毛毛同時面部扭曲:「太難了。」
毛毛:「對了阿喵你昨天——」
「我昨天住旅館了。」安寧表情坦蕩蕩。
毛毛「噢」了聲,「今早妹夫打電話跟我確認了一下你的考試安排,然後說你會晚點過來學校。」
「……」不帶這樣玩的!
「阿喵~」
「我要看書了,下午考試!」
後來整整一天半,安寧都一心一意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管毛毛怎麼連滾帶爬,朝陽旁敲側擊,她都是一副春山如笑圖。
第二天上午考完統計物理,跟薔薇她們道別,安寧到科研樓交項目的總結報告。結果腳剛跨進辦公室大門,就與裡面的一人視線相交,猛地定住了身子,眼睛也瞪大了。
她的指導老師看到了她,叫了她一聲,「李安寧。」
安寧拉回心神走上前,與那道熟悉的身影錯身而過,「教授,我來交報告。」
「恩,放這兒吧。」指導老師並沒有察覺到李同學想要放下東西就走人的心態,兀自說開:「你們這一門課題能夠定稿,你可要多謝謝人家徐莫庭。」
安寧想這老師平時挺矜持的,怎麼今天突然熱情起來了?不得不轉身,語氣儘可能地平淡無波,而當時不知道怎麼了,還伸出了手,「謝謝師兄。」
對方淡淡一笑,與她相握了一下,「應該的。」
安寧收回手時掌心留有的溫度讓她不由紅了下臉,隨即趁熱打鐵告辭。「那老師沒事我先回去了。」
安寧如蒙大敕出來時,就收到了簡訊,「在外面等我一會。」
安寧回:「不要,我要回去了。」
辦公室里的人挑了挑眉,眼波流轉間,眉梢都似帶了情。
安寧回宿舍時正巧遇到走到她們門口的薔薇,對方不由問:「怎麼了?後面有人追你啊跑這麼急?」
「恩……我想起來衣服還沒洗。」
薔薇無語,「又不是阿瑪尼,你泡皺了也就百來塊錢。說起來,我上次看到妹夫戴的那款手錶就是這個牌子的,那低調的GA標緻啊,我眯地眼睛都酸了才看清楚。還有你有沒有發現他很多衣服都是GA的,褲子基本上是Lee,啊,多麼感情專一的一個人啊。」
其實,無語也就是無止境的言語嗎?
薔薇講在興頭上卻見聽者明顯神遊太虛,不免心生恨意——恨鐵不成鋼,一手按住對方肩膀,「我說你好歹給點反應吧?」怎麼說都是在講跟她息息相關的男人不是。
「恩。」反應了,「那麼薇薇,我可不可以洗我的百來塊錢衣服了?」
「……」
當晚,安寧收到簡訊,「你忙就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
安寧小小舒了一聲,隨後又輕輕「切」了一聲。
徐莫庭此時正坐在床上,慢條斯理翻看養貓一百招。
第一招:切莫太急躁。
考試周很快接近尾聲,安寧是最早結束此議程的,在毛毛等人依舊掙扎在生死邊緣的時候,她已經開著電腦看賀歲片了。
毛毛薔薇朝陽指著她:「你不是人!」
安寧:「……」
本來安寧可以回家了,但毛毛堅持,考完試大家一起去吃頓大餐。明年上來都要準備實習工作,聚在一起的時間不會像以前那麼多,估計一上來就是各奔東西,各自拼搏。
於是,此時空閑地不得了就等著吃大餐的人,看看電影殺時間不是太過分吧?
毛毛奇怪了,「要我,有時間,有如此英俊一男朋友,鐵定每天纏綿上數十回合,讓他下不了床,只能眸中含水看著我,我如魔似幻看著他。還要!不行我沒力氣了。可是人家還想要嘛。那就坐上來吧。」
安寧一口水噴在屏幕上。
毛毛等人離開不久,電話響了,是張齊,叫她出去吃飯?
安寧看時間,三點鐘,不上不下這算吃哪一餐啊?
對面已經笑過來,「嫂子,你考完了是吧?我們也完了,太無聊了,打算去酒吧喝酒,程羽也在,來吧,當然老大也會來。」
安寧想到無聊,的確是有點,不過徐莫庭也去啊,下意識挺了挺背,她幹嘛不好意思,怎麼說都是他,咳,耍流氓在先,要不好意思也是他才對。
張齊得到肯定答案便立即跟徐莫庭電話,「老大,跟我們去喝——別掛呀,嫂子也去。」
徐莫庭不在學校里,所以安寧是坐張齊車去的,當時車上還有另外三名女孩子,老三的車在後面,男生滿座。
徐莫庭到場比較晚,推開包廂門時裡面已經鬧上了,眾人見他進來一陣起鬨,老規矩遲到了罰酒,他看看左邊沙發上的安寧,她眼裡閃爍,明顯是站在看戲的那一邊,莫庭笑笑喝了下去。
三杯下肚,徐莫庭走到安寧旁邊坐下,拿她的果汁抿了兩口,壓去嘴裡的酒味,他一向不喜歡苦澀的東西。
這時一女生斜手遞過來一杯新倒的飲料,「徐莫庭,那杯是李同學的,這杯沒有喝過。」
坐另一端的老三已經笑出來,「團支書姐姐,她是我們老大女朋友。我們一直在喊嫂子你不會沒聽到吧?」
那女生明顯怔了下,有些尷尬,「我當你們喊著玩兒的,誰知道——」說著看了眼徐莫庭。
徐老大對別的女生從來不用一分心思,認識的頂多也就點下頭,相當「不拖泥帶水」,女同志最終咬了咬唇走開了。
原來讓對方知難而退的最高境界是無視,安寧欽佩,桌下徐莫庭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這是他慣性的親昵動作。
安寧想,他動手動腳起來還不是一樣很精通!
49、
何時起,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慣有的模式,她的手放在他的膝蓋上,他坐在她旁邊安適從容?好似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中變成了天經地義。
安寧想到第一次跟他遇見,在她的記憶里是在學校的圖書館,也就是半年前,她把自己的圖書卡借給他,他當時回頭平淡地說了聲謝謝,真的很平淡啊,讓她不由暗想是不是帥哥都是這麼冷酷不理人的?很難想像如今自己就是這號人物的女朋友。不能說驚訝,但覺得世事難料還是有的。不知道他怎麼會相中她?呃,據他說還是相中她好幾年的。
徐莫庭這時淡淡開了口,「你再盯著我看,我可能會不好意思。」
深呼吸一口,安寧轉回頭,冷酷是浮雲啊。
「老大,你都不陪咱們喝酒,就只跟嫂子聊天,太過分了啊。」有人抗議了。
徐老大今天心情好,拉扯嘴角配合地接道:「怎麼,有意見?」
當然有意見,就您有女朋友,咱們還都是光棍呢,太殘酷了也太殘忍了,「要不讓大嫂陪咱們喝兩杯?」
老三心想終於要有幸目睹到什麼叫「戰略性失策最終可能導致的毀滅性後果」了?
「好啊。」大嫂友好回復。
於是,老三在一年前奉英明神武的徐莫庭為老大之後,今天又多了一個崇拜對象,大嫂——頭一回見女生喝酒可以如此率性且酒力深不見底的。
張齊也不免感慨,「嫂子真人不露相啊。」
安寧亦感嘆,我每次都想露來著,只是旁邊的人總是讓她少喝點,不過難得今天徐莫庭法外施恩,「那就勞煩夫人擋酒了。」然後他就真的在旁邊只喝果汁了。
老三當天醉酒當歌:「娶妻當娶大嫂這種文武雙全之流!」
在場的男同胞們一致嫉妒起徐莫庭——女朋友擋酒(自己喝果汁),關鍵還是美女啊!而女同志們在衡量對手實力之後決定棄暗投明,再說了徐莫庭就是那天邊的雲,觀賞可以,真要采還是有相當大難度的,而且如今已經擺明了是名草有主!
只有徐程羽心中深深嘆喟她堂哥是一如既往的高啊。
至於暢飲的安寧倒是心情愉悅,她的酒量可以說是勝過薔薇一籌,小時候爸媽忙,她都是跟著爺爺在城鄉交接處的小酒館裡混,爺爺也是覺得小姑娘打小練練酒量,喝點米酒啥的並無不妥,多年下來這酒量自然是練出來了,後來爸爸升職轉到了大城市裡,就很少喝酒了,上初中的時候還會在節假日去爺爺那邊呆兩天,陪著喝上兩杯,初三那一年爺爺過世,郊區的老房子也隨之變賣,之後就真的極少碰酒了。
不過安寧喝酒是越喝越沉默的人,所以想要乘機套點話題的人基本上都是無功而返。
徐莫庭中途離場去接電話,老三因嫉妒開始挑撥離間,「大嫂,你不能這麼盲目地維護老大啊!我跟你說,你別看老大這麼道貌岸然,其實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想當年他剛轉來X大的時候,正常模式么人生地不熟的都應該要謙和一點——結果,哎,往事不堪回首,我們男生這方面就不說了!對待女生,他也是狠心啊真狠心,比方外語系的系花吧——哎哎,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安寧無語,這根本什麼都沒說么!虧她還有了那麼一點興緻,事實上是很有興緻,往某一處望過去,他似乎還要一會兒,要不趕緊乘機似有若無地問一問?「老三師兄——」還沒說完,只見老三乾嘔兩聲手捂嘴巴狂奔出門。
安寧目瞪口呆了一下,牽強地接上上句,「多保重。」
程羽過來跟安寧聊天,「咱們聊重點吧,我堂哥過來了我就得撤!」
安寧汗,怎麼聽著像洪水猛獸?以表安慰從善如流,「你想聊什麼?」突生一種自己儼然是坐台的感覺。
「我堂哥那人很難搞吧?」
安寧開始思考,所謂的「重點」……「呃,其實還行。」
「嘿嘿,你們有沒有親密接觸過?」程羽見對方顯然被震驚到了,不得不換種說辭,「我堂哥從小就是生人勿近,熟人也免談的,所以我對此非常好奇啊!」
安寧咳了一聲,「沒有。」
忽然就想起了某晚上,真是要命!那是幻覺幻覺夢境夢境阿門!
這時候,很難搞的人已經朝這邊走過來,她身邊的人立馬作鳥獸散。
等他走到身邊,安寧率先鎮定地開啟一話題,「你是不是從小欺負你妹妹啊?」看人家都怕你怕成這樣了。
莫庭對此沒興趣多討論,只說,「你喝了多少了?臉有些紅。」似乎有點醉了,徐莫庭微沉吟,隨即一笑,「要不要回去了?」
「不要。」安寧搖頭。
莫庭靠過去低語,「可是我想回去了。」
安寧還是有點為難,徐莫庭趁虛而入,一本正經道:「你要想喝,回去也可以喝,是不是?」
眼睜睜看著美女被帶走,已經回來的老三直搖頭,「老大那明顯是——不是君子所為啊。」
有人醉醺醺地嚷著:「老大什麼時候君子過?」
「……」剛出門口的徐莫庭嘆一聲,算了,秋後算賬吧。
安寧這邊坐上車,迷迷糊糊地要去口袋裡拿手機。
「又怎麼了?」他笑出來。
安寧腦子並沒有很模糊,只是有點酒氣湧上來讓她難受,「打電話。」
「打給誰?」有人微揚眉,接著一隻有力的手臂托住她下滑的身子。
「室友。」安寧將頭靠在他肩膀上,「我想睡覺。」
隱約間,一條柔軟的溫熱毛巾擦過臉頸,讓她獲得短暫的舒坦,感覺有手指輕撫過她的眉心,嘴唇,安寧緩緩睜開雙眼,才發現已經睡在床上,習慣性地側身將自己裹進被子里,旁邊的位置一沉,耳邊傳來一些言語,讓她有那麼一陣傾心的放鬆,隨之又睏倦地跌入夢鄉。
天蒙蒙亮徐莫庭去附近公園跑了一圈,也順便帶了早餐回去。到住處洗完澡換身衣服,隨後開電腦工作,八點多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她的,徐莫庭睨了眼上面顯示的名字,拿起來接通。
「安寧,不好意思,應該起來了吧?我跟薇薇約好了今天一起吃頓飯,你——」
莫庭點著滑鼠,不緊不慢道:「她還在睡。」
「……」江旭。
時間指向一小時後。徐莫庭關了電腦,發現窗外竟然在下雪了,見床上的人似乎有睡到天荒地老的意思,走過去半跪在床邊的地毯上,伸手輕摸她的臉,「李安寧,下雪了。」
「李安寧,這學期你已經遲到十三次了啊——」有些年長的班主任也不想多批評這號優等生,可頻頻遲到班級扣分也實在不算小事。
「恩……老師,今天下雪了。」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白白凈凈的,聲音溫婉清甜,看起來也是特別乖巧懂事。
老師對這種學生是狠不起心來的,最終道,「今天是冷,可別人也都沒遲到啊,好了這次就算了,下回一定要注意。」
「恩……」接著的那句「我儘力」說得輕,所以走開的老師自然沒有聽見。不過安寧想,這天氣估計明天還是爬不起來。
這時有人從她身後經過,兩個身高都算高的男生,一個還回頭朝她笑了笑,安寧當然不認識,從東邊的走廊過來應該是隔壁班的。而沒有回頭的那一人穿著一件白色外套,修挺的背影看起來相當悅目清爽。
「安寧。」自己班的同學從窗口喊了她一聲,安寧施施然進去,高考啊,不成功便成仁,還有半年她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不是說自身的壓力,而是裡面的氛圍。
回頭望了眼走廊外的大雪紛飛,好想冬眠啊。
安寧逐漸醒來,表情有些朦朧,其實還是想睡覺,頭有點疼,而且被子里是那麼暖和。
「嗨。」他慵懶地打招呼,安寧轉頭對上床邊人的視線,不由眨了眨眼,「早安。」
莫庭一笑,緩緩地說,「不算早,等你起來,我們可以去吃中飯了。」
安寧是完全清醒了,坐起身,剛想說要不我請你吃中飯啊啥的,就被封口了。
安寧後來被輕薄完之後看時間,才九點多而已?誰家吃中飯那麼早的?!
洗漱完穿戴整齊,試探性地開口,語氣偏向想要得到否定性的答案,「那你還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吃中飯?」
「當然,我反正沒事。」
什麼理由么?出門的時候她笑著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作親密狀,然後問:「那個,我昨天有沒有怎麼樣啊?」
對方斜視了她一眼,「恩?」
「就是有沒有亂說話或者——」夠清楚了吧?不過安寧想肯定沒有,據說她喝醉了特別安靜。
「沒有。」
安寧放心了。下一秒對方補充:「除了一整晚抱住我不放。」
「……」
當事人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既然都這樣了,安寧,我們什麼時候把婚結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