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

因為監獄的部分囚室需要修繕，卡斯巴爾被臨時安排到了六號牢房。六號囚室原有
的四個囚犯明顯地對他抱有敵意，他也覺著這裡充滿了一種神秘的氣氛。這是為什麼呢？
六號囚室原有的四個囚犯，一個名叫羅蘭，一個是綽號叫「老爺」的沃斯蘭，還有
一個頗為懶散的叫若歐，再一個是總顯得憂心忡忡的馬尼。別的囚室里的犯人，從來都
是在百無聊賴中消磨時光，而六號囚室的四個人卻都喜歡勞動。在他們的囚室里，牆角
里堆滿了他們用紙板製作的紙盒。不知他們是想以此博得寬大呢，還是僅是以此打發時
光？是因為精力無處發泄呢，還是為了以此掙些外快錢？
一天，卡斯巴爾終於忍不住向他們詢問起來。誰知一提起這個問題，四個人同時顯
得十分緊張。「依你看，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陰鬱的馬尼咄咄逼人地問卡斯巴爾。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不可理解。」卡斯巴爾這樣回答說，同時感覺他們對自己更不信
任了。這時，一個看守叫喊著要卡斯巴爾去領監外家屬送來的包裹。卡斯巴爾這才逃離
緊張、難堪的氣氛。
卡斯巴爾前腳出去，四個囚犯便開始了激烈的爭議。正如卡斯巴爾感覺到的，六號
囚室確在進行一個秘密的活動，他們在籌劃越獄。現在他們在研究要不要把這個計劃告
訴卡斯巴爾，讓他一起加入進來？為了搶在判決前越獄，就必須抓緊時間行動。但是馬
尼卻對卡斯巴爾極不信任，他怕卡斯巴爾會壞事，反而連累大夥。兩種意見相持不下，
只有若歐還沒有發表意見。羅蘭和「老爺」以及馬尼都在等若歐的關鍵一票。「馬尼，
卡斯巴爾不來，就是其他人來；也許別人還不如他可靠。還是抓緊時間要緊，你說是
嗎？」若歐的意見發表了，馬尼只得接受多數人的主張。
卡斯巴爾拿了包裹，喜孜孜地回來了，可一跨進囚室就受到四個人審訊似的「圍
攻」。他們要他說明因為什麼罪名被投進監獄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卡斯巴爾「交代」
了罪名。原來，他是因為與妻妹妮柯爾私通，引起了妻子的嫉妒，一次在與妻子爭吵時，
妻子竟舉起獵槍來威嚇他，在與妻子爭奪時，獵槍走火打傷了妻子；後來受了傷的妻子
向法庭告了他。他被控有預謀殺人罪而關了進來。卡斯巴爾盡量把事情說得輕描淡寫，
但四個人卻斷定他確有預謀殺死妻子的動機。
「你知道嗎？你將至少被判處二十年徒刑！」他們不無威脅地對他說。卡斯巴爾不
明白他們這番「審訊」要達到什麼目的，直到他們攤牌才明白是要慫恿自己和他們一起
越獄。卡斯巴爾躊躇了。他巴望早些出獄，能和心愛的妮柯爾相聚；但又懼怕如果失敗，
後果將不堪設想。
「你用不著擔心，羅蘭曾三次越獄，都成功了。」他們在給卡斯巴爾勇氣和膽量。
卡斯巴爾終於被他們的誠懇和信任所感動，他決心加入他們的行列。越獄的障礙掃除了。
第二天白天，他們開始了準備工作。越獄老手羅蘭找了個小鏡子做成簡易潛望鏡。
只要把這簡易潛望鏡放在牢門上的監視孔中，再把遮蓋監視孔的鐵片推開，「潛望鏡」
就可以轉動兩個方向觀察囚室外走廊兩端的動靜。
現在由卡斯巴爾第一個站在「潛望鏡」前擔任觀察任務。其他四人開始挪下牆角的
紙盒，用勺柄等鐵器撬開了地板。地板下是堅硬的水泥地面。他們要從這裡挖出通向地
下水道的地洞來，然後沿著地下水道找到重見天日的出路。
他們拆下了鐵床的腳，用它去鑿水泥地面。「儘管他們輕手輕腳地干，但是鐵器砸
擊地面仍發出巨大的聲響。卡斯巴爾在一旁嚇得膽戰心驚，緊張地瞧著「潛望鏡」，生
怕有人聽見響聲走過來。越獄老手羅蘭卻胸有成竹，他告訴大夥，如果在夜深人靜時發
出這樣的巨響，必定會引起看守的注意；而在白天，看守們則不會想到有人會如此大膽
地有越獄的舉動，他們只以為是犯人們在搗亂而已。
水泥地終於被鑿開了，竟露出一個地洞來。他們無不為之激動，似乎自由就在眼前
了。
到了晚上，他們讓越獄老手羅蘭和馬尼先下地洞探明路線。他倆沿著地洞摸索前進，
走不多久發現地洞原來和地下室相通。他倆躲過了巡視地下室的看守，繼續在地下室里
尋找通向地下水道的門。
時間在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已近黎明時分，羅蘭和馬尼還沒有返回囚室。這可急
壞了囚室中的三個人。他們已經幾次蒙蔽了在監視孔里查夜的看守，但到了清晨看守們
是要挨室點名的。就在他們坐立不安的時候，羅蘭和馬尼鑽出了地洞。人人長吁了一口
氣，趕緊再把紙盒堆在地洞上面。
羅蘭和馬尼已經找到了地下室通向下水道的出口，但這出口容不了一人鑽過去，必
須擴大才行。他們熬過了又一個白天，一到夜晚立即行動了。他們先派了羅蘭和馬尼去
擴大出口。幹了兩個小時，「老爺」和若歐去接替他倆繼續幹下去……在他們的汗水浸
透下，擴大的地道在不斷向前延伸。可是在第三天，幾個看守在獄長的帶領下，突然來
到六號囚室。看守們進了囚室，像警犬似的查看囚室的一切，五個夥伴以為秘密已經泄
露，不安地等待著結果。只見幾個看守將他們的床亂翻一通，然後又去打量那堆紙盒。
五個人緊張得神經就要綳斷似的，卡斯巴爾渾身直打顫。這時，一名看守突然闖進來，
把獄長叫到另一間囚室去。原來看守們得到有人私藏銼刀的報告，才進行大搜查的。看
守們走後，五個人才鬆了口氣。現在，時間就是自由；拖延就是失敗。他們必須抓緊掘
洞的進度。
這天，通向地下水道的路終於開闢出來了。馬尼和卡斯巴爾已經順著下水道找到了
通向監獄外的出口。當他倆推開污水井的蓋子，自由的、醉人的空氣向他們撲面而來。
他倆激動得熱淚盈眶，興奮地返回到了囚室。越獄計劃就要實現了，這時若歐卻向夥伴
表示他不願逃走。他家只有一個久病的母親在家，他不忍因自己的越獄而連累母親。伙
伴們惋惜之餘深深感動著。他們知道若歐和他們一樣為越獄盡了全力，還將為他們承擔
罪名。他們沉默了。
「卡斯巴爾，出來！」看守的叫聲打破了囚室的沉寂。卡斯巴爾和夥伴們都被這喊
聲弄得惶惶不安起來，不知是禍是福。
到了獄長室，卡斯巴爾才知道，原來是妻子又撤回了起訴，獄方通知他過幾天就可
以出獄了。卡斯巴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他確認這是真的後，高興得心花怒放。稍
頃，他又變得不安起來。他想起了囚室中的夥伴，想起了他們的越獄計劃……他不知道
自己是應該名正言順地出獄，還是與夥伴們一起越獄潛逃。他思考著，如果跟夥伴越獄，
以後仍要頂著逃犯的罪名；如果等待釋放，夥伴越獄也一定要連累自己……他猶豫不決，
左右為難，最後終於下了決心。
卡斯巴爾回到囚室後，夥伴們那不信任的眼光又一齊向他投來。他們擔心卡斯巴爾
會不會告密？卡斯巴爾對此顯得十分痛苦，他沉重地反問夥伴們：「你們以為我出賣了
你們，是嗎？」這似乎受到委屈的表情，贏得了夥伴們的信任。
到了夜裡，他們開始行動了。夥伴們穿上了最整潔的衣服去迎接自由，他們依依不
舍地和站在「潛望鏡」前幫助望風的若歐告別。就在他們走向地洞口時，若歐從「潛望
鏡」里發現走廊的一端出現了二十幾個看守的身影。他剛叫出聲來，那些獵犬一樣的看
守已趕到了六號囚室。與此同時，卡斯巴爾哀嚎似的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
六號囚室原有的四個夥伴，一個個被扒光了衣服緊貼著牆壁。嚴厲的懲處在等待著
他們。卡斯巴爾在兩名看守的押送下，從他們的身後走過。他被釋放了。他清楚地聽見
羅蘭說了一句話：「可憐的卡斯巴爾！……」