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美國紐約。
喬安娜和廣告公司高級職員克萊默結婚已經八年,兒子比利也已上小學。
克萊默忠於職守,往往通宵工作,夫婦間難得有機會談心。一天,他又是很遲才回
家,一進門,他便忙著打電話,把提任為公司部長的消息告訴好友,連妻子佇立在他身
後好久也未發覺。
「我……要走了……」喬安娜終於顫抖地迸出了這麼一句話。
克萊默呆住了。她又交代了一些日常家務後,提起皮箱就走了。他這才如夢初醒,
一把奪下箱子,請求妻子講清緣故。可是喬安娜淌著眼淚說:「你沒有什麼不對,是我
受不了啦……請你原諒,是你找錯了對象。」「你……孩子怎麼辦?」「我不帶比利
走。」
喬安娜離家走了,從妻子的摯友泰爾瑪那裡,克萊默終於了解到,喬安娜曾經一直
感到痛苦,離開這個家下了很大決心。
次晨。小比利醒來,敏感地問媽媽哪裡去了?克菜默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們吵
了一架,她一個人躲出去了。」他為小比利做法國吐司,把麵包放進煎鍋,把咖啡倒進
牛奶。折騰了半天,爺倆才上班、上學。來到學校門口,爸爸忽然想起,問兒子在哪一
個班級,才知道剛進一年級。這時一部出租汽車開過來了,他把兒子交託給身邊的一位
過路婦女帶進學校,不等對方回答,便鑽進汽車趕著上班去了。
晚上,小比利擺弄著玩具飛機,碰翻了冷飲懷,克萊默手忙腳亂地收拾之餘,遷怒
於出走的妻子——喬安娜。
一周後,喬安娜來信了,是寫給兒子比利的。小比利不待爸爸念信,便搶著問:
「媽媽說什麼時候回來?」當聽說媽媽不回來了,比利就綳著臉,扭過身子叫著:「我
不呵!我不呵!」
克萊默渾身抽緊。走齣兒子卧室,深感僅僅七歲的兒子已壓上了思想與感情的重負。
他著手把喬安娜留下的衣服、書籍、化妝品、照片等等,全部收進紙箱里,似乎眼不見,
從此就可抹掉父子倆不幸的陰影了。
公司對克萊默愈來愈不滿意了。——一些重要會議經常遲到早退,甚至擅離辦公室
外出,去超級市場購買東西。這天周末加班,他又不去,而是帶著兒子到中央公園去玩。
晚飯時,小比利有意和爸爸作對,挑剔冷凍肉不好吃,抱怨蔥頭煮牛肉片髒得要命,鬧
得克萊默實在耐不住了,他把兒子扔到了床上,小比利大聲呼喚著:「不要爸爸!不要
爸爸!媽媽回來呀,我要媽媽!」
克菜默砰地一聲關上了門,任兒子在屋裡哭喊。他嘆了一口氣,也真想痛哭一場才
好。
夜深了,克萊默躡足走到兒子卧室,只見兒子淚痕滿面,「媽媽走就因為我是壞孩
子嗎?」
克萊默聽了兒子的問話,真想哭出來。他向兒子訴說起來:「是這樣的,爸爸工作
太忙啦,從來沒有好好跟媽媽談過心,老是以為自己的幸福就是媽媽的幸福,這樣,媽
媽心裡就痛苦了,她走了,懂了嗎?比利,媽媽不是因為你,媽媽是因為爸爸不好……」
一直流著眼淚在傾聽爸爸說話的兒子,這時輕輕地對爸爸說:「爸爸,我愛你啊!
明天早晨見。」這句一向對媽媽說的話,第一次對爸爸說了。克菜默聽了真是悲喜交集,
父子倆總算心心相通了。此後,生活比較安靜了。比利不再提起媽媽,也不再故意刁難
爸爸。父子倆感情愈來愈深摯了。爸爸儘力使兒子愉快,教兒子學會了騎自行車,每天
送兒子去上學,一路上聽兒子嘮叨著孩子們的事。可是,他卻沒有想到:每當跟兒子親
切分手時,校門對面的咖啡館裡,總有一個女人透過玻璃窗在凝神注視著他們,她就是
喬安娜。
一次,父子倆去中央公園玩。小比利不小心,從遊戲架上跌了下來,左眼皮划了個
大口子,淌出血來,克萊默竟嚇傻了。幸虧泰爾瑪也在場,幫著他把孩子送去醫院,縫
了幾針,沒有造成失明。
過了幾天,克萊默接到喬安娜的電話,她希望馬上見面。他如約而往,她已先到了。
她告訴他自己在加州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工作。並提出要將小比利帶走。
克萊默堅決不肯,協商不成,喬安娜向法院起訴,要求得到對比利的撫育權。克萊
默針鋒相對,找律師辯護,要求判喬安娜犯了非法遺棄罪。比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不忍失去兒子。
恰逢歲末,克萊默終被解僱了。為了擺脫年內開庭的困境,他接受了另一家廣告公
司的苛刻條件,重去工作了。
幾天後,律師通知克萊默:喬安娜請求帶比利去玩玩,時間半天,克萊默同意了,
準時帶了比利去中央公園。一見媽媽迎面走來,小比利像脫韁小馬,狂喊著:「媽媽!
媽媽!」直撲進媽媽懷裡。
終於,開庭審理了。
喬安娜陳述了離家出走的前後經過,又申述道,現在年收入三萬元,有條件撫育孩
子,要求帶走孩子。
被告律師竭力為克萊默聲辯,質詢喬安娜:丈夫有否施加暴力,有否虐待比利,有
否不忠的證據等等。她都回答「不」字。於是辯護律師又指責說:「那麼你要離婚的理
由呢?」談到孩子,辯護律師更認為:「離家一年零六個月,你才和孩子見一次面。這
樣,真正和孩子相處最親的人,該是你丈夫了。」一番問話,做喬安娜啞口無言,她不
禁熱淚流淌。
二審開庭時,證人泰爾瑪又從實反映了克菜默父子倆的生活情況,並對喬安娜說:
「比你在家時還好呢!要是你知道這些,你准不會起什麼訴,打什麼官司啦!」
喬安娜擦著眼角,難受極了。泰爾瑪是自己的知交,不能不相信她的話。
接著,克萊默發言了。他開始時講得還溫和,彷彿在和妻子聊家常、但說著說著激
動起來了,最後喘著氣說:「我和孩子相依為命已經到了不能分離的地步了。如果這種
和諧被破壞,比利將受到多麼沉重的打走啊!喬安娜!你該理解,還是讓孩子沒有精神
負擔像現在這樣生活好。」
原告律師則提出許多事實,想把被告的理由駁倒,卻都被克萊默否定了。最後,原
告律師沉默了片刻,突然像投槍一般問道:「請問,由於你的疏忽,孩子幾乎遭到失明
的厄運,這是不是事實呢?」這一反擊,使克萊默無言以對,他意識到,憑這一點就可
導致敗訴。他不再申辯,只是怨恨地望著自己的妻子。
庭詢結束。喬安娜等著他,含淚要他原諒,她沒想到律師會把那次事故也提出來質
詢。他相信她是真話,他不說什麼,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電梯。喬安娜怔怔地望著電梯
開下去。
法院裁決:喬安娜勝訴,比利歸由喬安娜撫養:每月由克萊默民供四百美元撫養金,
一星期與孩子見面一次。克菜默對律師帶來的判決書看都不看,立即提出要上訴。但律
師說,這將取決於比利本人出庭表示態度了。
小比利聽說自己以後又要與媽媽生活,大出意外,瞪大了眼睛,渾身發冷。他向爸
爸提了好多問題,什麼床怎麼辦啦,玩具有沒有啦,誰在睡覺時講故事啦,……最後還
問:「睡著了,誰來吻我呀?」
兒子的話,句句像尖刀一般刻劃著克萊默的心,他抑制著激動,裝著笑臉,讓兒子
騎在肩上,一搖一晃朝前走去。兒子自然不會看到爸爸的淚水早如泉涌了……
分別的一天終於到來了。清早起床,父子倆像往常一樣忙著做早餐。爸爸熟練地做
著法國吐司,兒子當好助手。用膳時,克萊默嘗了一口湯說:「嗯,味道真不錯,好好
兒吃吧,多吃點。」比利突然哭起來了,小胸脯劇烈地抽動著。爸爸緊緊地把兒子摟在
懷裡,灼熱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兒子臉上。
草草吃完早餐,靜待著喬安娜到來。克萊默進進出出,不敢跟比利呆在一起。小比
利坐在皮箱上,不時在擦眼淚……
忽然,電話鈴響了,是喬安娜打來的,她要克萊默單獨和她晤面。一到樓下,他發
現她消瘦了,臉上帶著痛苦的痕迹,相視無語。最後,她鼓起勇氣說:「我不帶比利走
了。……我不敢想像,當他醒來時發現屋裡的牆壁不是天藍色的,上面沒有他喜歡的白
雲……只有這裡才是他的家啊!……」說著,不禁伏在克萊默的肩上大哭起來。克萊默
驚喜交加,也淌下了眼淚。
分手前,喬安娜獨自去找比利作一次談話,克萊默目送著她走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